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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寒》


第三十章 群豪归心



  神力天王语惊四座,用打雷似的嗓音说:“夏小子,别忘了,只要你小子派人前来知会
一声,水里火里爷爷我愿替你赴汤蹈火。如果你小子嫌弃咱们这些强盗,你小子就不够朋
友。”
  “你怎么这般无礼?满嘴小子爷爷,怎能在三东主面前胡说八道?”玉笛飞仙微愠地叱
喝。
  “好好,我不说就是。”神力天王傻笑着答。
  安平呵呵笑,世故地说:“多蒙贤伉俪不弃,以朋友相许,小可深感荣幸。日后有机会
途经贵池,当趋宝寨拜望贵山的弟兄。”
  “一言为定,你可不能说了不算啊。”神力天王说。
  “朱兄请放心,在下不是轻于言诺的人。贤伉俪既然以朋友相待,在下认为有些话,该
是朋友间必须说出方能一尽朋友的道义。骨梗在喉,不吐不快,在下不知该不该说?”
  “三东主,不必婆婆妈妈,有话就说,怕甚么?”神力天王不耐地叫。
  “那么,贤伉俪休怪直言。愚意认为,占山为寇,终非了局,两位似乎没有铤而走险的
理由。这次各地草寇号召天下水旱绿林在九月间举事,大肆掳掠,江西地境盗贼如毛,闹得
不可收拾。听说水旱绿林江右总提调蟠天苍龙潘世光,传檄贵泰克期起事,贤伉俪断然拒
绝,不受蛊惑,委实难得。愚意认为,草寇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太监败亡之日,也就
是天下升平之时。那时,即使官兵不向贵寨进兵,败没的水旱绿林,亦将迁怒贵寨,那时,
难免有无法估计的麻烦临头,不如及早洗手,一劳永逸。尊夫妇人中龙凤,天下之大,何处
不可容身?何必……”
  玉笛飞仙长叹一声,抢着说:“三东主,愚夫妇已势成骑虎,想洗手困难重重,诸多阻
扰不易克服。这次损折了五位寨主,九十八名弟兄,足以令愚夫妇悚然反省了。是的,占山
为寇终非了局,妾身保证优先考虑三东主的忠告,希望在一年半载后作一了断,尽早洗手改
邪归正。”
  安平欠身行礼,喜悦地说:“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所以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
人。希望一年半载之后,在下能欣闻贤伉俪的好消息。”
  “妾身该走了,这个游龙剑客的爪牙妾身必须带走,拷问出那恶贼的底细,此仇不报,
何以慰死者于九泉?告辞也,三东主请多珍重。”
  神力天王临行时挥手叫道:“夏小子,别忘了咱们是朋友,后会有期。”
  两人将俘虏交给两个小喽罗押着,像斗败了的公鸡般,无精打彩地走了。
  雷霆剑上前稽首行礼,也用包巾裹住脑袋,浑身灰土,大红道袍乱七八糟,狼狈已极,
讪讪地说:“夏施主,贫道一生中,可以说阅人多矣!能够具有如此胸襟的人,惟施主一人
而已。大德不言谢,贫道不再多饶舌,只请施主记住,今后厂内的人,决不再与施主为难,
昭昭此心,天日可鉴。”
  “小可深领盛情,感激不尽。”安平回礼答。
  “东西两厂的人,贫道却无能为力。当然,贫道将尽可能请两厂的朋友放手,只怕心余
力绌,收效不多,所以不敢向施主保证。”
  “道长这份情谊,小可不敢或忘。”
  “两厂之中不乏高手,但能与施主相抗的人少之又少,只是他们人多手众,诡计多端,
仍须着意提防。”
  “小可当小心在意,承教了。”
  “东厂的高手中,艺业以乾坤一剑为首,他的剑术可与施主分庭抗礼。另一高手是六指
头陀昙真,浑身刀枪不久,水火难伤,十分可怕。西厂则以千手魔君为首,他的暗器十分可
怕,神乎其神,将是施主的劲敌。另一人是太虚仙客武慈,他并非玄门弟子,所使用的歹毒
迷香,称为神游太虚香,五丈外就可将人迷倒。他的师妹叫泰山神尼,据说比太虚仙客更了
得。这几个人可能在最近期间离京南下办案,施主务必小心提防,免遭暗算。”
  “东西两厂在下不少朋友,姜某愿为夏兄稍尽棉薄。”伏魔天王诚恳地说。
  “那太虚仙客的迷魂香,听说除他自己之外,世间仅有九地人魔具有此种解药。为防范
于未然起见,夏兄如能找到九地人魔崔真,便可稳操胜乔,他的剑术,决难和兄台相提并
论。”无敌金刀也供献宝贵的意见。
  安平含笑走近无敌金刀,一面替他解穴,一面笑道:“小可孤身一人,浪迹天涯,既不
求名,亦不求利,天下茫茫,他们不见得能找到小可的下落。小可不想和任何人结怨,真要
是找上头来,小可除非不得已,决不想多造杀孽。诸位请转告两厂的朋友,幸勿相迫,为了
自卫苟全性命,小可不会轻易任人摆布的。”
  雷霆剑深深稽首,告辞道:“我等就此告辞,将派人上京搬请好手,至蟠龙堡找姓狄的
清算玉笥山的血债。施主请珍重,后会有期。”
  众人带了四名俘虏匆匆走了。灰袍老人笑道:“以德服人者王,以力服人者霸,哥儿,
你有王霸之才哩!经此患难,化敌为友,老朽为你庆幸。”
  “老前辈过奖了,晚辈不敢称王道霸,但求一袭布衣于愿已足,决不奢望。”安平欠身
道。
  “哥儿今后打算何去何从?”
  “晚辈想走一趟赣南,探访几位朋友。”
  “老朽请问哥儿的师门,令师高名上姓?”
  安平不敢将严夫子的名号说出,将四位师父的名号说了。老人淡淡一笑,向小云送过一
道会意的眼光,不再盘问,微笑道:“老朽祖孙两人,也要走一趟赣南,可否一同前往?”
  “有老前辈在旁,晚辈万幸,求之不得,可以向老前辈聆教做人处世之道,更可向老前
辈请益,尚请不吝赐教。”安平兴奋地说。
  “那么,明晚吉水县北门口见,老朽有琐事待理,先走一步了。”
  “晚辈依期前往吉水会合,恕晚辈不送了,晚辈还得去找双星的下落呢。”
  老人点点头,说:“老朽名辉,不必再叫我老前辈了。老朽不是江湖人,不希望被人看
出是武林人士。”
  “那么,晚辈斗胆,尔后称老前辈为辉公。”
  “称辉老也可。哥儿,明晚吉水北门见。”
  安平行礼相送,说:“辉老,云弟,祝一路平安。”
  小云也回礼说:“安平哥,小心在意,那游龙剑客党羽众多,必须倍加小心。明晚
见。”
  送走祖孙俩,安平向避在一旁的逸凤说:“朱姑娘,咱们是不是该将这些尸体加以掩埋
呢?人死入土为安,小可不忍心让他们曝骨荒山喂了野兽。”
  逸凤淡淡一笑,说:“如果我反对,你将心中难安,只有依你了。”
  “将尸体推火坑道,费不了多少工夫,这就动手。”
  逸凤遥向祖孙俩的去向摇头笑道:“风尘奇人多有怪癖,那有通名不道姓之理?这一老
一少十分可疑,你与他们同行,还得小心提防才是。记住,不可向他们透露我的底细,你我
仍按预约在吉安府见,不必管我,我会找到你的。”
  两人将三十余具尸体塞入坑道内,拾兵刃掩埋,还未弄妥,远处出现了银汉双星的大批
人影。
  安平无恙,双星夫妇大喜欲狂。柳青姑娘忘形地扑在安平怀中,喜极而泣。
  小春小绿接到小姐,也激动得热泪盈眶。
  一行人客套一番,最后扑奔承天宫接应神笔客夫妇。但逸风不愿和双星打交道,带着两
侍女迳自走了。
  远远地,便看到承天宫大火冲霄,双方会合,看了从宫中起出的子女玉帛,所有人俱皆
倒抽一口凉气,呆住了。连窖藏千万的双星夫妇,也被妖道的财宝所惊,自愧不如,甘拜下
风。
  忙乱中,安平带了柳青姑娘,悄然走了。
  双星将劫后余生的妖道们割断脚筋,绑在祭天台下,一面派人前往报官处理那些劫来的
男女,一面将不义之财分批运走。等他们发现安平和柳姑娘已不辞而别,安平已远出五里外
了。
  一不做二不休,双星带着人赶往斗光里,要找游龙剑客算账,已经晚了一步。游龙剑客
已得到逃返的爪牙禀报,知道安平和内三厂的人已经脱险,匆匆撤离斗光里,逃之夭夭。
  其实,他们并未远行,安排下另一着擒龙毒计,也想打听山中的消息。
  这次玉笥山一网打尽群豪的毒计,他干得极为成功,不但除去掉了三厂和承天宫的人,
也消灭了隐仙寨近百名好汉,更铲除了前来想浑水摸鱼的数十名江湖英雄。美中不足的是,
不仅未能除去五湖浪子的死对头安平,也未能除去雄霸江湖的唯一劲敌银汉双星。最要命的
是走脱了玉笛飞仙夫妇和内厂的首脑人物,种下了深仇大恨。
  安平这次独闯玉笥山,收获极丰,获得了极为难得的机缘,交上了无数朋友,而且消除
了内厂的威胁,日后他便少了对内厂的顾忌。
  绿林道上,隐仙寨玉笛飞仙夫妇登高一呼,凡是遵守绿林道义的寨主大王,皆愿为安平
尽力,希望交上安平这位了不起的英雄朋友。
  黑道人物以神笔客夫妇为代表,这些人皆以能替安平效劳为荣。
  双星的党羽众多,他们也成为安平的朋友。至于他们夫妇俩,决心改邪归正,放弃了雄
霸江湖的欲念,成为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一双英雄夫妻。
  神龙夏安平的名号,像晴天霹雳震撼江湖,狂风般刮向天下每一角落,他成了名号凌驾
江湖八大高手的少年英雄,成了家喻户晓的神奇人物。他的寒影剑是天下间大大有名的凶
剑,不知内情的人,幻想他可能是个满身杀气的人物,不由不寒而栗。
  游龙剑客火焚玉笥山的事,也向江湖轰传,由于这家伙是大名鼎鼎的侠义英雄,有些人
将信将疑,未敢全信。因此,蟠龙堡总算还未成为众矢之的。
  玉笥山大火燃烧了半月之久,近三百具尸体首化为飞灰,惨绝人寰。后来,地方人士收
了剩下的骨灰残骸,安葬在山岩下的广场中,建石为碑,称山岩为断魂岩,坟场便称为千人
冢,其实并没有千人之多。
  安平带了柳姑娘,乘乱离开了承天宫火场,绕道扑奔斗光里的破草屋,要取回包裹上道
赶赴吉水县。
  他却不知,游龙剑客已得到他仍在人间的消息,正撒离斗光里,在附近布下了天罗地
网,要擒他这条神龙,必欲将他置之死地而后甘心。游龙剑客认定他是破坏大计的罪魁祸
首,岂能轻易放过?
  山区中大火冲霄,火势向四面八方蔓延,他俩只能左绕右折,认准方向急走。
  距草屋还有四五里,已可清晰分辨草屋座落处的山峰了。两人从东北方向赶向西南,沿
途不见半个人影。
  正走门,绕出右面伸来的山坡,前面半里地出现一座松林。
  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奇异的怪啸,像是人声,也像野狼长嗅。听声源,似乎发自身后里
外的山坡下。
  两人并未在意,继续前行。安平在前开路,信口道:“青妹,你知道愚兄的打算么?”
  “夏大哥,是不是找鬼眼夺魂和银剑徐文替我爷爷报仇?”姑娘反问。她的气色大佳,
喜气洋洋。
  “这是其中之一,愚兄是指对你的安排。”
  “我?你不是要带我天涯寻仇么?”她满怀希冀地问。
  “愚兄确是有此打算,只是恐怕沿途凶险重重,有青妹在旁,恐有不便。因此……”
  “大哥,我可以女扮男装,便可减少许多不便了。”柳青抢着说,粉颊泛上红潮,向他
投过一抹羞赧的微笑。
  “青妹,愚兄不是这个意思。假使愚兄能找到足以信托的人,还是替贤妹安顿下来,以
免在江湖中既惊受怕,愚兄也好放心大胆寻找仇人。女孩子不像男人般方便,万一有了三长
两短,愚兄有何面目见伯父于九泉之下?”
  “不!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如何,我决不离开你。”姑娘急急地说,语气极为坚决。
  安平无可奈何地苦笑,说:“这件事目下还嫌言之过早,以后再说吧。今晚先找地方歇
息,恐怕不易买到男装呢。”
  将近树林,他突然凝神倾听,星目中神光闪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面的树林,脚下一
慢。
  后面天际浓烟直冲云霄,爆炸声隐隐可闻。
  “大哥,你……有所发现么?”姑娘向,她发现安平的举动有异,觉得有点不对了。
  “前面似乎有人。”安平沉着地答。
  “山区怎会没有一人哪,大哥。”
  “似乎有人在林中呻吟,恐怕里面有人受伤。”
  两人脚下加快,奔入林中。前面林下的枯枝败叶突然簌簌作响,有物在爬行。
  安平一跃而上,褐衣入目。一个穿褐直裰的人影,正用双手拖着下身,艰难地向前爬
行。右大腿近膝处,用衣袂和腰带扎得臃肿肥大,裤管血迹斑斑,包扎处下端的布帛已被鲜
血染透,显然受伤甚重。
  “咦!阁下,我能帮助你么?”安平叫。
  那人笨拙地转过身来,信手抓起一段树枝,切齿叫:“来吧,大爷不会让你们如意
的。”
  是个年约四十上下的壮汉,黑脸膛八字胡,双目深陷,高颧削颊,脸上被血污和尘垢染
成了大花脸,褐衣凌落,坐在草中像是受伤的野兽,咬牙切齿,目闪凶光。腰间带有刀鞘,
刀却不知去向。
  “尊驾贵姓大名,为何如此狼狈?在下并无恶意,你受了重伤,需要人帮助,愿为阁下
尽力。”安平诚恳地说。
  “别管我的事。但如果阁下不是蟠龙堡的恶贼,请给我一颗护心丹。”黑大汉仍然戒备
地说。
  柳姑娘心中不忍,赶忙探囊取出一颗丹丸交给安平说:“大哥,这是十分管用的保命
丹,他既然是被蟠龙堡的人所伤,必须早早离开,说不定恶贼们不久便会找来。”
  安平将丹丸的蜡衣捏破,走近蹲下递过说:“在下夏安平,尊驾想必知道我不是蟠龙堡
的人。你的腿伤包扎得不妥当,仍在流血,让我替你止血重行包妥。”
  大汉吞下丹丸,就安平递过的酒葫芦口贪婪地喝了几口酒,丢了树枝长吁一口气,说:
“原来是夏三东主,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敝姓杨,名逵,匪号叫黑煞星,在江淮一带鬼
混。这次途经江西,听说玉笥山有热闹可看,想前来看看风色,不料在北面那座峰头下,遇
上三个自称是蟠龙堡的青衣人,不仅禁止入山,更胁迫在下替他们拦截双星的人,一言不
合,三个狗东西一拥而上。在下众寡不敌,刀被震飞,右腿也挨了一刀,好不容易才逃得性
命,逃到这儿委实无法再动弹了。”
  安平没听说过黑煞星的名号,想必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江湖人。他的手挪向黑煞星的腿伤
说:“杨兄,在下代你重行包扎伤口,此非善地,必须趁早离开。”
  黑煞星伸手急拦,拒绝道:“不必劳驾三东主了,在下已经上了止血的药,再解开必然
流血更多。前面那座山峰的南面有几家农舍,可能有在下的朋友在那儿接应,可否请三东主
扶在下……”
  安平摇头笑道:“杨兄,还能扶你走?只须走上半里路,你伤口流血的情形看来,你不
虚脱昏倒才怪。来,在下抱你走,送你到农舍再说。”
  说完,抱起黑煞星,姑娘在前引路,向南举步。
  黑煞星不再拒绝,连声道谢。
  行将出林,黑煞星似乎感到腿根痛楚,左手原先搭在安平的左肩,这时后移数寸,缩抵
安平的颈侧。左手垂下,这时也移至腿上端,捏压着腿根,颊肉略一抽动,问道:“三东主
目下打算何往?”
  “邀游天下,行止未定。”安平信口答。
  “你与那游龙剑客的事……”
  “咦!杨兄并未入山,怎知在下与游龙剑客的事?”安平讶然问。
  “哦!在下听那三个恶贼说的。”黑煞星赶忙解释。
  “他们怎么说?”
  “他们称游龙剑客为主人,说是必欲将三东主置于死地而后甘心。”
  安平淡淡一笑,继续向前走,转变话锋道:“杨兄,你倒是一个硬汉嘛。”
  “三东主之意……”
  “以伤口流血的情形看来,杨兄失血甚多,这时不仅元气未伤,身躯亦未因疼痛而颤
抖……哎……”
  这瞬间,黑煞星突然出手袭击,左手扣住安平的咽喉,右手戟指点中安平的鸠尾大穴,
力道极重。
  安平毫无戒心,做梦也没想到黑煞星会突下杀手,人抱在怀中,想躲避也力不从心,既
未运功护身,对方下手又用了全力,咽喉被扣倒不打紧,只是鸠尾大穴却禁不起一击,穴道
几乎被毁,浑身力道尽失,整条任脉失去作用,前半身上自唇棱下的承浆穴,直抵下面的会
阴,全部麻木不仁,失去活动能力,身躯一软,只叫出一声“哎”,便陷入半昏眩的境地,
束手就擒。
  黑煞星暗算得手,一跃下地,手一扬,白虹乍闪。
  走在前面的柳姑娘听到身后安平的叫声,刚转身察看,白虹已至,相距不足一丈,看到
白虹,白虹已到了胸前,大骇之下,本能地扭身急避。
  已来不及了,“唰”一声白虹入体,一把柳叶刀自左肩窝下方贯入,深抵肺部。她
“啊”一声尖叫,踉跄后退,居然能支持着不倒,并能伸手拔剑。
  黑煞星的腿其实根本没有伤,灵活如猫,一把将安平抓起抗上肩头,向林木深处大叫
道:“化蛟兄,妞儿交给你料理,兄弟先走一步。”
  声落,已奔出十余步。
  林木深处奔出一个人影,一面追赶一面叫:“杨逵兄,等我一等。”
  黑煞星根本不等,撒腿狂奔而去。
  化蛟兄随后急追,骂道:“王八蛋!你他妈的想贪功独享其成,不像话,太爷可不上你
的当。”
  他丢下柳姑娘不管,狂迫而去。
  姑娘心中叫苦,提剑急追,追出林外,已不见两贼的身影,一阵痛彻心脾的痛楚袭来,
令她浑身发虚,脚下虚浮,向前砰然栽倒。
  她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但仍然咬紧牙关坐起,伸手一摸伤处,发现暗器是一把六
寸长的柳叶刀,已入体三寸以上,从两根胸骨缝中贯入,受伤甚重。
  柳叶刀两头尖,不易拔出,她浑身脱力,不易用劲。同时,如果将刀拔出,不能及时包
扎,血沁肺部就死定了,岂可鲁莽起刀?
  她吞下一颗保命丹,忍痛割下一幅衣袂,吃力地解开胸衣攀纽,准备起刀。
  头晕目眩,手脚无力,她感到力不从心,一而再软倒在地,痛苦令她无法忍受。
  “苍天哪!你忍心让我死在这儿?”她向上苍哀叫。
  蓦地,她清晰地听到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赶快以剑支地吃力地站起,摇摇晃晃的向脚
步声传来处看去,希望得到来人的援手。
  糟了!来的是两个青衣人,她认得,那是蟠龙堡的恶贼,赶忙向下一伏,藏身在丛草
中。
  “黑煞星和丧门神得手了,咱们赶两步接应。”两青衣人之一喜悦地大叫。
  “且慢!我似乎看到外面有人影。”另一个低叫。
  “在那儿?”
  “定睛看去却又不见了,咱们到外面找一找。”
  姑娘躲在高及腰部的枯草中,无法看到两丈外的景物,只能从拨草的声音判断两人搜来
的方向。
  “来吧!恶贼,不是你就是我。”她咬牙切齿自语,一面握到准备,一面解下绣巾。绣
巾中藏一个小铜管,可泄放迷香,这是织女星的防身法宝,收发由心,小铜管的开合任意控
制,构造十分精巧。
  绣巾准备停当,她心中一动,悄然将剑压在身下,改变主意要凭绣巾将两贼擒住。
  脚步声渐近,一左一右快近身了。
  可惜,她伏倒处压倒了不少枯草,老远便被人发现了,恶贼们循草迹导来,岂有看不到
之理?
  “在这儿了,那不是与夏小狗在一块儿的妞儿么?”左面的恶贼兴奋地大叫,急奔而
来。
  “站住!”另一人大叫。
  “干甚么?”
  “你留意这妞儿的穿着打扮么?”
  “她是……”
  “她是银汉双星手下众女,他们的绣巾有鬼,贸然接近,你不要命了?”
  “她定然已被黑煞里弄翻了,怕什么?”
  “咱们可不能上当,听我安排。”
  姑娘总算恍然大悟,思前想后,不由悚然而惊,原来恶贼们早已安排好陷阱,等候她和
安平上钩人彀。不久前那一声怪啸,定是恶贼们发现她和安平的行踪,用怪啸通知黑煞星,
利用安平的同情心装伤暗算,轻易地得手了。
  她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恶贼们并未中计走近,而且已看出她的身份,绣巾奇袭的计谋落
空。
  右面的恶贼在两丈外站住,嘿嘿怪笑道:“泼妇,太爷先前已看到你站起,这时装死已
来不及了,你的诡计瞒不了我过天星姓路的。站起来束手就缚,免得太爷费神。”
  姑娘不作声,静待变化。
  “哼!不管你死了也好,活的也罢,太爷要先用暗器打断你的腿,然后再察看你的死
活。”
  姑娘知道无法再装,猛地翻转身躯,长剑破空而飞,向过天星掷去,忍痛坐起。
  过天星早有防备,闪身避过大笑道:“泼妇,你这种诡计,不啻班门弄斧哪!”
  另一人已看到姑娘右胸上方的飞刀,叫道:“吉祥兄,她已被杨逵兄的飞刀击中,妙极
了。”
  过天星路吉祥扬了扬手中的三棱镖,冷笑道:“泼妇,丢下你手中的罗巾。”
  姑娘经此翻动,痛得冷汗直流,切齿道:“恶贼,本姑娘已不打算偷生,你岂奈我
何?”
  过天星抑天狂笑,笑完说:“妞儿,路太爷却要你活着。你很美,很动人,太爷可舍不
得让你死呢。哈哈!接镖!”
  声落手扬,同时屏住呼吸急冲而上。
  姑娘向侧一闪,扭动身躯,感到创口奇痛难当,歪身便倒。
  没有暗器射来,过天星已经到了,从旁一掠而过,一脚踢中姑娘的左肩,人已掠出丈
外。
  “哎唷!”姑娘痛极而叫,被踢得身躯在地上旋滚绣巾失手坠地。
  另一名恶贼接着掠到,一脚踏住绣巾,一掌劈中姑娘的左耳门。
  姑娘仍能躲闪,脑袋一扭之下,耳门虽被击中,但已卸去不少劲道。她右掌拼全力削
出,“噗”一声声砍中恶贼的左膝,她已用了全力,力道居然相当沉重。
  恶贼惊叫一声,跃出丈外。
  过天星到了,不等姑娘抓起绣巾,闪电似的戟指点中姑娘的玄玑穴,一把抓住姑娘的右
手一扭,用上了擒拿手法,狂笑着将她提起说:“妞儿,有你受的了,再不乖乖就范,太爷
先剥光了你,再……”
  蓦地,侧方传来冷厉刺耳的声音说:“狗东西,你剥剥看?”
  两人大吃一惊,火速旋身。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老花子,和三个少年人。三个青年人
最大的约有十七八岁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二三,一般的英俊,一般的容光照人,虽穿了百衲
衣,但掩不住他们的英风豪气。
  “北丐韩滔!”过天星骇然叫,火速将姑娘放下。
  北丐韩滔,正是乾坤五丐之一,为人亦正亦邪,亦侠亦盗,是警幻仙子忘年之交。他的
三个门人叫范小蛟、林英、吴芳,都是已获衣钵正传,聪明过人天份极高的少年。
  北丐点着打狗棍,一步步走近,冷冷地说:“报出你们的名号,数出你们的来历和师
门,老花于我要教训教训你们这些为非作歹的不肖之徒。”
  过天星伸手拔刀,这瞬间,他以为对方注意他拔刀之际,必定忽略他右掌所藏的三棱
镖,手一触刀把,三棱镖已幻化成一道淡淡虹影,贴着草稍射向已接近至丈外的北丐,攻取
腹部要害。
  北丐的目光,始终吸住对方的眼神,并未为暗器分神,左手伸两指一拂,便挟住了三棱
镖。三棱镖不能用手指去挟,那会割伤手指,但他不但扶住了镖,甚至连手指也毫无晃动之
象。
  他将镖举至眼前略一审视,冷笑道:“是出身三奇门的小辈,不登大雅之堂。小蛟,去
收拾另一个人。”
  声落,目光回到过天星的脸上。
  过天星见三棱镖被人用两个指头不费吹灰之力挟住了,吓了个胆裂魂飞,恐怖地徐徐后
退,一触北丐扫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突然掉头便跑。
  北丐扣指一弹,三棱镖疾飞而出,啸风之声刚起,过天星已像疯虎般冲出丈外,扑倒在
地。接着:“啊”一声惨叫,在地上猛烈挣扎呻吟。他的背心上,三棱镖只剩下一给银穗,
镖身完全没入体内。
  范小蛟扬了手中的打狗棍,笑问:“师父,是不是要活的?”
  “也好,可以问问他们行凶的理由。”北丐含笑答。
  另一名大汉挺刀护身,严阵相候,明知跑不了,只好拚啦!立下门户,寒着脸说:“咱
们是蟠龙堡的人,你们胆子不小,家主人岂肯与你们干休?”
  北丐冷冷一笑,向迎上的范小蛟喝道:“要活的,先打断他的狗腿再说。”
  大汉向侧方移劫,一面叫:“韩前辈,家主人与前辈一无过节,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请
冲着家主人薄面,放过在下。”
  北丐冷哼一声,厉声道:“十年前,韩某与贵堡主青云居土狄如柏有一剑之恨,十年
来,老夫虽无法报此一剑之仇,但此恨难消。老夫今天要割下你一双耳朵,寄语狄老匹夫,
叫他不必再躲在龟窝中纳福,到江湖中来找韩某清算一剑之债。”
  “前辈……”
  “你若自己动手割下双耳,万事皆休,不然将再加上双腿,你就不易活着回去禀报
了。”
  大汉一咬牙,突然举手左右急挥,竟然割下了双耳,铁青着脸说:“在下定然将话传
到,青山远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收刀撒腿狂奔。
  范小蛟奔近柳姑娘,扶起姑娘上身,惊叫道:“师父,这位姑娘命在呼吸之间,救人要
紧。”
  姑娘已神游太虚,这时徐徐复苏,虚脱地说:“诸位赶快离开,蟠龙堡的人遍布山区,
半日间几乎一网打尽了前来予会的群雄,雷火阵杀人无数,再……再不走……恐……恐
怕……”
  话未完,再次昏倒。
  北丐悚然一惊,挥手道:“将人带走,先离开再说。”
  显然,他不敢小看蟠龙堡,来得太晚,未能赶上这次玉笥山大会,听姑娘一说,便知蟠
龙堡高手齐出,他岂敢冒险久留?师徒四人带了昏厥的柳姑娘,急急撤走。
  安平被黑煞星暗算,制住了鸠尾大穴,左颈侧的天窗和天容两穴被袭受到震动,浑身便
失去活动能力。
  黑煞星的制穴术并不高明,可是在骤不及防之下被制,便相当严重了。他神智陷入半昏
迷中,略经颠动,便逐渐清醒。
  他的修为足以自解穴道,只要气海和丹田两穴不被制死,便毫无困难。可是,被抗在肩
上,黑煞星的肩部顶在小腹,奔跃如飞,无法凝聚真气,反而被顶得似乎连五脏六腑都要向
外翻,头脑昏沉,眼冒金蝇乱飞,真是苦也。
  后面,丧门神陈化蚊紧跟不舍,埋头急追。
  出了山区,丧门神赶上说:“杨兄,你打算到何处交人?”
  黑煞星这才发现丧门神也跟来了,鬼眼一转,在一丛野竹林旁止步,将安平放下,拭掉
满头汗水,笑道:“咱们直接到马家坡向少堡主交人,五百两重赏不用分给别人了。”
  “走吧,我带他一程。”丧门神说。
  “陈兄,兄弟走不动了。马家坡距斗光里还有五里地,咱们还得抄小道绕走,不下十余
里,再走兄弟可吃不消。急什么?反正五百两赏金你我二一添作五,少不了你一份。依我之
见……”
  “咱们找一处隐秘所在藏身,等到天黑再上道,免得沿途通上咱们的人,分了咱们的
肥。”
  “哼!你说话倒像是烟尘落地,轻飘飘容易之至。路吉祥兄和李兄如果赶在咱们前面返
报,咱们岂不弄巧反拙?”
  “陈兄说得是,咱们这就走。劳驾,该你抗一段路了。”
  丧门神不知大祸降临,俯身架起安平,蹲下抱住膝弯正想上肩。
  安平甫定下神,刚想凝神聚气,这一来,前功尽弃。
  黑煞星装腔作势上前帮忙扶住安平的上身,倒霉的丧门神抗起安平,挺身站起。
  这瞬间,黑煞星突下毒手,猛地一脚踢出,不偏不倚踢中丧门神的下阴。顺手接过安平
抗肩上肩,向西狂奔而去,一面冷笑自语:“这小子财迷心窍,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活该横
死,他竟以为可分太爷一杯羹呢。太爷到手之物,他居然想染指,该死之至。”
  丧门神的下阴怎禁得起一脚?命根子被踢碎,睾丸成浆,叫不出声音,身躯飞抛丈外,
“蓬”一声重重地抛落在竹林中,挣扎两下便渐渐断气。
  黑煞星满心欢喜,抄山野绕过斗光里,沿至峡江的大道急走。
  马家坡在至峡江镇的大道旁,距斗光里约有五里,那是一座小小的山坡小丘陵地带,坡
南有一座只有五六家农舍的小村,全是姓马的人家。
  马家坡与斗光里之间,有一座歇脚的草建凉亭,亭前树下有一根石造将军箭,指示东西
两地的里程。
  黑煞星以为这条至峡江的道路是小径,往来的人不多,即使有,也不会是岔眼的人物,
了不起是些贩夫走卒或音村夫老农,断然不会是江湖名宿高手,所以放心大胆赶路,大踏步
急走。
  远远地,草亭在望。还有两里便可到达马家坡,决不会有危险了。
  狂奔了七八里,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他汗流挟背,气喘如牛,重有两百斤的安平,压得
他脚下发软,腰干渐渐不胜负荷,再难挺下去了。
  “且到亭中歇口气,反正五百两赏银捞定啦!”他气喘吁吁地自语,向草亭奔去。
  近了,他发现亭内有两个人,正是向他的来路指指点点,像在指示方向。
  他脚下一缓,不想歇息了。可是,委实太过疲倦,不歇又不成。
  两人一老一少,土村夫打扮,毫不起眼。老的穿一袭破旧的夹直裰,戴了竹笠,似乎睡
眠不足,眼皮老往下搭。小伙子一脸泥污油垢,穿得破破烂烂,握着一条赶牛用的竹根鞭,
毫不起眼。
  两人见黑煞神奔来,停止商议,好奇地向来人注视。
  看了两人的打扮,黑煞神大为宽心,不再顾忌,大踏步闯入亭中,将安平向地面一丢,
顺手摘下安平的寒影到,塞入自己的腰带内。再摘下安平的酒葫芦,仰头牛饮,咕噜噜连灌
十余口。
  当他俯身丢下安平,顺手摘剑的刹那间,事中的一老一少看清了安平的脸容,更看到安
平的寒影剑。
  小伙子脸色大变,跨出一步。
  老人突然悄然摇手,示意不可妄动,一面泰然用本地的土腔说。“小牛子,找不回牛,
主人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小伙子愁眉苦脸,哭丧着脸说:“谈伯伯,我……我找不到嘛。”
  “那是你的事,找不到也得找。”谈伯伯说,一面向黑煞神靠近。
  地面躺着的安平,恰在这时神智全清,听到说话的声音,定神看去,脸上苍白毫无表
情。
  黑煞神发觉老家伙走近,警觉地放下酒葫芦,怪眼一翻,酒气弥漫。不怀好意地喝道:
“退回去,老不死,你想找死么?”
  老人打一冷战,眼皮垂得更低,不胜恐惧地道:“老爷,这人像是中风,老汉也许能替
他……”
  “滚开些!”黑煞星怒叱。
  “老爷,老汉是一番好意,怎可见死不救?”老人悚然叫。
  “这人是太爷的家奴,他的死活,太爷不急你倒关心呢!再噜嗦就宰了你。”黑煞星怪
叫如雷,信手将寒影剑拔出半尺,晶虹入目。
  老人骇然退了两步,摇手叫:“老……老爷请息怒,老汉不……不噜嗦就是。”
  说完,回到原处,背向黑煞神,用只有小伙子方能听到的声音说:“很糟!确是夏安
平。那家伙已有寒影剑在手,我不能冒险,而且怕他情急伤了安平,事情棘手。”
  “谈叔,那……那我们怎办?”小伙子悄然用焦虑的声音问。
  “你到亭外去,引那家伙离开夏安平,我便可下手了。”
  小伙子会意,突然奔出亭外,向谈叔破口骂道:“老家伙,你不帮我我倒还罢了,何必
吓我?”
  “吓你?哼!你准备剥皮抽筋就是,除非你这小猴子能将牛找回。哼!我老人家先回去
告诉你的主人,说你不找牛,却在这儿快活。”
  小牛子大怒,抓起一块小石,骂道:“老不死,你敢?”
  声落,脱手将小石猛掷。他掷得偏了三四尺,小石飞向正在调和呼吸的黑煞神。
  黑煞星脑袋一晃,小石从耳侧呼啸而过,不由怒火上冲,怒骂道:“小王八蛋!你找
死?”
  小牛子打一冷战,却又镇定下来,也骂道:“你这黑贼怎么骂人?谁叫你站在那儿的?
我又不掷你,你鬼叫个甚么劲?”
  黑煞星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声怪叫,便待抢出亭外,刚跨出一步,却又停下
来,俯身抓起安平,要带了俘虏去追小牛子。
  小牛子鬼精灵,突然又抓了一块小石投出,骂道:“黑贼!死囚,你在本乡欺负人,胆
子可真不小。”
  黑煞星头一低,石子越顶而过。
  小牛子冲前两步,扬着竹鞭骂道:“你这条黑猪牛,我要抽你两鞭,看你还敢骂人
么?”
  黑煞星几乎气炸了肺,像鹰隼般扑出亭外。
  小牛子向右绕亭而走,一面骂:“黑贼,黑猪……”
  黑煞星折向急追,吼道:“小王八旦!太爷要剜出你的心肝来,方消心头之恨。”
  这瞬间,谈叔一闪而至,接近了安平,急问道:“老弟,何穴被制。”
  “鸠尾,用推穴术解穴。”安平急答。
  谈叔的掌还来不及按出,黑煞星已发觉事中有变,一声怒吼,丢下小牛子扑入亭中,寒
影剑出鞘,身剑合一扑到,吼道:“该死!你这老狗。”
  谈叔抓起安平,飞纵出事,撒腿便跑,一面乘机替安平解穴。这种场合解穴相当危险,
而且不易解开。
  黑煞星怒叫如雷。衔尾在追。小牛子不敢追随,向另一侧狂奔。谈叔落荒而走,不走小
径。
  奔跑中,反而无法凝聚真力解穴。谈叔挟着安平,奔出半里外,落荒而走。后面的黑煞
星追得太急,轻功十分高明,紧追不舍,始终保持丈余距离,也无法拉近。
  小牛子在右后方以平行方向追赶,愈拉愈远,他的两条腿跑得相当快,但却不是用轻
功,怎能不落后?
  谈叔苦于无法凝聚真力解穴。心中大急。
  黑煞星怒叫如雷,一面追一面破口大骂:“老猪狗,太爷要追得你上天无路,入地无
门,我不信你能飞天遁地,太爷要活剐了你这老王八蛋。”
  安平也心中大急,低叫道:“谈兄,放我下来。你只消缠住他半盏茶时分,我便可自解
穴过了。””
  “老弟,你能自解穴道?”谈兄讶然问,充满了不相信的口气。
  “能,只要谈兄能让我安静片刻。”
  “这次我和彭小哥前来打听你的消息,为免引人疑窦,所以没带兵刃。这恶贼艺业不
弱,既然能将你活擒,我怎能将他缠住?况且他手上有你的寒影剑,恐怕……”
  “他还不配擒我,是用诡计暗算我的,我怀中还有一柄匕首,你不妨用来和他游斗。”
  “好,我只好一试。”
  谈叔凛然地答,取了安平的屠龙断犀匕,大喝一声,将安平丢出左方丈外的草丛中,回
身贴地横飘,匕首毫光闪闪,冷气森森,急取黑煞星的下盘,迫对方向右闪避。
  黑煞星骤不及防,吃了一惊,猛地左足加了十成劲,急速前冲的姿势虽无法止住,仍然
在百忙中挥剑下拂反击,向右前方冲出两丈外,脚一沾地立即转过身来。
  谈叔跟踪迫进,老是闭上的眼皮睁开了,碧光闪闪,锐利慑人,立下门户大笑道:“阁
下,咱们来玩玩。”
  黑煞星大吃一惊,讶然叫:“你……你是五亡命的……的……”
  “碧眼行者谈千里,江湖的小人物。”谈叔含笑接口。
  “你阁下与夏安平……”
  “谈某与夏安平无亲无故,阁下还有甚么要问的?”
  “既然无故,为何强出头架梁?”
  “江湖人管江湖事,难道无亲无故使不该出头了么?你阁下的话委实令人不敢苟同。”
碧眼行者从容地答,他在设法拖时辰。
  “阁下可知道在下的身份么?”
  “恕谈某眼拙。”
  “在下黑煞星杨逵。”
  “哦!原来是江淮大名鼎鼎的人物,失敬失敬。”
  “你阁下到底是不是碧眼行者?”
  “你认为呢?”
  “阁下虽生有一双碧眼,但年岁比碧眼行者大得多,在下不无怀疑。”
  “哈哈!你要是不信,又待如何?”
  “杨某要看看你阁下凭什么敢强出头,接招!”声出剑动,晶虹疾吐,“灵蛇吐倍”走
中宫攻到,奇冷彻骨的剑气直追五尺外,风雷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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