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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魅影》
第 四 章
三座大厅门是大开的,前廊共点了八盏灯笼,光度明亮,猫鼠难隐。
第一个青衣蒙面人出现,然后是第二个。
第七个第八两个青衣蒙面人出现时,第一第二两个人已经在堂下的大桩旁屹立,监视通
向两厢的朱漆厢门,厢门是闭实的。
宫夫人一直就悠闲地喝茶,对这些忙碌的不速之客,毫无介意视若无睹,甚至连安坐椅
内的身躯也不会挪动丝毫。
坐在虎皮交椅内,应付意外是十分不便的。
进来了八个人,厅外还有四个。
十二个人,不但全都穿青劲装,戴只露出双目的青头罩,而且打扮全同,佩的剑也型式
完全一样,甚至高矮肥胖也相等。
面对这十二个身材打扮完全相同的人,真令人大吃一惊,只疑眼花,误认是妖人分身术
作崇。
“唷!你们怎么啦?”宫夫人终于放杯而起,娇甜的声音柔柔地,盈盈俏立媚笑如花:
“堂上坐,别客气。”
诸位似乎不信任咱们的保证,非常遗憾。我想,诸位已经搜过了,没有埋伏,没有计
谋,没错吧?”
“你,什么东西?”站在堂下为首的人,嗓音充满戾气:“你不配与本座打交道,哼!
姓汤派你露面,分明是有意侮辱本座。”
“你转告姓汤的,我会最快地回报他加于本座的侮辱!”
举手一挥,便待转身而走。
后堂口一声长笑,踱出带了四名随从的飞云神龙。
“汤某不相信你陶兄弟敢来,所以也避免受辱躲在后堂不便露面呀!”飞云神龙下堂,
面面相对:“如果早知道陶兄弟真的亲临光顾,兄弟必定亲自迎迓。”
“近年来,咱们彼此尔虞我诈,互相猜忌,委实非常不幸。”
蒙面人拉掉头罩露出一张泛青的不健康面孔,一双鹰目似乎可以发光,阴森凌厉的冷电
令人不敢逼视。
“这不是你我的事,无所谓遗憾不幸。”三绝秀才陶天佑总算气消了:“这次,阁下象
是真有诚意呢!”
“呵呵!陶兄,诚意不是说说就算了的,在下以坦然的行动,来表明在下的诚意。”
飞云神龙向坐软在太师椅内的追魂姹女伸手虚引:“陶兄也许不认识费姑娘追魂姹女,
贵属下必定有人认识。”
三绝秀才扭头向一名同伴打手式,同伴也回手式并且点头示意。
“你要什么?”三绝秀才冷冷地问。
“兄弟只在表明我方的人,决无对贵门不利的意图,双方虽然各为其主各显神通,但利
害是一致的。”
“兄弟如果怀有异念,怎会留意动静替贵门清除隐忧后患?”
“废话少说,说你的条件。”
“听说陶兄的人,已盯牢了白衣修罗?”
“有那么一点影子。”
“陶兄不是想利用她,帮助她对兄弟不利吧?”
“我的确怀疑她是你以高价请来对付我的刺客!先在你这里闹事,让在下消去戒心,让
在下认为与你无关。”
三绝秀才重新戴回头罩:“等我把她弄到手,再下定论尚未为晚。”
“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她作为交换条件?”
“你还没将人弄到手,有什么好谈的?”
“你是很聪明的,是不是无条件把人给我带走?”
“换了你,你会吗?”
“不会。”三绝才肯定地说。
“所以……”
“说你的条件。”
“小事一件,请不要再追查海绽萧都御史的事。”
三绝秀才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狠盯着也不住阴笑的飞云神龙。
“你的人手充足,好象什么事都抢先了一步。”
三绝秀才语气中充满不悦:“同时,你也未免太恶劣,也太下乘了。”
“怎么说?”
“什么人都可以冒充,你怎么愚蠢得冒充江湖第一神密杀手黑豹。”
“这……”
“那几声让邻居听到的豹吼,经不起行家一猜。黑豹做案,除了目标之外,只伤不
杀。”
“而萧家一门老少加上亲友,还有威达镖局的擎天手和四位伙计,竟然全部失踪,你骗
得了谁?这不是黑豹的手法,江湖朋友一清二楚。”
“呵呵!陶兄心中明白,谎话说一千遍,或者一万遍,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而且,黑豹从不取目标的财物。”
“我会让人相信他顺手取不义之财。”
“这个小有名气的女杀手,值萧家偌大一批财产吗?”三绝秀才指指追魂姹女。
“萧御史是清官,你忘了吗?”
“加这么多,如何?”三绝秀才伸出一个指头。
“完全撤消。”飞云神龙五指一抓:“不能再多。”
“好,完全撤消。”三绝秀才不再讨价还价。
“人是你的了。”
“谢啦!”
宫夫人站起拉追魂姹女,阴阴一笑。
“费小妹,你跟他们走。”宫夫人指指三绝秀才,拉住她下堂:“好好和他们合作,他
们不会亏待你的。”
“你……你们……”追魂姹女大吃一惊:“汤会主,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要你。”飞云神龙冷冷地说:“去碰你的运气吧!费姑娘。”
“你看,就是这么一回事。”宫夫人将她向前一推,露出颇为英俊的面孔,但脸上的狞
笑却令人生寒。
追魂姹女象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了一声跳了起来。
宫夫人哼一声,一指头点在她背部的身柱穴上,她浑身一震,被宫夫人撑住了。
“是你这无情无义的畜牲!”她悲愤地尖叫:“汤会主,你……你也算是一代之雄,
却……却无耻地出卖我,我……”
这人,正是江湖上颇有名的侠士,妙手摘星孔成,一个明里是豪气干云,骨子里狠卑劣
的浪得虚名之人,目下是铁血门主三绝秀才的忠实爪牙。
名义上,他仍然是军方的外雇人员,尽管所从事的工作,充满血腥的无耻,但并没有丧
失他侠士的身分,虽他的伙伴们,绝大部分是恶劣名昭彰的黑道邪道知名凶魔,他甚至深以
目前的身分地位自豪。
“交给我。”妙手摘星冷笑,向宫夫人接人。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宫夫人将追魂姹女送出阴阴一笑:“今后,你这个君子
丈夫,可以高枕无忧,不怕有杀手要你的命了。”
“我猜,当初你杀死云裳仙子廖云裳,玩厌了杀之永除后患,一定不知道她的师妹,是
威震江湖的女杀手。”
“宫夫人,不要话中带刺。”
妙手摘星将追魂姹女扛在上肩,戴上头罩以掩饰恼羞成怒的神色:“你天外流星宫夫
人,也不是什么贵妇淑女,你杀厌了的床头男人。我杀玩腻了床尾女人,性质并无不同,又
何必心中悻悻然?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宫夫人脸色一沉,凤目中杀气怒涌。
妙手摘星一跃两丈,肩上有一个人,竟然能在仓卒间一跃两丈,身手超尘拔俗。
“告辞!”三绝秀才向外退去:“汤兄,三天之内,兄弟的一份必须送到,别忘了。”
“忘不了你的一份。”飞云神龙坦然地说,其实心中恨得要死,只是其它的收获甚大,
因此笑容可亲:“三天之内,定然送交贵门。好走,不送。”
“你换,我还不敢领情呢!”三绝秀才话中带刺:“请留步,免滋误会。”
八个人警觉地退出厅门,飞云神龙六个人,知趣地留在堂上,冷然目送八个人出厅。
啪啪两声暴响,前廊两盏大灯笼突然破裂、熄灭,纸屑纷飞。
左面站在阶上的一个担任警卫的蒙面人,突然向前一栽,一声不吭,骨碌碌向下滚。
“小心!”另一名蒙面人大叫。
“啪啪!”又碎了两盏灯笼,外面光线灭了一半。
“混蛋!”三绝秀才大骂,在门口转头回顾。
“怎么啦?”仍然站在堂上的飞云神龙讶然叫,相距五六丈,怎知外面所发生的事。
人两面散开,藏身在廊柱后用目光搜索。
不再有动静,没有任何移动的物体。
“是你的人,没错!”
三绝秀才厉叫。
“胡说八道!”飞云神龙六个人,下堂飞奔。
“哟……”走在最后面的一名随从大叫,砰然倒地向前滑。
站在厅口回顾的三绝秀才看得一清二楚,却无法看出飞云神龙的随从是如何倒地的。
“有人暗算!哟……”另一名随从大叫,向一根厅柱躲避,却凶猛地摔倒。
三绝秀才这次看清,看到了一块径约两寸的瓦片,在这位随从的脑袋后开花,可清晰地
看到碎屑的爆散的情景。
“左廊,是你的仇家。”三绝秀才急叫,主动地冲入,冲向有亮光的左廊,身形倏隐倏
现,有如鬼鬼幻形,速度骇人听闻。
左廊其实是厅堂的左间,灯火明亮,只有厅柱后可以藏人。
厅门左面是巨型雕花在排窗,是固定式的,不能当门启闭,不可能藏人,更不可能钻进
钻出。
所有的人,皆分散搜寻可疑形影。
搜遍附近可能藏匿的所在,鬼影俱无。
共有三个人被瓦片打昏,有两个是飞云神龙的人。
四盏灯笼,也是被小瓦片击毁的。
许久,人重新在厅中会合。
这些人,全是超等的高手,被人戏弄得灰头土脸,竟然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无形无
影不知是人是鬼,栽到家了。
“一定是你的仇家,我也跟着遭殃。”三绝秀才快要气疯了:“今晚的约会,你透露给
什么人?快去查,你这家伙靠不住。”
“他娘的!和你这种人办事打交道,不能守密,早晚会遭殃的!”
“宫副盟主!”飞云神龙火暴地叫。
“怎么啦!”天外流星宫夫人粉脸一沉,口气不怎么驯顺。
这位宫夫人,是地虎盟的副盟主,盟主旋风狂虎的副手,地位并不低。
飞云神龙是天龙会的会主,天龙会负责向外交涉,事实上管不着地虎盟的人,所以宫夫
人不愿看飞云神龙的脸色。
“老冯曾经将今晚约会的事,告诉了什么人?”飞云神厉声质问,火气特旺。
“我怎么知道盟主的事?”宫夫人顶了回去:“我奉命带追魂姹女听你调遣,人交出就
没有我的事了,你何不回去问他?”
“我会去问他的!哼!”
三绝秀才向同伴打手式,向厅外走。
“不关我的事。”三绝秀才一面走,一面表示脱身事外:“遭了无妄之灾,我认了。”
“今后,咱们少接触为妙,你们的仇家多,铁血门没有替你们解厄挡灾的义务。”
带了悲愤填膺的俘虏追魂姹女,十二人兴匆匆走了。
幸灾乐祸的人,高兴不了多久的。
造孽太多的人,必定时时提防受害的人报复。
双方本来是利害冲突的对头,对方的不幸最好愈糟愈妙,受到仇家的报复,乐得隔岸观
火,高兴还来不及,怎肯答替对方解难挡灾?
难怪三绝秀才心中高兴。
从教忠坊柴市,返回铁血门的秘室,须经过不少街巷,他们虽然有锦衣卫所发的夜禁通
行符牌,毕竟有所不便,必须飞檐走壁从屋上走。
这些人,全是超等的武林高手,轻功之佳,真可以一跃三丈,屋上也可以跳跃两丈左
右。
小街宽约两丈,已经有四个人跃过,第五个人随即跃起。
谁也以料到不足两丈低的街下有人潜伏,反正已经有四个人先行超越,并没发生任何意
外,随后超越的人自然毫无戒心。
身在空中,有戒心也是枉然。
一块瓦片向上飞旋,啸风声刚入耳,瓦片已在随从的臀下破裂,啪一碎片呼啸而散。
“哎……地面有……”随从狂叫,象从石头般往下掉,接近地面才蜷缩双脚稳下身形,
脚沾地向侧滚倒,挣扎难起直吃足苦头。
其他的人大惊,纷纷冒险往下跳。
有三个有不跳,一是脑袋曾经被小瓦片击中的人,一是肩扛着追魂姹女的妙手摘星,另
一个是保护妙手摘星的随从。
一个灰影反向瓦面飞升,一眨眼便出现在屋顶。
“嘿嘿嘿……”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阴笑,从灰影口中发出,鬼气冲天,不象是人
声。
外形也象鬼,灰色的尖头,只露出两个眼洞,庞大的身躯看不见手脚,象一根灰色大圆
柱。
是灰色的怪罩袍,形如大氅,手藏在袍内,下袖长及足背,因此看不见手脚。
“不要装神弄鬼,什么人?”保护妙手摘星的随从沉喝,剑已出鞘接近至丈内,剑势已
将灰影控制在威力圈内,招一发必如电耀霆击。
“嘿嘿嘿……”灰影的刺耳怪声绵绵不绝,似乎不用换气呼吸。
“用暗器!”妙手摘星急叫。
屋上有变,已跳落街下搜寻的九个人,纷纷重新向上飞跃。
随从的剑已主宰了战机,岂肯另用暗器?
一声冷叱,立即招发飞星逐月,毫无顾忌地抢攻。
黑夜中,暗器的威力可增加三倍,随从真该听话使用暗器的。
眼一花,灰影幻没,啪一声响,面孔挨了一小块瓦片,眼前是星斗满天,鼻孔血流如
注。
“哟……”最先跳上的一个随从,下阴几乎同时被另一瓦片击中,双脚一软,摔倒骨碌
碌重新向下滚,剑脱手丢掉了。
面孔挨了小瓦片的人,同时仆倒在瓦面上。
好快,谁也看不清变化,反正灰影依稀,人影暴乱,嘿嘿阴笑连绵不断,如此而已。
刚跃登瓦面的三绝秀才,象是突然惊呆了。
灰影不象是人,刚从妙手摘星身边离去,肩上多了一个人,而妙手摘星却扑倒向下滑,
双方根本没有交手的迹象。
这表示灰影一近身,妙手摘星便失去反抗的能力,可能连人影也没看清,便被打昏将追
魂姹女夺走了。
他近在五六丈在右,竟然也没看清黑影。
“嘿嘿嘿……”阴笑声一直不曾中断,但声源渐远,仍然绵绵不断隐约地传来。
灰影早就不见了,阴笑声终于也几乎不可闻。
“这怪影是人还是鬼?”
三绝秀才骇然叫,感到浑身发冷,不住发寒颤,毛发森立,嗓门走了样。
共有四个人被击倒,似是同一瞬间发生的事。
“长上,不可能是鬼。”一名随从战栗着说:“咱们碰……碰上了妖……妖怪……
也……也许是狐……狐仙显……显灵……”
“胡说!”
京都人酷信狐仙,没有人敢称妖精。
京都特大宅甚多,而巨宅经常换主人,正是狐狸最好的建巢所在,因此狐狸生息其间,
经常会生一些不可思议的怪事,对狐仙极为迷信,很多人干脆建家祠叩拜呢!
“有形无影,脚下元声,气息连绵不绝,瓦片乱飞。”
另一位胆气稍壮的人说:“长上,如果不是狐仙,那一定是妖怪。”
“胡说八道!给我追!”
“怎么追?”有人惊恐地问。
“长上,救人要紧。”另一位随从说。
追魂姹女睡得不怎么安稳,大概恶梦连连。
妙手摘星狞恶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你可以和你师姐在泉下相聚了。”
妙手摘星阴森的语音在她耳中响起,明晃晃的剑尖,指向她的心坎:“不能怪我,只怪
你师姐不识相,死缠不放。”
“咱们江湖男女,生死等闲,哪有工夫在情情爱爱中打滚?我不杀你,你早晚会杀我,
我不想死,你死吧!”
剑尖的冷芒令她心寒,一闪及体。
她大叫一声,一惊而起。
阳光透窗而入,暖洋洋满室光明。
哪有什么妙手摘星?哪有贯心的利剑?
她发现浑身全是冷汗,睡在一张铺在干草中的草席上,原来是一间柴房,没有任何家
具,却悬着一顶蚊帐,难怪没蚊虫骚扰。
其实,京都夏天也罕见蚊子,苍蝇却多。
她吃了一惊,掀帐而起。
“这是什么地方?”她自言自语。
记忆中是鲜明的,她记得,一个朦胧的怪影,将她从妙手摘星的肩上抱过,扛在肩上,
耳听风声呼呼,头晕目眩,然后失去知觉,如此而已。
看着自己,高贵华丽的翠绿衫裙,已经皱得一塌糊涂,这就不象是一个高贵的淑女了。
没错,她所记得一切事故历历在目,不是假的,更不是做梦。
柴门响起了叩击声,她几乎惊跳起来。
她来不及有所反应,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村妇,手中捧着一个大包
裹,一个盛食物的柳条蓝。
“小姐睡了老半天,想必饿了。”老村妇脸上挂着和谐可亲的笑容,沉静地放下食篮和
包裹:“大白天,你不便到院子里活动,老身替人带了几张烙饼,暂且充饥,晚上才能离
开。”
“大娘,这……这里是……”
“这里是小宛村,地近白云观。”
老村妇蹲在一旁打开食篮盖,里面有一叠烙饼,一只碗,一壶茶:“昨晚五更天,一位
的公子爷,抱着你出现在家后院。”
“老身不敢惊动家里的人,将你安顿在柴房,破晓前,他又来了,带来了这只包裹。”
“哦!大娘,那位公子爷……”
“蒙着脸,老身没看清。”老村妇含糊其辞:“公子爷留下话,说请小姐尽快南下远走
高飞。”
“他……”
“他说,他碰上了大仙,大仙把你交给他照料的。他说,他不认识你,只知道大仙交代
的话。”
“他说,包裹里有衣裙,有金银,有路引,小姐可能打开看看。”
“他最后说什么报仇急不在一时,小姐珍重。后来便一直不曾再来,目下已经是未牌时
分了。”
大仙,指狐仙。京师人士胆子大才敢说孤仙,也表示不怎么相信真有狐狸精存在,但又
不敢完全不信。
相信的人,都尊称为大仙,以免狐仙捣蛋恶作剧崇人。
原来她睡了一天,怎么可能,象她这种人,累了二三天不眠不休,小事一件,即使累垮
了,睡下去风吹草动也会惊醒,居然大白天恶梦连连。
“我不甘心啊……”她心中狂叫。
龙爪翻江韩一龙本来是一个小水贼头头,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有头有脸高手,吓唬
铁拳快腿凭的不是名头和武功,而是在曹家做走狗的身分。
其实他的走狗身分并不高,一个做眼线小角色而已,负责城外南部一带地盘的侦查,不
时乘机敲诈恐吓捞些油水,如此而已。
傍晚时分,他仍然带了两个同伴,到了京都酒坊,一眼便看到李平平一个人,占了一副
座头独酌,几小碟豆干果下酒物,两壶高梁已喝了一壶,脸上已有了五六分醉意,自斟自酌
自得其乐。
“嗨!好象很写意啊?”他怪笑着打招呼,神情倒也和气,象是和老朋友打招呼,与上
次在燕京老店,摆出恐吓面孔不同。
“韩老兄,哪能写意?找人事没着落,跑来跑去都累了,花钱象流水,有赔不赚,正在
发愁呢!”李平平摆出苦脸诉委屈:“三位,坐,
请你们喝两杯,这小东道我还做得起。”
龙爪翻江招呼两个同伴落坐,四个人凑成一桌。
“那就谢啦!我这两位弟兄,姓赵、姓钱。”他含糊地为李平平引见两位同伴:“上次
在燕京老店,那位孙兄胆小如鼠,一声不吭就溜掉了,当天半夜就快马如飞过了芦沟桥,真
没意思。等于是替你去祸消灾,那种人你最好别惹,吃你一顿也是应该的。”
“分享吗?哦!韩老兄好象很忙?”
“忙?那叫累人。”龙爪翻江苦笑,似乎不知道怎么得意:“出了一大堆纰漏,日夜奔
忙,真是见鬼。”
京都酒坊菜楼,只供应一些现成的下酒小菜干果,店伙片刻便张罗停当。
“出了纰漏?”李平平替三人斟酒:“你们来头大,人手足,天大的纰漏也可以摆平,
怕什么?上次孙老兄提到黑豹,没两天就听说黑豹在这里作案,好象杀了许多人,到底是怎
么一回事呀?”
“是呀!杀了一个退休的河南御史全家,顺手牵羊劫了大笔财物,连镖局的保镖全宰
了。”龙爪翻江说得象真的一样:“黑豹是为钱杀人的杀手,顺手劫财顺理成章。”
“咱们的人查不出丝毫线索,他本来就是一个天下闻名来无影去无踪的独行杀手,咱们
并不想浪费时间追查不休。”
“那你们忙些什么?”
“反正有好几处可怕的男女,还有只能捕风捉影不知底细的混蛋。”
“已经有线索指出,这些狗男女在城内藏身不得,已经逃出外城外藏匿,因此咱们负责
去外地侦查的人,累得盘疲力尽。”
“有线索就抓人呀!”
”抓个屁!”龙爪翻江一口气干一大杯酒,显得心中烦恼:“他们都是功臻化境的杀
手,轮不到我这种人去抓。”
“哦!小李,你还记得那个姓费的女人吗?”
“记得呀!她好象……好象被一个姓汤的带走了……”
“是呀!把她送给一个姓陶的人。”
“什么?居然把她送人。”
“别大惊小怪,小李,在京都,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姓汤的浪得虚名,昨晚被她跑掉
了,你如果发现她,通知我一声,我会给你好处的。”
“好吧!我看到她,一定尽快通知你,你找她……”
“不是我找她,而是姓陶的发誓要找到她。”
“姓陶的是什么人?”
“你最好不要知道他是什么人。”
“别买关子,韩爷。”李平平含笑催促。
“反正是谁都不敢招惹他人,可恶透顶。”龙爪翻江为表示自己消息灵通,也为了表示
愤怒,不假思索乘机发泄心中的不满:“他把人弄丢,谁也弄不清是真是假,却咬定是咱们
的人挖他的墙脚,装神弄鬼把他的人夺回,责成咱们交还,简直欺人太甚。”
“这可把咱们累惨了,所有的人全往外派,配合他的人遍搜城内外,片刻也不得安
宁。”
“哈哈!你却在这里偷懒喝酒。”
“胡说!进食时光,不是吗?”龙爪翻江撇撇嘴:“我饿着肚子能穷奔波呀!”
“姓陶的人,也全派出来了?”
“他们的人更怒。”一名同伴开心地说:“一个个被骂得狗血淋头,这么多平日吹牛充
好汉的所谓高手名宿,一个到手的女人也丢掉了,骂得一点也不冤。”
“午后不久,那个什么神剑天绝凌云,在八里庄发现一个可疑的人,听说其中一个女人
很象白衣修罗。”另一个同伴也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结果,六个自命不凡的高手一个疑
犯了没找到,闻报赶来的三绝秀才,狠狠地煽了神剑天绝几耳光,精彩极了。”
“哦!三绝秀才?是不是那位姓陶的?”
“没错,他就是铁血门的门主。”龙爪翻江卖弄自己消息灵通。
“这家伙神秘得很,很少在外露面,住处有十余座窟,比兔多了好几倍。其实,若要人
不知,除非己莫为,他真正喜爱落脚的秘窟,仍然有人知道。”
“你一定不知道,很泄气是不?”李平平用上了激将法。
“哼!可别忘了我是强盗头头,侦查布线踩盘子,我是行家中的行家。”龙爪翻江大拍
胸膛。
“你算了吧?现在你可不是强盗头头,而是算管用的踩盘子线,所知有限。”
“你懂什么狗屁?去你的?”龙爪翻江不承认也不行,话锋一转:“今晚不再走动了,
得早些回城,好好睡个大头觉,明天还得起个大早听差遣呢!小李,喝!”
龙爪翻江其实不是小眼线,而是颇被重视的干员,在朝阳门附近的小街,也弄到一座小
两合院做住宅。
他并没成家,仅弄来几个女人伴宿兼仆妇,养两个小厮,家里平时很少外人走动。
小两合院,只有前后两进,两侧有邻居,没有厢房,中间的小院子只能作为冬天晒太阳
的地方。
灰影跳落小院子,能撬开门或窗,就可以登堂入室。
这灰影十分了得,两扇内堂门整个卸下来。
龙爪翻江睡得很熟,大概累垮了。朦胧中,他两眼发直挺身坐起。
有人在床口,掀起蚊帐伸手将他拉下来。
他和床上伴宿的女人,身上一丝不挂,赤条条地被逼领到房侧的园旁坐下,象个没有知
觉的行尸。
平时不点灯睡觉,桌上的菜油灯发出朦胧的幽光,他不以为怪,事实上他对外界反应已
毫无感觉。
灰影傍着他坐下,伸手轻抚着他的天灵盖。
“你知道三绝秀才的住所,知道他喜欢住宿的地方?”灰影用怪怪的音调说。
“是的,连他的副门主天娇欧良的秘馆,我也一清二楚。我一直就对铁血门的人怀有戒
心,所以暗中留意他们的活动情形,情势不对以便早谋对策。铁血门的人,一直在做铲除我
们的打算,一旦发动,我得早些远走高飞。”他十分合作,知无不言。
曹家的天龙地虎人手虽然多,但先天上就被路家铁血门所克制,路家大权在握,一旦无
法两立,曹家的胜算不会超过三成,难怪龙爪翻江有远走高飞的打算。
“我曾经踩过他七处秘窟,一直就掌握不了他的行踪。韩一龙,把你所知道有关他的一
切告诉我。”
“好的……”
过了半个时辰,灰影离开了。
已经三更大了,曦春园的内堂依然灯火通明。
几个首要人物,正在向陆续赶回的几个走狗大发雷霆。
“你们全是些饭桶!”飞云神龙脸红脖子粗,火气旺大拍案桌:“你们这么多人,却象
没头的苍蝇,到处乱飞乱撞,找不到任何线索。
人家几个人,就几乎捉住了白衣修罗,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长上,弟兄们的确尽了力。”一名大汉垂头丧气说:“咱们不该逼得太紧,把那些混
蛋全逼到城外躲藏,再多的人手也不够分配。
假使他们躲在城里,咱们才有翁中捉鳖的机会。”
“胡说八道。”飞云神龙又猛地拍案桌:“假使他们躲在城里,咱们这里恐怕将会大白
天也闹刺客,谁也受不了,咱们的脸往哪儿放?”
“只要他们来闹,就有捉住他们的机会呀!”
“狗屁!”
“长上,你是否感到可疑?”右首一位留了大八字胡的人岔开话题。
“什么可疑。”
“按理,闹刺客的应该是路家,对不对?”
“这……”
“可是,刺客却不断地找上我们,热闹得很,来来去去男女都有,而路家却太平无事。
唯一可疑的女杀手追魂姹女,并非是向路家行刺的刺客,是报私仇找妙和摘星算帐的人而
已。”
“唔!是有点可疑。”
“是不是咱们办事的人弄错了,目标弄反了,张三成了李四?”
“不可能的。”飞云神龙以行家的权威性口吻说:“而且,包括白衣修罗在内,来的杀
手没有一个真正的超拔行家。即使是这些小有名气的杀手,也不会张冠李戴弄反了目标。”
不远处,传来一声金钟的轻鸣。
“混蛋!又来了。”飞云神龙激怒得跳起来:“传话下去,今晚再让这些狗东西跑了,
一律取消三个月的津贴,罚一个月站堂。”
灯光一一熄灭,人声倏止,应变的措施比往昔进步多了,没有任何乱的表现。
人都潜伏在各处暗影中,任由刺客长驱直入。
来了不少人,曦春园的人却不见在外拦截。
追魂姹女出现在一处屋顶上,她已经地发觉情势不太妙,怎么看不见一个警卫?看不见
一星灯火?终于,她看到右面的一座厢房厅,出现两个白色的身影,正沿屋脊向她飞而来。
“是你们?”她横剑相候:“我!追魂姹女。”
“原来是你。”最先飞跃而至的白衣修罗收剑说:“很不妙,他们在等候,等咱们往屋
子里钻,以静制动。”
“不要进屋找,看来,咱们杀手行业的人,愈来愈难混了,除了暗杀之外,玩不出什么
花样啦!”
“他们不出来,咱们就躲在街上等机会,用飞刀袖箭要他们的命。”另一位白衣人是母
夜叉施冰清,所戴的鬼面具十分吓人:“暗杀省事多多。”
“我是来寻仇的,与买卖无关,所以我不能暗杀。”追魂姹女提出反对暗杀的理由:
“飞云神龙出卖我,我要和他了断,无论声望、地位、武功,他都比我强十倍,我不信他有
乌龟胆量,躲在房中做懦夫。”
显然,三个女杀手胆大包天,一反往例来明的,公然叫阵不是杀手的作法。
杀手行业的女人,也有自己的私生活,不牵涉到买卖,她们同样以本来的面目在江湖行
走,一言不合与人冲突发报复,用暗杀手段付仇家是犯忌的,为名杀人与为利杀人,在她们
来说是两码子事。
也许,这也算是杀手行业的不成文规或职业道德吧!
追魂姹女说的是实情,飞云神龙的声望、地位、武功都比她强多多,甚至可以算是她的
前辈,有让她站在屋顶上叫阵挖苦的肚量?
人影紧升,上来了五个人。
“你们实在不该冒大不讳,一而再前来讨野火。”飞云神龙愤怒地说:“费姑娘,你也
不能怪我,不管你们为何而来,京都决不容许你这种杀手逗留,任何人都可以将你送上法
场。我不杀你,已经是情至义尽了。”
“住口!你这卑鄙的狗!”追魂姹女大骂:“我不怪你送我上法场,但把我送给我的仇
家……”
飞云神龙怒火冲天,曦春园的人全是他的部下,被一个小女人公然骂他是卑鄙的狗,怎
受得了?
“擒住她!”他怒吼:“我要活的。”
“她一定是活的。”出来一个轻拂着链子枪的人,说的话信心十足:“即使她命该立即
毙命,阎王爷也不敢和我断魂枪周方争人。”
链子枪正是克制剑的好兵刃,这玩意是刀剑的克星,远击近缠不怕刀砍剑劈,沾上了就
无用武之地,用来缠人也十分灵光,所以断魂枪敢夸海口。
“我活你就死!”追魂姹女也夸海口:“你断魂我追魂,你算得了什么?给你一剑!”
她疾行而上,剑吐出狠招织女投梭,假使对方避她,剑势将紧追不舍连续行刺,相当辛
辣霸道,剑出白虹飞射,风雷乍起。
“铮!”链子枪缠住了剑,尺二长的枪身一旋之下,到了追魂姹女的左肋下,恍若电光
一闪。
人影疾退,剑滑出纠缠,枪纵腹前一掠而过,危极险极,双方的反应都奇快绝伦。
这瞬间,袖底飞出追魂箭,面对面没入断魂枪的胸口,根本无法看到箭的形影。
“该死!”另一人到了,一掌虚空吐出。
退势未止的追魂姹女,没留右侧有人出现,更没料到远在丈外的人会出掌虚攻,想躲闪
已力不从心。
一股强劲的掌风袭到,她斜抛而起,剑脱手掉落。
这瞬间,白衣修罗与母夜叉,同时挡住了两个使剑人,无法抢救她了。
屋四周人影纷现,足有三十余名高手形成合围。
断魂枪正骨碌碌向下滚,一个灰影恰好向下跳。
瓦片乱飞,破风声惊心动魄,象是狂风撼树,声势惊人。
“哎唷……”有人在瓦片爆裂声中,狂叫着倒下。
“啊……”有几个人同时狂号。
追魂姹女感到抛起的身躯一震,便被人扛上肩头。
“快走!你们这些笨女人!”她听到扛住她的人大喝。
“果然你来了!”是白衣修罗惊喜的娇叫声。
她也心中狂喜,但掌风所造成的重击伤害,让她感到一阵昏眩,便失去知觉,以后的
事,她便一无所知了。
两个白衣女人是夜间最好的目标,尽管两人的轻功超尘拔俗,但追的人似乎更不弱。
两人用上了全力,眼看前面暗灰的人影,窜高纵低飞逃,宛若电射星飞。
暗灰色人影肩上有一人,速度骇人听闻,而且地形熟,时而飞越小街,时而从屋顶掠
走,有时也纵落街道飞奔,假使不等她们跟来,也许早就破空飞走无影无踪了。
从背景看身法,那简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轻灵美妙的无重量的幽灵。
拾级登上城头,白衣修罗已经快要受不了啦!
“爬下去。”灰衣人神定气闲,拍拍钩在堞口的飞爪百链索,嗓音怪怪的。
“下去之后不可等候,跳水游过护城河继续走,快!”
城墙高三丈五尺五,精疲力尽下去还了得?城壕宽约五丈,不跳水决难飞渡。
两个女杀手自命不凡,身上根本不带各种超越障碍的工具,幸好灰衣人准备有百链索,
让她们垂下城根。
幸运的是,她们会游泳。
游抵对岸,发现灰衣人已在岸旁相候,身后的城头,已出现两个黑影。
“你们走前面。”灰衣人低声说:“追来的两个家伙很了不起,不打发他们,决难逃过
他们的追逐,快跑!你们慢得象老牛。”
“不但象老牛,还象落汤鸡。”两女不敢使小性子叫苦埋怨,爬起便跑。
“当然你非常了不起啦。”白衣修罗奔出百十步,忍不住埋怨:“要往何处逃?”
“往前走就是,追的人快到了。”灰衣人在后面说。
肩上的追魂姹女已经苏醒,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们会追我们到天尽头。”扭头回顾的母夜叉,看到速度比她们快的两个黑影:“拼
死他们!”
“他们是曹家四大天王的老二,调天王曹都督曹玄贴身保镖,号称无敌大力士的恨天无
把易定邦,和恨地无环晁定国。”灰衣人脚下加紧,超越而进:“你们如果能挡住他们片
刻,就可以在京都大出风头,敢找你们麻烦的人,屈指可数。”
一听追来的人是京都的无敌大力士易、晁两个人,两女脚下突生神力,似乎一下子便恢
复了疲劳,脚下如获神助,三步五步重新超越灰衣人,每一步都肯有两丈以上,速度突然比
先前增加三倍,与长途奔逃前的原状相等。
京都的有名大力士共有八人,是那些红极的权臣,花重金在天下各地聘来作保镖的武林
顶尖高手,不但拳剑超凡,膂力更是惊世骇俗,单手可举千斤大鼎,可以生裂虎豹,一掌可
以劈开盘大的巨石,拉开马步运气行动,可任由十余名高手刀砍剑劈毛发不伤。
八名大力士中,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名列前两名,走在大街上,真有姜太公在此的威
力,连那些皇宫的名侍卫也乖乖回避,名震京都,风光一时。
生死关头,激发了生命的潜能,难怪两女恢复了精神,逃命第一。
灰衣人哈哈一笑,突然一跃三丈,重新超越她们。
“好好护住她。”灰衣人将追魂姹女放在草坪中,挡住两女:“我如果挡不住他们,你
们再逃命还来得及。如果你们心里怕得要死,那就一定任由他们宰割的,死定了,干杀手的
怕死,好笑!”
两女连人影也没看猜,灰影已经不见了,骇然转身一看,灰影已在五六丈外,恰好与追
来的第一个黑影接触,两人相对行进。
她俩终于能定下心神,恐惧心消失,情绪不再慌张,已可看清情势的变化了。
这是一处荒草蔓生的旷野,月明星稀,视界可百及步外,看得真切。
两个无敌大力士的身材高大,比灰衣人高出一个头。灰衣人的身材本来已经够雄伟,但
一比之下,显然有如小巫见大巫。
她们所看到的是,灰影向下一挫便消失了,然后长身而起,象蛇,也象修长柔软的黄鼠
狼,身躯柔软地拉长、上升、前扑,姿态美妙极了。
一瞥之下,灰影已和一名力士合而为一,立即传出一声窒息性的厉叫,象山一般仰面摔
倒,在草地上一滚,随即看到庞大的身躯飞起,砰然大震中摔落,几乎砸中随后到达的第二
名力士。
灰影再次妙曼地拉长、上升、前扑。
速度并不太快,但扑上的时机非常准确,力士刚闪身避开同伴砸落,灰影恰好乘隙扑
入。
故事重演,两个人影合而为一,窒息性的厉叫传出,人影倒地,翻滚。
两女惊得毛发森立,这是什么搏斗术?
“象冤魂缠……身。”白衣修罗骇然叫。
挺起上身察看的追魂姹女,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才配称修罗夜叉。”白衣修罗佩服地说:“会变化噬人。”
灰影电射而回,两个力士不见了,躺在高及膝弯的草丛中,当然看不见啦!
“走吧!他们不会追来了。”灰影说,抱起神魂出窍的追魂姹女。
“杀了他们?”母夜叉傻傻地问。
“与他们无怨,怎能滥杀?弄昏而已,走!”
藏身处是一家农宅的磨房,不会有人打扰,点起一盏灯,搁上石碾上,灰衣人替躺在壁
角草霍中的追魂姹女检查伤势。
白衣修罗与母夜叉,缩在一旁歇息,穿白衣白裙下水,那光景真够瞧的,天气炎热,两
女却缩成一团,依然可以看清动人的曲线。
这时,她们可以清晰地察看灰衣人了。
白衣修罗一点也没感惊讶,尽管灰衣人十分吓人。
暗灰色的紧身绸质软夜行衣,同质的头罩,抓住虎快靴的靴统外侧,各有一把短匕首,
头罩只留一双眼眼孔,露出一双晶亮幻着奇光的眼睛。
一点也不错,正是上次救了她的人。
“中了老匹夫乾坤一掌廖盛的大乾坤掌,幸好并没击实。”灰衣人一面说,一面在追魂
姹女的右半身指掌并下,一面用推拿八法驱动血脉:“服一些散发性药物,一天半天便可复
原,敢吞服我的药吗?”
“多傻的问题,恩公。”
追魂姹女脸红似火,闭着眼睛兴奋地娇叫。
灰衣人从大革囊中取出小瓷葫芦,喂了她三颗丹丸,再推拿片刻,挺身站起戴回薄薄的
灰手套。
“我以为你已经过了芦沟桥,你却反而往城里闯。”灰衣人摇摇头:“你一个聪明机警
的名女杀手,怎么如此不明时势?你再不听话,结果是可以预见的。走吧!姑娘,有多远你
就走多远,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他们那些人,你对付不了的,放弃吧!姑娘?”
“看来,我是报仇无望了。”追魂姹女掩面痛苦他说:“我……我真的不甘心啊!”
“我猜想你必定藏匿在曦春园,所以……所以……”白衣修罗期期艾艾,回避他的目
光。
“你以为我是混进他们的圈子卧底?”灰衣人大笑:“呵呵!多笨的猜想,你以为飞云
神龙是大笨瓜,那你一定是比他更笨的大笨瓜。”
“兄台,你知道我,是吧?”母夜叉不甘被冷落:“姜姐说,你曾经提到我。”
”你比姜姑娘早来几天,到处捉人逼问毒剑孤星的下落,我一到京就知道了,你母夜叉
办事口气手法和习惯,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在京都装神弄鬼。”
“你在京都有何贵干?”
“做买卖。”
“能用得着我们吗?”白衣修罗问:“我欠你一份恩情,希望能尽快偿付。”
“谁也不欠谁的,你们最好赶快远走高飞。”
“我们不会走。”母夜叉坚决地说。
“等死?”灰衣人说话毫不客气。
“不要太小看我们好不好?”母夜叉说:“我已经打听出……”
“毒剑孤星在星斗营,你毫无希望。”灰衣人说:“曹家的地虎盟行动最为秘密,众所
周知。其实,门家的星斗营才真的最秘密。目下门家着意隐藏实力,让曹路两家耀武扬威,
以便日后鲸吞蚕食。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星宿在何处藏,你能花一年半载去查吗?走吧!接
办不到的买卖,你本来就错了,不能一错再错,命毕竟是你的。”
“不走。”白衣修罗固执地说:“你是怕我们误了你的事,所以想把我们吓走,对不
对?”
“废话!我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让我们有机会还你的人情债,再远走高飞,公利两便,如何?”
追魂姹女诚恳地说:“再不走,也许真的要把命放在这里。”
“唔!这……”
“你答应了?”三女同声兴奋地问。
灰衣人背着手,往复踱了两圈。
“早些办完事,岂不两全其美?”追魂姹女催促。
“好吧!我并不反对你们还债,尽管我认为你们并没欠我什么。”灰衣人意动:“看
来,我如果不答应,你们必定仍在京都胡闹闯祸了。”
“那是一定的。”白衣修罗心中暗笑。
“好,那就借重诸位的鼎力了。”灰衣人用铿锵的语音说:“明晚,三更三点,以城北
的钟楼更鼓声为准,诸位向阜成门路皋家的石狮子路家大院,发动骚扰性的猛烈攻击。”
“哦!不向都指挥使衙门攻击?”白衣修罗问:“路大人很少回家住宿,日夜坐镇都指
挥衙门,有紧急事故,随时可以进紫禁城办事。”
“我知道,问题是,明晚他一定在家,在路家大院。”灰衣人肯定地说:“我会放出谣
言,让他返家。”
“行动细节呢?”
“骚扰,不可恋战打硬仗,声东击西来去如风,为期不可半刻时辰。”
“你们心里要正确估计时刻,半刻后立即撤走,直接出城远走高飞,日后容图后会。”
“这么简单?”母夜叉讶然问。
“一点也不简单,假使你们撤慢片刻,那就走不了啦!某些可怕的高手,将十万火急赶
到捉拿刺客,谁也走不了。所以,你们必须准确地控制时间,事关生死,只许提前撤走,不
许一时兴起大开杀戒乘机扬威京都。”
“铁血门的人会大举赶到?”
“必定可以按时赶到,甚至可以提前到达。最重要的是,你们必须化装易容,决不可使
用你们的独门武功和兵刀暗器的。”
“为何?”
“你们骚扰曦春园,曹家无奈你何,曹家只负责京城的治安,只管紫禁城以外的事。对
外,权势不出顺天府境。你们一走了之,天龙地虎只能光瞪眼。
“路家锦衣卫的权势,却遍及天下,只要认出你们的身份,即使不派铁血门的鹰犬或缇
骑追缉。也会行文天下各地擒捉你们,结果如何?”
“唔确是大麻烦,落案成为钦犯,咱们便会成为从害怕的瘟神。”母夜叉悚然说:“也
许更恶劣,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对,所以你们必须特别小心。”灰衣人郑重地说。
“你呢?”追魂姹女问。
“那是我的事。你们决定了吗?”
“明晚,三更三点。”白衣修罗大声说。
“谢谢你们。”灰衣人向外走:“山长水远,后会有期;大家珍重,祝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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