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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汉屠龙》


第二十章



    瞎子的听觉极为灵敏,而他在密林的树隙中起落穿射,不可能不碰校梢。
    瞎子听到了异声,抬头上望,那双有白天黑半启半闭的眼睛,似乎令人一看就感到
恐怖和怜悯。
    他心中一震,扭身抓住了一根横枝,悬吊在树上向下望,不由苦笑。
    他怎能向一个瞎子扑击?荒谬!
    瞎子仍然抬头,转动着头部用力倾听。片刻,再次低下头探出一枚,馒馒迈出一步。
    他想:瞎子不知道有人悬挂在树上。
    瞎子已将探出第四步了。
    “大叔,你要干什么?”他轻灵地跃落在瞎子身边大声问:“你知道人身在何处
吗?”
    “我要到朝阳村,这里是村南的老松冈。”瞎子笑笑说:“老汉在这里土生土长,
三十五岁才失明,冈上每一株老松我都知道在什么地方。咳!你是谁?”
    “不要问我是谁。”他说:“你鬼鬼崇崇……不,抱歉。你这样猫似的一步一探,
是何用意?”
    “老爷要到殷老爷家报信,听说村中来了作公的,我害怕。”
    “哦!殷者爷,是不是殷天翼?”
    “是呀。”
    他心中一动,也心中一跳。
    “大叔,报什么信?”他镇定地问。
    “他家的大小姐,在南面的柏岭出了意外。”瞎子的脸上,出现焦灼的表情。
    “哎呀!出了什么意外?”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他沉不住气了,可知真如姑娘在
他心中已有了份量。
    “被……被一群凶恶的人绑走了。”
    “你……你说真的?”
    “什么话?老汉诺大年纪,和你说假话好玩不成?哼!岂有此理!”
    “大叔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大叔你双目失明,怎知道殷姑娘是被人绑走的?”
    “我失明,耳朵又没聋。”
    “大叔,可否说来听听?”
    “你……你是……”
    “我是殷姑娘的朋友,姓王。”
    “真的?”
    “我也不是与大叔说来玩的。”
    “那可好。老汉在草棚内睡觉,被一阵刀剑声惊醒了,听到许多人的喝骂声,和殷
大小姐的咒骂。后来,听到殷大小姐的尖叫。
    “听到一个嗓子抄嘎的人说:‘先把她绑在树上,等接班的人来了,再把她押回去
给公子。’”
    “那是多久发生的事?”
    “我算算看,我从柏岭走到老松冈……”
    “柏岭在何处?”
    “在南百,上下约有四五里,最多六七里……”
    “大叔,你不要下去了,村子里鸡飞狗走,危险得很,去不得。”
    “你是说……咦!你不在吗?”
    国华已经走了,走得飞快。
    瞎子摸摸脑袋,走得飞快。
    “唔!可能者大真的料错了。”瞎子自言自语:“老二建议来这一手,很可能完全
推翻老大的判断。糟!我恐怕赶不上呢!”
    后面那座小山满山苍绿,那是经冬不凋的柏林,不用问,一定是瞎子所说的柏岭。
    可是,一上一下,不是四五里,也不是六七里,而是十一二里。
    国华心悬真如姑娘安危,拼全力向山下飞赶。
    站在山顶上,四顾一览无遗,但一下到山腰,什么都看不见了,甚至连方向也不易
弄清。
    刚到达山下,便看到三个青衣人向西沿岭脚向东飞奔,三两起落便消失在林影内。
    他吃了一惊,可能是姑娘已经被带走了。
    关心由乱,他一咬牙,折向急迫。
    追过一处山鞍,再也看不到时隐时现的三个青衣人了。略一察看山势,便看出那三
个家伙所选的方向,有些地势崎岖,是不宜行走的。
    他顾不了许多,认准方向穷追。
    绕过一座山脚,他愣住了。
    对面山坡的枯草坪中,十二个高手名宿也愣住了。
    避无可避,冤家路窄,双方相距仅五十步左右,双方大眼瞪小眼,为这次狭路相逢
发愣是玉树公子与一群爪牙,似乎正在歇息,或者正在商讨某些事。
    他看到几张熟面孔:炼魂真君、白无常、狂龙的口盟兄弟真河使者章世鸣。
    “好家伙!是你!”玉树公子怪叫:“过来谈谈,咱们该亲近亲近。”
    似乎人全在这里,不见有人押解俘虏,真如姑姬呢?是不是已经押走了?
    即使玉树公子不叫他,他也要过去的。
    十二比一,他想起了星罗剑阵。纤云小筑的人经过常年列阵训练,行动的默契已近
乎心意相通境界,因此结陈的速度妙极,结合得天衣无缝。
    眼前这十二个人,武功造诣彼此相差悬殊,以炼魂真君和白无常来说,只能算是供
跑腿的货色,参予围攻便成了最弱的一环,没有决定性的威胁,所以十二比一,危险性
不至于比四女的星罗剑阵大多少。
    他已经有了心理上的准备,那就是不绘对方有列阵的机会,
    一万个人吃喝呐喊,只是一盘散沙;十夫长带十名精兵列阵,则是一个坚强的战斗
体。
    他深深吸入一口长气,情绪开始放松。
    “是啊!咱们真该亲近亲近。”他笑容可掬向前接近:“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
早晚会碰面,反正事情早晚得解决,愈早了断愈好。”
    “是的,早了断早好,你老兄快人快语,说话颇有豪气。”玉树公子阴笑:“以往
咱们不曾碰头,江湖上论英雄人物,居然没有你老兄一席地,这是非常不公平的事,你
老兄足以脐身英雄人物之林而无愧色。”
    “好说好说。阁下玉树公子的名号声威,在下久仰,当然凭在下这种小人物,萤火
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
    说话间,已接近至三丈内,彼此口中客气,神态与风度都能保持良好。
    十二个人,不曾移位包围,玉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具有未来武林霸主的风度。
    “怎敢?你客气。”玉树公子大笑:“如果你不敢,就不会上我老婆的床。”
    这句话就粗俗得不合身份啦!听得国华浑身绽起鸡皮疙瘩,
    本来,与江湖人三教九流人物鬼混,话说得文雅,怎能受到那些人的认同?
    他在江宁做混混泼皮,不也是满口脏话吗?
    “哦!你没认错人吧?”他笑问:“上你老婆的床,人数真不少呢?”
    “你以为你花拳张奎,冒充王一鸣就可以瞒住本公干了?”
    假使王树公子曾经在殷家与乃父狂龙会合、不就会仍然把花拳张奎和王一鸣看成两
个人了。
    天涯怪乞已落在狂龙手中,已经招出花拳张奎、王一鸣、王寄是同一个人,但哪一
个是本来面目,天涯怪乞也弄不清真假。
    “哈哈!原来你把在下硬给看成花拳张奎。好吧!就算我是花拳张奎,你和我谈什
么,又了断什么?不错,我不认识我曾经和你的妻子凌云燕上床……”
    “我从不计较她和谁上床,她也不过问我和哪一个女人上床。”玉树公子情不知耻
笑说:“天下这大,无奇不有,有些地方可以共妻,有些地方妻子可以出借,风俗使然,
不足为怪。你不和她上床,自有其他的人内出的床,呸!你以为我会计较这些?”
    “天杀的!你到底是哪一种丈夫?”他笑骂。
    “三国时代齐先主那种丈夫,他说过一句很伟大的话:夫妻如衣服。我的衣服多得
很,不喜欢就丢,深合我心,所以我认为他是伟大的前辈。”
    “去你娘的!你只会学到断章取义吗?”
    “呵呵!世间有哪几个浑球,读书不是断章取义的?你这混蛋大惊小怪做什么呀!”
    “狗娘养的!我算是服了你。”国华大摇其头。
    双方先互相咒骂挖苦一番,一旁的十一位高手,居然毫不动容,修养到家。
    “咱们该言归正传了。”玉树公子收敛了笑容。
    “好的好的,有话你就说,有屁你就放。”国华依言态度不改。
    既然是花拳张奎,还改什么态度?花拳张奎本来就是闯江湖的混混,说话还会文雅?
    “你是花拳张奎。”
    “对,我是花拳张奎。”
    “你来庐山有何图谋?”
    “银子快花光了,来看热闹增点见识。”国华流里流笑:“一方面是看能不能找到
冤大头财主,捞些银子花花;一方面是山上山下漂亮的女人很多,花拳张奎对上漂亮女
人的床百上不厌,到处播种,这是花拳张奎的坏德行坏习惯之一。”
    “到处播种,蓝田种玉,你他娘的混球,日后那些玉呀花呀,长大了来一场混杂种,
你这狗东西孽造大了。
    “你就没有我聪明,我曾把到手的漂亮女人,不要时就像撕讨厌的衣服一样撕掉算
了。”
    “所以我不如你呀!你这杂种现在宇内之雄,人间司命,我仍然是花拳张奎。”
    “如果你跟我,三年之内,保证可以成为一方霸主,我会全力支持你。”
    “你是说……”
    “向我效忠,财力和人力,我全力支持,任你予取予求,唯一的条件是必须对忠诚
不贰。”
    原来如此,事情简单明了。
    “哇!老天爷!你有这么大方?”
    “我玉树公子的长处就是慷慨大方。”玉树公子傲然拍拍胸膛。
    “佩服佩服,我是愈来愈佩服你这杂种了。可是,我曾经和你的妻子上过床,你不
记恨不计较?”
    “你他娘的话还没听清楚?”
    “听清楚得很,只是有点不相信而已。”
    “你可以继续和她上床,只要你受得了她那一套累死人的怪招。”
    “我领教过了,受不了,所以我溜之大吉。”
    “呵呵!所以我对你加深了一层认识,你这混蛋不是贼骨头,挑得起放得下,是个
好人才。”
    “夸奖夸奖。我不喜欢你妻子那种女人。”
    “喜欢哪一种,随你挑,天下甚大,绝色美女各式各样都有,当你有了极大的权势,
你就可以拥有她们。”
    “要我向你效忠……”
    “你才能有极大的权势,我给你一部份,你自己去努力建造一份,三年必有成。”
    “我有先决的条件。”
    “混蛋!我不许任何人向我提先决条件。”牵涉到影响威信的事,玉树公子冒火了。
    “那就改称要求好了。”国华知道何时应该让步。
    “那还差不多,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和你志趣相同,臭味相投,同样喜欢漂亮的女人,所以我敢挑上你的妻子玩命,
因为凌云燕的确美得令人心动神摇。”
    “呵呵!所以你吃了苦头,这方面你嫩得很。”
    “我喜欢的是另一种女人。”
    “娇娇的,甜甜的,柔柔的?”
    “差不多。你到过朝阳村殷家?”
    “我明白了,你指的是殷家那位小姑娘,曾经和你混在一起的那个小女人。”
    “对,就是她。”
    “她怎么啦?”
    “我要她。”
    “好,我这就派人到朝阳村,家父在那儿抓人,主要的疑犯就是殷家一门老小,现
在应该已经捕获了,我派人去把那小丫头带来。
    “呵呵!我说你这混蛋嫩,一点不假,居然对一个生涩的青梅有兴趣,你他娘的糟
透了。你永远不知道该怎样享受女人,只配让女人享受你,这方面你得向我苦学三年,
呵呵……”
    国华心中一动,有点恍然。
    山区里消息传递缓慢,玉树公子还不知道朝阳村的情势。殷家已人去屋空,消息尚
未传到玉树公子手中。
    这里是柏岭的西面岗岭,真如姑娘落在魔掌,狗腿子们还没将姑娘送过来。
    这群家伙不是在此地坐镇的,必定是经过此地,停下来歇脚或者商量行止,人没送
来乃是情理中事。
    妨始不在此地,他在这里胡扯做什么?
    救人如救火,他必须及早脱身,尽快赶到柏岭,以免来不及了。他顿萌退意,脱身
要紧。
    “我现在就要人。”他进一步试探。
    “去你娘的蛋!”玉树公子破口大骂:“你以为我是神仙吗?伸手一招,捏个诀喝
声疾,就可以把人变出来交给你吗?你他娘的昏了头!”
    “没有人,咱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混帐东西!你敢戏弄本公子,罪该万死!”玉树公子愤怒地咒骂,声落人动。
    这瞬间,十一名爪牙几乎同时飞扑而上。
    电虹飞射,含光剑势如雷霆。
    国华反应超人,飞退三丈。
    身后,人影来势如潮。
    剑光似长虹经天,剑招也是长虹经天。
    玉树公子一击落空,立即乘势追击,如影附形追随不舍,剑势凌厉无匹,志在必得。
身后人影发掌,将国华的身躯震回,让儿子玉树公子的含光剑将国华刺穿,有意帮助自
己扬名立威。
    可是,事与愿违,国华被击退的方位改变了,含光剑一掠而过,反而找上了狂龙。
    玉树公子毕竟是功臻化境的高手,吃惊地沉剑收劲,用千斤坠隐住了身形,几乎误
将乃父刺上一剑,惊出一身冷汗。
    同一瞬间,国华滚出两丈外,恰好碰上,一拥而上。分两面全力前掠的众爪牙。最
外侧的人,是功力武艺最差劲的白无常。
    “啊……”白无常狂叫,砰然摔倒,双脚齐膝而折,是被国华滚动时用腿绞断的。
    “快追!”冥河使者厉叫,首先追出。
    国华已爬起飞窜,眨眼间已窜出五六丈外去了。
    追的人像一窝蜂,渐渐消失在树林远处。地上,白无常孤零零地躺着等死,不住喊
叫同伴来救援,但没有一个人理他,人都追国华去了。
    国华全力狂奔,去势如电射星飞。他身有血沁出,但脚下依然奇快绝伦。
    这一记重击,几乎当堂要了他的命,要不是他及时用绝学保命,九条命也完了。
    “狂龙,你好卑鄙!”他一面逃生、一面在心中呐喊:“我会回报你的,我死不
了。”
    山深林密,只要他的速度能保持最快,不难扔脱赶的众爪牙,远出三五十步外便视
界阻断,不易追踪了。
    他虽然受了伤,速度却能保持最快。
    没有人能快得过飞天狐,即使飞天狐受了伤。
    狂龙估料得十分正确,天涯怪乞在庐山逗留不少时已熟悉庐山每一处角落,既然认
识坐化已经三年的神僧智木大师,也认识智木大师的俗家女弟子殷夫人阂氏,当然知道
殷家弃家逃走,所能藏匿的地方。
    湖岸已经由南湖营水师加以封锁,殷家一门老少包括所有的姆仆,不可能乘船远走
高飞,唯一藏身的地方必定是庐山某一处地方。
    天涯怪乞浪得虚名,表面上孤狂傲世,骨子里却是个怕死鬼,一落在狂龙手中,熬
不了几下刑,便把所知道的消息一一招出,一牵出了殷家母女,不但揭开了殷家母女的
身份,也招出真如姑娘与国华交往的内情。
    殷天翼是当地的富豪,南昌的有名望粮商,朝阳村的家人口简单,不可能牵涉任何
罪案,丝毫不曾引起江龙一群人的注意。
    上次几个爪牙调来南湖营的水师,捕去半年前可能与雷霆剑有关,可能暗中帮助山
东道犯人境与雷霆剑勾结的人,疑犯名单中没有殷家在内。
    只不过爪牙们乘机敛财,制造勒索的机会而已,揍了气忿反抗的小殷真阳一顿,勒
索了殷家三千两银子,以后即不再前来找麻烦,因为殷家一直就不提追回被搜劫而去的
古玩珍饰。
    可是,阂氏是智木大师的高足,武功岂同小可?这就与雷霆剑的关系拉近啦!
    更可疑的是,真如姑娘竟然与王一鸣或王寄,相偕在庐山出没。
    这就是狂龙亲临朝阳村殷家的原因所在,押着天涯怪乞登门问罪。
    可是,殷家早已人去屋空。邻居都是些有身份地位的殷实富户,怎知殷家何时逃匿
失踪呢?
    这一带每一户人家,皆有广厦园林,庭深堂奥。彼此很少往来,冬日更是懒得出门,
谁知道邻居的动静?
    殷家成了重要的疑犯,难怪狂龙誓在必得。
    武林人对外伤未当一回事,破了皮肿了肉看成家常便饭,每个人几乎都备有秘传的、
适合自己体质的金创药,对伤痛的承受力也比受人高出两二倍,甚至十倍。
    天涯怪乞受的是外伤,属于肌肉受损的扑打伤,有的地方皮破血出,多处地方青肿
淤血。不过,他承受得了。承受不了的是肚中的对时丹,对他的心理威胁极为强烈。
    狂龙用暴烈野蛮的手段,改变了他的狂态。
    当他走上至山南最东面的含鄱岭道路时,他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烂棉袄百袖
衣血迹斑斑。垂头丧气直不起腰来,脸上呈现痛苦的线条,双目无神、脚下蹒跚。
    含鄱岭,在庐山的东面稍靠南,是山南山北的界山,事实上也是九江、南康两府,
德化、星子两县的分界点。
    岭俯瞰着翻阳湖,似乎要将鄱阳含在日里,所以叫含鄱岭。
    这里,也是两县县民的陆路交通要道,但旅客甚少,人们往来以乘船为主。
    小径沿山腰南行,绕过一处山鞍,开始向下降,俯瞰风高浪急,浊浪排空的浩瀚鄱
阳湖,与风平浪静时多了一层粗矿的原始美感。
    远看大孤山似在汹涌浊浪中浮沉,人们真会担心这只鞋到底能支持多久才会沉没。
    山场里临湖处的第一座村落,西北便是虎门,是九奇峰的第一峰,也是山南山北的
分水岭。
    横门村,只有百余户人家的小村。虎门也称横门口,村落当然不能取名为虎门。
    老花子在村北一家农舍前止步,伸手试推沉重的大门,推不开,略一沉吟,只好叩
门。
    门久久不开,他重出门廊,下阶打量屋两侧,想绕到东便门看看。
    门及时而开,一个红眼睛酒糟鼻,年约半百的人当门而立,看到阶下的老花子,似
乎有点意外。
    “咦!杜兄,你好像打了一场狠架的老狗。”中年人的乌鸦嘴开口就难听:“遭到
什么祸事了?”
    “一言难尽,老花子栽到家了。”天涯怪乞苦着脸走上门廊:天涯怪乞走了亥时运,
完蛋了。”
    “狂龙?”
    “你他娘的乌雅嘴倒是怪灵的。”
    “一点也不奇怪,这里他们已经搜查过了。”
    “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喝两碗酒搪寒?”
    “我为什么要请你进来,活腻了嫌命长吗?收容狂龙的对头,我可没有这份胆气。”
    “什么狂龙的对头?我现在是狂龙的专使。”
    “你?你配吗?算了吧!你这种佯狂傲世的货色,狂龙能用你?你少臭美。”
    “你必须相信。”
    “我决不会相信,除非狂龙在此地亲口所说。”
    “他娘的混蛋,你这家伙势利起来了。不瞒你说,我真是狂龙的专使,前来找你酒
疯戚明帮助。查…些人的下落,冲老朋友份上,你必须帮忙。”
    “你说说看。”酒疯戚明一点也不疯,就是不请老朋友进门,以免惹祸招灾。
    这年头,谁不势利?尤其是牵涉到狂龙的事,淮也招惹不起。
    “你老兄一定记得朝阳村殷家的人。”
    “这……不错,去年,殷夫人还到过铃冈岭寒云寺荐福,她那位大小姐又美丽又活
泼,而且善良。”
    “她到铃冈岭寒云寺进香荐福,是不是在贵村落脚的?”是见定阎王了。”
    “这……有这么严重?”
    “你看我被打成这鬼样子,还能不严重?戚老兄,你一定要救救我,拖我一把,看
老天爷份上,给我一点有关罗家的线索。”
    酒疯戚明掩上门,在门廊内背着手走来定去,低头沉思,不住口中念念有词。
    “怎样,戚老兄。”天涯怪乞催促:“我已到了生死关头,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该到铃冈岭寒云寺去找线索。”酒疯郑重地说:“我曾经
    留意过寺旁的朝阳洞,洞内寒气袭人,站片刻都受不了,但里面却发现有人盘坐的
痕迹,有人在洞内练抗拒阴寒的上乘内功。我想,寺内的和尚,很可能与殷夫人母女有
关,假使殷夫人母女真
    是身怀绝技的高手,那就相去不远了。”
    “谢谢你,我这就跑一趟铃冈岭。”天涯花子急急地说,撤腿
    便跑:“我的时辰不多了。”
    不久,酒疯戚明宅后的烟囱,升起了袅袅炊烟,但却不是起
    炊的时候。
    从此,江湖上消失了天涯怪乞的踪迹。
    国华坐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深处,定下心神运上乘内
    功心法行功疗伤。
    这里是马祖寺南面半里的马祖洞,洞口不大,往里走三五丈,洞已变成约三尺圆径
的小洞,一溉清泉流了洞口,谁也不注意里面到底是何光景。曾经有人爬进去探险,爬
了百十步就吓得屁滚尿流逃出来了。
    其实洞深三时左右,前二里只能爬行,想想看,谁有胆量与精力爬行两里?因此,
自古以来,这座著名的马祖洞底细,一直不为世人所知。
    他就坐在洞深处,像是坐在一座两层楼高的大厅内,寒气反而没有外面浓。洞太黑,
他无法观觉洞内的奇形怪状钟乳石和石笋,也懒得理会上面爬满的黑、白大编幅,下面
遗留的近尺厚蝙蝠粪五灵脂,奇奥奇腥,但丝毫不会影响他的情绪。
    他所要求的是:一绝对无人侵人打扰。
    庐山的山区中,到处都有狂龙的爪牙活动,恐怕只有这座不为世人所知的马祖内洞,
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也许传说中的竹林幻境更安全,而竹林幻境到底在何处?恐怕只有神仙才能知道了。
    狂龙一群人狂搜吴彰岭一带山林,不会派人搜索柏岭。
    狂龙的内力修为超尘拔俗,撼山拳已修至化境,力道千钩,一丈以内无人能当。
    可是,国华在撼山拳的重击下逃得性命,这一拳要不了他的命,但也被震伤了内腑。
变生仓猝,护体神功未能全部发押保护的效能,狂龙的修为也比他深厚,不当堂毙命,
已经进奇迹了。
    狂龙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没有人能在中了撼山拳全力一击之下保住性命,而现
在,国华不但没死,而且逃掉了。
    十万火急的捕杀令颁下了,狡龙把彻底搜索三只鹰联络站,穷搜雷霆剑一家的重要
大事,暂时搁开—旁,倾全力穷按国华的下落。
    申牌初,国华重新出现在老松冈。
    那瞎子早就不在冈上。下面的朝阳村,依旧戒备森严,但不是狂龙那些走狗,而是
德化县派来的捕房公人和九江府衍源来协助指导办案的捕快。
    真如姑娘不可能还被绑在柏岭,他必须到般家看看,至少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
    救人如救火,现在,他不打算退缩了。
    接近村口,立即引起两名守栅公人的注意。
    他泰然举步,半干的狐袭搭在左肩上,右手点了一根三尺竹杖,大摇大摆一派公子
哥儿气概,从容不迫向村口走来。,
    两名公人一怔,斗盖帽下的两双怪眼,不住打量这位英雄潇洒、气概不凡的公子哥
儿。
    “站住冲一名公人劈面拦住低喝:“干什么的?报上姓名来意。”
    “唔!你们是县里派来的公人。”他微笑:“我姓王,来找午间在这里办案的陈大
人。奇怪,怎么看不到他们的人呢?他们不是有很多人吗?”
    “陈大人已经走了,你是……”
    “殷家的人到底怎样?”
    “他们早就逃掉了。喂!你到底是……”
    “我叫王一鸣。”他嘻嘻笑:“也叫王寄,或者叫花拳张奎。公爷,你爱怎么叫,
悉从尊便。”
    两名公人大吃一惊,几乎要跳起来。
    “你……你你……”盘问的公人张口结舌。
    “狂龙在找我,我也在找他。”
    公子神魂人窍,伸手拔刀。
    “啪!”耳光声暴起。
    “我不为难你们,毕竟你们是奉命行事的人。”国华夺过单刀,一折两段往旁一丢:
“就算刚才你并没有盘问我,甚至不会见过我,好不好?”
    “这”
    “身在公门好修行;我看出两位还有良心,不会帮着远从京师来的旗人狗官,来迫
害本地的乡亲。劳驾,请将殷家的消息告诉我好不好?”
    “这……这这……”
    “老兄,公爷,我一定要知道,一定。公爷,不会让我失望吧?”
    “好,我说。”
    “谢谢,你真好心,老天会保佑你的,不会让凶神恶煞来要你的命。现在,你的命
已经保全了。”
    “殷家一门老少,经仔细查骏,是三天前举家逃走的。事先曾经周密准备,有计划
地逃之天天。迄今为止,仍无丝毫线索。”
    “哦!真的?没骗我?”
    “在下决不会说假说,你三定会找其他的人再追问,在下没有说谎的必要。”
    “好,我信任你。”国华点头似表嘉许:“并谢谢你的合作。村子里和殷家,真没
有狂龙的人了?”
    “没有,他们全部出动去……去提你。”
    “谢啦!两位真是大好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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