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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门圣女》


第二十五章 善心恶报



  “你们扬名挖咱们的龙窟,不得不来呀!”为首的中年人也冷冷一笑:“咱们的行动,
确也瞒不了有心人。你们,就是有心人之一。咱们已经通知你们了,双方已经有了利害冲
突,为了保持往昔的交情,不要再有任何往来。你们再三要求见面洽商,未免太不上道吧?
好,有何见教?”
  “你作得了主?”书生沉声问。
  “当然,不然我来干什么?”中年人傲然地说:“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有利害损益,
你们的要求,如果严重影响咱们的权益利害,我不可能答应你。力所不逮的事,答应了也是
枉然。”
  “我明白。”
  “姑娘明白就好,你们的传话信使说,你们有本会重要的消息作交换条件。很好,这证
明你们是很上道的人。两者之间任何事务,都应该是互惠的。友谊并非无价,再好的朋友也
有限度与范围。现在,我相信双方的看法,异同的差距不会太远了,请提出你们的要求。”
  “阁下是否认为,双方对付王若愚的策略,都无法获得成效?”书生还不打算立即提出
要求。
  “事实上确有困难存在。”中年人不得不承认事实,迄今仍然撼动不了王若愚也是事
实:“想浑水摸鱼的江湖群雄太多,增加咱们不少困难和损失。”
  “所以,我认为双方皆必须有改弦易辙的必要,双方各让一步,在利害上加以调整,进
一步建立合作的初步协议,对双方都有好处,是吗?”
  “当初坚拒合作的是你们。”中年人立即开始指责对方的过错。
  “当初的情势不同,有依情势调整的必要,是吗。”
  “贵方对调整有何高见?”
  “我方准备进行大规模引虎入阱计划,需要充足的人手,请派人与我方联合行动,共襄
盛举。成功之后,先交由贵方追出藏宝图,最后人交由我方处治,如何?”
  条件非常大方,于对方有利,这种大幅度让步的策略,对方必定万分欢迎。
  “派人与贵方联合行动?”中年人不领情,大惊小怪:“本会组织严密,行动鬼神莫
测,你们能配合?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怪事,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妙打算。”
  任何简单的事如果深究,必定问题重重。
  “我只需要贵方派几个有份量的人配合行动,不算过苛呀!”
  “我那些有份量的人肯听你的吗?”
  “只要你们副会主下令,他们敢不听吗?”
  “又是妙打算。”中年人摇头苦笑:“江副会主本人,也差遣不了几个有份量的人,除
非你们的人,能接受我的人指挥派谴,不然免谈。老实说,你们的人,也没有指挥位高辈尊
的名宿,要他们听命的份量。”
  “这就得考验贵会的指挥权威,看贵会是否真的组织严密了。任何一个组织,下属如果
有桀骜不驯,目无尊长,抗命玩忽,阳奉阴违等现象,这个组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
大事的。”
  “你讽刺本会吗?”中年人脸色一沉。
  “我只是就事论事,无意讽刺任何人。”书生也许知道言重,赶忙陪笑:“请别介意,
我们有极为重要的消息,这消息牵涉贵会的安全与威胁,值得交换贵会派人配合我们行
动……”
  “免谈。”中年人坚决拒绝:“本会的人,决不可能接受外人的指挥,他们都是忠心耿
耿的死士,只有在自己人的指挥下才奋不顾身。只有一个办法可行,姑娘。”
  “你是说……”
  “你们接受本会的人指挥。”中年人的话斩钉截铁。
  “不可能……”
  “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告辞。”中年人抱拳行礼,手一挥,偕同伴昂然出亭走了。
  “可恶!”书生愤怒地大叫。
  书生的要求,也的确不上道。一个组合既然以秘密见称,所有的人必定只接受自己的上
司指挥,决不可能听命于外人,以免泄露秘密。即使是同一单位,指挥系统也必须是单一
的。要他们接受外人的指挥,简直是开玩笑。
  “我们怎办?”另一位书生忧形于色:“江副会主拒不出面,说是已调往湖广,人在情
在,我们不可能说动这里的负责人,助我们一臂之力了。”
  “没有他们相助,我们同样会继续进行,哼!没有什么了不得。”书生恨恨地一跺脚,
觅路下山。

  三个假书生沿大道返回州城,二十里路算不了什么。
  但烈日炎炎,身上绑得密不透风,头上虽然加了一顶遮阳帽,仍然热得受不了。
  降下一处小山坡,总算不错,路两旁松柏成荫,人靠路侧行走,热浪全消。
  她们的脚程开始加快,山风一吹,松涛声一阵阵传来,入耳便本能地感到暑气全消。
  前面有四个村夫,脚下慢吞吞,宽大的青灰色直裰,外面没加腰带,里面到底掩藏了些
什么玩意,外表是无法看出的。
  四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神情悠闲愉快,各人手中的问路杖轻点,似乎用不着,用来
无力。
  三个假书生脚程快,逐渐赶上四个村夫。
  远在二十步外,为首的假书生突然脚下一慢,星目冷电湛湛,留心打量四个村夫的背
影。
  “四姐,怎么啦?”第二位书生问,狐疑的神情明显:“有何发现?”
  “这四个村夫。”假书生嗓音放低:“仔细看,他们的脚下。”
  “快靴!”两位同伴同声低呼。
  如果真是村夫,必定穿草鞋或布鞋。
  快靴,指薄底半统的靴子,虽然也是布制的,可以保护脚踝,底薄易于探索和发劲。
  “有人知道我们的动静。”
  为首的假书生倒抽了一口凉气,警觉地将佩剑改系在腰带上。
  她们扮书生,佩剑也适合身份用挂剑式,柄在肩前。这种挂剑式拔出不易,交手时剑鞘
更是累赘。
  “也许是参与夺图的群雄,四姐是否疑心太大?”
  “是吗?王若愚住在城西郊,这里是东北十里外,你居然相信有参予夺图的人,在这里
无所事事,走在路上悠闲地聊天?”
  “哎呀……”
  “小心准备,他们将有所举动了。”
  她们脚下一慢,速度便与四村夫相等,保持十余步距离,对方当然发觉有变了。
  第一个村夫转身,第二个也转身往外移。
  “你们才来呀?”那位剑眉虎目,一表人才的壮年村夫,一面脱下直裰露出里面的劲装
和佩剑,一面笑吟吟打招呼,笑容带有邪恶味。
  拉掉包头的布巾,完全露出本来面目。插在腰带上的剑古色斑斓,没有剑穗装饰,云头
是紫水晶刻的。
  “原来是你,邪剑书生南宫独步。”假书生四姐心中一宽,警戒的神色消退了些:“你
是货真价实的书生,嫉妒我这一身书生打扮,抢了你的光彩?”
  书生扮村夫,女人扮书生,谁都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但熟识的人一眼便可看出底细。
  邪剑书生是邪道中了不起的风云人物,剑术与传统的正宗剑术不同,被人目之为旁门左
道,经常突发奇招双手运剑,令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所以称之为邪剑,在江湖极具声
威,行事全凭当时情绪的好恶任性而为,性情也邪味十足。
  “天下间名不符实的书生多如牛毛,冒充斯文的人更是满坑满谷。在下总算曾经读了几
本书,冒充书生并不怎么离谱。你真的认识我?”邪剑书生邪笑着向前接近:“我知道你是
个假货,却不认识你,你是……”
  另三个村夫,已成弧形把三书生圈入半包围圈内,随时皆可能拔剑攻击,敌意相当强
烈。
  “反正我认识你就是了,你带了几位朋友,不时在王若愚附近出没,却又没有动手攻击
的打算。”假书生四姐虽略感紧张,但并不害怕:“放手吧!南宫独步,你人数太少,毫无
希望,何苦冒不必要之险?”
  “我等你,用意是希望和你们携手合作。加上你们的人,我的人手就足够啦!”
  “你真的在等我,不是临时起意?”假书生四姐笑问。
  “是呀!等你,等到了,不是吗?”
  假书生脸色一变,警戒的神色猛然加强。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这条路。”
  “我等到你们了,就表示我知道你们必定走这条路,这是前往州城的唯一大道。”
  “只有某些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假书生急急拔剑:“那么,你们是……”
  一声长笑,四个村夫几乎同时动手扑上了,剑出鞘人已迫近,剑上风雷骤发。
  “铮铮”两声狂震,假书生封住了两剑,退了两步,硬封硬接劲道差了一两分。
  一声怪叫,邪剑书生的剑虹,突然以更快一倍的速度,斜身滑进大回旋,锋尖倏然贴身
斜吐,化不可能为可能,斜贯入假书生的右小腿外侧。
  “哎……”假书生惊叫,疾退丈外。
  邪剑书生却不乘胜追击,横跳出八尺外到了上风位置。
  假书生右脚一软,向下一挫,想跳起来却又力不从心,右小腿被刺穿,痛楚陡然光临,
右腿拒绝支撑,跳不起来反而下挫。
  剑破空化虹而至,噗一声击中她的右肩井。
  是邪剑书生掷出的剑,柄前尖后沉,速度惊人,即使她能忘了痛楚双脚可派用场,也避
不开剑柄的闪电一击,仰面便倒。
  “都留活口!”邪剑书生大叫,屏住呼吸一跃而上,抬回剑抓了假书生急拖三丈,然后
扭身大喝一声,把假书生摔飞出丈外。
  三名村夫,已把另两个假书生逼得手忙脚乱。
  “这个一定是活的。”一名村夫击落一名假书生的剑,抢入一脚将假书生踢翻,拖了人
远出三丈外,立即按住人上绑。
  另两名村夫,联手把第三名假书生刺了两剑,也将人拖离现场。
  从他们的举动可以看出,他们已经知道假书生会施放迷香。邪剑书生先前说不认识假书
生四姐,毫无疑问他在撒谎。
  三个假书生全被活擒。即使一比一,三个假书生也不是邪剑书生四个人的敌手,武功差
了一段距离,迷香也因对方知道底细而早加提防,完全失去作用,输定了。
  “我是问口供的行家。”邪剑书生一面捆绑,一面阴笑着说:“你最好不要引发我的邪
性。”
  “哎唷……你……”假书生四姐尖叫,原来血流如注的右小腿创口,被邪剑书生乘机拧
了一把,痛得直冒冷汗,支持不住啦!
  “我要口供,要有关威胁与安全的消息。”
  “天杀的!原来你也是黑龙的……人……哎……”
  “你现在才知道呀!不嫌太晚了些?你认命……”
  身侧多了两个人,一个老村夫和一个老村妇。
  “不晚不晚,呵呵!还来得及。”老村夫怪笑:“现在,你也认命吧!”
  邪剑书生一惊,但看清是一双老村夫妇,哪将两个老男女放在眼下?
  “混蛋!”他大骂,抓起剑要跳起来:“你这该死的糟老头……”
  他只留意老村夫的手中打狗棍,没留意老村夫右手袖底吐出的一根乌黑的尺八铁如意。
  打狗棍来势太快太猛,他来不及用剑封架,人还没挺身站起,百忙中左手急抓扫来的打
狗棍,铁如意已到了眼前,已来不及有所反应了。
  “噗”一声响,右肩尖挨了重重一击。接着左肩也一震,肩骨像是碎了。
  他认识这根铁如意,后悔无及。
  如果早知道来人的底细,他决不会抓剑又抓棍,妄想攻击。
  “无我瘟……神……”他哀叫着摔倒。
  这瞬间,他知道大事去矣!这交手的刹那间,另一面他的三位同伴,已经被老村妇全部
摆平在地上了。
  无我瘟神已经够可怕了,老村妇似乎更为可怕。他的三个武功了不起朋友,竟然禁不起
老村妇一击,瞬间便躺了一地,这怎么可能?
  令他心胆俱寒的是,老村妇无意留活口,逐一检查倒地的三个人,在每人的天灵盖加敲
一棍,表示早些把人送入鬼门关。
  “你邪剑书生在江湖名号响亮,剑术自成一家,声望地位甚高,在黑龙会必定有相当高
的地位。”无我瘟神站在一旁,打狗棍点在他的小腹上:“在你口中,一定可以查出黑龙不
少秘辛。呵呵!我要口供。”
  “去……去你娘的口……供!”
  “呵呵!老夫……”
  百了枭婆处理了最后一个人,拖着打狗棍走近。
  “瘟神,毙了他算啦!”老枭婆心硬如铁,似乎杀人并不比踏死一个蚂蚁严重:“你得
不到口供的。”
  “为何?”
  “他已经暴露黑龙会爪牙的身份。”
  “所以才要活捉他……”
  “在他不曾暴露身份之前,只能逼出他邪剑书生的其他口供,一旦……他完了。”
  邪剑书生口中掉出咬断了的舌头,鲜血泉涌而出,手脚猛烈地抽搐挣扎。
  “真够狠的。”无我瘟神颓然收棍。
  “没有人能从黑龙的爪牙口中获得口供。”百了枭婆摇摇头:“所以很难挖掘黑龙的根
底。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问口供的人,会迷魂、离魂、撼神等等邪门绝技,而且道行不浅。”
  “罢了!我对这种邪术一窍不通。”
  “这三个假货……”
  “是那批神秘男女的女人。”
  “怎办?”
  “让她们和黑龙算账,咱们不能乘人之危,毙受伤的人,走也!”
  老村妇是百了枭婆,三个假书生已经知道她的底细,正等候恶运临头,眼巴巴等死。
  出乎意料之外,老枭婆居然饶了她们。

  百了枭婆与王若愚走在一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至于无我瘟神与何人并肩站,就无人
得悉了。
  假书生三个人,总算知道这两个可怕的魔道老前辈,一同化装易容在外走动了。
  假书生四姐与一位同伴,受伤不算严重,但伤的是腿部,可就麻烦了,还有将近十里路
要走,只有一个人掺扶,想得到必定困难重重。
  现场留有四具尸体,再不走后果可怕。一个人扶了两个人走山路,走不了一里就难以支
持了。
  “得重新裹伤。”四姐痛得冷汗直流:“创口崩裂,我……我支撑不住了。”
  三人在路旁歇息,重新撕衣带裹伤。
  “四姐,我耽心黑龙会另有策应的人。”唯一没受伤的假书生惶然不安,不时向北面张
望:“邪剑书生死了,策应的人一定知道有变。”
  “真的可虞。”四姐本已苍白的脸色更苍白了,惊恐写在脸上:“狼子野心,黑龙未免
做得太绝了。按理说,我们是传话的代表……”
  “只怪你说的那些话不得体。”受伤的同伴忍不住出声埋怨:“威胁性的话说得太明
显,所以会引起他们的杀机。”
  “你怪我?我也是奉命传话……”
  唯一没受伤的假书生,突然跳起来拔剑戒备。
  南面十余步外的坡角,出现一位书生,高大雄健,不会是假的了。穿的是青衫,是不是
真的书生就很难说了,腰间佩了剑,龙行虎步,至少不会是女人假扮的。
  三个假书生大吃一惊,但随即互相一打眼色,神色恢复镇静,但仍保持极端的警戒。
  是王若愚,正式佩剑在外行走,而且远离州城,出现在城北郊是非场。
  有不少人在城北的山林乡野寄宿,城北郊早已成为江湖群豪活动的是非地。
  三个假书生,就是前来与黑龙谈判的,谈判失败破裂,几乎惹起杀身之祸。
  王若愚是众所注目的人,在前来夺图的牛鬼蛇神中,绝大部分贪心鬼认识他,一看便
知。他是人人必欲得之而甘心的目标,虽则有些人还没表示明显的敌意。
  “哦!你们怎么啦?”他一眼便看出有人受了伤,而且更看出是女人,所流露出的敌
意,已从对方拔剑戒备的举动感觉出来了。
  他快步接近,没流露出敌意。假书生心中一宽,向同伴打眼色。
  “不要接近。”假书生伸剑沉叱:“我们有人受了伤。”
  “唔!似乎不怎么严重。”他在丈外止步:“或许不需在下相助,也不便相助,你们是
女的。”
  “女的又怎样?”假书生的剑垂下了,表示没将他看成敌人。
  “不怎样,反正不关我的事。谁伤了你们?”
  “邪剑书生南宫独步。”
  “唔!那混蛋相当了不起,难怪你们要遭殃,他的真才实学,其实比目下的十大剑客高
明一分半分,而且精明阴毒。”
  “他如果不是黑龙的人,有几个党羽相助,我们不见得怕他。”假书生傲然地说。
  “他是黑龙的人?”王若愚一怔:“应该不可能呀!那家伙骄傲自负,自视甚高,目无
余子,怎肯投入黑龙听人驱策?”
  “地位高就可以使他就范,他在黑龙的地位决不低于盟旗令主。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
百了枭婆和无我瘟神。”假书生干脆收了剑,敌意完全消失。
  “他们帮我们捉住了邪剑书生,毙了另三个爪牙,就在那边里外的树林里。”假书生用
手向北一点:“没得到口供,那畜生自杀了。”
  “哦!两位前辈呢?”
  “往北走了。”假书生说:“也许你可以追上他们。”
  王若愚戒心尽除。如果百了枭婆与无我瘟神帮助这三个假货,必定认为是友非敌,何况
所对付的人是黑龙,在感觉上就有几分同仇敌忾的认同感。
  “追不上了,他们去找两条龙的巢穴。”王若愚泰然地走近:“你们在何处落脚?得赶
快离开。白昼黑龙的人以各种面目走动,谁也不知道哪些人是黑龙的党羽,他们有人被杀,
必定有人追查凶手,你们……”
  “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四姐一脸痛苦:“如果能走,我们早就逃入城躲起来啦!”
  “好吧,我帮你们扶一个。”王若愚热心地表示相助:“我送你们进城。”
  “谢谢你啦!”假书生四姐大喜过望,挣扎着站起像是弱不禁风。
  王若愚急急上前相扶,拉手搭肩扶住小腰肢挽了便走。
  没受伤的假书生,阴笑着搀扶同伴举步。
  北面,人影掠走如飞。
  路右的树林深处,也有人向大道急走。

  王若愚不认识这三个扮书生的女人,只知道她们相当年轻,武功不怎么样,因此三个人
就有两个人受伤。他料想三女即使是他的敌人,也奈何不了他,没有威胁可言,他必须冲道
义份上帮助她们脱险。
  他搀扶着假书生四姐,跟在两女身后,四姐的身躯香喷喷,整个胴体几乎挂在他身上贴
得紧紧地。他心无旁骛,小心翼翼避免四姐的伤脚触地。
  如果有人追来,他有阻止来人行凶的责任,因此行走中,不时回头察看后面的动静,完
全忽略了三个假书生的举动。
  三个女人并不急于逃走,搀扶受伤的人,慢慢走名正言顺。事实上扶着脚部受伤的人行
走,想走快也势不可能,一步一停顿,甚至有同时跌倒的可能。
  三个女人的荷包,已在动身时悄悄打开了。
  微风从前面吹来,送来阵阵幽香,掩盖了其他异味。
  所泄放的迷魂药物,也没带有异味。
  入鼻即昏的迷药不可能有,人的抵抗力是相当顽强的,如果昏迷,那表示已经嗅入不少
了。
  仅走了百十步,他突然脚下失闪,重心不稳脚下一虚,几乎摔倒。
  “咦……”他轻呼,吃力地止步。
  假书生四姐的右手突然抬起,噗一声重重地劈中他的右耳门。
  “越野走。”四姐急叫:“后面好像有人追来了。”
  一直不沾地的右脚,恢复了走动的功能,银牙一咬强忍痛楚,拖了昏迷的王若愚,钻入
路右的树林,居然相当快捷,尽量往林密草深处急奔。
  果然有人追赶,人已接近至半里内了。

  百了枭婆与无我瘟神并没远走,藏身在树林中静观其变,因为他俩相信,必定还有后续
的人收拾残局。
  如果邪剑书生这四个人,真是黑龙的党羽,不论邪剑书生所办的事是否成功,必定会通
知某些负责的人。
  假使失败,也会有人前来调查结果。
  岂知料错了,果然有人前来,但却是过路的人。
  八个人是从北面来的,为首的人赫然是电剑公子。
  四具尸体就摆列在路旁,远在三十步外便可看到。
  看到了尸体,八个人飞奔而至。
  “咦!这人是大名鼎鼎的邪剑书生。”电剑公子翻转尸体察看,大感惊讶:“受伤后自
杀的。真古怪,谁有逼他自杀的能耐?”
  “黑龙。”飞龙剑客自以为是:“要不就是九幽门。只有他们才拥有比邪剑书生更高
明,更具声威的超拔人物,才有逼死这家伙的能耐。”
  “凌兄,神龙也人才济济呀!”电剑公子信口说。
  “神龙在城西郊,监视王小辈那些人。”飞龙剑客说出理由,表示不是信口开河:“九
幽门神出鬼没,迄今还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何处活动。这一带直至风穴山,全是黑龙的活动地
盘。陈兄,你不是要来查黑龙的消息吗?这四位仁兄被杀,我敢说必定与黑龙有关。”
  “你是说,我们的处境也同样危险?”
  “咱们人多。”飞龙剑客胆气因人多而大言不惭:“你我的剑,其实并不输于邪剑书
生。黑龙知道利害,不会付出可怕的代价除掉我们,何况我们并没公然与他们为敌,他们不
可能知道我们在暗中等待时机。”
  远处传来两声唿哨,是吹手指发声的信号。
  电剑公子跳起来,一打手式,八个人立即动身,展开轻功飞赶。
  电剑公子老谋深算,另派有策应的人。
  迄今为止,他一直就避免与王若愚冲突,可知他的计划中,还没有对付王若愚的打算。
  这当然也是他计谋中的一部分,追随他的人,根本不了解他的真正计划和意图。至少,
飞龙剑客与寒梅就一无所知。
  他的同伴有所发现了,因此不顾一切用轻功急赶。

  这里是城西北五六里,洗耳河西岸的一座农庄,只有十余户人家,但外有庄墙,内有坚
固的楼房,一看便知是一处富裕的农庄,庄主的房合格局恢宏,大院子套小院子,人藏身在
内,出动一两百人穷搜,也难将人搜出,是最理想的藏匿处所。
  庄东的果林内,十余名劲装男女,不住向庄内窥伺,但久久毫无行动的表示。
  终于,庄门出来了两个中年人,背着手神态悠闲,缓步到了果林前。
  林子里也出来了一男一女,也显得神态悠闲。
  双方都表现得一团和气,外表也没呈现敌意,打扮与所有的参予夺图群雄相同,没有特
殊的气势流露。但双方都心中明白,双方在脸型神态上,都动过手脚,经过简单而又相当高
明的化装术,掩去本来面目。所佩的尖刃,也只是普通的刀剑,要想从兵刃上分辨身份,是
不可能的事,更不可能从面貌特征,认定对方的身份。
  “诸位辛苦了。”庄内出来的为首中年人,一团和气打招呼:“是否需要进庄子里歇息
歇息?”
  “好说好说,还过得,林子里阴凉,歇息睡觉毫不辛苦。”林子里进出的大汉,也神情
轻松愉快:“吃的喝的都有,阁下的好意邀请,心领啦!”
  “呵呵!你们在等什么?”
  “等贵门的门主,或者西城炼气士,活神仙无明道长,面致慰问诚意。”大汉的话,明
显地有讽刺成份。
  “呵呵!就你们几个人?”中年人仍然笑容可掬,但眼神已有些改变。
  “贵门主与活神仙还没来,咱们的人也没赶到。哈哈!不急,是吗?”
  西城炼气士被王若愚打得亡命而逃,死了红尘双邪,这消息已是众所周知,九幽门因此
而有一些首脑人物,暴露了身份。
  这也是夺图的江湖群雄,以及两龙一门,不敢再贸然向王若愚发动挑衅的原因所在,还
真找不出几个有胆气向王若愚叫阵的人。
  王若愚要在汝州彻底解决,打算却落了空,没有人敢主动找他,他只能等候挑衅的人上
门,行动缺乏积极性,很难如愿以偿。
  “似乎贵会的确人才济济,消息灵通,本门的动静,皆在贵会的掌握中,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谢谢夸奖。”大汉有风度地欠身表示客气:“贵门更是高手如云,菁英荟
聚,所以才有能力,向王小辈发动猛烈的袭击。”
  “贵会敢向黑龙口中夺食,声威已提升至颠峰,却不敢向王小辈几个站在明处的人攻击
夺图,委实令人百思莫解。”中年人仍保持和气,脸上的阴笑却表明心中已不平静:“这里
距王小辈借住的农庄仅五六里,片刻便可发动攻击把图夺到手,是吗?”
  “本会不是强盗集团,哪能大白天明火执仗?本会确是消息灵通,早已知道神力金刚那
份藏宝图,根本不曾落在王小辈手中,消息绝对正确无误。所以,本会决不会向王小辈挑
衅,除非他有对本会不利的行动。”
  “贵会认为图在本门手中?呵呵!贵会主一定瞎了眼,倒因为果。本门并没参与崤山之
会,晚来了一步。你们已经到了洛阳,咱们才零零星星陆续赶到的,因此怀疑你们两条龙的
某一条,得到了那份图。几经查证,才确定王小辈最为可疑,他确是最后与神力金刚在一起
的人,鹰爪孙玉已供出经过。本门在这里待机,向王小辈发起致命性的攻击。你们打错了主
意,找错了目标。”
  “哈哈!咱们……”
  “你不要笑,最后笑的人才是赢家。你们走吧!不要在这里碍事,集中全力应付黑龙的
报复吧!本门不想在你们身上浪费精力。图在王小辈手中,你们不要再打本门的滥主意好不
好?”
  “哈哈!阁下似乎还不明白。”大汉大笑。
  “在下不明白什么?”
  “神力金刚那份图,很可能在黑龙手中。”
  “你们却在本门的面前示威。”
  “因为咱们另有目的。”
  “有何目的?”
  “你们前年所获得的另一张图。”
  中年人并没感到意外,在洛阳,谣言满天飞,指出黑龙和九幽门,早就拥有一份藏宝
图。据传闻上说,图共四份,除非四图并合,不然决难找出藏宝的位置,这就是天下各地群
雄,闻风追逐的原因。仅有一张图,前往挖宝那是白费工夫。
  任何人拥有一份图,都是众所追逐的目标。已经知道有三份图出现,看谁能有将三份图
完全拥有的能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谁是最后的得主,亿万珍宝,值得抛头颅洒热血争
取。
  “原来如此。”中年人冷冷一笑。
  “怎么啦?”大汉笑问。
  “你们的野心实在大得惊人。”
  “怎么说?”
  “你们对付黑龙,目的不但在神力金刚那一份图,也志在黑龙前年所获得的另一张。”
  “没错。”
  “所以也打本门另一份图的主意。”
  “哈哈!并非本会单独打贵门的主意,可以说是人人必欲得之的共识,只不过本会敢于
抢先一步而已。”大汉坦然承认,敢作敢当的态度颇具豪气:“黑龙也在暗中积极准备,咱
们仅抢先一步而已。这次河南地区的夺图情势,是本会的智囊团,巧妙地造成的,岂能让他
人抢先?”
  “你们野心太大了,不怕本门联合黑龙对付你们?”中年人脸上有了怒容。
  “咱们本来就与他们斗智斗力,多加一个九幽门何所惧哉?你们敢和他们联手吗?除非
你们肯把藏宝图割爱送给他们,你们肯吗?”
  “必要时……”
  “必要时,你们也可以反夺他们那份图,或者两份图。黑龙已获有两份图,肯放过你们
的第三份图吗?哈哈!咱们真希望能看到,你们联手之后,所发生的结果情形,很可能渔人
得利呢!”
  “呵呵!你们就等着渔人得利吧!事实上本门已经派人,至风穴山附近与黑龙洽商了,
说不定他们已大举出动,抄你们的后路呢!阁下,你们仍在等?”
  “是的,仍在等。”大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好呀!等吧!等到本门的人涌出,也就表示洽商成功,黑龙已堵住你们的后路了。再
见,老兄。”中年人阴笑着,偕同伴大摇大摆返回庄院。
  “黑龙如果与他们联手,对咱们大大的不利呢!”女人喃喃地说,忧形于色。
  “你请放一百万个心。”大汉乐观地说:“没有人能把都以为自己强大的双方,拉拢在
一起谈分金的事。易地而处,你如何摆平双方的利害关系?”
  “分金同利,各让一步,谈妥公平分配条件,一同前往庐山挖宝。”女人本来气量小,
能提出公平分配条件,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事。
  “世间无所谓公平,也没有公平。”大汉退入树林:“你的所谓公平分配,未必合乎他
们的利益。何况双方本来就你谋我夺,都希望能把对方的图弄到手,能各让一步坐下来谈联
手?算了吧!不打起来已经不错了。”
  右面匆匆奔来一名大汉,向北面一指。
  “有人接近。”奔来的大汉低声说:“已进入警戒圈,要不要毙了?”
  “多少人?”
  “三个。”
  “可认出是何来路?”
  “穷家三友。”
  “把他们赶走算了,咱们不可能毙了他们。”为首大汉向报信的大汉说:“这三个混
蛋,打滥仗的能耐很了不起,一看风色不对,溜得比任何人都快,有机会就三合一行雷霆一
击,打了便跑。咱们犯不着浪费精力对付他们,他们不足为害。”
  “好的,属下这就吩咐下去。”报信大汉匆匆走了。
  穷家三友的武功修为,众所周知不是超拔的,但人见人怕,各地的大豪大霸恨之切骨,
却又无可奈何,原因就是他们机警绝伦,联手合击的技巧十分圆熟,打了就跑的手段出神入
化,逃的技巧也臻于上乘。即使武功比他们高明多多的人,也不敢穷追不舍。事实上的确有
几位众所周知的超拔高手,是在穷追他们之后神秘失踪的。
  飞龙剑客的四位高手朋友,就是在龙门镇旅店,不明不白神秘失踪的,所以飞龙剑客怀
疑是穷家三友下的毒手,可惜无法握有确证,兴师问罪理不直气不壮。
  这次崤山夺图,以迄洛阳风暴,几乎所有的入山群雄,谁也没把穷家三友看成威胁。这
期间他们的表现,也毫不出色,似乎除了飘忽不定四处捣乱之外,一事无成,毫不引人注
意。
  暗算王若愚,反而让群雄轻视,因为在崤山的王若愚,当时只是一个无人知道根底的小
辈。三个老名宿暗算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委实令人齿冷。
  藏身在树林内的十余名高手,就没把穷家三友看成威胁,但也不愿树敌,仅打算赶走了
事。

  生死关头,两个受伤的假书生,激发了逃生的潜能,强忍痛楚,用树枝作拐杖,一脚高
一脚低全力逃走,逃避后面的人追踪。
  成功的兴奋,也提供她们逃走的精神力量。
  唿哨声此起彼落,追兵渐近。
  背了王若愚的假书生,已经大汗彻体,气喘如牛,快要支撑不住啦!
  后面半里地,空旷处已可看到追逐的人影。
  “七妹,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人带给师父。”假书生四姐强提真气,向背了王若愚的
同伴叮咛:“我和六妹拼死阻挡追来的人,掩护你脱身。”
  “四姐……”七妹心中焦急,几乎被草绊倒。
  “走,不要管我们。”假书生四姐厉声说。
  “走一步算一步,四姐。”
  “不,必须把人带给师父……”
  钻入一处灌木丛,前面传来一声鸟鸣。
  “谢谢天!我们这里有人。”六妹精神一振,随即发出一声低叱。
  矮树枝叶摇摇,有人急窜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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