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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魅影》
第十九章
要过大河,有两处重要的渡头,一在郑州,一在开封。
两处渡口都有大型船,可以载车马渡河,通常从西面出关的旅客,喜欢从郑州过河,从
河南南部北上的旅客,才走开封渡河北上京都。
九灵宫的车马,住进了郑州北关的中原老店,托由店家向官方办理旅行手续,要从这里
过河。
中原老店好大好大,光是店伙计就不少于一百个人,车场廊房一应具全,店面就有九
间,店前的停车场驻马栓马踏石设备,设备相当完善。
九灵宫的人金银多多,女眷貌美如花,所住宿的旅舍必须象样些,追踪的人很容易找出
她们的落脚处,她们不怕有人找麻烦。
跟来的高手名宿为数有限,大多数已经在半途告别各奔前程。
她们要返回九灵宫,按理,应该只有够交情的人,护送她们北返,其他助拳人责任已
了,不管洛阳兴师问罪成功或失败,助拳的人都该各奔前程了。
可是,夺魄魔女却不断请人传信,送交另一些人,请那些人北来会合。
她不甘心,所以召请另一些更高强,更可靠的人,用钱用色她毫不吝惜。
李平平,这个她认为贴心可爱的男人,委实令她难以割舍。
仅管她身边常不缺乏年轻英俊的男人,但怪的是,她就是忘不了李平平,而且思念愈来
愈殷切。
现在,她身边就有一个年轻英俊的大男人,叫玉面二郎徐二郎,一个江湖上小有名气的
浪人。
这位徐二郎心不傲志不高,很乐意跟在她身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倒象一个闲人小
斯。
一度拥有而又失去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比方说钓鱼,上钩而又脱线走掉的,永远是
最大的鱼。
她发誓,一定要捉回这条大鱼。
九灵宫的人,包了一座院子,安顿一些心腹男女,和一些陆续赶来会合的高手名宿。
晚膳在院子里的膳堂进食,但一些赶来助拳的英雄好汉,却自行解决,到店外的食堂酒
访大快朵颐,不愿与大群男女老少在膳堂唠叨。
上房有一座小院厅,供上房的旅客活动。
夺魄魔女一而再受到挫折,显得心情不佳,小厅中灯火明亮,侍女春桃招呼店中的仆
妇,切来一壶好茶,便打发仆妇离去。
魔女陪一位发已斑白的人,一面喝茶一面交谈,除了春桃之外,其他的人一概回避。
“燕丫头,到底你这次到洛阳龙门,找上了绝世狂狮,为了何事如此狼狈?”这人显然
刚赶到不久,老眉深锁,语气中有责难:
“那头狮久已不在江湖走动,声誉甚隆,你去找他打上门生事,聪明吗?”
“我不得不去。”她恨恨地说。
“为何?狂狮欺人太甚?”
“他的女儿,夺走了我的男伴。”她毫不脸红地说:“虽然我没获得确证,但件件皆表
明确有事实,翁叔,我真的不甘心。”
“你呀!总有一天,你会为了男人下地狱。”翁大叔苦笑:“你姨父在南京死在黑豹爪
下,死了还把炼魂仙客来做伴,也是为了这个男人的事?”
“不是,是为了黑豹。”她硬着头皮扯谎:“姨父得了铁血门不少好处,不得不替他们
尽力,没料到我们在追查黑豹的下落,黑豹却象鬼一样突然出现,我好恨。”
“现在呢?还在找黑豹?”
“暂且放下,等铁血门的消息,当初是姨父出面打交道的,也许天骄欧良已经放弃找黑
豹的希望,不再派人来找我了,我这次请人一同上京都,就希望让天骄欧良,知道我仍然具
有充足的实力,可以找黑豹的下落。铁血门肯花钱,我又另有目的,公私两便,我希望能接
到这笔买卖,翁叔能帮助我吗?”
“我是你姨父的知交,你姨父死在黑豹爪下,我当然不能松手,有道义替他找黑豹偿
命,只是,我很少留意杀手的动静。
对付也没有打听的必要,消息的提供全靠你了,我负责出面打他。”
“有翁叔的金诺,我就放心了。”
“算了吧!谁知道你哪一天才能查出黑豹的下落?陪你个月期限,届时你仍然有没头绪
我就得撒手,总的我陪着你跑遍天下踏破铁鞋,是吗?”
“好,那就以一个月为期限,谢谢你啦!翁叔。”她脸上的神色,显得满足愉快,其实
并非如此,已经大索天下将近一年,一无所获,一月期限,她哪有必定可以找到黑的豹信
心?”
“找追魂姹女追线索,错不了。”翁叔说:“我动身来找你之前,曾经向来自南京的朋
友打听消息,知道幕阜山你们出事的概略经过,你追上了追魂姹女,黑豹恰在紧要关头现
身,两者之间,绝不是巧合所能解释得了的。
你该继续追搜追魂姹女,却纠众到绝世狂狮家中生事,委实不智,狂狮与黑豹根本风马
牛不相及。”
“这次上京都,我就是想重新布线索,追查追魂姹女的下落呀!我和她没完没了。”她
激动得咬牙切齿:“一定是她在搞鬼,狄家两个丫头走了三天。”
他才失踪的,所以唯一的可能,是这泼妇躲在暗处,乘机带他抄小径逃掉了,没错。”
“你在说些什么?”由于她是激动中自言自语,咬呀齿自然咬字不清,因此翁叔没听清
她的话。
“我在说追魂姹女,我一定要找到她,黑豹不可能永远在暗中做她的保护神,哼!”她
不再咬牙切齿,冷静地分析:“只要我能抓住她,就可以利用她引诱黑豹现身了,她休想知
道。”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李平平,想歪了的心态表露无遗“想象中,追魂姹女必定将李平
平藏起来了,当然如意啦,誓我要她生死两难。”她最后加上一句,象在喊叫,或者……,
语气凶狠极了。
街尾的太白居,是北关的名酒楼,酒菜都是第一流的,黑一店宽,生意不错。
堂天大,酒店食客云集。
楼上中间的店堂有十余副座头,两郎则有两排小桌,以便人数少的食客进食。
灯光明亮,酒菜香扑鼻,人声嘈杂,有了八成座,真有百余位酒客,全是些粗豪的汉
子,比比谁的嗓门大,谁的酒量好。
太白居很少有什绅上门,食客以旅客为多,仕绅们都在城内的有派头酒楼实客。
近东廊的一桌,坐了三位相貌狰狞的中年食客,佩了刀剑,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路数。
这种大方桌座头,可以坐二名食客,这三位仁兄不到底下坐小桌,占了这副大座头,店
伙不敢抱怨,更不敢将客人住廊下请。
廊下一张小桌,李平平独斟酌自得其乐,虎目不时扫过三位仁兄这一桌,拉长耳朵听他
们酒后穷吹牛。
通常酒楼旅店,是消息供应和传播的好地方。
三位仁兄叫了不少酒莱,酒菜刚上桌不久,神气地三互碰了三杯酒,还没打开话匣子,
桌旁已多了五个彪形大汉,一个个佩剑跨刀,象五个泼野的强盗。
显然,五个家伙看上了这副座头,三个人占一张大桌,五个家伙都不高兴啦!
三位仁兄起初并没留意,只顾豪笑着互相敬酒,最后终于发觉不对,有人在桌旁虎视眈
眈,太不礼貌。
留八字胡的仁兄最先发觉有人虎视,猛地重重放下酒杯,扭头察看虎目彪圆,正想发
作。
“咦!是你们?”要发的火突然熄灭,态度转变为惊讶:“喝!五头老虎全来了,干嘛
呀?”
“原来是你这头大狗熊呀!”那位脸有斑股记的大汉怪叫:“他娘的!咱们来不得?正
想抢食桌呢!几乎大水冲倒了龙王庙。”
“坐坐,坐。”大狗熊推凳而起肃客入座,向同伴说:
“两位或许认识,他们是五头猛虎,华山五彪,有名的凶暴大力士,想来抢食桌呢!”
“哈哈!久仰久仰。”同伴之一站起客气行礼大笑:
华山五老虎抢食桌,算得了什么?一旦风云际会,抢江山也绰有余裕,兄弟两手有十二
个指头,匪号是多爪龙江,请多指教。
让兄弟介绍我这位前辈,五行真人太素道长。
五行真人太素,天下十大妖仙排名第三,名位比无极真仙高一级,甚至有坐三望二上升
的迹象,十大妖仙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五行真人也不例外。
这应五行真人外貌狰狞,很难看出岁数,象个壮年人,其实已年近花甲。
只穿了一袭青衫,仅梳了道髻,仅有一点点象个位真人,却没带丝毫道气。
“久仰久仰。”华山五彪客气地向五行真人行礼,对妖仙颇有几分敬意。
“好说好说,诸位客气。”五行真人是前辈,安坐受礼阴阴一笑:
“请坐,今天是飞熊熊施主作东,好朋友正好聚一聚一舒契阔,别让贫道扫了诸位的
兴,最好不要提贫道是前辈,贫道还不算老呢!呵呵!”
再客套一番,店伙送来碗著,添加酒莱杯盘,臭味相投的人自然一见投缘。
“诸位远离华山,来郑州有事吗?”酒过三巡,飞熊打开话匣:
“是应九灵宫燕姑娘的约!”
“上月初,应黄山武道门主的邀请,在开北制造事故,宰了霸剑公羊浩老匹夫,公羊老
匹夫的知交荡魔一剑贺永年,必定怒火冲天挟剑上华山找我们,让武道门的人,乘机铲平贺
老狗的老槐庄。”
“岂知一等再等,音讯全无。”二彪接口:
“看来,荡魔一剑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大侠,不敢向咱们华山五彪讨公道,咱们不放
心,所以要赶往老槐庄看看,也许武道门出了意外,可能用得着咱们五头猛虎。”
“你们来晚了。”五行真人笑笑。
“仙长怎么说?”大彪问。
“飞熊熊施主应九灵宫飞柬相招,恰好半途与贫道和多爪龙贤侄相遇,结伴北行,见见
桂道兄的姨侄女燕姑娘。”五行真人有条不紊地说:“昨天在新郑投宿,便听说老槐庄出了
事故。”
“武道门的人?”
“不错,他们来了二十余条好汉。”
“结果如何?”
“结果如何?”
“武道门本来打算出其不意,杀入老槐庄屠庄放火,没料到一头钻人陷阱,结果……”
“如何?”
“武道门主很可能保住了老命,活的人大概不会超出三成。”五行真人摇头叹息:
“荡魔一剑功臻化境,剑术通玄,定力超绝,连贫道也不敢小看他,他们……”
“武道门残余的人,很可能还在老槐庄在近潜伏,等朋友赶来再图大举。”飞熊正色
说:“老槐庄其实没有几个人,诸位应该加快前往助朋友一臂之力,本来我打算请你们助九
灵宫一臂之力,上京都先赚些金银快活。”
既然你们为朋友两胁插刀,我也不便邀请你们发财了。
“真该死!咱们真该早离华山的。”大彪懊丧地说:
“贺老匹夫不去华山,岂不显得咱们为人谋而不忠吗?等于是直接坑了武道门的人,他
娘的!咱们明天一早就动身,希望能替老朋友尽一分心力。”
“应该,这才是朋友的情义哪!”多爪龙说:“先别急,今晚咱们得好好聚一聚,明早
动身。”
一天就可以赶到新郎,敬诸位够道义的朋友一杯。
李平平愈听愈冒火,替老槐庄的贺淑华姑娘,担上了无穷心事。
上次途中劝淑华姑娘返家防变,不知怎地,他脑海中不时幻现淑华姑娘的情形,他心目
中有了姑娘逐渐鲜明的印象,淑华那充满感情的低唤,也逐渐清晰地出现在记忆里,逐渐扩
大。
在京都,他就感觉出淑华对他的依恋。
他对这种掺杂有感恩的感情,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这次……
他说,他是李再平,李平平是他的二哥。
姑娘真的相信他的话?
淑华的硬咽感情低语。常在他脑海里索回:
“我……我们,注定了见也匆匆,别也匆匆吗?”
“见也匆匆,别也匆匆,这就是江湖行道者的生涯,感情丰富的人,最好早别江湖。
他目下所想到的是:老槐庄的淑华妨娘,目下仍处身在水深火热中。
水深火热的祸源在这里,在这间酒楼。
“让这些家伙无脸见江东。”他打定了主意。
“五行真人这些家伙,也在帮助为虐,饶他们不得,得给几分颜色替他们涂脸。”
这是他另一个主意。
他匆匆膳罢,用一两碎银会帐,信步绕过这一面八个家伙的食桌旁,伸脚一跳,一块丢
落的骨头飞起八尺高,成美妙的降弧往桌上掉。
“四月里来龙抬头……”他流里流气地,大着舌头唱小调。
啪一声响,骨头掉人一个八色拼盘内,八色莱肴一起跳,盘也翻了。
“哈哈哈哈……怎么桌上菜盘开花?”他捧腹狂笑,神似一个无聊的酒鬼。
八个人本来发怔,不知骨头所自何来,正想大骂哪一个缺德鬼,吃完肉乱丢骨头罪该万
死。
他这一笑,笑出大纰漏。
“去你娘的狗王八!”东道主飞熊气往上冲,可找到出气的人了,一蹦而起破口大骂,
粗大的手指就要点在他的鼻尖上了:
“你再笑给我看看?”
飞熊的嗓门本来就够大,这一示威,简直就象打雷,吸引了全厅的食客注意,人声倏然
沉寂,所有的目光全向这一面集中。
他一怔,似乎酒醒了一半,吃惊地打了两个酒呃,然后虎目一翻,伸手拍拍胸膛壮胆。
酒鬼见了凶恶的人,就是这副德性。
“你这家伙凶什么?”他大着舌头叫。
“莫名其妙,你还管我笑不笑呀?”
“就是不准你这混蛋笑。”飞熊更神气了。
“真绝哪!好不容易看到好笑的事,偏偏就恰好碰上一个管笑的混蛋。”
他也穷叫嚷:“真倒楣,笑居然会惹祸招灾,我又冲了谁呀?”
“我揍死你!”飞熊场拳欲打。
“且慢!你要打架?”他掳衣捋袖。
“你欠揍。”
“你敢?你知道我是谁?”
“你混蛋,你又是谁?”
“老子姓李……”
这一声老子坏了,真是欠揍。
飞熊再也按撩不住,猛地铁拳斜飞,这一拳力道不小,真有意一拳把他打昏。
他醉人有醉福,恰好站不稳脚下失闪,双膝下挫摇摇晃晃,无巧不巧地恰好让拳头掠过
他的顶头,旁观的人丝毫看不出蹊跷,只认为是巧合而已。
“真打人呀?”他怒叫,一掌劈出。
飞熊反应迅捷,虽则身躯壮宽如熊,后退闪身,一个高手岂能让一个醉鬼的手落在身
上?
这一闪,坐在邻座的五行真人遭了池鱼之灾,老妖他哪有闲工夫理会一个烂醉鬼?让飞
熊把对方接一顿小事一件,所以满不在乎地自行斟酒,没料到铁掌光临。
一个无心,一个有意。
扑一声响,铁掌劈在妖仙的耳门上。
即使修至金刚境界,不运功与常人并无不同,禁起不沉重一声,这一掌好可怕。
妖仙啊了一声,扭身摔倒,耳中出血,双目前突,倒下便不省人事,手足不住抽搐,象
决断气的鸡,只剩下本能的挣扎。
最强劲的一个,一击便倒。
飞熊还没看清变化,左肋便挨了一记强劲有力的霸王肘,立即传出骨折声,肋骨断了三
根。
“去你的蛋!”
李平平顺脚踹出,把大吃一惊,急急离座去五行真人的多爪龙,一脚踹得仆倒在妖仙身
上了,脊骨错歪了。
“这狗娘养的扮猪吃老虎!”
大彪怒也,行上来一记猛虎扑羊,双爪一搭,力道千钧,双爪一搭中双肩,保证可以将
对方的肩骨抓碎。
李平平一声长笑,双手崩开双爪,扭身切入,铁拳来一记霸王敬酒。
闪身一跳,便撞上了从斜刺里行来的二彪,掌出如电闪,反掌拍在二彪的鼻尖上。
好快,有如风卷残云,第二击得手,第三击已光临三彪的左颊,铁拳象固锤撞钟。
“哈哈……”
他狂笑而走,排开惊呼的挡路食客,奔向梯口。
四彪大吼一声,向他的背心掷出一把飞刀,虎跳而上,伸手擒人。
身后,大彪呻吟着,满日流血,这一记霸王敬酒,打破了下唇,断掉一排下门牙,灾情
惨重。
二彪更惨,鼻烂上唇裂,上门牙也断了四颗,双目难睁鬼叫连天跟跄摸索。
三彪稍幸运些,左颊破裂,断了几颗大牙,也昏天昏地爬在地上挣扎难起。
五彪最幸运,留在原地救助同伴。
李平平到了梯口,身形左扭半转,右手奇准地抓住电掠而来的飞刀,顺手一抛。
“还给你!”
他大叫。
四彪双爪落空,本能地急接抛回的飞刀。
李平平到了,双掌电闪,耳光声暴起,四记正反阴阳耳光,把四彪击倒在梯口,满口流
血,大牙往楼板上跳,不知人间世事。
“哈哈哈哈……”
狂笑声摇曳,消失在楼下人声嘈杂的大食厅中。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地,健马也精神饱满小驰。
身后,蹄声得得,另一位骑士用稍快的脚程,逐渐接近前一匹健马。
坐骑都是枣骝,两骑士的身材都不高,穿了对襟青骑装佩剑挂囊,鞍后都带了长程马
包。
后一匹健马开始超越,两骑士都带了名贵的遮阳帽,戴得低低的,谁也看不见对方的面
庞相貌。
这条新郑至郑州的官道,车马行人络绎于途,谁也懒得理会旁人闲事,谁知道同路人是
何来路?各走各路各奔前程。
前面的高屯店,是小有名气的歇脚店,新郑至郑州全程不足九十里,人和马都算一程,
所以骑马不需要赶路。
高屯店在县北四十里左右,再往北约十里地,便是郑州的州界。
三十余户人家,建了土围子,官道在屯西,所以在土围子外面近官道旁,建了歇脚店,
有车的站亭,有拴马的和七八家食店及供应日用品的小店。
骑士在一家食店的门外槐树下马,在拴马栏紧妥坐骑用马鞭跳起遮阳帽挂在肩上,取下
鞍旁的水葫芦,悠哉游哉向店门口走。
附近的小店有不少的旅客打尖,每家店前都有不少坐骑,旅客们买些吃喝,以便有精神
赶路。
刚到达店门外,门内鱼贯出来了五名健壮的骑士。
骑上是追魂姹女费玉芬,穿男装风尘仆仆走天涯,寻找那位她不胜思念的好友李子平,
千里奔波进入河南,要到洛阳洗马庄,讨取李平平的消息。
人难免好奇,好奇往往会带来灾祸。
出来的五骑士,其中的四个的确令人不胜诧异,相貌本来就生得狰狞,再加上脸肿唇
破,鼻损,药散膏两边贴,那模样倍增恐怖。
她难免好奇,避在一劳多看了对方一眼。
“看什么?他娘的混蛋?有什么好看?”
那位说话透风,掉了下门牙的骑士大彪,怪红眼彪圆,盯着她含糊地大骂。
她不是省油灯,不是善男信女,而是令人闻名色变的女杀手,怎受得了侮辱?
多看人一眼被捅一刀,多说一句话便挨一顿揍,自古以来不足为奇。
她不该多看对方一眼,大彪不该开口伤人。
“你这猪一样的货色,怎么开口伤人?”
她也回骂,当然女人骂不出什么脏话,男女对骂,女人注定了是输家:
“你怎么知道我看你?为何不说你看我?可恶,真是岂有此理?”
假使她知道这五个脸蛋变了形的家伙,是关中凶名昭彰的华山五彪,一定知趣避远些,
一比一,她不见得能稳操胜算,一比五,想都不要想。
她也回口伤人,铁对铁钉对钉,准有好看。
果不其然,受了伤憋了一肚子愤火的大彪,立即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进生,巨灵之爪一
伸,劈胸便抓。
大彪不知道她是女人,女人的胸口怎能容人抓?
她一声怒叱,闪身一脚避招反击,扑一声踢在大彪的右膝弯外侧,她本来是踢膝盖要害
的,却落了空,心中一惊,这家伙反应灵活得很呢!
大彪四个人,被李平平出其不意揍得天昏地黑,灾情惨重,怎敢再大意与人打交道?所
以反应快,腿一扭便保住了膝盖,膝旁一击抵受得了?
“小王八蛋!要你的命。”
大彪怒吼,猛扑而上。
二彪三彪更是火爆,两面一抄,四双大手象捞鱼,怒吼着合围。
她不能发射袖箭,岂能因小念小怨杀人?上次在幕阜山,面对死仇大敌的侍女,她也仅
射伤两传女的小腿肚,可知她并不是一个真正嗜血的人。
稍一迟疑,大势去矣!
扑扑两声,她崩开抄来的两双爪,只感到反震力奇大,震得双手发麻,身形一晃马步一
虚,横被大彪乘机切入,一脚扫中她的右大腿外侧。
“唉呀……”
她惊叫,身躯斜撞而出。
四彪恰好在等她,巨爪光临她的顶门。
这时,想发射袖箭已嫌晚了,就算她射毙两个人,另三人必定可以杀死她。
蹄声入耳,骑士飞跃而至。
“恶贼纳命!”
刚到的骑士身向飘至,娇叱声传到,裹铁的靴尖已光临四彪的脑袋。
四彪正在得意,没料到有人从天而降,脑袋挨了一靴尖,狂叫一声向侧摔倒。
追魂姹女逃出死神的手爪,危机间不容发,顺势向地下一躺,双手齐扬。
对方志在要她的命,她有权报复,以牙还牙,双手的袖箭迸射,打击有如电耀霆击,箭
出人倒,分别射人二彪三彪的心坎,追魂箭名不虚传,箭出追魂百发百中,女杀手当之无
愧。
女骑士踹破了四彪的头,人化狂鹰折向而起,半空中拔剑在手,猛扑唯一面目可辨的五
彪。
五彪昨晚已受伤,看清了女扮男装骑士的面容,吃了一惊,拔出钢刀来一记出拒柴门,
仓卒间架剑移位,制造反击的契机。
铮一声暴震,架住了电射而下的一剑,连剑影也没有看清,第二剑已排空贯人胸膛。
“荡魔……剑术……”
五彪居然叫出声音,话未完,被骑士一脚踹倒了。
一比一,追魂姹女缠住了大彪,两人都不用刀剑,你来我往拳掌交加,打得激烈万
分。”
骑士到了,堵在一旁。
“大彪,拔刀!”
骑士的女性嗓充满愤怒:
“你华山五彪来晚了,我贺家的人等你,等你血债血偿,拔刀冲我来。”
大彪一怔,收把扭头一看,大吃一惊,怎么四个同伴都倒了?
追魂姹女也一惊,原来这位和她一样女扮男装的女骑士,必定和这五个凶恶的华山五
彪,有不解的血仇,难怪一见面便下杀手。
她吃惊的是,怎么这样巧?竟然碰上了可怕的华山五彪,她死过一次了。
上次她在河南逃匿,多少也听到一些风声,知道华山五彪制造藉口,杀了开封的霸剑公
羊浩的事故。
有不少看热闹的旅客,一看出了人命,纷纷大惊而走,食店连店门都关上了。
大彪一听是贺家的人,便感到心底生寒,四个同伴都倒了,他怎撑得住?一声不吭,飞
步奔向坐骑,千紧万紧,逃命要紧。
追魂姹女愈想愈恨,大彪踢了她一脚,险些送了命,一咬银牙,斜刺里电射而出,一指
头点在大彪的脊心穴上,进一步一把揪任背领,信手便摔。”
“送给你做谢礼。”她用女性的原音娇叫。
贺姑娘在千钧一发中救了她的命,她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
“谢谢你,这位大姐。”
贺淑华拖起大彪向坐骑走:
“赶紧,走离开这里,不能打人命官司,请随我来,我地头热,快!”
她怎敢逗留?急急解了坐骑上马。
贺淑华向北奔,远出里外向路右的小径折入,不久再越野而走转向南面急驰。
“放……我一马……”
被按在鞍前的大彪狂叫。
“公羊家的人要你。”
贺淑华恨声说:
“碰你的运气吧!我不追究你和武道门计算我老槐庄贺家仇恨,你该心满意足。”
“杀了找,不……不怨你……”
“我不屑杀你。”
追魂姹女策马跟上,并小驰。
“你是荡魔一剑的人?”她问。
“我叫贺淑华,荡魔一剑是我爹。”
贺淑华嫣然一笑:“姐姐贵姓?”
“女杀手追魂姹女。”她勒住坐骑,宽下脸:“我不能和你走在一起,我欠你一份情,
后会有期。”
“费姐,不要这样好不好嘛?”
贺淑华也勤住坐骑:“我的杀孽比你重,我们不要计较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成见,相见也
是有缘,我们做个朋友?”
“哼!你没安好心。”
“我?我没安好心?这……这从何说起?”
“你想把我带到老槐庄,交给你老爹贺大侠,处置我这个女杀手,想得真妙。”
“我爹已管不了江湖是非了,贺大侠三个宇已是昨日黄花。”贺淑华失声长叹:“所
以,江湖败类才一而再图谋我贺家。
“怎么一回事?这华山五彪……”
“一言难尽,黄山武道门一群恶贼,伙同这五个凶虎图谋我家,家父不良于行,谁知道
他们的毒谋?这次要不是事先得到好朋友李不平通知,说是他们花重金买黑的拒绝了这买
卖,要我家准备应变,我贺家恐怕剩下不到几个人了。”
“且慢!”追魂姹女脸色一变。
“费姐,怎么啦?”
“你说到黑豹?”
“是呀!”
“李不平告诉你……”
“他告诉我黑豹拒绝了这笔买卖。”
“这个叫李不平的人,怎知道黑豹拒绝这笔买卖?”
“他没有解释,但我相信他的话,而且坚信不疑,我猜想他与黑豹有深厚的交情。”
“你知道我与黑豹的事吗?”
“抱歉,费姐,我很少出门,也不便向人打听江湖动静,我……”
“晤!有意思,快找地方歇息,我们好好谈谈。”
“费姐”
“我对你所说的李不平,有一份好奇,走!”
“前面不远,有我一门亲戚,我打算前往,将这恶贼交给他们押往开封,我就动身去洛
阳找不平,天可怜见,希望他承认我这位感恩的朋友。”
“咦?你……”她盯着贺淑华眼眶的泪光发怔。
“费姐,不要笑我。”贺淑华捂捂眼睛:“因为他不认我这个朋友,故意说他叫李平
平,李不平是他的二哥,示警之后便走了。”
“去洛阳。”
“我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他是跟踪夺魄魔女的。”
“老天爷!真有意思。”追魂姹女笑了:“李平平、李不平,还有一个李再平,现在,
扯出了夺魄魔女,好哇!我要到洛阳。”
“费姐,你的话我听不懂……”
“也许你以后会懂,走吧!”
老槐庄在新郑城西北约五六里,南面是清河。
这一带平原有些岗丘起伏,南面可以看到隐隐青山,那就是嵩山的东脉,山里面是不法
之徒的安乐窝。
近午时分,庄西南的疏林野地里,健马飘忽时隐时现,有时出现在庄南的树林内,监视
着通向县城的小径不时有村民往来,看不到外地的旅客。
马象幽灵,骑士也象幽灵,来去飘忽,藉草木隐身,不易为人发现。
南面八里地,是至密县的小官道,可通车马,走动的人林多些。
老槐庄静悄悄,呈现反常的紧张冷寂气氛,感觉敏锐的人,看第一眼就能感觉出这种压
迫气氛不寻常,知道发生了或即将发生某些变故。
终于,看到庄西的疏林野地出现了八匹坐骑,缓缓接近在西南的芦苇丛生河岸。
“那话儿来了。”幽灵似的骑士哺哺自语,远在两里外,他便看出那边的八骑士,是他
所要等候的人。
健马悄然移动,向八骑士接近。
小农庄在阳光下显得和平安详,顽童们看到越野而来的健马,警讯传出了,等健马驰
近,顽童们都不见了,却有几名健壮大汉,在在墙上眺望。
“家驹二哥,是我。”淑华姑娘老远便大叫,驰入庄门外的小径。
栅门拉开,几名大汉欣然出迎。
“淑小妹,怎么啦?”那位叫家驹二哥的大汉,也老远地高叫:“有什么不对?”
“抓到公羊家的凶手,不要声张。”健马飞驰而至,冲入庄门:“快请二表吴叔到粮仓
相见。”
粮仓在庄院西北角,仓内剩粮不多,将大彪带入,庄主人已带了五位子侄赶到。
“这位是敝表亲吴二叔、表兄吴家驹……”淑华姑娘先替追魂姹女引见:“二表叔,这
位费姑娘是侄女的好朋友,帮侄女抓住了这个恶贼……”
双方客套一番,吴二叔急急询问经过。
淑华姑娘将经过简要地说了,只是瞒下追魂姹女的绰号。
“二表叔请准备轻车,将人送往开封交公羊家。”淑华最后说“我爹那方面,也请派人
通知一声,侄女先问口供,很可能重行北上。”
淑华,恐怕你得赶回老槐庄。”吴二叙说:“你爹不久前派人传来信息,说你一早动身
之后,不久又发现县城来了一些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很可能是武道门的余孽,找来了某些可
怕的人物助拳,淑华,你应该等平静一段时日之后再外出找人,对不对?”
“这……也好,回家走一趟着看再说。”
淑华显得忧忡仲,对方不死心卷土重来,她的确不宜匆匆远行,决定先返家再说。
“我这就备车送人,你也准备赶回老槐庄。”
吴二叔带了子侄往外走:“问口供要快,车随时可以动身。”
问口供,外人不便在场,但追魂姹女不是外人,她动手将大彪背双手,准备将人吊起。
“我来问口供。”她兴匆匆地说:“贺小妹,你得向我这个名杀手学学。”
“不要虐……待我……”嘴巴裂肿掉了上门牙的大彪,用尚可听清的嗓音狂叫:
“我……我也曾是……一代之雄……”
“是吗?你这种雄,天下间多得很,用扫帚一扫就是一大堆,你算了吧!”追魂姹女嘲
弄地说:“我要挑出你一些筋,逐根拉扯,直至你说实话为止。”
“太爷是刀头舔血的好……好汉,所说的每一句都……都是实话,你们问吧!大爷都会
斩钉截铁回答,用不着用刑待我。”大彪厉声叫。
“好吧!也许你真是敢做敢当的好汉。”追魂姹女在一旁坐下,笑吟吟地不象一个杀
手:“武道门又请来了些什么绝世高人?”
“我怎知道?”大彪说:“原先说好了的,河南方面的事,不需咱们插手,只负责将贺
永年诱往华山解决掉,铲庄除根的事由武道门负责,悔不该等不到贺老匹夫而起疑,一时好
奇赶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
“没想到昨夜赶到开封,恰更碰上夺魄魔女的人,走了霉运,在酒楼与一个自称老子姓
李的混蛋,把咱们打得好惨,连可怕的五行真人,也被打成白痴成了真的妖仙,你要问我这
里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且慢!你说夺魄魔女到了郑州?”淑华姑娘兴奋地问。
“说说魔女的事。”追魂姹女拉住了淑华,以免淑华泄露天机。
“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魔女上洛阳找绝世狂狮,逼狂狮的女儿,交代一个叫李平平的人
的下落,结果……”大彪将听来的消息简要说了,最后说:“飞熊本来想邀咱们华山五彪,
随魔女上京都赚些金银的,但咱们要到老槐庄探消息,所以不便同行。
“没想到……罢了,咱们华山五彪英雄一世,武功超绝,竟然在阴沟里翻船,被那个什
么老子姓李的家伙……”
“那个老子姓李的人,长象如何?”追魂姹女忍不住嘻嘻娇笑:“是不是什么老头子怪
杰……”
“屁的老头子,一个年轻的,不值半文的泼皮,用粗俗的手法偷袭而已。”
“是吗?一个泼皮,能以一比八,把你们一群武功超绝,以及号称妖仙的人,打得落花
流水?”
“这……”
“他没要你们的命,已经够宽洪大量了,魔女的手下高手如云,三残四毒掌是高手中的
高手,全都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难道就没有人知道夺魄双面鬼的来历?连红尘三邪那几个
江湖人也不清楚?”
“我怎知道?反正谁也不知道。”
追魂姹女含笑而起,将淑华挽至仓门外。
“问不出什么了,不必在这恶贼身上浪费工夫。”她低声说:“听出什么头绪吗?”
“李平平随魔女返回郑州,可能要跟上京都。”淑华兰心惠质,信心十足地说:“那个
什么夺魄双面鬼,什么老子姓李,准是他。”
“来。”追魂姹女挽了淑华,在仓旁的草垛坐下:“把你所知有关李平平的事告诉我,
最好详尽些,也许我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这得从去年未说起……”淑华将京都历险的事,—一详说了,甚至把她对李平
平的感情和思念,也毫不掩饰地表白,最后说到这次途中相遇示警的事:“他不承认身分,
我……我好伤心,我……”
“不要掉眼泪,贺小妹。”追魂姹女轻拍她的肩膀:“你怎知道他就是李平平?”
“我第一次见他,向他求助。”淑华含泪而笑:“费姐,你猜他怎么说?”
“他拒绝了,你说过啦!”
他说:“小女孩,如果你知道你在向什么人求助,保证你魂飞魄散,呵呵!”
“他就是那个夺魄双面鬼,谁不怕?”
“我请求他把真姓名告诉我,我好常记在心里。”淑华的明目又盛满了泪水:“他
说……他说,不要这样,姑娘,当我离开京都,李平平就不存在了,日后如果相逢有期,你
也不会知道我是谁,你如果心中有负担,活得相当忧愁的,费姐,我会为他愁一辈子。”
她终于流下珠泪,不胜悲伤。
“他就是那种让人又爱又恨的风尘铁汉。”追魂姹女也叹息着说。
“而那天,却有一个叫李再平的人,说李平平是他的二哥。”淑华破涕为笑:“离开京
师,李平平就不存在了,这话怎么说?”
“嘻嘻……”追魂姹女也开怀大笑:“这叫做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男人嘛!有时是很
大意的,心中一宽,就会露出马脚,小妹,我想,你我找的是同一个人。”
“费姐……”
“也就是夺魄魔女要找的同一个。”
“我……我不懂?”
“日后你会懂的,我会告诉你前因后果,总之,不管是李平平。李不平、李再平,或者
夺魄双面鬼,甚至黑豹,答案都在我们所要找的人身上。”
“费姐,别买关子……”
“好啦好啦!别缠人,以后我会告诉你,目下我们的行动……”
“费姐,我听你的。”
“我想,他不杀这几个恶贼,一定另有用意。”
“费姐的意思……”
“他如果到了郑州,一定挂念你的安危,他不是一个真的不愿管闲事的人,一定觉得做
事要负责任,他利用这几个恶贼的狼狈象,吓唬武道门的人,而且……”
“而且什么?”
“他会到你家附近看风色。”
“哎呀!我得去……”
“急什么呀?如果我料到中了”你老槐庄必定有惊无险,带些干粮在路上吃,咱们一定
来得及看到结果。”
“好的,我去叫表叔大些好吃的点心。”淑华跳起来,兴奋地撒腿狂奔。
“好纯的丫头。”追魂姹女冲她的背影摇头苦笑:“她是这么信赖我,信赖一个凶名昭
彰的女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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