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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海腾龙》


第一章晨光熹微!




    清风拂面。

    踏著晨曦向南赶的中海,心胸感到无比的凉爽。

    中侮他化装成一个背部微驼的庄稼汉,脸中变成黄中带黑的风尘苍色,买了一匹健骡,
将剑囊藏在垫下方,向南急驰。

    这匹骡儿居然脚程甚快,卯牌正动身,巳牌正便到了濯马庄。

    两个时辰赶了五十里,以骡子的脚程来说,不快也不慢。骡子耐力不够,但不能作为坐
骑用,只能用来运物,当作坐骑用来赶路,委实不能胜任,只有在附近放牧的野孩子会坐上
去玩玩而已,一般人是不骑的。

    中海他之所以骑骡,主要是避免引人注意。

    远远地,便看到路旁的客店,濯马庄中火势已被控制,只有一两处小火头,和弥漫腾升
的岛岛青烟白雾。

    中海勒住了骡子,向濯马庄中望了望。

    “唔!那座小庄昨晚失火哩!”他在骡背上自语的说著。

    伫立了一会,骡子又继续向前慢慢的走著。

    路右的客栈已经关门大吉,路左的小饭店仍在营业,外面的炉子热气腾腾,一名店伙在
店门外招呼拴马桩上的三匹坐骑,显然店中已有食客。

    骡儿蹄声轻响,中海到了。

    店伙计瞥了骡背上的中海一眼,丢下活计迎上说:“老乡,你不是本地入吧?”

    中海一怔,滑下骡背讶然问:“老兄,你怎知小可不是本地人?”

    “哦!咱们南北数百里地,可没见过用骡子当坐骑的,你老乡定然是贩货的行商,省些
脚力用骡子代步,是么?”

    中海心中苦笑,自己以为骑骡子可以瞒住身份,岂知竟然连一个店伙也瞒不了,常下讪
讪地说笑道:“不错,小可许州贩货,赔了老本,只剩下这匹骡子充场面了。”

    “老乡,天色已近午了,这儿到黄西集还远著哩,何不在敝处进食?”店伙转变话题,
开始招呼顾客。

    中海确也想吃点东西,信口问:“贵地如何称呼?酒食不坏吧?”

    店伙接过他的□绳,笑道:“小地方,叫作濯马庄。老乡,不是敝店夸口,酒菜小食一
应俱全,风味之佳,走这条路的客官,莫不交相赞誉,确是不同凡响,请店里坐,请。”

    听说这儿就是濯马庄,中海心中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无
意中撞上了。

    接著,他的目光落在路石余烬犹在青烟袅袅的庄寨,没来由的心生警兆,忖道:“看样
子,这座濯马庄决不是失火,会不会是披人纵火呢?黑旗令主既然有人在这儿,这场大火决
非无因,我倒得留心探出些少消息来,也许施姑娘曾经在这儿和他们冲突。”

    他关心施姑娘的安危,也希望在这儿能找到安庆双丑,便泰然踏入店中,在壁根下一副
座头上落坐,叫来了酒菜,目光向对面的客栈看去,向店伙间道:“少哥,贵地只有一家
店,怎么青天白日对面……”

    店伙摇摇手,抢著说:“客官,这些事与客官无关,最好少问为妙。”

    邻桌有三名食客,都是青衣小帽的行商,靠门口的一桌,一个衣著破烂的食客爬伏在桌
上,似乎睡著了,桌上的残菜剩饭都冷了,杯盘狼藉。

    这时,这人突然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睡眼惺忪地说:“伙计,结账,我不
再等啦!怎么好半天了,翟大爷还没回庄?”

    伙计一面收拾杯盘,一面笑道:“白爷,依小的看来,可能还没将那两个女人捉住,何
时回庄难以预料啊!白爷何不改天再来?”

    中海向褴褛的食客看去,心中一动,这人穿得虽褴褛,但红光满面,细皮白肉,红润的
肌肤证明这人决不是个穷汉,年约四十左右,两太阳高高鼓起,一双大眼精光四射,破夹衣
下摆,有物鼓鼓地伸出,是刀鞘。

    大汉满脸不耐烦,愤愤地说:“见鬼!难道说,只为了追两个女人,庄中的人就闭上寨
门不接待任何外客么?岂有此理!”

    店伙突然放低了声音间:“白爷,你的事当真紧要么?”

    “怎么?我从南阳不分昼夜兼程来通风报信,还能不紧么?我还得往回赶呢。”

    “白爷,这样吧,在下替你转达,岂不两全其美?”

    白爷略一沉吟,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转告翟大爷,说是南阳的费爷被人打断了一
条右臂,要他派人前往助拳,越快越好。喂!你说,翟大爷要捉的人到底是谁?翟大爷英雄
了得,庄中高手如云,难道说,两个女人便居然敢在庄中放火,叉居然逃入牧场走了。”

    店伙点点头,说:“不但人被逃入牧场,还被杀了好些高手呢,这两人是谁我弄不清,
听说有一个姓施,女扮男装十分了得。”

    “逃人了牧场,岂不是追擒无望了么?”

    店伙得意地笑笑,压低声音说:“那有那么容易?翟大爷有不少朋友散居在牧场中,而
且成……而且另有一批朋友加入搜捕,所有的通道全加以封锁,岂能容易脱身?只是牧场地
方太大,藏匿容易短期间不易将人搜出而已。”

    白爷站起向店外走,一面说:“我还得到汝宁请人,天色不早了,我必须赶一程,费爷
还在家等候消息呢!请你转告翟大爷,费爷正等候朋友的援手,现在度日如年,望穿秋水,
务必请他设法帮帮忙。”

    “在下定将白爷的话转告,请放心。”

    两人的话说得虽低,但中海却听了个字字入耳,越听越心惊,只感到血热奔腾,匆匆会
过了帐便往外走,到了店外向庄中看去,在这刹那间,他已决定了行动的大计。上了骡,他
向南走了里余,向右窜入一座树林,将骡子拴在隐敝处,略加结束便重新往回走。

    濯马庄四座寨门闭得紧紧地,寨墙上似乎看不见人影,只有瓦片,场中升起的袅袅青
烟,不时听到一两声马嘶。

    中海先接近庄南,自语道:“我必须引出一个人来问问,先摸清内情再说。”

    他故意装得鬼头鬼脑,在寨门前东张西望,果然不错,不久便奔出三个大汉,他扭头就
跑,向荒野中踉跄急逃。

    三大汉纵走如飞,随尾急追,一个破口大骂道:“狗东西!站住!凭你这种三脚猫小
贼,也敢到咱们庄上来踏盘子?”

    中海故意放慢脚步,引他们来追,踉跄奔入一座树林,故意踢中一条树根,“哎”一声
惊叫,扑地便倒。

    三大汉同声狂笑,抢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分抓中海的两膀。

    中海双手一勾,一跃而起,双手分勾住两人的左右脚,两大汉立即“砰噗”两声仰面摔
倒。

    后面的一名大汉大吃一惊,百忙中居然能出手反击,踏进一步右拳突出,“噗”一声击
中了中海的脊心。

    中海浑如未觉,丢掉抓起的两大汉双脚,旋身就是一掌,“噗”一声劈中从后面袭上的
大汉左耳门,大汉“嗯”了一声,向侧冲到,昏厥了。

    被仰面扳倒的两大汉心胆俱寒,知道遇上了硬对头,不逃才是傻瓜,向前急滚,爬起就
跑,一个脱口大叫:“救……命救……嗯!”

    中海不许大汉再叫,伸脚一勾,大汉向下仆倒,他赶上去在大汉的背心踹了一脚,大汉
应脚昏了过去。

    他拦住最后一名大汉,笑道:“老兄,咱们商量商量,慢走。”

    大汉闪身夺路,正想喊叫,中海如影附形截住,叱道:“你叫大爷要叫你永远叫不出
来,不信你就试试?”

    大汉不甘心,右拳兜胸来一记“黑虎偷心”。中海伸手一拨,回敬一招“霸王敬酒”,
噗一声正中大汉的下领,大汉倒飞出八尺外,“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

    中海赶上一脚将大汉的小肮踏住,冷笑道:“老兄,你这叫作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点点
花拳绣腿功夫,免献丑岂不少吃苦头。”

    大汉的脸色像死人般苍白,双手拚命去扳踏在小肮上的脚,双脚想将身躯翻转,不住乱
蹬,可惜只是白费劲,宛如蜻蜓摇铁树,动弹不了,只好死了心,喘息著叫:“老……老
爷,轻……轻些,爷爷……爷台……”

    中海抽回脚,席地坐下说:“老兄,坐下说话,太爷向你打听消息,说不说由你。”

    大汉魂不附体地坐起,不住揉动著小肮和下巴,好半晌方缓过气来,吸看冷气问:“阁
下是……是要……要在下出……出卖主人么?”

    中海摘了一根草,无意识地放在口中咬著,紧吸住对方的眼神,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
说:“大概是的。”

    “你休想在在下的口中套出任何事来。”大汉色厉内茬地答,还想充好汉。

    “真的?”中海仍然若无其事地问。

    “在下绝不虚言。”

    “那……那真抱歉,不说也罢。”中海吐掉草叶冷冷地说。

    “阁下不会向我一个看门的人为难吧?”大汉已看出中海的脸色不对,骇然间。

    “大概会的。”中海阴阳怪气地答。

    大汉往后挪退,恐惧地问:“你……你要怎……怎样对……对付我?”

    “你想想看好了。”

    “用……用强迫取我的口……口供?”

    “不,大爷说过的,说不说由你……”

    “那……”

    “大爷只好杀了你,再间你的同伴。”中海站起说。

    大汉惊得魂飞魄散,恐怖地叫道:“你……我知……知无不……不言,不要杀我。”

    中海重新坐下,冷笑道:“你很识时务,老兄,昨晚的施姑娘下落如何?”

    “不……不知道,大概……藏在还……还藏在牧……牧场。”

    “牧场在何处?”

    “往西一带丘陵地带,都是本庄的牧场,牧马场有三处,一在北,一在西,一在西南,
距北约有十里地,牧牛场一在西南,一在南面。”

    “贵庄主共去了多少人追捕?有名的人和主事的入是谁?”

    “去了约两百名左右,主事的人是小襄王成少会主,其他的人有……有……黑旗令主,
天南三剑等人。”

    “安庆双丑是否在内?”

    “在,他们……”

    “他们是在下的死对头,大爷正要找他,老兄,到牧场懊怎样走法?怎样才能找得到安
庆双丑?”

    大汉听说是找安庆双丑的,松了一口气,镇定地说:“由这儿向西走,有路直通马场,
牧场避理所,安庆双丑可能随令主的人在西路把守,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

    “这就够了,老兄,谢谢你,委屈你老兄在这儿等候消息,看!”声出人移上,手一伸
便扣住了大汉的咽喉,食拇指向前抵,大汉吃力地挣扎,片刻便昏软了。

    中海将三名大汉的腰带解下,剥一人的衣裤换上,头巾包得低低地,然后把三大汉分别
困在树根上,点上他们的睡穴,窜出树林向东急掠。

    他避开道路,沿路左急奔,利用草木掩身,小心奕奕地向西掠去,渐渐地,前面已可看
到不少人影了。

    “我得找人带路才行。”他想。

    机会来了,后面隐隐传来急骤的蹄声,他向道路接近,藏身在沟中,从蹄声判断,来了
一匹马,正好。

    蹄声渐近,接著,东面隐隐传来金锣的振鸣,他抬头向西望,发现西面先前所见的人
影,正逐渐向西移。

    远远地,一人一骑出现在视线内,马上乃是一名青衣骑士,骑术甚精,安坐虽鞍豪气飞
扬,看清了四周的光景,中海决定了擒人的计策,伏地掠出路侧,爬伏在地不时抽动著手
脚。

    蹄声渐近,马上的骑士,在十丈外便发现了在地上挣扎的中海,吃了一惊,缓下坐骑奔
近,勒住□叫:“喂,怎么回事?受伤了?”

    中海故意不加理睬,仍在吃力地伸展手脚,作势爬起,但终于无法支持身躯。

    骑士跃下虽鞍,挂下□,俯身伸手去扳中海的身躯,想将他扶起。

    中海在身形刚起的刹那间,突然转身,一把扣住骑士的右肩,像一把大铁夹,大拇制压
住肩并穴右手的飞刀尖已抵住对方的胸左心中,笑道:“老兄,你来得好。”

    骑士骤不及防,肩并被制,已经浑身发软,再看刀尖已抵在心中了,惊得顶门上走了真
魂,恐怖地叫:“你……你……你是……是谁?”

    中海一掌劈出,正中骑士的右颈根,骑士应掌昏厥,他一手挟人,一手牵了坐骑,掩入
树林中,将骑士弄醒,拉脱对方的肩关节,然后在树根上坐好,含笑注视著神智渐清的骑
士,一面用飞刀削一根小树枝,一面间:“老兄,你贵姓大名?”

    骑士想爬起,手却无法用劲,惊惶地吸腹挣扎起上身,哼著冷气问:“尊驾是谁?为
何……”

    “别问我,老兄,我在问你呢。”中海笑答。

    “在下姓冯,名兴隆。”

    “哦!久仰久仰,原来是冯兄。”

    “阁下认识我?”

    “这不就认识了么?”

    “你用诡计将冯某擒来,有何用意?”

    “向你打听一些小事。冯兄,金锣狂鸣,有何要事?”

    “金锣发起处,就是发现敌踪的地方。”

    “冯兄是赶去参与制敌的么?”

    “不,在下是与庄中保持连络的人。”

    “小襄王的大驾在何处?”

    “他将赶往擒捉两个女扮男装的人。”

    “怎样可将小襄王找到?”

    “往锣声响处走,自可将他找到了。”冯兴隆干脆地答。

    “你老兄在附近往来,为何没有人拦阻你?”

    冯兴隆自得地说:“牧场是禁地,附近决没有擅自闯入的人。再说,凭我这身打扮,谁
不知我是庄主的亲信?”

    中海不再往下问,救兵如救火,施姑娘已被发现,必须赶快前往援手,不必多就误了,
他淡淡一笑,说:“谢谢你的合作,冯兄,请在这儿睡上一觉,在下要办事,少陪。”说
完,一掌将冯兴隆打昏,剥下衣裤和兵刃,不片刻便和冯兴隆换了衣著,飞跃上马,向锣声
隐隐处奔去。

    他走的是直线,越野循声急赶,不再经过木屋,加以小襄王召集手下时欺误了些少时
刻,竟被他抄捷径赶上了。

    马儿驰过一道坡脊,他发现右首不远处坡顶上,散布著不少提刀仗剑的黑衣人,其中九
个黑衣人站在一处,全身黑长袍,袍袂飘飘,正向远方凝望,听到蹄声,黑袍人目无表情地
瞥了下面狂奔而来的人马一眼,重行向远处望去。

    中海深怕这些人前来盘问,驱马急赶,向坡脊上的入瞥了一眼,马儿狂驰而过,这瞬
间,他依稀靶到中间那位黑袍人的背影有点眼熟,但并未在意。

    奔了三里左右,突见右首坡谷的牧马场中冲出六人六骑,蹄声如雷,烟尘滚滚,他加上
两鞭,抢先越过坡谷口。六骑落后了十来丈,领先的一名青衣骑士大叫道:“前面是谁?等
一等。”

    中海岂能等?再加上了两鞭,大声答道:“有事须面禀少会主,诸位慢一步来,在下不
能再担搁了。”

    “你是谁?”

    “冯兴隆。”中海叫,伏鞍狂奔,耳中听到有人说:“忠兄,看这人的装束和背上的
剑,像是翟庄主的心腹冯兄弟,可能是庄中有事,赶来禀报的,他定然知道少会主目下在何
处,咱们跟著他一起走。”

    中海自练了克音之学后,对声音特别敏感,可以听得到常人不易听到的声音,耳力特别
锐利,在蹄声如雷中,居然将后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可见内功日渐精深。

    警锣声越来越近,他知道施姑娘已被发现,她的藏身处应该不远了。

    奔入一座丘陵中的盘地,穿越其中的牛群,后面紧追不舍的六人六骑,已经拉远至廿丈
外。

    他的骑术相当高明,后面的六骑无法将他破及。

    他奔入放牛场中,一大群牛开始奔窜,被他的马冲得漫山遍野地狂奔乱跑,果然阻止后
面的人,鬼使神差,居然被他摆脱掉了。

    后面的六骑士中,虽然有在平邱集曾经见过面的十六神煞中的两个在内,假使让他们追
及,定必当场暴露了身份。

    也因此一来,牛群奔窜中,他不得不向右绕牧场而过,转折之下,被他反而抄至小襄王
的后方,避免了被对方劈面认出的危机。

    绕过牧场,远远地便听到震耳的蹄声,在淡淡轻雾的上方,仍可看升腾的烟尘,他心主
动,便加鞭向蹄声传来处急驰,估计出对方前进的方向,抢截对方的进路。

    崩计得十分正确,果然被他截住了,还比对方早到一步,他闪在一丛矮树后相候,首
先,他看清了第一匹马上的小襄王,心中大喜。

    他等到马群冲过后,立即驱马跟上,二十余匹健马散漫地越野奔驰,后面的人在滚滚尘
土中奔驰视线略受影响。

    何时多了一匹马,没有人注意,他逐渐与最后的一骑并行,但小心翼翼地始终保持一乘
距离,免得引起对方的疑心,而且他谨慎地避免脸部与对方相照。

    听警锣声己近,显然前面不远就是斗场了,该超越往前面赶啦!

    “拍拍!”他加了两鞭,靴后跟连撞两下,马儿被迫奋力狂奔,逐渐与最后一匹马并骂
齐驱了,前面呐喊声如雷,所有的骑士全都加鞭狂赶。

    冤家路窄,蓦地,右首的骑士扭头向他注视,突然吃惊地叫:“咦!你……你不是
龙……”中海也警觉地扭头向骑士看去,吃了一惊,老天爷,这家伙正是平的集邱大爷手下
的一名心腹打手,过去曾在金碧褛见过面。而且多次曾在褛中秘室进餐交谈,他虽易了容,
但脸型和神韵并未改变,逃不过有心人的法眼,被对方发现了。

    事急矣,不得不挺而走险了!彼不了许多,对方龙字刚出口,他的马鞭已经脱手飞出,
双方相距不足五尺。

    他志在必得,小小的马鞭以全力扔出,比刀剑的威力小不了多少,去势如电,一闪即
至。

    骑士的身手相当了得,可是变生仓卒,发觉中海有异,鞭影已然入目,想应变已力不从
心了,百忙中向后仰身避鞭,并想狂叫告警。

    岂知中海突然斜身飞离马背,向马背扑来。

    “嗤!”

    马鞭掠过骑士的胸瞠,胸部裂开了一条血缝。

    “啊……”骑士狂叫一声,仍想恢复骑姿。

    中海到了,一把接住疆绳,在两马相会的刹那,右脚猛踹,将骑士踹得飞□马后,落在
滚滚尘土之中。

    前面锣声狂鸣,呐喊声震耳,吸引了所有骑士的注意,骑士的狂叫声,居然未引起前面
骑士的注意,只有一名骑士扭头问:“喂!怎么回事?”

    中海心中狂跳,硬著头皮含糊地叫:“马失前蹄,他□马,不要紧。”

    也怡在这危机一发间,前面的小襄王大叫道:“快马加鞭,列队!”

    问话的骑士只看到中海丢弃的马向侧驰离马队,没看到后面烟尘滚滚中的坠马同伴,正
侍勒住马骑,小襄王的叫吼声已经传到,只好不再过问,□马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同时,
任何人也不会疑心有人敢混入马队中来,中海的大胆,委实出人意表。

    上了坡顶,已可看清下马马场中的景象了,四面八方人潮逐渐聚合,远近的人全向斗场
奔来。中海大惊,心说:“我的天!即使将人救出,我怎能脱身?”

    可是,险恶的情势并未令他退缩,他只知道施姑娘决不能落在小襄王的手中,任何危险
已不再令他恐惧,他已别无选择,必须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救出施姑娘,在险恶的境遇中
杀出一条血路来。

    马群向下狂冲。

    小襄王所说的列阵,是指要他的四名心腹翼护在他的左右,真巧,麒麟双豪在小襄王的
右方,形成右翼的两乘护卫,左翼的两骑,是小襄王的另两名心腹。

    看清了两位姑娘的危机,中海不再顾忌,全力策马冲刺,超越了其他的骑士,从左翼驰
上,快接近左翼的第三骑,将超出小襄王的马啦!

    蓦地,四海游僧叫出了小甭人妖的名号。

    接著,小襄王发出了怒吼:“小甭人妖格杀勿论,上!”

    不久便看清了苦斗中的两个假男人,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伏鞍向前冲刺。

    中海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他不远千里追踪,志在拯救施姑娘,目下却是小甭人
妖,糟了!他岂能为了五妖魔的小甭人妖,而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正想缓下坐骑,突然看清了施姑娘的脸庞,老天!确是素素,脸色虽变,五官依然是
昔日的轮廓。

    “是她!”他在心中狂叫。

    这瞬间,小襄王已伸手示意勒□。

    他不顾一切,驱马狂冲,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在冲经第三骑身边的瞬间,拔剑挥出,这
把剑是冯兴隆的,他的追电剑仍佩在腰中。

    小襄王一见有人擅自冲出,刚叱出“退回来”三个字,便看到剑影隐现,所以惊叫一
声,喝间一声:“那是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剑虹一闪,双骑相擦而过,第三骑的骑
士人头飞起,尸身下□。

    中海持剑的手抓住了骑士丢掉的□绳,不但杀人,还夺马,一人两马向下冲。

    变化太快太突然,这瞬间,所有的骑士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镇住了。

    中海急冲而至,两位姑娘已命在须臾。

    他用口咬住夺来的□绳,自己的□绳则扣在马鞍前的判官头上,接二连三发出五把飞
刀,狂冲而至,口一松,放了□绳厉吼道:“施姑娘,上马。”

    阴山第二老的手刚抓近施姑娘的胸口,他不理会姑娘踢向小肮的脚,岂知“喳”一声轻
响,一把飞刀射入他的左耳孔,耳孔是弱点,练气功的人,火候不练至炉火纯青之境,耳孔
照样挡不住兵刃的全力一击。

    “嗯……”他轻叫,只感到头部一震,飞刀沉重的打击力,将他的脑袋震得猛烈地摆
动,手上的力道骤减。

    “噗”!素素的脚,也在这瞬间踢中了老家伙的小肮。

    素素的胸上方,老家伙的手急落,老家伙虽挨了一刀,直贯耳孔深处,但力道已发,虽
灭了五成劲,仍然够沉重。

    素素“嗯”了一声,腿一软,向后挫倒。

    老家伙飞退丈外,“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接著,马蹄狠狠地从他的身上踹过,他
的气功已散,被踹得血肉模糊,躯体的下半身简直不成人形。

    在同一瞬间,四海游僧一声惨叫,左胁贯入一把飞刀,侧攻的第三老的左眼,飞刀柄闪
闪生光,“啊”一声厉号,上身被飞刀的打击力道冲得脑袋向后仰,剌向小甭人妖的剑也随
著后收。

    这瞬间,四海游僧掷出的铁钵擦小甭人妖的右胯骨而过,砸下的方便铲也失去了准头,
从小甭人妖的右臂外侧擦下,仅伤皮肉,而小甭人妖在全力扯身避招中,剑也拚全力扎出,
拚个两败俱伤,扎入和尚的胸口。

    五把飞刀全部中的,一把也没落空。

    两把飞刀击中两名大汉,重围立解。

    中海冲到,俯身滑下雕鞍,伸手抓著尚未倒地的素素左手,喝道:“施姑娘,上马。”
素素对中海的声音不陌生,一听不由狂喜,借力飞升。

    中海也滑回虽鞍,将她扔到鞍后。

    素素扭头大叫道:“靳姐姐,夺马上。”

    不用叫,中海带来的另一匹马,恰好掠过小甭人妖的身旁,她忍痛飞跃上马,俯身抓住
了□绳。

    “靳姑娘,随我来。”中海叫。

    两匹马向西北角急冲,后面,小襄王一声怒啸,二十余匹骏马排山倒海似的冲来,中海
领先策马狂冲,迎面遇上了四名大汉。

    他一声暴吼,飞刀再次接二连三出手,用飞刀开路。

    身后,有人大叫道:“这是大地之龙的飞刀,大地之龙,大地之龙!”

    不叫倒好,叫了反而便宜了中海,昨天逐平狠斗,大地之龙的名号已令龙虎风云会的好
汉们丧胆而夜间的恶斗消息,也在今晨传到了小襄王的耳中,马面无常重伤被押的消息,已
在好汉们的心目中投下了阴影,不由他们不惊。

    听人叫出是大地之龙到了,一个个禁不住被吓得手脚发软。

    拦路的四大汉本来还来得及闪避飞刀,但一听同伴叫出大地之龙的名号,大吃一惊,人
的名,树的影,大地之龙的飞刀神技,在他们的心中,已发生了可怕的震憾威力,失惊之
下,反而手脚麻木,要想闪避机会己逝。

    “啊……”惨叫惊天动地,四个人几乎同时蹦跳看挫倒。

    马儿狂冲而过,尸身纷纷掷倒,人腾马跃,向西北角的山区狂冲,没有马的人,像潮水
般随后急赶,呐喊声雷动,金锣狂鸣。

    人喊马嘶,烟尘滚滚,不久,人马便消失在山林深处。

    要说小襄王对大地之龙毫无顾忌,那是欺人之谈。

    昨天逐平的恶斗,他知之甚详,大地之龙不但在光天化日之下来去自如,根本没将上百
名高手放在眼下,击伤燕山四毒白昼突围,藐视天南三剑,在高手名宿重重包围之中来去自
如,不要说艺业如何,就凭这份胆气,已足以令他小襄王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以今天来说,大地之龙居然敢在龙潭虎穴中出没,敢在会中高手齐集的旷野中向他们挑
战,简直将这些高手名宿视同废物。

    而且居然跟在他身后杀出救人,这份超人的胆识和魄力,令他心中发毛。

    因此,他的马本是千中选一的神驹,比中海的马快,但他由于心中有所顾忌,所以不敢
独自离群猛追过去。

    中海一马当先,越过了牧场的旷野,快接近山区,扭头叫:“靳姑娘,前面山区可能有
人埋伏,紧跟著我,入山之后准备弃马,姑娘还能用轻功么?”

    小甭人妖,不知大地之龙就是龙中海,但昨天经过逐平,她已知道大地之龙大闹遂平的
轰轰烈烈事迹,心中大喜,叫道:“放心,我还支持得了。”

    素素紧袍住中海的虎腰,喜悦地间:“你是大哥么?怎么变成大地之龙了?爷曾告诉我
说在福建遇上了大地之龙,你坏,为何不将真姓名告诉爹?”

    中海不愿将自己那时的心情说出,大声说:“以后再说,我们的难关还未渡过呢。”

    快接近山林边沿,追来的人马仍然保持在丈外,更后些,人马漫山遍野潮水似的涌来。

    接近至十丈左右,林中一声锣响,草木摇摇,冲出十二匹健马,十二个黑衣人一字排
开,十二匹坐骑列阵凶猛地冲来,中间的骑士学剑大吼:“天宇有七星,大地黑旗盟,相好
的,留下。”天南三剑正率领著十余名黑衣高手,沿右面的矮林前沿飞步赶来,相距约有半
里地,无法赶上。

    中海一声狂笑,挺剑冲上叫:“朋友们,让路,大地之龙与贵盟是朋友,借光。”他的
叫声像打雷,故意让小襄王听到,以便离间龙虎风云会与黑旗盟的感情。

    后面的小襄王大吼道:“王兄弟,拿下他们。”

    双方的叫声皆震人心弦,可是还没有让人思索的机会,突变已至。

    黑旗盟的十二个人,弄不清中海的话是真是假,稍一迟疑,中海已经冲到,飞刀向左右
分飞,射向左右的四骑士,他自己冲向刚才发话的王兄弟,剑发雷霆。

    王兄弟身手了得,一声暴叱,挥剑急架来剑。

    中海猛地收剑,挫身向侧滑,镫里藏身长剑再发,“嗤”一声向上送,剌入王兄弟的右
胁,信手一带,马儿已相错驰过。

    “啊……”王兄弟惨叫一声,飞坠马下。

    中海向左圈马,在刹那间又发射了三把飞刀,让出空隙向后叫:“靳姑娘,先走一
步。”

    小甭人妖已不等招呼,从他让出的空隙中驰过,冲入林中。

    惨叫声惊心动魄,中海先前所发的四把飞刀,已把最近的两名骑士射落马下,两侧的人
马无法加入进击,想兜转马头合围,但被左右的空马所阻。

    中海-抖□绳,直冲入林,一面向小甭人妖叫:“暂勿弃马,走:“树林不高不矮,不
宜乘马,他扭头低叫:“施姑娘,尽量伏下身躯,小心树枝。”

    “我理会得,大哥。”姑娘答。

    马匹穿林,骑士如不小心,十分危险,马儿不会管背上的人,只顾它自已能否不受树枝
的擦挂,幸而小甭人妖的骑术相当高明。

    中海更是技高一筹,两匹马转入林中,向西北方向急冲。

    小襄王一群人,敢驱马人林追赶的人不满半数,长距离与马匹赛马,事实上不可能,这
一来,步行追赶的人,只好泄气地盯著逐渐远去的人马背影兴叹。

    奔出三里地,坐骑已有不支现像,中海叫道:“靳姑娘,你和施姑娘在西面那座冈顶等
我,我引他们向北追,坐骑给我。”

    两位姑娘下马向西走,他牵著小甭人妖的坐骑,同北急驰,远出三里地,方下马解了马
儿的□绳塞入草丛中藏好。

    在马臀上扎了一剑,直待马儿负痛向北狂奔老远,方从容向预定聚会处走了。

    两位姑娘等得心焦,见到人大喜过望,施姑娘赶著问:“大哥,听,他们果然向北追去
了。”

    霸顶居高临下,可听到清晰的马蹄声,他向南面的山林一指,说:“山区中可能还潜伏
了不少人咱们由这一面穿出,从南面的旷野脱身。”

    “那……他们有马匹,不是容易被他们赶上么?”小甭人妖耽心地问。

    “我想不会,俗语说,出其不意,制胜之机,他们料定咱们必定利用山林藏匿,决不会
冒险走旷野,咱们偏偏由旷野脱身,这就走。”

    他脱下夺自冯兴隆的衣裤,恢复了庄家汉的装束,领先向南走,素素紧跟在他身后,笑
道:“龙大哥,你的易容术不高明吗?”

    中海呵呵笑,扭头笑道:“我的头巾丢掉了,这时又用不著扮驼子,当然看来不合身份
啦!如果你早先看到我骑著骡子的怪像,保证你认不出是我,事实上今早我从逐平赶来,沿
途龙虎风云会的人全被瞒过了。”

    小甭人妖接口问道:“昨天闹逐平的大地之龙,果然是你?”

    “是的。”

    “你为何改变姓海?如果我知道你就是甘凉道上的龙中海,也许我会留下来找你呢。你
怎么知道我的困难7”“一言难尽,其实,我并不知靳姑娘也在此地。”

    “龙大哥,你是专程赶来的救我的?”素素接口问。

    “我从平邱集便得到你的消息,好不容易才赶上你的……”他将前后的经过一一说了,
只隐下飞虹剑客邹老人的事,不愿泄露邹老人的隐居处所,以免替老人招麻烦。

    素素听说他身中朔望散的毒,且为了救她而耽搁了好些天,至今已拖了十天了,惊得粉
脸变色,跌脚叫苦,焦急地说:“糟了!我根本没找到八爪苍龙丘老爷子怎知道回春居士的
下落?天啊!你也太……”

    中海淡淡一笑,泰然地说:“不必替我耽心,我会设法解决的,目下两位准备作何打
算?”

    素素挽著小甭人妖说:“靳姐姐,谢谢你这次冒万险前来救我,不敢或忘,希望小妹能
有为姐姐效劳的一天,但不知姐姐今后打算……”

    “我打算再闯荡几年江湖,等厌卷了江湖生涯再言其他,目下小甭仙已成了是非之地,
龙虎风云会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轻易地饶了他们,见一个杀一个,看他们能把我怎样?”

    中海一面走,一面说:“靳姑娘,在下认为最好暂时隐起行踪,免为龙虎风云的人所
乘,等候他们败亡的一天到来。”

    “等候他们败亡?”小甭人妖讶然间。

    “是的。”

    中海斩钉截铁地答,小甭人妖是五魔之一,名声不好,他不敢将内情说出,人心隔肚
皮,他不得不防,隐约地说:“相信不久之后,必有武林仁义之士,召集同道共襄除去该群
江湖凶徒为世除害的义举。”

    “我想,这一天我们这一辈子的人很难等得到了。”小甭人妖慨叹地说。

    中海停下脚步,神色肃穆地说:“不然,目下已有人暗中出面主持大局了,时机未至,
必须等到能一举将该会连根除去之时方能下手,这一天不会让咱们等得太久的。因此,小可
奉劝姑娘暂行忍耐保全实力,以便日后大举,多保全一个人,日后便多一分实力,希望姑娘
三思。”

    “近来江湖传言,说是四绝秀士已重行出山,在南一带行道,这么说,主持大局的人会
不会是他呢?”

    “很可能,有他老人家出面,何愁龙虎风云会的小丑跳梁7”“如果是这些所谓侠义英
雄出面主持大局,我小甭人妖可不愿意听他们驱策。”

    中海叹口气,诚恳地说:“靳姑娘,请恕小可直言,姑娘在江湖的行径,委实难怪侠义
门人的非议,在姑娘来说,仅算是游戏人间,事不分好歹,人不分善恶,好歹善恶全决于姑
娘一念之间,因此自以为是任性而为,但人的好恶决定是非曲直,更主宰别人的生死,在情
在理都是说不过去的,龙虎风云会的作为,也和姑娘的行事如出一辙,只不过他们比姑娘更
为险恶歹毒而已,他们经过了周详的策划,长年累月的秘密进行方有今天的成就。一旦羽翼
已成,立即便露出狰狞面目,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用毒药挟人为质,以控制那些宇内名宿
就范,下一步将是狂风暴雨似的钜变光临宇内,可怕的劫难将君临江湖,这就是任性而为的
最好榜样,人的欲望永无止境,但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作为,不足为法……”

    “你教训我么?”小甭人妖变色叫。

    中海欠身道:“小可不敢,只是为尽人的本份,向姑娘进言而已,希能谅我。姑娘上次
在鬼愁岭山神庙的话,小可仍然记在心头,小可深信姑娘是个绝顶聪明而知大体的人,只不
过自小养成任性而愤世嫉俗的性情,易于冲动,因而灵智时受蒙蔽而已。小可决不信姑娘的
一生行事中,没有侠义可风的事迹遗留在人间,江湖所流传有关姑娘的谣言,也决非全是事
实,只要心存仁义,行事……”

    “别说了,我不听你的废话。”小甭人妖叫,但声色间已无怨意。

    中海爽朗地一笑,转过话题问:“姑娘可知道与姑娘齐名的四妖魔?”

    “早些天有两个不是和你在平邱集胡来么?”

    “不错,他们已专程出寨返回甘凉去了,另一个毒娘子北宫云娘……”

    “她失踪好几年,也许死了呢。”

    “不!她……不说也罢……”

    “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天机不可泄漏,总有一天,小可要和她作生死一拚。”

    “咦!你像是知道哩!”

    “不但知道,而且可能是他死我活。”

    “你对付得了他?”

    “目前不可,但我在尽力而为。”

    小甭人妖摇头苦笑,说:“要是见了她,你可得小心,她身上穿了一件银皮特制的背
心,刀剑不入,暗器难伤,加以练了铁布衫一类的防身气功,又有奇毒伤人,你……唉!恐
怕伤不了她反而送掉性命。”

    “我会小心的,假使她真了得,岂会籍银甲保护,显然并不足畏,背心并不能保证她的
安全,人的头部更是要害,而且断掉手足,也会失去抵抗力的,是么?前面已是旷野,咱们
加快些,靳姑娘受伤不轻,施姑娘可否扶他一把?”

    驰出旷野,三人展开轻功,向南如飞而走,昼伏夜行,第三天他们便到了武昌府,沿途
平安无事因为小襄王己带看人马到南阳去了。

    在武昌府,小甭人妖接受了中海的劝告,先暂行隐身,答应日后助他一臂之力,她准备
下南京,找昔日的朋友盘桓一些时日,然后再隐身江湖,等候机会秘密除去龙虎风云会的羽
党爪牙。

    素素跟定了中海,她要陪中海寻找回春居士,三天中,有小甭人妖在旁,中海不敢多
言,他对小甭人妖还有些顾忌。

    解毒的时间只剩下五天,而从武昌府到九宫山,还有七百里以上的路程,山道不好走,
必须赶路耽误不得,因此,不再昼伏夜行,决定在三天之内赶到。

    到九宫山有两条路可行,一走东南先到兴国州,从州南的太平山到九宫东面,一是南
行,先到通山县,翻越大城山进入宝石河,便到了九宫北面,两条路相较,走通山要近百里
左右,因此中海决定走南道。

    南道也是到岳州府的唯一陆路官道,商旅却不太多,因为往返两府的人,大多走水路,
走路陆不但辛苦,而且山区中经常可以发现劫路的歹徒。

    一早,送走了小甭人妖,中海立即准备首途。

    素素心中自然十分焦急,但他不知中海要到何处寻找回春居士,而且看了中海日渐憔悴
的神色,她感到有点心酸地说:“龙大哥,这两天你太辛苦了,神色憔悴,多令人躲心啊!
昨晚一夜奔波,落店休息不到一个时辰,怎能立即上道?我看,你还是……”

    中海摇摇头,苦笑道:“还有好几百里路要赶呢,时辰不多了,施姑娘,我看,你还
是……”

    “我怎样?”素素讶然抢著问。

    “令尊目下在何处隐居?”中海第一次问起天玄剑的下落,以前有小甭人妖在,他不方
便问。

    “目前在长沙府湘潭县东西的昭潭潭边,他老人家正在四出游说武林白道隐雄共襄义
举,恐怕目前不在家,你问爹的下落,有何用意么?”

    “我的意思是,你必须赶回家中隐身,不可再在外闯荡了,你为人好管闲事打抱不平,
不知衡量利害,在这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境遇中,委实不宜在外行走,为大局著想,所以你
必须立即赶返湘潭我送你到咸宁再分手,怎样7”“天!你……你要赶我走?”素素惊叫。

    “不是赶你走,而是……”

    “不!大哥,目下你正在困难中,你没有理由赶我走,咸宁金河北岸,住著一位前辈,
叫隐叟邓公明,他老人家是爹的忘年之交,也许从他老人家的口中,可以知道回春居士的下
落,我陪你去找他好了。”

    “不必了,回春居士目下隐居在九宫山,我一个人赶路方便些。”

    “真的?”

    “我带著鬼丐常真的手书,鬼丐知道他的隐居处所。”

    “老天爷!你何不早说?”素素惊喜地叫。

    “早说?被小甭人妖听到,不是替丘老爷子招灾么?”

    素素疑惑地注视著他,幽幽地说:“大哥,你……你似乎不信任靳姐姐呢。”

    中海点点头,沉重地说:“靳姑娘心肠太硬,太过主观,也太过任性,愤世嫉俗之心太
重,这种人很可怕,对是非很难分清,因此,极易受人利用,她与枯骨魔僧等人不同,他们
是闯荡一生经过无数劫难的人,自尊心极重,不受人驱策不甘人下,因此不会轻易改变自己
的生活方式,自尊心更不许他们听命于人。靳姑娘不是这种人,她假使遇上一位工于心计,
专在投其所好上下工夫的人,她会不顾一切走上歧途的,她之所以救你,只是基于一时义
愤,地想利用你接近小襄王,以便乘机除去四海游僧报一已之仇而已。”

    “不!你太估低她了,大哥。”

    中海笑笑,若无其事地说:“但愿我错了,反正来日方长,且拭目以待,请你转告令
尊,告诉他我已和白衣神君以及三丐连络上了……”

    也将在平邱集的事说了,最后说:“龙虎风云会的会主,是长春子的并头兼弟子毒娘子
北宫云娘他们的阴谋极为恶毒……”

    素素如遭电殛,惊叫道:“大哥,此话当真?这……这……”

    中海不再多说,淡淡一笑道:“千真万确,我已和长春子见过面,还几乎丢掉性命,请
禀明令尊必须小心谨慎,目下长春子只在背后撑毒娘子的腰,还未公然出面,假使他以武林
三大高手的身份现身,假藉仁义号召武林朋友另树立一大势力,上当的人当不在少数,令尊
恐怕也难逃毒手的,后果可怕。”

    “老天爷!看你说得有多严重?”素素呆呆地叫。

    “岂只严重而已?目下毒娘子已经率领了大批高手入川,留下小襄王在各处扰乱江湖,
吸引江湖朋友的注意,以掩护毒娘子在四川进行可怕的阴谋,并预定下月中旬在湖广大会党
羽,如果我所料不差,至迟下月初旬,四川必将传出震惊江湖的重大消息。中旬龙虎风云会
大会群魔之后,暴风雨即将君临江湖,当然,这得看毒娘子是否在四川如意,如果她在四川
的阴谋落空又当别论。总之,不管事情如何发展,长春子极可能在最短时间内以斩新的面目
在江湖出现,他也决不会公然与毒娘子在表面上亲善合作,只在暗中策划他的恶毒阴谋,大
劫将临,所以你得火速禀明令尊早作准备,无论如何不可出面,尽速通知朋友们小心提
防。”

    素素仍然不信,迷惘地说:“你的话我深信决无虚假,但……但我怎能令家父相信
呢?”

    “令尊到过福建,该对武夷排云山庄的伏魔剑客不陌生……”

    他将排云山庄的变故一一道出,最后说:“吴济慈为了留得性命以揭发长春子的恶毒阴
谋,复被安庆双丑所陷害,忍辱偷生在边寨受刑,身死异乡所谓何来,他死得有价值,排云
山庄数十名男女老少也死得轰轰烈烈,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将以毕生精力从事揭发长春子的
恶毒阴谋,为生者全性命,为慰死者于九泉,我个人的仇恨还是次要,我必须请你向令尊提
出忠告,先为保全武林实力而奔走,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疑问尚多,可惜我无法向你详加解
说,该走了,假使找不到回春居士,我想,日后挽救江湖大劫的重任,只有寄望在令尊的身
上了。”

    素素仍是男装,背起小包里黯然地说:“走吧!一切以后再说,目前你需人照顾,无论
如何,我得陪你走一趟九宫山找丘老爷子,不要撵我走,大哥。”

    她低头拭泪,匆匆出房,她的心很乱,江湖大劫在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关心的中
海身中奇毒,必须尽早找回春居士。

    她这一生中,第一次对异性关心,不知怎地,在这短短三天相聚中,她那少女的心湖突
然涌起了波涛,一生中第一次油然兴起了奇妙的感觉。

    中海在她的心目中,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不再是一个仅仅值得关心的英雄豪杰,而
是一个令他倾心的男人,一个足以信赖的密友。

    中海的身影,已开始令他迷乱,令她烦恼,令她恐慌,甘凉道上第一次见面,他仅感到
中海是个难得的奇人,是个有丈夫气慨的义士而已,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秦岭道上二次并肩救金凤,她对中海加深了一层认识,但还不至于达到令她倾心的程
度,而这几天,情形有了异样,她感到中海在她的心目中已完全不同,奇异的感觉震撼著
她,一种难以言宣的神奇电流袭击著她。

    自然而然地,她的生活圈子不再以自已为中心了,甚至连父母亲人都搁在圈子外,圈子
的中心变成了中海啦!

    中海的话令她感到心向下沉,她听得出中海话中的弦外之音,假使找不到回春居士,他
便会不在人世,挽救江湖大劫的重任,自然便落在他爹天玄剑的身上了,她急出一身冷汗,
出了武昌城,不等中海催促,她已迈开大步向前急赶,恨不得插翅飞往九宫山。

    幸而道上行旅不多,足以让他们施展,一阵急赶,第一天便赶了两百里,入暮时分,便
赶到了依山傍水的上桥镇,距咸宁尚有八十余里。

    中海确是有点难以支持了,朔望散的奇毒已经逐渐发作,他感到一阵阵倦意不断地袭
来,似乎浑身脱劲,懒洋洋地,胃口出奇的坏,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依他的意思,还想在上桥镇进食,然后赶夜路到咸宁,赶一步算一步。但素素不依,她
已看出中海已无法支持,假使再不珍惜体力,奇毒极可能提前发作,所以断然作主,要在上
桥镇落店。

    上桥镇,是一座小镇市,只有百十户人家,官道通过镇中,另一条小街在东面与官道平
行,镇西有一条小河,河对岸延西一带全是水田,秋冬之际田中无水,还没开始冬耕,镇东
是绵延起伏的山林山都不高,但树林却很浓密,是这一带燃料的供应场。

    这几天气候变了,天宇中乌云密布,阴沉沉地,从北面吹来的寒风冷咻咻的,一件夹衣
已挡不住寒意了。

    暮色茫茫,炊烟四起,远远地,上桥镇的灯光,在黄昏的朦胧中闪烁,两人大踏步钻
赶,中海的脚下已有点浮动,但仍咬紧牙关支撑。

    踏入镇口,上桥客栈的招牌入目。

    “大哥,请依我,无论如何得在这儿落店,你身体有奇毒,即使是铁打的人,也煞不住
一天两夜的苦赶。”素素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

    沿途为了今晚是否落店的事,曾经发生争执,中海长吁了一口气,让步道:“好吧!只
好依你了我确也感到十分疲倦。”

    素素长叹一声,语声有点变了,说:“大哥,我知道你心中焦急,我同样的心急如焚,
恨不得插翅飞到九宫山,可是,你……你支持不住啊!再像这样不要命地赶,你会倒下去
的,唉!我真该死,你为了我……”

    中海拉了他一把,强笑道:“施姑娘……”

    “老天,你还叫我施姑娘……”

    “哦!我老忘了,一时不易改过来,素素,你不该再说这种话,人的祸福似乎冥冥中自
有主宰,怨天尤人只有自寻烦恼,对么?”

    “大哥,你相信宿命?”

    “不信,但事实上我们只能勉强自已相信以求解脱,只怪我们都是平凡的人……咦!这
座市镇怎么如此冷冷清清?通街大道地处宿站,似乎不该如此冷落的。”

    “初冬了,谁还在晚间出来喝西北风?这座大桥客栈可能是镇上绝无仅有的一家,希望
还剩有房间。”

    素素一面说,一面踏入店门,直趋柜台向掌柜的问:“掌柜的,可有上房?”

    店堂中一灯如豆,甚是狭溢,只有一名店伙和一个掌柜的照管店面,掌柜的向店伙招
手,一面答道:“有有,两位落店么?”

    “最好是有套间的上房。”素素加上一句。

    “有,有,小店今天只接了八位客官,空房间多著哩。李三,领两位客官到东跨院丙字
号上房安顿。”

    店伙李三应喏一声,上前接过两人的小包里,说:“客官请随我来。”

    掌柜的接口道:“两位如果有贵重物品交柜,但请吩咐。还有,小店人手不够,伙食由
隔邻的鸿福包办,客官如需酒食,可吩咐店伙早些准备。”

    “在下理会得。”中海答,随著店伙走了。

    客栈共有三进两院,内部居然相当阔爽,只是店伙少得可怜,廊下无灯,客人稀少,走
进东跨院阴沉沉鬼气冲天,没有一般客栈所特有的喧闹声,倒像是大户人家建在深山避暑的
广厦。

    还好,店伙虽少,茶水倒是不缺,所谓套房,通常作为接待携带家小上路的阔客住宿,
有内间,有小厅。比一般的上房高级些,可容纳四至五名的男女旅客。、以往三天中,素素
有小甭人妖做伴,三人分内外间住宿,江湖人比世俗男女洒脱些,倒无甚顾忌今天她开始感
到心中狂跳,有点惶恐。但梳洗毕,她开始平静下来了,按下心潮,不再理会。

    男人先梳洗,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等她浴罢出到外间,吃了一惊,几上热茶仍在,却
不见已梳洗停当的中海,灯火明亮,人却不见了,身处险境,她的警觉性特高,掀开床上的
枕头,中海的追电剑仍在。她匆匆取了一件衣衫将剑包了,拉开了房门。

    房门口人影乍现,店伙正捧了食盒送饭菜到来,见房门猛然拉开,脱口惊叫道:“咦!
客官你怎么……”

    “看到我大哥么?”她急急地抢问。

    “是那位大个儿客官么?”

    “是的。”

    “小的没看见,他怎么啦?”

    “不见啦,小二哥。”

    “客官何不叫叫看,也许是上茅坑去了。”店伙一面说,一面进入房中,将饭菜摆好。

    “大哥,你在那儿?”素素站在廊下叫。

    廊下没有灯,墙根壁角黑沉沉地,这一排上房只有她和中海两个客人,其他的客房没有
灯光,她向黑暗中大叫,各处传来的回音令人感到汗毛直竖。

    后面还有一排下房,必须由走廊的另一端绕过方能到达,黑暗中突然传来中海的声音:
“贤弟,到这儿来一趟。”

    素素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松了一口气,急急绕过走廊,便看到一座小门前站著中海,正
向她招手送食物的店伙也跟来了,看清了房间的牌号,抢前两步惶然地摇手叫:“客官,千
万不可管闲事,千万……”

    中海取出一锭小银,塞入店伙手中,沉声道:“我兄弟俩今晚到了这房间,只有你知
道,如果你张扬出去,小心我要你的命,烧你的店,你给我悄悄走开,千万不可声张,快
走。”

    店伙打一冷战,扭头便走。

    素素怔在一旁,讶然问道:“大哥,怎么回事?”

    “刚才我听到这儿有人呻吟,找到这儿……”

    “大哥,咱们目下自顾不暇,你……你又管闲事了。”

    中海点点头,沉要地说:“见死不救,何以为人?素素,快将救伤丹取来应用,里面有
两个人急需援手。”

    素素摇头苦笑,叹口气折回房中取药。

    房中一灯如豆,前后两张卧榻,分躺著两个花甲以上年纪的老人,两人的上身靠在床栏
上,敞开衣襟,露出满是血迹的胸膛,一条条鞭痕悚目惊心。

    素素带了丹药进房,看了伤势吃了一惊,抽口凉气说:“是鞭伤,下手的人好狠的手
段!”

    中海用茶灌丹药入喉,说:“不错,是鞭伤。这种鞭叫作逆麟蛇尾鞭,是用来刮掉皮肉
的歹毒玩意,一鞭下去,如果不抽动,□片也可刺人肉中,运劲急带,著鞭处的皮肉便被刮
落,老人家挨了七鞭之多,创处可见胸骨,不死确是奇迹。”

    中海平时带在腰间的百宝囊,经常带著不少自制的膏丹药散,这种沉重的外伤,他足以
应付,内外药齐下,素素也毫无顾忌地帮著中海替老人包扎伤口。

    另一名老人伤势稍为轻些,胸前是皮鞭伤,浮肿凝血而已,只是年老气衰,已然难以支
持。

    包扎停当,被皮鞭打伤的老人强忍痛楚,虚脱地说:“谢谢贤昆仲援手之德,小老儿没
齿难忘,只是,两位请珍重,赶快离开这块是非场。”

    中海挪来张木椅在床前坐下,泰然地说:“老丈但请放心,小可自有主意,看两位的伤
势,该是午前爱的伤,能将原因见告么?”

    老人痛苦地低下头,凄然地说:“老朽姓宵,名蔚,本镇人民,家在镇东近山区的坡地
上,薄有田产,一向与世无争,那一位是老朽的故友,姓詹名雄……”

    素素突然讶然叫:“金雕詹雄老前辈,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宵蔚吸入一口气,往下说:“詹兄在十年前练一种奇门气功,忽略了自已的年岁,不慎
岔气伤身最后自毁气门保全了性命,一身内家绝学化为泪水,只能使用普通拳脚防身了。”

    “气门毁掉仍能保全性命,詹前辈果然名不虚传。”素素万分佩服地说。

    “老朽的伤势,说来话长,本镇有个不长进的败类叫作韩芳,从小便人见人厌,年青时
则游手好闲,专做偷鸡摸狗的勾当,为镇民所不容,将他赶出本镇,岂知他到了府城自割投
入楚王府,转眼二十年,他居然成了府城大名鼎鼎的王府中官。上月,他请准楚王将本镇的
田划为庄田。大明皇律规定中官可以划授庄田,但法有明文,庄田名义上虽划赐中官,却仍
归原主耕作,只不过改向所属中官完粮而已。本来,不管皇庄也好,中官庄田也好,原田主
事实已一无所有,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怨命,可是,这畜生欺人太甚,存心报复当年赶
他出镇的旧账,王令刚下,便限令附近百顷良田的主人于五天之内离境,否则一律擒解王府
问罪。今天是第三天,他带了百名豪奴前来,占了老朽的庄院,将老朽打得遍体麟伤。詹老
哥是前天光临舍下作客的,一言不合与豪奴们冲突,被一个叫翻天鹞子夏聪的家伙所擒,把
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再命人将我两人送来店中,限令店家严加看守,想让我们死在店中,应
了客死两字的俗语。至于老朽的家小,恐怕已经……我死不足惜,这只是开始,两天之后,
镇中那些愿与乡土共存亡的人,不知如何下场。唉!谁知道呢?”

    中海并未表示意见,“唔”了一声说:“难怪贵镇如此冷清了,原来如此。”

    “一部份老少妇孺已经投奔邻村亲友处暂避风头去了。”

    素素愤然接口道:“贵镇乃是通衢大道,他们竟敢如此胡为?难道说,贵镇的人就不能
联名上告么?”

    宵蔚惨笑,虚弱地说:“上告?往那儿去告?布政使衙门等于楚王府的偏院,布政使知
府大人只算是楚王的家奴,而王府中当权的奴才,以中官为首,府城的文武官员,谁敢不仰
他们的鼻息?上京击登闻鼓告御状么?本地官府不发路引,寸步难行,总之,人为刀俎,我
为鱼肥,他们要我们死,我们决难活命。”

    中海起身告辞,说道:“两位好好养息,俗语说,天无绝人之路,又道是天道循环,报
应不爽,有因必有果,作恶多端的人必受天谴,请拭目以待,静观奇变可也,小可告辞,等
会儿小可请店家替两位熬药并准备吃食。”

    两人到了房门口,气息甚弱的金雕詹雄突然瞪开老眼,吃力地说:“两位稍候,翻天鹞
子夏聪,早年是太行山附近大名鼎鼎的独行大盗,一身轻功超尘拔俗,内外功根基甚厚,两
位如无把握,幸勿逞匹夫之勇。”

    “小可留神就是。”

    中海答,稍顿又问:“前辈尚有需晚辈效劳的事么?”

    “老朽有一好友,住处距此不远,何不替老朽带封书信将敝友请来,多一个人也多一些
照顾。”

    中海不敢在武林朋友面前透露底细,他准备找到回春居士之后,赶赴麒麟山庄,所接触
的人越少越好。

    湖广是玉麒麟的势力范围,所有的江湖人大多数与麒麟山庄有来往,谁知道金雕詹雄的
朋友,是否与玉麒麟有交情?略一沉吟,断然拒绝道:“老丈的好意,小可心领了,但不管
事情是否办好,前辈在十天半月中,不可能走动,前辈可将书信准备好,晚辈愿将书信带给
贵友。”

    金雕詹雄不再勉强,只好说:“也好,祝两位万事顺心,两位贵姓大名,能见告么?”

    “前辈请谅,恕晚辈守秘,再见。”

    回到房中,素素换了一杯热茶奉上,倚著中海坐下,秀眉紧锁地问:“大哥,你决定要
管?”

    中海点点头,沉重地说:“素素,我怎能不管?”

    “但你……”

    “不必为我耽心,一天两夜,绝对可以赶到九宫山,我还有两天寻找回春居士的时
间。”

    “你认为可以一找便到么?”

    “鬼丐说过,他老人家目下化名丘诚,九宫山的人,都知道他老人家的住处,想来必t
易找。”

    “你有没有问过鬼丐在何时曾与邱老爷子见过面?”

    “这……这倒没问。”

    “也许在十年前,也许更久些,是么?世事凄凉,今天不知明日事,谁敢保证回春居士
仍在九宫山?正如他老人家的堂弟八爪苍龙一般,五六年前还有人看到他在许州,但我却空
跑了一趟。”

    中海一怔,随即淡淡一笑道:“素素别说泄气话了,生有时,死有地,我不在乎。”

    “但……大哥,我在乎,你……”她眼泪溢出眼帘,伏在中海的肩上饮泣。

    中海轻抚她的秀发,强笑道:“素素谢谢你的关怀,说一句真心话,换了你,你管是不
管?”

    “我……这样吧,你先走一步,这里的事交给我。”

    中海呵呵一笑,说:“不行,你心悬两地,必定心浮气燥,说不定会大开杀戒,这样不
但救不了镇民,反而让他们去顶杀头抄家的罪,放心啦!我想不会耽搁得太久的,我问你,
你认为宵老丈的话可靠么?”

    “当然可靠。”

    “有何为证?”

    “这……这……金雕詹雄前辈早年是白道的知名人物,难道不足为证?”

    “你的意思只是想当然,不足为证,长春子早年也是一代豪侠,但现在怎样?一面之词
不足取信咱们得进一步找出是非好歹来,天色不早,你该歇息了。”

    素素粉脸泛红,忸怩地说:“你……你先歇息,我……我还不累。”

    “胡说,你还不累?快!你先去歇息,小心门户,我还得练功呢。”

    “哦!说起练功,我想起一件事,爹说你已获得六指琴魔杜老爷子的真传,到底是真是
假?”

    “确是不假,克音之学助长我的内力修为,不然我的进境那有如此神速?你没感到我比
半年前进步得多么?”

    “大哥,能不能教我?”

    “杜老前辈并未说过不许传人,有何不可,等我的心情平静下来时,你我得好好切磋一
番,进去吧,晚安。”

    一早,两人便在厅中用餐,将剑用布巾里了,准备出外走走。

    罢放下碗筷,街头忽然传来了一连串震耳的锣声,中海接过店伙送来的脸巾净面,一面
信口问说道:“老兄,锣声是怎么回事?”

    “中官大人派人传话,等会儿客官便知道了。”店伙低声答。

    “后房两位老丈的茶水药汤,准备妥当了么?”中海再问。

    “客官,求求你,放小的一条生路好不?”店伙哀求道。

    “你在本镇有田地?”

    “没有,客官,小的靠双手夹一肩讨饭吃,不管双方的事,反正与我无关,但客官却把
小的卷入是非之中……”

    “没你的事与你无关?哼!谁也休想置身事外。”

    “客官,出门人……”

    “住口:你知道我是谁?”

    “客官是……”

    中海掏出金云玉版副令幌了一幌,纳入怀中说:“湖广清吏司派来查案的人,你最好听
我的话准没错。”

    清吏司,是刑部分置在各部政司的衙门,天下原设有十四个司,宣得十年革除交□,剩
下十三个审理各地的重大刑案,百姓小民见了官,不是害怕便是怨恨,想高攀的人并不多,
怕惹火上身的人却多的是。

    店伙一听说是清吏司的人,吓得打了个冷颤,扭头便溜。

    中海一把将他抓住,沉声问:“慢走,说,怎么回事?”

    店伙脸色苍白,向店门外一指,恐惧地说:“他……他们会……会告诉你。”

    店门口,“当当当”一阵锣响,接著有人拉开嗓子叫:“乡亲们听了,明天一早,田地
被划归庄田的人家,必须在卯牌末辰牌初离开,不可有误。”

    声落又是一阵锣响,传话的人向街尾走了。

    中海推椅而起,抢出店门。

    晨光中,街两侧站著不少木然呆立的人,一队雄纠纠的王府卫队,正步伐整齐地从街尾
向街口巡逻而过。

    只要看到呆立在街两侧的人们,他们那种愤怒而又无助的神色,便可猜出事情的大概
了。

    中海神色凛然地凝神眺望著对街一幢三合院,广场前面站著三个怒目圆睁的青年人,他
们全用饱含怨毒的目光,死盯著大踏步而过的王府卫士。

    倏然一阵蹄声自街口传来,五匹健马出现在视线内,在武昌府以南,河流交错,平原甚
少,行李大多以舟船代步。

    所以说北马南船,在这一带发现骑士,相当罕见。

    五匹马小驰入镇,令人眼前一亮。

    马骏,人艳,竟然是五个美艳如花的少女,先头一骑士,穿一袭绿色劲装,挂剑,披一
袭天青色连帽披风,柳肩凤目,美艳可人。

    后四骑则穿蓝劲装,披墨绿色披风,佩剑挂囊,一个比一个美,五个女骑士的年纪,都
在二十上下,在美艳中,蓬勃著刚健婀娜的气息。

    中海神目如宙,他的目力比任何人都锐利,马匹相距在十余丈外,他便将人看清了,低
叫道:“咦!是她!”

    “谁?”素素生硬地问。

    “排云山庄伏魔剑客的爱女吴玄霜,她……她没有死,换穿绿色衣裳了。”

    “哦!她远带了女伴,莫非她也在广结群雄为父母复仇?”

    “我问她一问。”

    素素一把拉住他的手,低声说:“不可鲁莽,免得暴露你和他的身份。”

    马儿到了,吴玄霜看清了店前的中海,吃了一惊,中海的脸色不再涂上颜色掩饰,所以
一看便知了。

    她突然勒住坐骑,扭头叫:“小春,在这儿进食,赶了一夜,马儿也乏了。”

    第二匹马上的少女讶然答道:“小姐不是说赶到斜山村进食么?”

    “不了,下马。”

    她一跃下马,将□绳交给小春,踏上台阶,向中海送过一道眼色,向店内叫:“伙计,
替本姑娘准备吃食,替马儿上草料,要间清静的上房,准备茶水让我们梳洗。”

    一面说一面进入店中,中海示意素素退在一旁,走至阶下,向系马的小春抱拳一礼,嘻
皮笑脸地说:“姑娘请了,辛苦啦!”

    小春瞪了他一眼,大声问:“你是店伙计?”

    “不,恕在下鲁莽,请问姑娘一声,刚才进店的那位姑娘,在下觉得十分眼熟,似乎在
何处见过面,姑娘可否……”

    “啐!见你的鬼!我家小姐却没见过你这种混蛋,滚!”

    中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哼!神气什么的你家小姐姓朱,过去在……在……”

    小春笑了,“刷”一声劈面抽出一鞭,笑骂道:“看你生得人才一表,不像是病摈,却
想用这种拙劣的办法勾搭,你简直昏了头,告诉你,你家小姐姓安,你再去打听,管教你吓
得真魂出窍,你很幸运,今天坛主夫人不在,不然的话,准保你死无葬身之地。走吧,本姑
娘不忍心和你计较。”说完和另三名同伴含笑入店去了。

    中海吃了一惊,素素却走近笑道:“大哥,你还不够资格作偷香贼哩,可碰了大钉子
啦!”

    中海将他拖出店外,低声道:“这四个少女可能是侍女,小春所说的坛主夫人,极可能
是龙虎风云会一位坛主的妻室,吴姑娘如果改姓安,很可能她已打入风云会的内部了,我不
便前往找他,你到她的房外留心些儿。”

    “你呢?”

    中海向对街一指,说:“我去打听镇中的事,很快就会转来的。”

    “好,小心了。”

    中海向对街走,到了三合庙前的广场,三个年青人仍在向远处眺望,见中海走近,收回
目光不住向中海打量。

    中海泰然地走近,背看手含笑向三人点头为礼,说:“打扰诸位了,小可姓海,名
龙。”

    一个青年人木然地点头回礼,冷淡地问:“听口音,海兄不像是本地人,有何贵干?”

    “不错,小可是河南人氏,途经贵地,向诸位打听一些小事。”

    “请说,小可但愿能为兄台效劳。”

    “小可看贵地山明水秀,倒是安家落业的好地方,但不知贵地有何田可买么?”

    青年人失声狂笑,接著脸色一沉,说:“我家有田六顷,兄弟三人耕种,养活老小二十
四人,丰衣足食家道小康,你要买田,我可以卖给你,每顷只要你三文钱,你如果有意,便
可立即成交,怎样呢?”

    “兄台不是说笑话吧?小可是诚心的。”

    青年人叹口气,摇头道:“海兄,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们都笑不出来,只有哭的份儿,
被你这么一说,我只好笑了,这附近的田已化为中官庄田,你能买么?快走吧,不然将有大
祸临头。”

    中海笑笑,泰然地说:“多承好意关照,谢谢,不管皇庄也好,中官庄田也罢,法有明
文,只可在王府百里之内划属。贵镇距楚王府已超过两百里,请放心,没有人会来抢你们的
田。”

    说完,扭头大踏步走了,经过了第二间大宅,向站在壁角偷听的一个中年人哼了一声,
冷笑著走了。

    进店后直趋东跨院,一眼便看到素素站在房门口眺望,隔邻第三间套房中,传出少女们
嘻笑之声显然玄霜和四个侍女成了他的邻居。

    素素向他招手,拉著他的手闪入室中,低声道:“她不信任我,你快走一趟,可从后窗
找他。”

    中海火速进入内间,扳开后窗飘身落在房后的走道,一摇三摆地向邻房的后窗从容走
去。

    “济慈兄,真阳兄。”他若无其事地信口叫,声音不大,但足以从窗缝中透入,他考虑
周到,叫吴济慈的名字,不叫玄霜,以免敌人怀疑。

    明窗悄然而开,窗格子中突然飞出一团布帛,他一手接住放入怀中,扭头便走,倏地眼
角人影一闪,走道尽头昂然站著一位青衣大汉,双目冷冷地注视著自已……

    他只好放弃由原路入室的举动,沿走道向青衣人走去,青衣人豹头环眼,海口虎须,肩
阔腰粗,结实得像头巨熊,脸上的风尘轨迹可看出是个江湖人。

    中海泰然向前走,心说:“看来情形,这下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青衣人冷冷地瞥了中海一眼,往墙上一靠,架起腿双手抱胸,然后冷冷地注视著一步步
走近的中海。

    中海认为青衣人可能是龙虎风云会的走狗,被这家伙看到他和吴玄霜在后窗弄鬼,岂肯
轻易放过他心中泛起重重杀机,准备动手。

    青衣人没看出危机,等中海接近至八尺内,左手一伸,冷冷一笑,吐出两个字:“拿
来。”

    中海欺近两步,偏著脑袋也冷冷地问:“你要?”

    青衣人根本没将中海瞧在眼下,仍大模大样地说:“自然。”

    中海嘿嘿笑,也大剌剌地问:“甚么?”

    双方都吝惜字眼,针锋相对地简单问答,中海无所谓,青衣人却受不了,倏然离墙站
正,冷笑著道:“你老兄多心了,看错了人啦!”

    青衣人冷笑一声,厉声道:“安姑娘上月方由坛主夫人收为弟子,成为青锋四女的四
妹,夫人宠爱有加,没想到她却不知感恩,竟胆大包天暗与外人私通消息,自毁前程,不是
自绝生路,本会在天下各地,明暗中派了不少人,监视著会中各弟子的言行举动,任何人也
休想生心叛离。”

    中海淡淡一笑,问:“阁下认为安姑娘有叛会之心么?”

    “把刚才你接到的布帛拿出来,便知是否有叛会之心了,当然,本会的男女弟子,并不
禁止男女相悦的事,在下认为你可能是安姑娘的相好,在未获得真凭实据之前,还不能遽下
定论,所以平心静气地向阁下要刚才抛出窗外的布帛。”

    中海取出布团,缓缓递过笑道:“给你,如果你认识字,也许……”

    “不劳阁下指点。”青衣人冷叱,伸手便抢。

    墙角后,素素突然闪出,剑尖点在青衣人的背心上,沉叱道:“且慢,老兄。”

    青衣人大概练了不怕刀剑的气功,一声冷哼,倏然身形左旋,肩部一扭,便将点在背心
上的剑尖震偏,“嗤”一声裂帛响,衣衫被剑刺破,接著,他右掌劈出,猛劈素素的颈根,
反应之快,确是骇人听闻。

    不想中海比他更快,身形倏动,双手扣住青衣人的脖子,手指紧收扎实咽喉,膝盖急
抬,“砰”一声撞中青衣人的十四节脊骨,骨左右的命胁二门禁不起千斤力道的打击,他这
一膝已用了全力。

    接著,他将人猛地带倒,抽出一手戟双指插入对方的双目,任何气功到家的高手,决不
可能练至双目也不怕打击的境地,指入睛毁,青衣人死了一半,想叫,咽喉被锁,无法出
声。

    中海确是够快,双手重新扣住对方的咽喉,霍然站起,奋起千斤神力,将人扔起向墙角
猛砸。

    “砰!砰!砰!:“青衣人的背脊,接二连三凶猛地砸在墙角上,似乎连墙壁也在震
动,三下凶狠的打击,铁打的金刚也禁受不起。中海仍不放手,扣住脖子拖了便走,一面向
素素说:“晚上再毁尸灭迹,先藏在房中再说。”

    进了房,将尸体往床下一塞,素素倒抽了一口凉气说:“大哥,你知道这家伙是谁么?
好险。”

    “不知道,但我看出他目朗鬓丰,便知是气功了得的高手,苦于没有机会用宝剑对付,
又怕被他跑掉后患无穷,如果他叫嚷,惊动了吴姑娘的同行四女,大事去矣!幸而你及时赶
到,真是危险万分呀。”

    “这家伙叫铁熊罗真,是太行山绿林道的第一条好汉,内外功都出人头地,双手可以抓
裂刀剑,我知道用剑伤不了他,所以才引他转身,希望你用追电剑要他的命,你却用双手进
袭,吓了我一大跳真是令人耽心。”

    中海笑道:“傻丫头,还能拔剑?只消慢上一刹那,他便会脱出被制的范围,声张起
来,岂不完了?且看看吴姑娘的东西。”

    玄霜丢出来的是一条绢帕,上面用眉笔匆匆地写著:“大哥,我已投身虎穴,候机制恶
道的死命,誓报不共戴天之仇,死亦无憾,连络不易,耳目众多,希望大哥速联络天下群
雄,共诛此贼,总会设在大巴山,聚集有万副兵革,内主坛设在麒麟山庄十月十五日之前,
群魔聚会,会主毒娘子已率高手入川,六指琴魔也同行,可能已查出缥渺仙子的隐居处,希
速示警,令仙子知所趋避,十月间,会主将可至麒麟山庄筹划恶毒阴谋,请留意,知名不具
上。”

    “我的天!她好大的胆子。”素素惊叫。

    中海黯然长叹,苦笑道:“排云山庄化为飞灰,全庄老小死伤殆尽,她……她除了拚死
复仇之外还能有何作为?”

    “她替你带来了难题,我们怎样向缥渺仙子示警?即使立即入川,也赶不上了。”

    中海也深以为然,摇头道:“我们想已无能为力,毒娘子早有万全的准备,派小襄王在
中原惹事生非,吸引江湖朋友的注意,她却牵领大批高手入川行事,入川之后,自然不会拖
延时日,可能缥渺仙子已遭毒手,我们已无能为力,哦!我得再找吴姑娘……”

    “找她有何要事?”

    “告诉她飞锤刘隆已打入风云会卧底,要她……”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种事怎能告诉她,弄得不好,两个人都断送掉,岂不
可惜?”

    “但我希望她能和刘隆将内外消息传出来。”

    “时机尚未成熟,不可操之过急。听,她们走了,即使不走,也不易接近她了。”

    丙然不错,玄霜和四名侍女已经食毕离房,谈谈说说走向店厅,中海将门推开一条缝,
刚将头伸出,便看到一个灰衣人闪入五女先前的上房,他认得,灰衣人是住在西院客房的一
个客人,刚落店不久。

    “有人先一步入室去了,可能是铁熊罗真的同伴。”他向素素低声说。

    “等会儿我们检查一下铁熊身上的遗物,这家伙晚上再找他,杀一个少一个。”素素
说。

    “好,赶快把咱们的衣服穿上。”

    “为什么?”素素讶然间。

    “准备戏弄那位可恶的中官,如果所料不差,来人不久将到,快!”

    两人分别换了衣衫,劲装外加穿了一袭鸦青长袍,挂上剑,静候变化,一切准备停当,
沉重而急促的靴音已自门外传来。

    两人在桌旁落坐,一面喝茶一面交谈。

    “砰砰!砰砰砰!”打门声暴响震耳,店伙在外叫:“客官,开门!开门!”

    “干什么?”中海喝问。

    “有客人求见。”店伙答。

    “叫他滚!”中海不客气地叫。

    外面一个洪钟似的大嗓门叫道:“把门撞开,这死囚不识抬举。”

    “轰隆隆”一阵暴响,有人用重家伙撞门。

    中海向素素示意将门打开,素素一手顶住门,轻轻拉门锁,突然放手。

    “砰”一声大震,门开了,四个用木桌撞门的人,连人带桌跌入房中,挣扎难起。

    中海安坐在桌旁,手中端著一杯热茶,冷冷地注视著涌入房来的不速之客。

    首先冲入八名衣甲鲜明的王府侍卫,其次涌入四名劲装打手,然后是两名蔑片,拥著一
个细皮白内,脸色阴沉,内监打扮的中年人。

    只消看穿章,便知是韩中官到了,中官是王府有官位的太监,这批人最为可恶,专门鱼
肉地方小民,欺凌地方官吏,如狼似虎,地方上至府洲大员,下至小民百姓,对他们无不恨
之入骨。

    断后的是三个穿劲装的中年人,长像一个比一个凶猛,腰悬长剑,腰带上缠了一条粗如
手指的逆麟蛇尾鞭,领先那人五短身材,圆脸尖嘴,鹰目勾鼻,络腮刚须根根见肉,双耳轮
向上耸,乍看上去活像个描头腾,想来必定是翻天鹞子夏聪了。

    中海先发制人,“拍”一声将茶杯摔得粉碎,怒吼道:“滚出去!岂有此理,你们这群
无法无天之徒,简直成了打家劫舍的强盗,想不到王爷竟养出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奴才,是
不是想陷害王爷,将把柄让御史大人抓住参奏皇上?”

    他人长得高大,像貌堂堂,冒充两三品大员,可说甚合身份,气魄够,发起威来居然威
风八面。

    所有的人全都被他吓住了,韩中官心中有点发虚,扭头向店伙低声问:“喂!你说他是
清吏司来的人么?”

    店伙浑身发抖,哀声说道:“大人,是……是他……他说的,小……小人不……不知
道。”

    王府的中官,连知府大人也得卖他三分账,岂怕区区清吏司派来的查案官员?韩中官按
下性子,上前冷笑道:“阁下好大的架,好暴燥的脾气,你是清吏司派来的人?”

    “混账!你还不配问。”

    “清吏司大小辟员上迄郎中,下迄司狱,十三名官员中,本官却从未见过阁下。难道
说,你是刑部派来的不成?”

    想吓唬经常在官场中混的人极为不易,稍一大意便会露出马脚,中海过去只在流役卫所
时见过官连官阶也没弄清楚,他只知从前被人陷害时,由清吏司审判,以为清吏司必定权
大,岂知十三清吏司中,官阶最高的郎中只有正五品,比知府还低一级。

    因其直属刑部,反而不如各分道的提刑按察司权限大,按权便是正三品,在地方上掌握
著实权,负责刑名按劾,纠官邪、除奸暴、平狱讼、雪冤抑,澄清吏治,地方官甚至辖下的
王亲国威,对提刑按察司不无顾忌,对清吏司却不在乎。

    中海人急智生,又掏出他的法宝金云玉版副令扬了扬,这玩意十分抢眼,金光闪闪,白
玉晶莹,如不细看,还不知是什么玩意。

    他小心地不让后面的翻天鹞子看到,扬了扬便重行收入怀中,冷笑道:“看清了没有?
湖广清吏司有无海某人无关宏旨,回去禀明王爷,再纵容中官扰民,小心幽禁高墙,还得砍
下你们的头颅挂在东安门示众。”

    龙子龙孙犯法,罪不犯逆,大多械送凤阳囚禁,称为幽禁高墙。东安门的北端是东厂,
经常将死囚的脑袋悬挂在东安门示众。提起东厂,令人头皮发炸。可是,中海又错了,东厂
西厂都由内官主事内官就是太监,太监与太监之间,大多狼狈为奸,彼此之间多有来往。

    弘治登基后,员外郎张伦奏请废除东厂,英明的弘治皇帝也不肯废除,但也知东厂太不
像话,皇律规定犯人的枷自十五斤至二十五斤,东厂的枷居然重至一百五十斤,进东厂的
人,想活著出来,简直难比登天。因此,虽不废东厂,但严禁东厂横行。

    目前主事的人姓罗名祥,后来的杨鹏,皆奉帝命严加管束手下,可以说,大明皇朝十六
代帝王中(南明不算),东厂是当时最守规矩的一代。

    中官听中海提及东安门,吃了一惊,但东厂办案的人,所用的腰牌却不是有金有玉的小
玩意,而是用紫铜雕制的睚呲腰牌。睚呲,据说是龙生九子中的一种,瞪眼呲牙,状极狰
狞。

    韩中官根本没看清是什么玩意,反正看到金光闪闪,决不是东厂的是腰牌,但摸不清中
海的路数是以不敢发作,略一迟疑,伸出右手说:“阁下是不是京师来的?请让本官看看腰
牌。”

    中海向素素挥手,不耐地吼道:“赶他出去!收拾行囊准备启程上京。”

    素素应喏一声,急抢而上。

    八名王府卫士和两名蔑片目定口呆,他们更摸不清中海的来头,怎敢阻拦?得罪了京师
派来查案的人员,弄得不好被抄家灭族那才冤呢。

    翻天鹞子不是官,他不怕,厉叱叫:“且慢!”

    素素杏眼一翻,厉叱道:“站住!报上官衔,你好大的狗胆。”

    翻天鹞子吃了一惊,脚下一慢,素素已劈胸抓住了韩中官的衣领,手上用了三成劲,向
下一翻,“哎哟!”韩中官惊叫,脚下发软,接著叫:“夏师父,救……救……我。”

    翻天鹞子不再迟疑,踏进一步叫:“放手!有话好说。”

    蓦地,房门口出现一个灰衣人,哈哈狂笑,向内躬身行礼道:“海大人,韩中官身旁藏
匿江洋大盗,心怀不轨,妄调王府卫队,用心叵测。下官愿擒下太行大盗作证……”

    韩中官毛骨悚然,但挣扎不得,情急大叫道:“夏师父,先走一步。”

    翻天鹞子本来想替韩中官解围,闻声立即应声击破窗户,闪电似的穿窗而出,上屋走
了。

    灰衣人一声长笑,追出叫:“恶贼,你走得了?”

    素素抓起韩中官,脱手便扔,大喝道:“快滚,小心你的头颅。”

    中海推椅站起,拍案向卫士们喝道:“朝庭召令各地蕃王领拥三卫,用意是应付不测之
变,你们食君之禄,当知保国卫民之道,为何甘心听命于内臣,鱼肉百姓小民?中官不许干
预外事,赐田也限于蕃邸百里之内,韩中官远离府城两百里与民争田,违法乱纪罪不可恕,
追究起来,你们难脱关系。速转告你们的百户长,必须立即启程禀明王爷善后。本官姓海,
从京师来办案,奉旨于办案期间,任何人如若不听约束,一律格杀勿论,韩中官在身旁藏匿
太行山大盗翻天鹞子夏聪,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官兵呢,抑或是强盗?给我快滚!本
官越看你们越生气,滚回去听候处治。”

    卫士们吓得直打哆嗦,僵在当地。

    “滚!”中海叫,“砰”一声暴喝,他拍桌赶人。

    卫士们屁滚尿流,悚然行礼告退。

    素素在门外抓起韩中官,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厉声说:“贱骨头,你这没出息的小
病摈,滚回去。”

    中海站在房门口,威风八面地叫:“韩芳,回去把你召来的恶棍们聚集在客家,本官随
后就到。”

    一群人狼狈地逃出店门,急如丧家之犬走了。

    素素等众人走远,低声急问道:“大哥,你还要前往宵家冒险?先别说有拆穿纸老虎之
虞,单只翻天鹞子一群恶贼也不易打发啊!”

    中海呵呵笑,低声道:“翻天鹞子那群人,比起小襄王一群好汉,不是小巫见大巫。”

    “但……咱们根本用不著冒此不必要之险,是么?”

    “正相反,咱们要利用这次的机会,移祸江东。”

    “移祸?移给谁?”

    灰影一闪,屋顶飘下刚才追翻天鹞子的灰衣人,走近拱手行礼,笑道:“老弟,你这一
招真绝,佩服佩服,在下横江白练梁衡,在大江水道的镖行朋友中小有名气。”

    中海向房中伸手虚引,笑道:“梁师父,请到里面小坐,此非说话之所。”

    进入室中分宾主坐下,中海开门见山地问:“梁师父刚才进入那五个女人所歇的上房,
不知有何贵干,可否坦诚相告?”

    横江白练苦笑道:“海老弟可知道一个外号叫金花五娘,姓冉名五娘的人?”

    素素接口道:“这鬼女人一手五金花,赛似阎王令,是二十年前黑道中大名鼎鼎的贼婆
娘,她的丈夫擒龙客皇甫长风,三十年前便是准泅一带的绿林大豪,恶迹如山。”

    横江白练一怔,呆呆地说:“老弟是……是……”

    “她是在下的义弟,姓施。”中海含糊地接口。

    “小老弟对擒龙客夫妇的底细如此熟悉,定非等闲人物。”

    “其实,擒龙客夫妇的底细,江湖上知道的人不算少,原因是他夫妻两虽分别在南北作
案,但每年必有一段时日同至东南沿海消遥。”素素从容回答,并送上一杯茶。

    横江白练喝了素素送来的茶,叹口气说:“贼婆目下已是龙虎风云会的人,她的老贼丈
夫更贵为该会的内主坛坛主。贼婆娘的手下有十二名功力和剑术造诣皆臻上乘的人做她的侍
卫,称为龙泉十二剑手,每人一把出自州府龙泉县的名剑龙泉,吹毛可断,而且轫性奇佳,
一剑挥出劲达剑尖,剑身可以回折成圈,令人防不胜防,确是珍贵的龙泉名剑。此外还有四
个少女,称为青锋四女,是老贼婆的贴身侍卫,刚才那五个女人中,有一个便是青锋四女之
一,带著四个侍女,早些天,老贼婆从南京溯江而上,可把咱们水路英雄们搞得灾情惨重,
龙泉十二剑手所向无敌。到了武昌府,老贼婆却不见了,我跟踪这个鬼女人,想找机会要老
贼婆的命,可是,按刚才的情形看来,老贼婆并不是走的这条路,我得另外设法,刚才我在
厅中,看到狗官在追问店伙,有一个家伙说你姓海,如果所料不差,老弟定然是大地之
龙。”

    中海一惊,讶然间:“梁兄凭什么猜想在下是大地之龙?”

    “武昌府的江湖朋友中,轰传著大地之龙大闹逐平,扬威濯马庄的消息,按行程,大地
之龙该走到了这附近了。”

    “怪事,你似乎知道大地之龙的行程哩!”

    “只是猜想而已,大地之龙与龙虎风云会作对,风云会的少会主是小襄王成小畜生,小
畜生的家在麒麟山庄,那么,大地之龙走这条路并不足怪了,麒麟山庄在岳州府泊罗江屈原
岭哩。”

    中海暗暗心惊,对横江白练思路的明晰,推论的精确,由衷地感到佩服,不由肃然起
敬,但他还不愿暴露身份,不加否认也不承认,说:“梁兄如此推断,似乎有点捕风捉影
呢!你想,如果大地之龙在这儿,会出面管大桥镇这件闲事么?”

    “很难说,英雄豪杰的行径,常男人莫测高深,也许他会悲天悯人仗义插手的。”

    中海不愿再说,转过话题问:“梁兄想找机会要老贼婆的命,请教,能接得下龙泉十二
剑手么?”

    “不行,最多可接下两个,不是在下自甘菲薄,他们的剑术确是高明得可怕极了。”

    “那么,梁兄准备如何下手。”

    “暗袭,效法张子房博浪一锥。”

    中海摇摇头,苦笑道:“匹夫之勇,不足为法,你绝对无法近身。”

    横江白练失色长叹,黯然地说:“我也知道此举十分愚昧,可是,我那些死去的朋友,
似乎都不分昼夜在地泉下催促我为他们报仇。”

    “那又何苦?假使梁兄也白饶上一条命,日后连报仇的人也没有啦!何不暂行忍耐,秘
密联络天下群雄,日后一举消灭龙虎风云会的人为世除害,公私两便,岂不两全其美?咱们
交浅言深,尚请梁兄三思。”

    横江白练沉吟半晌,咬牙道:“也好,多谢老弟指点。”

    “梁兄目下有何打算?”中海问。

    “兄弟的故乡在九宫山宝石河边,且先返家拾夺拾夺。”

    中海心中一动,问道:“梁兄家住九宫山宝石河边,贵地有一位姓丘名诚的长者,梁兄
是否认识呢?”

    “邱诚?怎不认识?舍下距邱府不足三里地。”

    “邱长者目下可好?”中海强按心头喜悦,沉住气问。

    “哦!在下不知他老人家怎样了,月前邱府举家迁居,迁至何处却无人知道。”

    中海感到脑中“轰”地一声闷响,脸色大变,冷汗满额。

    素素心中大急,一把抓住横江白练的衣袖,失声问:“什么?此话当真?”

    两人的神色,把横江白练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惊道:“怎么不真?在下月初曾返故里一
行,特前往拜望乡中父老,所有附近数十里的人,皆不明白邱家为何突然举家迁走的缘故,
而且迁后多日之后方被附近的人发现,除了数幢空屋之外,人已不知去向,并未留下片只纸
字,咦!两位与诚老前辈有何……”

    “天啊!”素素尖叫,腿一软,“砰”一声跌坐在椅上,珠泪滚滚,泪洒胸襟。

    中海反而镇静下来了,拭掉额上的冷汗,淡淡一笑道:“诚老是舍弟的一门远亲,正想
投奔九宫山托庇,想不到他老人家突然却迁走了,委实令人失望,在下也深感震惊。梁兄,
刚才多蒙出面追跑翻天鹞子,如果兄台有兴,何不前往宵家将狗官赶走?”

    横江白练知道中海对邱诚的事有所顾忌,也不好再问,点头道:“好,在下深以能追随
骥尾为荣幸。”

    “梁兄的兵刃……”

    横江白练在衣下掏出一根九合银丝练,笑道:“这就是兄弟的兵刃,可当鞭使,在水中
用来套人十分趁手。”

    中海拍拍素素的肩膀,用衣袖替他温柔地拭泪,笑道:“贤弟,俗语说,生死由命,半
点也不由人,别去耽心诚老的事了,走吧,行事如果有始无终,怎算得英雄豪杰?先解决了
大桥镇的事再言其他。”

    素素拍打著案桌,失色尖叫道:“不!大哥,我不相信命,都是我不好,躲误了你的
事,死的该是我……”

    中海掩住她的小嘴,沉声道:“贤弟,冷静些。”

    横江白练失惊道:“海老弟,令弟是……是……是位姑娘……姑娘?”

    “要你管!”素素尖叫。

    中海笑道:“贤弟,如果不是碰上梁兄,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九宫山么?你应该向梁兄
道谢才是呀。”

    横江白练转身喃喃地说:“施,姓施,是位姑娘……”

    蓦地,他跳起来叫:“施姑娘,你是天玄剑施大侠的千金,海老弟如果不是大地之龙,
我的梁字倒过来写。”

    中海点点头,挽了素素便走,一面说:“梁兄,不可声张。”

    横江白练哈哈大笑,说:“老弟,水里火里,但请吩附一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
就走。”

    村东山坡下的宵府,王府的卫队两面列阵,屋前的广场上,韩中官率领著三十余名打
手,正在严阵相候,翻天鹞子与另六名劲装大汉,在韩中官约两侧雁翅排开。

    远远地,中海三人的身影入目,韩中官咬牙切齿,同翻天鹞子说:“他们只来了三个
人,咱们务必斩草除根,即使姓海的真是京中派来的大员,把尸体往山里一丢,给他个毁尸
灭迹,谁替他们伸冤呢?记住,斩草除根。”

    翻天鹞子向卫队一指,低声道:“这些卫士如不打发走,后果可怕,谁敢担保他们不寄
书京师告密,人心隔肚皮,这种罪该族诛的事,他们担不起这种风险哩!”

    一言惊醒梦中人,韩中官猛地省悟,叫道:“厅中待客,李百户。”

    卫士队的百户长越众而出,欠身道:“下官在。”

    “立即带队启程返回府城,快。”

    说快真快,这些王府卫队原是轻装而来,说走便走,立即开拔上道,这一来,韩中官不
是自寻死路,自毁前程。

    卫队刚进入镇中,中海三人缓步到了屋前,韩中官降阶相迎,行礼堆笑道:“下官已久
候多时,请入厅以便参拜。”

    中海泰然入厅,冷冷地说:“中官是内官,例不参拜外官,阁下言重了。”

    “砰”一声闷响,大厅门闭上了,韩中官面色一沉,叱道:“说!绑下在京隶属何部,
官居何职呢?”

    中海看清了四周的人,沉下脸大喝道:“狗官居心叵测,竟敢起意谋除本座,罪该万
死,拿下!”

    素素心中正急燥得五内如焚,一声不吭,银扛一闪,长剑出鞘。

    翻天鹞子一声长啸,截出就是一招“花中吐蕊”。

    素素长剑一震,“铮”一声“花中吐蕊”落空,接著,剑上风雷骤发,天玄剑绝学出
手,但见银虹一闪,翻天鹞子一声狂叫,剑尖穿胸透背而过,扔剑便倒。

    泵娘发了狠,一声娇啸,剑影漫天,招出“分花拂柳”,两名劲装大汉惨号著飞掷丈
外。

    横江白练一声长笑,九合银丝练一挥,三名打手狂叫著伏倒,他横行八尺,直进丈余,
银练像怒龙夭矫,一丈方圆内谁近谁死,飞腾盘舞宛若虎入羊群。

    中海不拔剑,他的剑目前不宜露眼,人影一闪,便抓住了向内堂逃命的韩中官,手一
抄,便撕下了狗官一只耳朵,舌绽春雷地大喝道:“你们还敢抗拒?少不了你们得准备抄家
灭族。”

    厅中在刹那间便死了八个人,谁还敢再替狗官卖命?一声呐喊,便逃掉了一大半。

    中海丢下狂号著的韩中官,向一名逃到厅门口的劲装大汉叫:“留下,你得作证。”声
到人到,伸手便抓。

    大汉一声虎吼,火速转身就是一刀。

    中海闪身错出,手一勾,勾住了大汉的手臂,五指一收,大汉狂叫一声,掌骨尽裂,刀
脱手坠地中海不放手,向下一拧一带,左掌削出,“噗”一声正中大汉的胁骨。

    这瞬间,他抬头叫:“贤弟住手!邦下耳鼻和右臂,放他逃生。”

    原来素素己找不到人杀,冲冲刚刚站起身的韩中官身旁,正想一剑结果狗官的性命,中
海的叫声传到,她只好罢手,剑虹连闪,狗官的另一只耳朵和鼻尖先后落地,再一剑便卸下
狗官的右小臂,叱道:“滚!慢些儿便要你的狗命。”

    韩中官居然不怕疼痛,性命要紧,连滚带爬逃走了。

    中海将大汉推至壁根下,叉在喉部抵在壁上,冷笑道:“安静些,说,狗官谋得大桥
镇,是不是王爷的旨意?”

    “王……爷只……只说赐田,并……并未指定要……要大桥镇。”大汉大声叫。

    “你是王府中的人么?”

    “是……是的。”

    中海掏出金云玉版副令,扬了扬说:“回去禀报王爷,太爷根本不是什么京中派来的大
员,而是岳州府平江县泊罗江屈原岭麒麟山庄的英雄好汉,龙虎风云会的豪杰,途经大桥
村,打抱不平惩治了狗官,告诉王爷,再纵容奴才扰民的话,他得小心了,快滚,叫你的人
赶快将尸体带走。”

    区区几句话说得太严重,这家伙不敢回禀楚王,却向武昌府的满广布政使陈说,布政使
惊得屁滚尿流,火速调动兵马,赶到岳州府,陈兵泊罗江边,日夜监现著麒麟山庄,待命进
剿,王府所在地的大小辟员责任重大,王爷如被盗贼所伤,将有大批官员被杀头充军,那还
敢马虎?这一来,便宜了中海,日后袭击麒麟山庄,官兵吸引了大部份山庄的爪牙,让他们
顺利地火烧山庄。

    三人火速离开现场,出到小径山,横江白练脸色一沉,冷冷地问:“阁下,你是麒麟山
庄的…”

    “呵呵!我大地之龙是麒麟山庄的死对头。”中海笑答。

    “那……你为何有金云玉版令?”

    “这是副令,从小襄王手中得来的,在下要凭这块副令,深入龙潭虎穴。”

    素素大吃一惊,抽口凉气说:“大哥,你……你没告诉我,你……”

    中海黯然地说:“素素,请原谅我,我不能告诉你,假使我不死,也许会借重你助我一
臂之力。”海老弟,你说假使你不死,是什么意思?”横江白练惊问。

    中海含糊地说:“恕难奉告。咱们火速返店,必须尽早离开。”

    素素一面走,一面向横江白练问:“梁师父,丘老爷子的下落,真没有人知道么?”

    “在下所知,丘府附近的确没有人知道,施姑娘,丘老爷子与海老弟的事有关么?”

    “是的,我们有十万火急的事找他。”

    “这样吧,咱们到九宫山再详细打听,怎样?”

    “恐怕……唉!也只好走一趟再说。”

    三人踏上镇中的大街,所有的镇民早已知道狗官走了的消息,每一家门口几乎都供有香
案,在欢呼声中,三人踏入上桥客栈的大门。

    中海向掌柜的笑著叫:“掌柜的,请知会店伙一声,咱们立即上道,日后如有官兵前来
查问,可照实说咱们下岳州府了,一问三不知,全推在咱们身上就是。”

    素素在收拾行囊,横江白练没带行李,帮著中海收拾,拖出床下的尸体里好,中海突然
感到一阵疲倦袭来,头脑有点昏沉,额上冷汗冒出,不支地倒在靠椅上闭目养神。他知道,
朔望散的药力已逐渐在发生作用了。

    素素吃了一惊,颤声问:“大哥,大……哥,你……你怎么了。”

    中海强打精神,撑起上身说:“没什么,有点疲倦而已,你到后面去看看两位老人家,
向他们告辞,詹老前辈的书信,咱们已答允替他带到,反正是顺道,替他带到就是。”

    素素伏在他的怀中饮泣,久久方拭泪出房,不久,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素素的声音
惊天动地地说:“大哥,大哥,老天爷保佑,天啊!”

    中海靠在椅上养神,等候素素向金雕詹雄和宵蔚二老告别,并替金雕詹雄带信至咸宁。

    蓦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素素的叫声有些失常:“大哥,大哥:老天爷保佑,天
啊!”

    他吃了一惊,挺身站起,随著叫声,素素像一阵狂风般卷入房中,手中高举著一封书
信,忘形地扑入他的怀中,喜极而泣,一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大哥,看看收……收信
人的大……大名,谢谢天!”

    中海接过信,念道:“烦送,咸宁,县后街,慈安堂药房烦交,丘兄诚大启,弟詹雄百
拜。”

    在一旁用床单里尸的横江白练讶然道:“咦!他老人家搬到咸宁来了?难怪无人知道他
的下落,慈安堂药房,那是隐叟邓公明的堂弟邓公皓所设的药局,邓公皓精于歧黄,当年对
贫病之家施医施药在咸宁是家谕户晓的大善人哩!”

    素素喜欢得直淌眼泪,含泪笑道:“邓老爷子我认识,我们可以赶两步,大哥,要不是
你管了这件闲事,真不知如何是好啊!好心有好报,果然老天爷有眼。”

    中海顿时精神大振,说:“是的,俗语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冥冥中
似乎真有主宰的神灵呢,街上人太多了,听,店内不知涌来了多少向我们道谢祝福的人,为
免招摇起见,咱们必须从后门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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