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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迷踪》


第十四章 毒烟毒蛊



  他走后不久,后堂出来了一位老妇。
  说老,是指穿着打扮,一个修行的老妇也没甚么有打扮可言,青帕包头棉袄长裤,如此
而已。
  但那本来应该昏花无神的老眼,却炯炯有神,眼眶没有皱纹,没有眼袋,粗糙是着色所
造成的现象,并非老人皮肤所呈现的粗糙。
  如果这位老妇出堂与他打交道,绝难逃过他的观察。
  “他起了疑心,没错。”老妇说。
  “对,很厉害很精明难缠的年轻人。”贾道婆的老眼中,出现冷森的光芒:“我们的人,
一直就忽略了这位浪子。幸好你早来半个时辰,不然我将措手不及。”
  “何时撤走?”老妇问。
  “不能撤。”
  “这……”
  “有了准备,就不怕意外的干扰。放心啦!我应付得了,他也奈何不了我。”
  “必要时,我会断然永除后患,如果任由我处理,他休想走出这座门。”
  “还没到时候,要有耐心地等候情势发展。他在,可以引发两虎相斗,看渔人得利。你
可以走了,这里你们不要再来走动。不要担心他,他查不出甚么来的。”
  “知道啦!”老妇的嗓音悦耳如银铃,绝非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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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也快,大冷天赶路,全身暖洋洋,慢了反而感到不胜寒。
  返城的路须经过西门外的京口驿,驿对面河对岸的洗马桥街市面相当繁荣,商旅云集,
店铺林立,是城外市街最热闹的所在,算是城外的精华区,也是三教九流江湖朋友的猎食场。
  在这里,甚么事都可能发生。因此,后来把丹徒县负责治安的主簿衙门,移到这里做大
菩萨管制牛鬼蛇神。
  绕过一座光秃秃的桃林,前面里外街口在望。
  洗马桥市街一带他熟悉,洗马桥河岸两侧,设有杭州帮的码头,他经常与帮内的船主处
理一些外务。
  路北有两户农舍,晒谷场侧方的小树篱下,突然踱出狞笑吓人的闪电狂客,神气地移至
路中,劈面拦住去路,像是饿狼堵住了羔羊。
  他脚下一慢,仍向前接近。
  闪电狂客一怔,虎目中冷电乍现,得意的狞笑消失,换上一张怒气勃发的面孔,似乎觉
得他没一见面就转身逃跑,实在不上道死要面子充硬汉,居然不怕死仍向前闯,对拦路的强
者大不敬。
  也许,是想起被误踹了一脚的事吧!旧恨新仇同时涌发,难怪脸上难看。新仇是上午所
发生的事,被梁宏的女保镖,一而再杀得心惊胆跳,实在感到脸上无光。
  本来他对梁宏深怀戒心的,陈老人挨了一颗石灰蛋,几乎毁了双目,便已证明梁宏这个
三流混混绝不等闲,武功差劲却会用技巧反击。
  现在被怒火一冲,所怀有的戒心化为乌有。
  “小辈,猜想你会从原路返城,所以不想浪费精力跟踪你往西走,在这里守株待兔,果
然等个正着。”闪电狂客居然能压下怒火,气大声粗摆出霸王面孔:“还以为你见机往西逃,
逃到南京藏匿呢!但你空着双手没带行李,所以在下知道你不是逃命,一定会回来。小辈,
你到西乡去干甚么?”
  梁宏对这位好色的狂剑客,并无多少反感,一个爪牙身不由己,办事尽责值得原谅。
  “他娘的!你们真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的确令人佩服。”梁宏口气强硬,表面却呈
现心虚,慢慢向路侧退,表示要找机会逃走:“你们到底派了多少眼线盯梢?似乎我放个屁
你们都一清二楚呢!我在西乡养有女人,早上在东乡大难不死,下午回去看女人,不关你的
事。”
  “该死的!你身边已有两个漂亮女人,另外还有情妇?你果然有女人缘。喂!打个商量,
怎样?”闪电狂客怒火消了,脸上又涌现狞笑。
  “商量甚么?”
  “我放你走,离开镇江。交换条件是,把江右龙女与姓罗的小泼妇送给我,换你的命,
条件够优厚吧?为了女人,我是很大方的。”
  “你这混蛋人模人样,岂知却是不入流的驴蛋。”梁宏笑骂:“没有丝毫风流好色的格
调,只会厚颜无耻抢拾别人丢弃的破罐子,你是这样夸称好色大剑客的?你真不要脸,两位
姑娘是我的朋友,你想侮辱我?去你娘的混帐东西……”
  闪电狂客扑上的方向错开了相当大的角度,愤怒扑出伸手用掌攻击。掌出潜劲如狂涛,
急袭的速度奇快,却没料到梁宏闪得恰到好处,掌发人闪,致命的掌劲落空,急袭劳而无功。
  “不要再妄想逃走,你的两个女保镖不在,没有人掩护,你插翅难飞。”闪电狂客恶狠
狠拔剑:“本教要活捉你,活的你才派得上用场。但你惹火我了,不刺你十七八剑,难消你
侮辱我的恨火,你认命吧!”
  “就算你手中有一千支剑,也奈何不了我,少吹牛啦!阁下,挺剑上,我陪你练练筋
骨。”梁宏本来摆出要逃的心虚神情,这时却不走了,双手上盘下拨,远远地摆出大双盘手
架式比划,还真有几分立下门户的气势。
  赤手与大剑客斗剑,简直不知死活。他腰间这次不带百宝囊,所以并没携有蛋形怪武器。
  他这一亮门户比划,把闪电狂客的怒火又加旺了两分,一声冷叱,剑化虹迸射,剑一动
便近身了,狠招白虹贯日迎面点到。
  梁宏手忙脚乱急躲,收手的举动有点慌乱蠢笨,他当然不会用双手接剑,身形急晃急旋,
似乎脚下失常,左右脚也不知该如何正确移动,急急忙忙躲闪第一。
  可是,剑光在他身形乱晃乱扭中,竟然每一剑都落空,每一剑都偏了那么一点点,似乎
他脚下每一次失问,都逢凶化吉恰好躲过必中的一剑,凑巧躲过五剑的追袭,有惊无险。在
附近兜了两圈,剑跟在他后面或侧方狂野地闪烁,剑气的呼啸声愈来愈劲急,每一剑皆志在
必得,偏偏本来可得而不得,真会把骄傲急躁的人气疯。
  最后一剑几乎刺中他的右上臂,他向左一窜,便远出两丈外,拉开了安全距离。
  闪电狂客浪费了不少精力,第一轮抢攻因距离拉开过远而中止。
  “厉害,狂剑真够狂。”梁宏抓头皮拍胸膛壮胆,脸上装出的惊奇十分神似:“名不虚
传。他娘的!你一个名震江湖的大剑客,用剑向我一个赤手空拳的人乱砍乱杀,像话吗?你
剑客的名号是如何骗来的?来来来,咱们拚拳掌,我要打得你学狗爬爬回城,你敢不敢?”
  闪电狂客怎肯放弃优势和他动拳脚?怒吼一声挺剑发起第二轮攻击。
  他再次开始慌乱地躲闪,故事重演,就在这附近方圆四五十步的大道两侧你追我闪,大
捉迷藏。
  闪电狂客居然不醒悟,没深入想一想他为何不远逃,也许认为如影附形的剑,把他逼得
无法抓住机会脱身。
  当然估计也有点道理,因为每一剑皆能截住他的闪避方向,逼他无法摆脱剑招的控制,
只能闪来窜去脱不了身。
  第二次拉开距离,闪电狂客终于醒悟了,精力也耗掉不少,皮袄内汗水化为蒸气,从领
口溢出,呼吸也有点不稳定,站在两丈外不再追逐。
  即使有天下第一的武功,有出神入化的剑术,也奈何不了一个保持距离在威力圈外,不
接招不还击趁机脱逃,除非身法比对方快一倍以上。
  “你这混蛋也许真的命大,这期间有不少人对付你,七煞夫人的侍女曾经捉住你,那神
秘组合甚至把你打入死地牢,可是谁也奈何不了你。你的幸运已经用光了,今天你死定了。”
  “是吗?”他故意装得气喘如牛,口中呵出的雾气又多又浓:“如果你不是死堵住回城
的方向,我早就逃回城了,我不信你仍能堵住东面,这次我一定可以冲出去,你无奈我何,
好运仍在。”
  “你以为你真能逃入城?”
  “那是一定的。”
  “你逃逃看。”
  “我正打算……”
  一声怪啸从闪电狂客口中发出,东面三十步外的路旁竹丛,踱出大和尚释宏济,手中的
锡杖钢环叮当响。
  西面的桃林前缘,三名中年大汉大踏步而来。
  农舍的篱门开处,踱出面目阴沉的太虚老道,和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佩剑美妇。
  原来早就布了埋伏罗网,等他入网进罗。
  太虚老道宏济和尚,与老儒生丘夫子的地位相等身份,地位都比闪电狂客高,混元教把
重要的人手,设埋伏来对付他,可知他的身价,逐日提升受到重视了。
  闪电狂客对付不了梁宏,不得不求助于埋伏的人了。等于是四方合围,七比一,全是超
等的高手,布伏对付一个没入流的地方教头。
  梁宏的身价,突然提升至颠峰。
  闪电狂客相距最近,其他三方距离远近不等,而且所有的人皆眼睛长在头顶上,毫无快
速冲上合围的意图,一个个神气地昂首阔步,架势十足移动,摆足了威风,因此根本就不可
能快速地形成合围。
  距街口还有一里左右,他们极为自负,认为梁宏绝对跑不掉,逃出三五十步便会被追及,
因此不急于合围。
  “法宝来了!”梁宏突然大叫,双袖猛挥,主动扑向扬剑待发的闪电狂客。
  大袖起处,左大袖内涌发青烟,右大袖内白雾飞腾,形成丈余方圆的两色云雾团,向闪
电狂客涌去。
  闪电狂客被他主动冲来的举动大感惊讶,一看到两色云雾,更是大吃一惊,陈老人栽在
石灰弹的狼狈相,似乎幻影涌现。
  “混蛋……”闪电狂客大骂,一跳两丈,怎敢和青烟白雾赌命?
  身形一动,一颗小石擦左耳轮掠过。左耳轮被罗华欣的穿云指,射穿了一个小洞,用小
膏药贴住了洞孔,这一来痛上加痛,难怪大骂梁宏混蛋。
  从农舍出来的太虚老道和美妇,刚被闪电狂客的叫骂所惊,便看到梁宏迎面奔来,双袖
仍然挥动,青烟白雾继续飞洒,来势汹汹速度惊人。
  “孽障斗胆!你在班门弄斧……”太虚老道怒叱,挫身来一记推山填海,双掌齐发,罡
风虎虎中,也斜跳丈外,不敢和石灰接触。
  美妇也不敢硬挺,急向侧闪。
  石灰这玩意没有解药,也无法戴眼罩口鼻罩预防,陈老人的遭遇,可能混元教的人全知
道了,知道唯一避受伤害的上策,是远避出飞洒散布区外,屏住呼吸。要逞强,也不敢张目
发挥绝学搏斗,白雾中有青烟,谁知道青烟是否有另一种毒物?
  用劈空掌力攻击烟雾,那是枉劳心力,太虚老道的双掌,真正的目标是朝烟雾冲来的梁
宏。
  这并非活擒的举动,而是灭口的致命一击。混元教要活口合作的宣示,可靠性不足一成。
  不受利用就杀之,以免为别的组合所用。
  中年美妇在仓卒闪避中,双手也发生数道冷芒,目标也是趁烟雾而来的梁宏,反应甚至
比太虚老道更快些,望影发射同时间避攻守俱备。
  梁宏的身形,在急进中突然消失,烟雾也在掌劲到达时勃然爆散,更为浓烈。
  他是贴地爬行急进的,真有如窜走的脱兔,手脚并用快得不可思议,一眨眼就消失在农
舍侧方的树丛里,甚至没传出爬走的声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的人,目光与感觉全被烟雾所吸引,忽略了下面的变化,他爬行的速度也太快了,
人成了动物,动物的奔跑当然快得惊人。
  脱兔,在近距离内,是不易看清的,只能看到淡淡的灰影一闪即逝。
  “咦!人呢?”闪出两丈外,刚稳下身形的太虚老道惊问:“可能吗?”
  烟雾一涌即散,地面一无所有。
  “遁术吗?”中年美妇也惊讶地用目光四面搜视:“会不会是土遁?”
  “你相信人真可以修成土遁?别闹笑话了,贫道就是玩五行遁术的行家。”太虚老道大
概曾经夸称是活神仙,当然知道用术骗凡夫俗子的技巧:“他利用烟雾隐身,从路侧的阴沟
爬走了。”
  “是从大仙这一面逃走的,你们没拦住他。”跟来的闪电狂客大为不满,用手捣住有血
渗出的左耳:“路两侧的阴沟深不及尺,大仙何不爬爬看?”
  他情急要求埋伏的人出面围捕,没想到反而被梁宏跑掉了,对太虚老道和中年美妇的能
耐存疑,成功反而变成失败,难怪他心里不平衡,说话也就充满挖苦味。
  太虚老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人被跑掉千真万确,任何卸责的借口,也挽不回失败的事
实,懒得理会闪电狂客的挖苦,下令穷搜,首先便向农舍奔去。
  农舍相距最近,是最可能脱身的地方。
  在阴沟爬怎能脱身?只有小动物才能在阴沟爬。
  趁机冲入农舍脱身,速度快就可以办得到,因此梁宏的消失现象,可以用常识解释,并
非他真会遁术。
  太虚老道不信,其他的人也不信,因此仍没把梁宏看成高手人物,梁宏却把这些人的能
耐摸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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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口的一家民宅旁,绝剑公子与入云龙,带了四位同伴,不安地向里外的大道眺望。相
距一里左右,景物一览无遗,人的身影也可以概略分辨,但看不清面貌。
  他们目击那一带发生变故,但弄不清到底发生了甚么大事。
  “要不要去看看。”入云龙终于提出意见。
  “我们的事已令人忧心了,那能再多管闲事?”绝剑公子愁容满面,不想多管闲事:
“赶来了解江湖情势的人愈来愈多,纷争也日渐增多,碰面时一言不合,就会拔剑而起流血
五步。混元教的人已集中人手,实力空前壮盛,咱们已受到进退两难的严重胁迫,自顾不暇。
江南浪子真是从这里溜走的?”
  “没错,眼线发现他空着手走的,走得匆忙像在有急事赶路。眼线不敢远跟,咱们已成
为混元教的目标,必须避免落在他们手中,眼线如无万全准备,不可远离城厢。咱们不能再
等了,天知道他何时才会返城?”
  “真得撤走了,我得等候混元教派人来谈条件。”绝剑公子咬牙切齿:“迄今他们还没
派人前来提要求,手段相当毒。”
  “对,很毒,而且击中咱们的要害,要让我们焦急,等我们崩溃再谈条件,完全控制了
主动权。”入云龙虎目中冷电四射:“贤侄只要能绝对沉着镇定,愚叔认为必可渡过难关。”
  “破釜沉舟,我们已无别条路好走。”绝剑公子眼中杀机怒涌:“他们肯牺牲许多人,
我们也有拚至最后一人的决心。让他们来吧!但最好……”
  “最好甚么?”
  “找出他们首脑们的藏匿处,拚必须拚得有价值。”
  “对,我们要避免他们以下驷对上驷的阴谋得逞。”
  显然凌云庄的英雄们人地生疏,仍然无法查出混元教主力的潜藏处。他们曾经与自称有
自主权力的太虚老道有接触过,在教中的地位并不太高,还不是权力核心的人物,不是拥有
真正大权可以自主的谈判对象。
  街口活动的人并不多,大多数是出入城厢的行人,对于普通的一般民众,他们是不会留
意的。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出几个人的语音。
  “浪子,你浑身冒汗气,脸色不太好,好像是见了鬼,跑得一头汗,怎么啦?”有人用
破锣似的嗓门叫。
  相距不远,众人讶然转回顾。
  “确是见了鬼,许多鬼。”从屋角奔出的梁宏说:“人比鬼更可怕,几乎被一大堆强人
堵住了。”
  “你跑得快呀!那些人……”说话的人,是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
  “碰上危险,最安全的保命办法是跑。呵呵!所以我一直都是安全的,你最好不要笑我
是胆小鬼,胆大的人早就死掉了,走也!”
  脚步声急促,梁宏匆匆走了。
  “是他。”入云龙听出梁宏的口音:“快追!”
  街中段行人渐多,怎么能排众急追?
  农舍那一带,混元教的人仍在四周穷搜,远搜出半里外,根本就找不到逃走所留下的踪
迹。两家农舍受到彻底的搜索,每一角落皆被再三搜查的极为彻底,几乎要把地皮也翻过来
搜查,一无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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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他在甘露港码头小街食店进食。
  即将关闭城门,看来他无意返回虎踞门住处了,一南一北,赶不及啦!他的住处只是暂
时安顿的地方,平时就很少在家,所以那天晚上,神秘组合的人、混元教、凌云庄,都有人
出现在他的住处附近伺伏,因而发生冲突,他并没在场,对所发生的事故,次日才听到一些
风声。
  酒菜刚上桌,扮成男装像水夫的彭小芝,在他的下首拖出长凳竟自落座,不管他是否反
对。
  他曾经是小芝小兰的俘掳,他也曾从地牢中救了这两个美丽仇敌。
  “你是地主,该你做东道。”小芝伸手向店伙打手势,要店伙送一副碗筷来:“正式向
你道歉和道谢,我是诚心的,欢迎吗?”
  小芝在地牢由于态度不佳,所以吃过苦头,双颊仍有些淤痕,但依然有颇强的吸引力,
可惜扮男装穿得粗糙,无法流露动人情欲的风情。
  “由不得我是否欢迎。”他泰然自若斟酒,喜怒不现辞色,口气仍以弱者自居:“彭小
兰死了,你们会把帐算在我头上。请你注意,甘露港是我的势力范围,上次被你们胁迫劫持,
那是我事先不知道有人算计我。现在,你们最好不要再打劫持我的滥主意,我只要大叫一声,
保证有人出面,把你弄到某一处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快活。凌云庄的那位女霸主被你们掳走,
谁也不知道她被弄到何处生死两难。不要再找我,好吗?”
  “冤有头债有主,小兰妹是被你姓罗的女伴杀死的,我们不把罪怪在你头上,我们已经
知道那女人只是你刚认识的女伴。那女人极为神秘,行动飘忽神出鬼没,我们的眼线无法盯
住她片刻,只有她和你在一起时,才能掌握她的动静。梁爷,她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我交朋友如果认真,绝不会查朋友的三代履历。我如果说对她毫无所知,你相信吗?”
  “这……”
  “信不信由你,我无可奉告。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迄今为止,真正迫害我的人,
是你们混元教,真是岂有此理。不久前在洗马桥街的街尾田野,你们大举出动,和尚老道男
男女女一大群,像话吗?”
  “他们在请你共享富贵……”
  “你脸红了没有?”
  “我……”
  “你是来做说客的,是吗?免谈好不好?我对富贵两字没有深入研究,我有我生活的目
标,不为非作歹,凭能力谋生自得其乐,不想奢求妄求。回去告诉贵教的人,不要欺人太甚,
不要认为我好欺负,今后千万不要再向我动刀动剑要打要杀,那就双方互不干扰平安大吉,
否则后果由你们完全负责,记住了没有。”
  口气一转,开始像强者了。
  “他们确是奉命去请你合作的,只是所用的手段激烈了些。他们失败了,深感后悔。哦!
你是如何脱身的?”
  “躲在路旁阴沟的一处狐穴内。”他信口胡扯:“你们的人都是高手名宿,搜人的目光
只看上不看下,连伸手拨草丛也不屑为,所以我这种泼赖,一点也不在乎你们这些名号吓死
人的高手名家,躲的地方多得很。七煞夫人是你的甚么人?”
  他开始套口风,有了解敌人的必要。
  “是主母,也是师父。”彭小芝坦然说:“在夫人面前我们没有地位,在教中我们的身
份不低。”
  “你们的教主想必是大仙级的人物,他怎会容纳和尚?他的仙号如何称呼?俗家姓
名……”
  “我不知道,只有夫人见过,好像夫人的确称他为上仙,其他就不知道了。”
  “上仙,表示是上九品仙,比中九品的大仙高一级,可能真有呼风唤雨役神遣鬼的神通。
他居然不想修成真仙飞升,却在尘俗倡教享受世俗情欲,到底想要甚么呀?想下地狱,没
错。”
  “嘻嘻!你得去问他。”小芝显然对她的教主,并无多少敬意:“上午在东乡,那女人
杀了小兰妹。稍前有人发出震天撼地的可怕长啸,竟然吓得一尘散仙陈老前辈用神术遁走,
那是谁?绝不可能是你两位女伴。”
  小芝也在探他的口风,尔虞我诈。
  “我也不知道呀!唔!一尘散仙,表示他可以在世间活一千年,享受一千年。他娘的!
掳女人做鼎炉,能活一千年吗?混蛋!”
  “咦?你知道他的底细?”
  “不知道。”他摇头:“我是从世俗的称谓猜想的。读书人把三十年称世,佛门弟子把
五百年称劫,法师们把一千年称为尘。他道号叫一尘散仙,表示他可以活一千年。他真蠢,
该修至不生不死不消不灭的真仙。只活一千年再投生,未免太辛苦了吧?任何人有机会修仙,
绝不肯以能活一千年为满足的。”
  “他野心不大呀!活一千年便心满意足了。”小芝也会调侃人:“他对女人的胃口是多
方面的,下两个目标是你的两位女伴。梁爷,识时务者为俊杰,投效本教,是你唯一的生路。
你在城里躲不了多久的,我们的人正向官府施压。”
  “你们影响不了官府……”
  “是吗?能影响官府的人已经赶到了。在杭州,官府起初也把本教看成异端,后来态度
完全改变,此中原因你应该猜得到了。本教未能在杭州早开山门,原因就是起初受到官府的
注意横加阻挠。最后只好运用可影响官府的人出面,才能一切顺利大展鸿图。”
  他心中暗惊,产生迫切的危机感。
  如果官府撒手不管混元教的事,任由混元教的人横行,他日后那有好日子过?那根本不
会有日后。
  “这是事实。”他用平静的口吻说:“任何组合,如想在某地开创局面,如果不能先交
通官府,是很难立足,地方豪霸也一样,不交通官府绝难成为豪霸。那个太虚老道与和尚,
在何处落脚挂单?”
  “不知道,你想见他们吗?他们也急于与你见面,我去问夫人的意向,如何?”
  “没胃口,我不与你们的人谈合作。”他指指桌上的菜肴:“目下我对这些鱼肉有胃口。
请啦!这盘鲷鱼最新鲜,保证可口。吃鲷鱼最佳的去处是焦山,焦山江面打起的鲷鱼最肥美,
马上捞起就近在焦山烹调,所以特别鲜美。在府城吃,就差了那么一个半个时辰。鲷鱼这玩
意离水即死,一死就开始腐烂,所以争时辰就是争鲜,以在焦山就近烹调最鲜美。”
  “梁爷,不多加考虑?”小芝对鲜美的鲷鱼没有食欲,抓住主题不放。
  “毫无考虑,我为自己而活。”他语气无比坚决:“任何正常的人,都不会拿自己的老
命开玩笑,去参加甚么不知所云的组合,去做野心家的马前卒。天下间任何组合,都是野心
家坑害人的陷阱坟墓,一脚踏进去,你这一辈子注定生死由人了。你参加混元教,唯一可做
的事,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离开他们吧!也许还来得及,还想把我拖下陷阱?”
  “我……我抱歉。”小芝突然摇头叹息。
  “你抱歉甚么?”他惑然间。
  “你已完全关闭谈判之门。”
  “不错。”
  “所以……”
  “所以甚么?”
  “你每样菜肴都吃过。”小芝指指桌上八色菜肴。
  “对,我年轻力壮,是有名的酒囊饭袋。年轻时能吃就多吃一些,多享些口福之欲。等
到老之已至,活到一尘散仙那种年纪,想多吃些也力不从心,只能瞪着红烧蹄膀光瞪眼啦!
你的话有何用意?”
  “你知道闪电狂客,有一个新情妇。”
  “不知道。”他摇头。
  “彩云仙子吴彩云。”
  “不关我的事。世界男女的事多如恒河沙数,那有闲工夫去留意?”
  “彩云仙子的同伴,叫毒蛊七姑田霞……”
  “呵呵!是你的难友。我明白了,她也是你们的人。”
  “对。”
  “那又怎样?”他似乎一无所知。
  “她的蛊毒非常可怕。”
  “玩毒的女人都可怕。”
  “你吃的肴肉中就有蛊毒,我看到你吃了半碟啦!”
  肴肉是镇江的特产,非常美味可口。只要是肉,都非常美味可口。
  “哦!又是恩将仇报的人。”他语气其实并无多少愤懑:“你算了吧!毒蛊田七姑被掳
入地牢,她身上除了亵裤还能保全之外,其他都被没收或更换了,她怎么可能还留有蛊毒害
人?这些所谓独门器物,通常必须随身携带的,数量也有限,更怕落在他人手中,所以不会
有备份留在客店,另制蛊毒,最少也需一年光阴。我可以凭经验告诉你,不论毒蛊田七姑告
诉你是何种蛊用来对付我,都是骗你的,她身上绝对没有蛊毒可用了,那玩意也不是旁人能
随意使用的,明白上当了吧?”
  “你……你不信?”
  “当然不信,那只是普通的慢性毒药。她告诉你是蛊毒,只是给你壮胆而已。”
  “这……”
  “就算是蛊毒,我也不会上当的。”他伸手到桌下,抓出一大把肴肉片丢在桌上,“吃
肉时端着饭碗就口,你根本看不到肉不进口而落在端碗的掌心内。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就
算你脱得光溜溜一丝不挂,我也会留心你双手是否沾有异物。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的眼下
无所遁形。你的手经过内碟上空,指甲内弹落的药末我一清二楚,明白了吧?肉让你带回去
给她。”
  “你……”小芝粉脸变色。
  “好来好去,我不会为难你,你毕竟身不由己,奉命行事而已。你走吧!”
  “你敢为难我?你行吗?”软的不行,来硬的了,小芝拍桌而起,要动手了。
  一旁有人靠过来了,共有三个人。
  “他不行,我行。”第一个人声如洪钟,面孔冷森,凌厉的眼神逼视着小芝。
  梁宏摇头苦笑,大感不悦。是曾经逼他合作讨消息的三个强梁,周姓吴姓两老人,和一
位同时在当地现身的老妇。
  当时凌云庄的人也在场,夏侯兰芳曾与这位周姓老人一掌拚一袖,势均力敌,而且周姓
老人显然差了一分半分,几乎要拔剑再拚。
  当时,闪电狂客和彩云仙子也在场。
  五个人来了三个:周吴两老人,加上姓王的老女人。
  江右龙女说过,王、冯两个老妇不是老女人。
  小芝显然知道三老人的底细,脸色一变。
  这几个老人老妇,曾与太虚老道几个人订了会面之约,但尔虞我诈,商讨合作的事胎死
腹中,双方已成了仇敌。
  混元教对这五个人深怀戒心,派有专人调查他们的根底,但迄今为止,没获得任何进展。
  老人已不再扮成仕绅,扮商贾,头上戴了四方平定巾,不再露出梳了道髻的发结。佩的
仍是天罡剑,气势依然强烈逼人。
  “你想怎样?”小芝不甘示弱,离座戒备:“在大庭广众间拔你的剑?你看,我就没带
有兵刃。”
  “你不带兵刃暗器追魂针,却带了毒。”周姓女人说:“今早你的主母和师妹小兰,都
曾经被我们所擒住,但大发慈悲放了她们,现在想起来就后悔。现在,老夫要擒下你,以免
你耽误了老夫与江南浪子晤谈……”
  梁宏猛地一掀食桌,杯盘菜肴汤水满天飞,趁乱往侧方一闪,挫身窜走如飞,出了店溜
之大吉。
  周姓老人六个男女,与混元教打交道,见面之前悄然擒住七煞夫人和小兰。最后释放人
质不欢而散。当时梁宏与两女,就躲在不远处的农宅旁竹丛目击。小芝不在场,但应该知道
上午所发生的事故。
  梁宏不希望在食店发生纠纷,所以制造混乱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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