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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迷踪》


第二十八章 浮世书生



  大冷天,罡风劲烈,人走在街上,大多数人皆戴了风帽。
  风帽不论南式北式,都只露出双目,除非是熟识的朋友,从衣着与轮廓可分辨出对方是
谁,否则谁也不知道对面来的人是圆是扁。
  要在街上打听一个人的动静,寻访目击者,比在大海里捞针相差不远,除非要找的人,
外貌具有显著的特征。
  想得到必定白费工夫,两人以鸿福老店作中轴,有耐心地向四方街巷向人查询,直至傍
晚时分,依然毫无头绪,没有知道罗华欣的人。
  街上巡查的公人,比平时曾多了一倍。
  但似乎这些治安人员毫不积极,连一些有案的蛇鼠出现在街旁,这些可敬的公人也懒得
理会,懒散地街头走到街尾,无所事事像在逛街,那像个积极追缉奸宄的治安人员?不但梁
宏感到诧异,江右龙女更是一头雾水,连小偷骗棍也不想捉,那能捉得了江洋大盗?那么,
有必要增派一倍人手逛街吗?要捉的目标是谁?
  酉牌正,夜市方张,他俩出现在磨刀巷洪家。
  小巷暗沉沉,往来的人不多,一个个像幽灵,风太大,所有的宅院都不点门灯。
  镇江有几个乱七八糟的蛇鼠组合,称帮、派、社、会、盟……十之七八干黑道勾当,有
些则是泼皮或豪少们,招朋引类的混世组合。
  小组合一旦获得有力人士支持发展,就可能成为称雄道霸的组织。
  实力坐三望二的潜龙会,就是标准的地棍组合,会主老大叫癞龙洪贵,生了一身永远好
下了的疥疮,是个抓到东西就打死不放手的泼棍,喜欢在对头身后暗算,抽冷子打了就跑的
货色,但对会中的弟兄,却讲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实力正缓慢增加,已有些少气候。
  粱宏与这些小组台没有利害冲突,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交情。
  走在街上碰面,嘻嘻哈哈打招呼;在茶坊酒店碰上了,加只茶杯来一碗酒,天南地北胡
扯保持街坊交情,如此而已。
  他为人四海,出手大方,有事需要他帮忙,他会尽力而为,所以这些小组合的人,对他
甚有好感。
  癞龙洪贵的家,是一栋三进的平房,在磨刀巷,这种平房已经算是不错的了,附近大多
数部是小四合院,一栋房舍很可能住了四五户人家。
  梁宏对洪家不陌生,直接从檐口跃登瓦面。他不再假装不会轻功,江右龙女已经知道他
是非常人。
  接近天井,便看到内堂的灯光,听到人声,小院子近厅口处,有一个朦胧的人影,把守
在外意在堵住厅堂门,不许人闯出,面向堂门,忽略了院子的动静。
  两人不跳下院子,伏在邻舍的屋顶。
  透过大开的厅门,可看到厅门一部份景物,说话声却听得真切,厅内有不少人,说话的
嗓音清晰可辨。
  内堂通常不接待男宾,说话的人却都是男人。
  「不要用任何借口搪塞。」厅内发话的人像在斥责奴仆,拍桌声更响亮:「给你三天时
间,让你权衡利害,决定你们的存亡兴衰。三天后午正之前,你们必须提出答覆。如果拒绝
改投本教门下,你潜龙会的人,必须立即解散离境,永远不许接近镇江府地区,不然杀无赦,
记住了没有?哼!」
  「好,我准时前往三元宫上覆。」癞龙的语音低了一倍:「明天我就召集会中兄弟商议,
征求他们的意见,结果如何,我也不知道。」
  「你最好说服他们,让他们知道日后好处正多,像你们混世混了好几年,至今仍然只配
在下九流中混世,你们在浪费你们的生命。我要走了,最好明天就能知道你们的决定。」
  共出来了五位客人,主人癞龙偕同两名同伴,垂头丧气送客,真像三个受到责罚的奴仆。
  不久,癞龙三人送客返回,不再返回中院,留在前进大厅,心事重重商量对策,决定召
集弟兄的事必须立即进行,只有三天时间决定吉凶祸福,的确仓卒了些。
  打发走两位同伴,癞龙唉声叹气迈步入厅,心不在焉地转身关门上闩,突然呆了一呆,
倏然转身,尺二长的小腰刀已拔在手中,反应相当敏捷。
  大八仙桌的主客座,坐着梁宏和江右龙女,没取下风帽,仅露出双目。
  「你坐,你是主人。」梁宏伸手指指主人的主座,用带有京腔的官话变着嗓音说:「收
了刀子吧!我们来没有恶意。」
  桌上有烛台,两壁各有一盏可用来走路照明的小灯笼。
  江右龙女安坐下动,抬起右手,扣指疾弹,右壁的小灯笼传出一声轻响,微一晃动,里
面的烛火突然熄灭。
  相距约丈余,小灯笼出现一个小洞孔。
  癞龙骇然变色,扑上的念头一扫而空。
  指功可外发劲及丈外,该是超拔的高手了。
  罗华欣的穿云指,可在丈五左右伤人。
  「你们有何贵干呀?」癞龙收了刀,强作镇定在对面主位坐下:「两位是……」
  「向你老兄请教一些事。」梁宏抢着说,他与癞龙是相识,不能以本来面目相见,以免
走漏消息:「混元教给了你三天时间决定去留顺逆,已经够客气了,他们极需本地的人协助,
初期网罗羽翼的手段不会太激烈,以后就难说了,需要用某些人杀鸡儆猴。」
  「咦!你……」
  「混元教打铁趁热,镇江的有头有睑人物,这几天都会受到混元教的人拜访,很多内情
早已不是秘密。在下只希望证实一些事,不会连累你。」
  「你要知道些甚么事?」癞龙只感到大冷天掌心也会冒汗,牵涉到混元教那会有好事,
  「我不知道你的身分,当然不知道你会不会连累我,但愿你所要知道的事,不涉秘密不
损害到任何人。」
  「南乡唐家农宅的三元宫至尊堂,官府怎会准许混元教占用的?」
  「我在衙门里有朋友。」癫龙心中一宽,这件事不是秘密:「今早就有人告诉我,昨天
有从京都来的大人物,在知府大人的官舍,出示浙江镇守中官与苏州镇守中官,两处太监衙
门的上谕,以及南镇抚司的塘报,要求拨地兴建为皇帝祈福的寺庙,由左通政与右善世名义
上统领,地方各官署必须全力遵办。当天下午,便将唐宅移交给他们了。我不知甚么叫左通
政……」
  「恐怕只有知府大人,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知道?」
  「概略知道一些,我到过京都。」梁宏摇摇头苦笑:「难怪知府大人奉谕办事,勤快得
很。镇守中官,是皇帝派到各地监督大官小官的太监。南镇抚司是南京的锦衣卫衙门。左通
政是一个号称活神仙的妖官,右善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活佛僧官,目下都是皇帝在身边的保
护神。」
  「我的老天爷!」癞龙大惊失色。
  「不要怕,没有甚么大不了。」梁宏温言安慰:「如果我所料不差,混元教这些人所出
示的上谕塘报,都是伪造的,只有出面拜会知府大人的那些大人物是真的,官位可能比知府
大人高,但已是无权徒拥虚名的货色。但文件虽然是伪造,一旦出了事,发文的单位仍会出
面替他们担当,就会化伪为真了。他们要胁你潜龙会投效,的确会给你们不少好处,问题是
必须做他们的勤快鹰犬,将会有一大堆事务勒令你们卖力办理。该怎么做,你可要拿定主意,
反正命是你的。你所知道的事并不多,多了反正是祸不是福。不打扰你了,告辞。」
  癞龙只是一个地方的蛇鼠泼棍,怎知道官场的事?但对南京镇抚司衙门,可就印象深刻
了。
  镇守太监,知道的人也不少。其实苏州并没有镇守中官,仅织造署派有太监主事,只管
替皇室制造织品。
  后来弘冶朝以后,织造太监滥权横行,比镇守中官更贪残恶毒,苏杭两州的官民恨之切
骨。
  镇守中官当然不是东西,把各地官民整得焦头烂额。
  十余年前,杭州那位镇守中官,就敢把宁波卫指挥马璋,一顿刑杖当堂打死,成化皇帝
根本不加过问。
  当堂把官员将帅打死,是皇帝的特权,镇守中官竟然自比皇帝,而皇帝却不加过问。国
之将亡,必有妖孽。
  大明皇朝自弘治朝(下一任皇帝)以后,所有的皇帝都是妖孽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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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他俩不便活动,只好夜间辛苦些。
  奔波了一夜,拜望了将近十个人,所获的消息,只限于情势的发展,有关混元教内部的
消息极少,该教的组织规章,连教内部的人也难以弄清。一切还没正式上轨道。
  混元教的教名,也是到了杭州许久才定名的,一度曾经想取名为三元教,明白表示三教
合一的宗旨。
  有关情势的发展,令他俩提高了警觉。
  已有人接到要求协助搜寻他俩的指示,可能在最近展开大搜捕,近期内还没有立即的危
险。
  没有人知道罗华欣的踪迹,似乎离开鸿福老店之后,便平白消失了,下落成谜。
  下一步,得尽快进行。
  向混元教和玄灵门的人找线索,势在必行。
  藏身处在招隐山西北的一座小村内,东北距黄鹤山仅三四里,东面相等的距离是唐家农
宅,片刻可到。
  在短期间,这里是安全的,混元教的人正在忙,要等到了断重大事故之后,才能派人调
查山门附近的环境形势。
  要想从一教一门的爪牙找线索,就必须与两方的爪牙保持接触。
  一早,他俩就到了庙街那座小食店,在这里早膳喝茶,可以逗留一个时辰,希望能看到
罗华欣出现。
  这里是预定的会合处,罗华欣如果发现警兆没能赶来会合,事后也应该前来走动,因为
并没定下第三处会合点,没赶上会合,当然不能就此放弃一走了之,应该前来走动看看有何
动静。
  从南乡进城的人络绎于途,很少看到南下的人。如果有,就得留意是不是罗华欣。
  在庙街,一定可以看到混元教的爪牙往来,爪牙们有一半留在城内,往来非走这条路不
可。
  在店门可以看到通向鹤林寺的三岔路口,老半天没看到有人前往鹤林寺。
  自从住持慧定与六位僧侣遁走失踪之后,鹤林寺便闭了山门,还没正式选出新住持,暂
时封山门以免麻烦,信众们也怕出事暂时不来进香祈福。
  慧定住持是玄灵门的重要党羽已无疑问,鹤林寺也就成为查消息找线索的地方,毫无疑
问有混元教的眼线活动,监视鹤林寺的动静。
  他俩是昨晚四更时分返回住处的,仅歇息了一个更次,便前来庙街守候,可说席不暇暖。
好在年轻人精力旺盛,三两天不眠不休也支撑得了。这也表示梁宏对罗华欣的安危极为关切,
心中的焦灼呈现无遗。
  食店只有他俩光顾,唯一的店伙窝在灶台内烤火取暖,懒洋洋提不起劲,食毕替他俩沏
了一壶茶,就懒得理会了。
  店伙知道他俩在等人,不会催促顾客会账离店。
  这期间毫无所见,透过店门,不易看清往来的人庐山真面目,所以看到不易分辨的人,
梁宏会出店仔细分辨。
  他有把握从身材轮廓,分辨出是不是罗华欣。
  其实往来的女人并不多,不论男女,都用风帽或颈巾掩住口鼻,仅露出双目,他当然能
从双目分辨出是不是罗华欣。
  又看到一个矮身材的人从北面来,像一个农家的少年,但大棉袄的面布质料甚佳,而且
所系的外腰带是蓝色细布料,与一般农家子弟所用的灰短巾不同,行色匆匆经过店门,脚下
轻快不像是农村小伙子。
  梁宏向江右龙女打手势示意,急步出店。
  少年已远出廿步外。他想追上察看,却又颓然打消跟上去看清楚的念头。
  如果是罗华欣来找他,不会如此匆忙。
  另一件事,吸引他的注意。
  不足百步外的三岔路口,六名男女正陆续折入通向鹤林寺的路,路西十余步,便是鹤林
寺的山门外牌坊。
  六男女不是香客,是混元教的人,其中的一人是中年和尚,穿僧袍正式披了袈裟,挟着
锡杖健步如飞。
  「他们还真勤快呢!」他自语:「新赶到的人,行动比一尘妖道积极。」
  少年也看到那些人,脚下一慢,蓦然回首,晶亮的大眼与众不同,目光投落在他身上。
  他在店中进食品茗,风帽的掩耳当然不会放下来,露出整个面孔,卅步外也可看得真切。
  「咦!你……」少年轻呼,拉下掩住口鼻的颈巾,轻快喜悦地向他奔来。
  「夏侯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他颇感意外:「如果没有急事,进店喝口热茶。」
  「好的。」夏侯兰芳跟他人店:「听说混元教占住了唐家农舍,我想去看看。」
  「不是听说,是事实。」梁宏迫下及待询问:「还听到甚么风声?罗姑娘失踪了。」
  「哎呀!」
  江右龙女欣然挽夏侯兰芳坐下,斟茶,并没感到意外,凌云庄在镇江不需偷偷摸摸活动,
不需找隐密处所躲藏,不怕有人公然袭击。
  「小妹妹,你一个人在虎狼窝旁公然走动,实在不聪明。」江右龙女已是名号响亮的前
辈,所以托大,虽则年纪仅比夏侯兰芳大一两岁:「昨天你们何时过江的?」
  「午后跟在一尘散仙那些人过来的,仍然住在还京老店。曾经到虎踞门去找你们,你们
走了。」夏侯兰芳喝了一口茶,说话时口中直冒白雾:「混元教在焦山杀了一些不相关的人,
根本就奈何不了玄灵门。看来,双方还有一段时日缠斗。」
  「那是一定的,双雄不并立,双方都有唯我独尊的信心,只有你死我活一条路好走。混
元教在明处张牙舞爪,玄灵门藏于九地,双方各有长短,龙争虎斗还不知鹿死谁手。」梁宏
说出自己的看法:「本来我们准备昨天就动身离境的,却出了意外……」
  他将罗华欣失踪的事简要地说出,后悔不迭,不该决定得太仓卒,他应该亲自到两位姑
娘的住处,一同动身到甘露港上船的,不该急于离开镇江。
  「我好像听到一些风声。」夏侯兰芳黛眉深锁:「很可能与罗姐有关。」
  「甚么风声?」梁宏急问。
  「昨天傍晚,有位店伙送茶水至客院,问家兄是不是有人失踪。我们都没外出,当然不
会有人失踪,因此家兄并没留意。」
  「店伙怎么说?」
  「并没进一步说明,只说有人看到街上有人追逐。四个人追逐一个手中挽了包裹,身材
矮小的人,好像逃入一条死巷子,很可能被捉住带走了。」
  「我得进城去查。」梁宏大为焦急。
  「急不来的,交给我办。」夏侯兰芳自告奋勇:「罗姐身手超绝,如果是她,死巷子堵
不住她的,从屋上脱身易如反掌,在街上追逐行人拥挤,脱身轻而易举。大哥,沉着些。一
有消息,我该到何处找你?」
  「我到还京老店找你。」
  「也好,你们在这里……」
  「等候罗姑娘。」粱宏叹了一口气:「希望她无恙,能来这里会合一起动身。混元教公
然鸠占鹊巢,接收玄灵门的巢穴,爪牙们来来往往,罗姑娘恐怕不敢来了,真是烦人。」
  「混元教真是铁定了心呢!」
  「旗号已经打出,唐家农舍便是他们的山门堂口,认为已吃定了玄灵门,胜算在握。有
官府出面撑腰,胜负已成定局了。」
  「大哥,你说的左通政右善世,是怎么一回事?」江右龙女好奇地问。
  「京都和南京,都有一个通政司衙门,负责替皇帝收发内外奏章……以府衙来说,签押
房是正式发文收文的地方,另有知府大人的刑名亲信师爷,经管其他收发文书信件。通政就
等于皇帝的亲信师爷,权势比五军六卿都大。京都通政司除了主管通政大人之外,另有两个
副手左右通政。目下的左通政叫李孜省,绰号称活神仙,管辖皇帝身边上千名具有奇技异能
的传奉官,陪皇帝修仙成佛。善世是管理天下僧道的僧官道官,右善世是天下第一大妖僧国
师释继晓,是李孜省的第一号助手,也是实际上指挥传奉官的爪牙。去年皇帝忍痛遣散了四
五百名传奉官,这些人只好出京另图发展。我在扬州落店,与夏侯家住在邻院,当时就有大
批传奉官住在该处。被遣散的传奉官身上,一定带了不少各衙门盖了关防印信的空白公文,
可在天下各地招摇撞骗。李妖道就是管这些衙门公文的人,权倾朝野。知府大人即使加道这
些公文是伪造的,也不敢秉公处理,他那敢与京都的通政司硬碰硬?不丢官破家才是怪事。
拨出唐家农舍,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
  「难怪我们前往扬州查凶手的人,受到扬州官方的干预阻扰。」夏侯兰芳脸色不悦:
「那天晚上匪徒袭击,邻院有官员投宿,难免多少受到一些惊扰,应该支持我们查缉凶手的,
为何让官府阻止我们调查?真是岂有此理,是不是怕那些匪徒找他们报复?」
  「那些传奉官都是来自江湖的成名人物,唆使官府阻止你们调查,等于是向匪徒们示好,
匪徒们领他们一份情,日后不会打他们的主意,甚至会在必要时,帮助他们解决困难。我想,
这里面……」
  「这里面有问题?」
  「会不会在那些传奉官中,有人认识匪徒中的某个人,所以出面影响扬州的官府,阻止
你们查究?」梁宏以往事下关己,从没想过那天匪徒袭击的内情,之后与凌云庄的人接触,
被怀疑是匪徒的党羽,心中不悦,更懒得去想当时所发生的事故因果,事过境迁,没有回想
的必要。现在夏侯兰芳重提这件事,他便想起可疑的线索。
  「唔!有此可能。我们一直认为,扬州官方的态度暧昧,原因可能是为了伯匪徒们再生
是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案破不破都不影响官方的利益,再出血案可能影响知府大人的前
程了。我这就回城,尽快打听罗姐的消息。」
  「我们一起走。」梁宏置杯而起:「不能在这里枯等,等得心中发慌。」
  「我们都下适于做眼线工作。」江右龙女有感而发:「在这里还没等过一个时辰,就像
热锅上的蚂蚁,眼巴巴注意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心里七上八下不是滋味。」
  高手名家与心浮气躁的人,都不适于做眼线工作。
  因此所有的江湖组合,都广罗羽翼,吸收地方一些精明蛇鼠供驱策做耳目。没有耳目,
甚么事也办不成了。
  混元教急于胁迫梁宏就范,原因就是梁宏是镇釭的精明蛇鼠。
  三人立即动身,在这里他们无事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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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街口仅百十步,前后都有人往来。
  「有人盯梢,跟来了。」梁宏说。
  「在食店你进进出出,看到有可疑的人,就出店仔细察看,露出面孔,必定早就被眼线
发现了,当然会跟来啦!」江右龙女是老江湖,认为估计正确:「可能信息已经传到唐家农
舍,高手可能已在途中了。」
  「他们最好不要在途中撒野,我心里正烦。」梁宏虎目中冷电乍现,表示心中不平衡。
  「大哥,你一定要镇定沉着。」江右龙女不希望他激动:「如果罗姐真的不幸落在他们
手中了,你一怒之下伤了他们的人,那可就麻烦了。」
  「我们赶两步进城,犯不着让他们在郊野喊打叫杀。」夏侯兰芳也不想在混元教的地盘
内冲突:「上次在这条路上,他们就不断撒野,那时他们还没控制这一带地盘,已经非常嚣
张,现在……」
  「来不及了。」梁宏打断她的话。
  「你是说……」
  「他们传讯的布置已经完成,信号早就传出了。前面一定有人断路,所建的传讯站,可
能有拦截的人常驻在内,以保证通向山门经路的安全。」
  「不会吧?我来的时候,沿途没发现可疑的人。这三四里路沿途有不少民宅,可作为传
讯站,但没有派拦截人手的必要,反而欢迎各方龙蛇来叩山门拜码头呢!」
  「欢迎的人出来了,走!」梁宏向路左一指,钻入路左的凋林。
  前面不足五十步,路右有一座农舍,本来四周鬼影俱无,农暇期间人都在屋子里工作。
他们突然离开道路,农舍立即抢出几个人,衔尾狂追,而且发出匆哨声。
  他们后面也有几个人,打扮像要进城的乡民,其中两个人脚下一紧,大呼大叫急进。
  如果他们不入林,铁定会被前后一堵,脱身不易。
  「不要全力逃命。」梁宏一面飞奔一面说:「让他们放心大胆追上来,我要口供。」
  后面共有八个男女追来,速度惊人,用轻功提纵术狂追,起落间距离足有三丈以上。短
距离用轻功提纵术追赶,极耗真力,支持不了多久的,优点是很快便可追及。
  两位姑娘的轻功值得骄傲,身轻似燕纵跃如飞,但必须配合梁宏的速度。
  梁宏用的是赶长途的奔跑,像是不会轻功,但速度却快得不可思议,似乎脚不沾地,跨
一步长度仅五六尺,双脚快得不易看清脚的轮廓,速度保持比追的人略慢些,以便引诱后面
的人放胆追。
  远出两里外,已远离大道。
  这一带地势小有起伏,是城郊的旱耕区,树林竹丛星罗棋布,视野有限,远出里外,便
看不到大道附近的景物了。
  追的人逐渐拉近,已到了后面三四十步。只有八个男女,脚下已有点不俐落,口中呼出
的白雾,一阵比一阵浓,表示呼吸不稳耗力可观。
  绕过一座竹林的北缘,是一片旱田,旱田没经过冬耕,平坦辽阔枯草丛生。
  「赶快调息,我先和他们打交道。」梁宏不走了,仅呼吸略为急促,没耗去多少精力,
迅速解下外衣带折成三叠握住一端,成了一条三尺长的布棍。
  两位姑娘的呼吸梢为急促,呵气所成的雾也浓些。
  藏在大袄内的剑,取出插在腰带上。
  八男女到了,半弧形把他们堵在竹林的边缘。
  竹树浓密,窜逃不易。
  风帽都取下的,八男女喘气的现象各有不同,相同的是汗气从衣领腾升,与呵出的雾气
浓度相差无几,可知已耗去不少真力,因此无意立即一拥而上。
  八个人,有三个是熟面孔:老儒生三才学究、七煞夫人、闪电狂客。
  三个人都是梁宏的手下败将,气色也最差。
  中间的那位年约半百,身材修为气概不凡的中年人,所穿的团花锦袍像仕绅,所佩的长
剑长三尺,重量可能超过两斤四两。
  三尺剑的标准重量是一斤十三两,超过两斤的称重剑。长度超过三尺二寸的,称大剑或
长剑。
  这个人的剑,可能比断犀剑的品质更佳,真正可称为宝剑级的极品,剑一伸,一丈方圆
的距离无人能接近,一寸长一寸强。
  问题是,有没有运剑的超人精力。
  「你逃不掉了。」七煞夫人恨恨地说。
  「你不要多说。」中年人阻止七煞夫人抢先发话,脸色不悦,转向三才学究问:「这人
就是梁宏?很年轻嘛!」
  「是的,长上。」三才学究欠身答。
  「你们一直就对付不了他?」
  「他逃的功夫非常到家。」三才学究脸一红。
  「他真的很有用?」
  「是的。迄今为止,只有他才能逐步挖出玄灵门分布在各地的秘窟。咱们先后来了三批
人,连一处秘窟也没找到。如果没有他向本教效力,今后更难铲除玄灵门永绝后患了。镇江
的城狐社鼠,也只有他能控制得了。」三才学究颇有军师才干,相当了解梁宏的身价。
  「很好,我和他谈谈。」
  「长上请小心他的暗器。」
  「我知道。」
  梁宏的怪蛋,全都被玄灵门夺走了,盛囊已不在身上,连断犀宝剑也丢掉啦!现在他手
中,只有一条腰带权充兵刃。
  混元教的人,几乎没有人不怕他的怪蛋,既难闪躲,更难抗拒,不是火就是奇臭的水,
乱爆的碎石,没有人能抗拒的粉状石灰……吃过苦头的人,把他恨入骨髓。
  「他娘的!」梁宏不再激动,恢复泼野的浪子形象:「你们像是吃定我了,不断地追逐
胁迫恫吓,没完没了,是不是太过份了?」
  「因为你精明能干,才堪大任,本教才愿意罗致你入教共享富贵,愿意委任你在镇江独
当一面。」中年人一团和气,风度甚佳:「如果你毫无长处,谁肯请你做老太爷呀?你如果
不愿入教,本教愿以重金礼聘你任供奉。本教外聘的人分为三种等级,第二级便是供奉,地
位此本教的堂主还要高。机会不可错过,你意下如何?」
  「没胃口。我江南浪子喜欢过浪子生涯,不习惯受人驱策,不求名利,对目前的生活非
常满意……」
  「不要假撇清自鸣清高了,世间那有人肯不求名利的?那是自欺欺人的逃避现实白日梦,
为名利值得抛头颅洒热血全力以赴。从白日梦中走出来,回到现实好吗?名利可以让你成为
人上人,让你觉得并没枉在人间走一场。你已经白活了二十几年,不能再做白日梦了,入了
本教,保证你在近期内名动江湖,有花不完的金银……」
  「世间会有你们这种蠢蛋敦?」他大声打断对方的话。
  「你说甚么?」中年人的仕绅风度消失了,声震耳膜怒意慑人。
  「你们会蠢得把我捧出来名动江湖,蠢得送给我花不完的金银,世间有这种好事?」
  「当然得靠你努力去争取,名利不会平空从天上掉下来,更不可能平空掉在你怀里……」
  「狗屎理论。」他嘲弄地说:「说来说去,名利诱人,到头来还得自己去努力争取,这
岂不是废话吗?唷!看你神气得很,在贵教的身分地位必定不低,至少此七煞夫人、三才学
究这些人高。」
  「不错。」中年人傲然地抬头挺胸。
  「贵教既然在唐家农舍正式开山门建堂口,打出旗号,应该向江湖推荐你们的名号、理
念、目标、宗旨,以建立巩固你们的声威霸权。」
  「那是当然。」
  「请教,阁下在贵教的身分如何?阁下的名号如何称呼?总不会仍然保持神秘吧?如果
不亮身分名号,谁知道贵教的来历,阁下又是老几呀?」
  「本教正着手宣示的行动,着手号召各方豪杰共襄盛举,与其他秘教迥然不同,不会保
持神秘,本教有三位副敦主,是可以向外公布身分的人,代表释道儒三教。我,副教主浮世
书生周权。卅年前挂剑出道,江湖道有我浮世书生的地位,出道下过三年,便已名列当时江
湖十秀之一。你也许听说过我这号人物。」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老几?卅年前你出道,我还没出生呢!我也没在江湖为
非作歹鬼混,怎知道你浮世书生是圆是扁?你毕竟年纪比我大一倍,姑且称你一声前辈好了,
周副教主,你是贵教的第二号人物,用你来交换我的女保镖罗华欣姑娘的自由,贵教主是否
肯以你的生死为念,答应交换人质?」
  「该死的东西,你在胡说八道消遣老夫。」浮世书生终于冒火了,撕下伪善面具怒容满
面:「本教开创伊始,需要人手加速扩展,你是个人才,所以老夫对你另眼相看对你客气,
却不识抬举胆敢对老夫无礼。雷巡察,拿下他。」
  「这……」闪电狂客雷一鸣应喏的嗓声,像半途卡在喉中出不来了。
  八个人中,闪电狂客的武功和身分,并非最差劲最低的一个武功,事实上比七煞夫人略
高。
  但在气色上可以看出,他是最差的一个,站在那儿脸色一直就不正常,简直就有点魂不
守舍。
  这位剑客那有勇气面对梁宏?浮世书生偏偏要他出去捉人。
  在焦山被梁宏整治得像条虫,把他的狂气打得化为乌有,至少在梁宏面前,他的狂客绰
号已名不符实,狂下起来了。
  「要活的。」浮世书生加上一句。
  「他本来就是活的。」闪电狂客的泄气话,没留心的人还真不知他意何所指。
  不能抗命不出去,拔剑在手显得毫无狂的气势,迈出的脚也有气无力,往昔的狂客已经
不存在了。
  所有人的目光,皆出现诧异的神情。
  「梁小子,你……你不要用暗器。」拉开马步立下门户,闪电狂客心虚地说门面话。
  前晚在焦山挨揍的经过,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他这句门面话,让其他的人,以为他
怕梁宏的暗器,所以提不起劲狂不起来。
  吃过亏见识过梁宏的各种怪蛋的人,都心中怕怕。三才学究和七煞夫人,便心中发毛暗
中叫苦,那有勇气一比一上前和梁宏拚老命?
  「信誉保证,不用暗器。」梁宏拍拍胸膛。怪蛋已被玄灵门没收,短期间那能重新制造?
身上早就缺乏兵刃,乐得大方保证不用暗器。
  但背在身后握着腰带的右手,并没移到前面来,手中是否有暗器,对面的人无法看到。
  交手相搏生死交关,任何器械都不能算是暗器,生死仇敌的保证,十之八九是靠不住的。
  闪电狂客抓住机会滑进一步,剑尖已接近梁宏的胸口,相距不足一丈,滑进一步便缩短
了三尺余。
  这时,梁宏拍胸的左手还没开始放下呢!
  机会大好,剑势终于猛然射出,光芒一闪,身形续进,锋尖排空直入,真有如电光一闪。
  梁宏还没放下的左手闪电似的外拂,身形扭转、切入,叭一声掌背奇准地拂中剑身,剑
向外扬。
  这一掌非常危险,假使剑身能在刹那间扭转,掌非断不可。
  快主宰了一切,学拳千招不如一快。
  梁宏的右手一抖,腰带快得令人难见形影,啪一声撞在闪电狂客的面孔上。腰巾面积大,
掩盖住整个面孔。
  双方的旁观者,只看到闪电狂客利用梁宏拍胸保证的好机,发起闪电似的快攻,两人对
进、贴身,随即倏然分开,退回原位,如此而已。
  梁宏的左手,已在贴身时扣住了闪电狂客握剑的右手,五指一收,闪电狂客感到手指欲
裂,手一松,剑便被夺走了,五官先受到腰巾一击,眼前已星斗满天,头向后仰,向后暴退,
口鼻血流如注。
  「剑不错。」退回原位的梁宏,将腰带抛给江右龙女,轻拂着夺来的剑,剑隐发龙吟。
  「咦!」有一半人发出难以置信的叫声。
  大名鼎鼎的闪电狂客,剑术在江湖评价甚高,攻击的速度夸称快如闪电,算是这一代的
名剑客之一,虽则声誉并不佳。
  今天一照面便向仅有腰巾在手的人突袭,竟然被人把剑夺走,那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难怪引起众人惊讶。
  并非梁宏取巧,千真万确是在正式交手中,击败了闪电狂客,夺了对方的剑。
  江右龙女与夏侯兰芳虽然早知他身怀绝技,但并没全信。
  在焦山他大展神威,但交手皆在昏暗的地方,可以取巧,可以利用机会,或者靠运气,
他的表现旁人无法看清变化。
  现在,可是在光天化日下发生的,行家该可以看出,他反击的技巧和机会的掌握,绝不
是靠运气赌运气,而是无畏地强行切入一击奏功,武功修为最少得比对方高几倍,才敢用肉
掌拍剑,用腰巾斗剑。
  两女目定口呆,相顾苦笑。她俩都是武功超拔的行家,绝不敢用腰巾与闪电狂客的剑相
搏。
  浮世书生当然是行家中的行家,悚然变色。
  「你们说这个人,是地方的三流蛇鼠?」浮世书生找上了三才学究。
  「他不是蛇鼠,因为他不是江湖人。」三才学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虽然有一个江
湖绰号江南浪子,并没经营江湖行业,在杭州会馆有一份差事,与杭州帮的船行没有经营上
的往来。」
  「他该是武林人吧?」
  江湖人与武林人是不同的,江湖人有大半不会武功。但武林人十之七八,介入江湖行业,
因此混淆不清,被人看成同等的人。
  「可以算是。」
  「可以?」
  「他是考录有案的民壮教头,毫无疑问会弓马拳棒。」
  「你去擒住他。」
  「好的。」三才学究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甚么?车轮战吗?」江右龙女抢出,剑在手威风凛凛:「三才学究,你只配和我这种
三流高手松松筋骨。老不以筋骨为能;你偌大年纪,做混元教打先锋的马前卒,不嫌太老了
吗?回家含饴弄孙安养天年吧!你已经没有争名夺利的精力了,把机会让给年轻入……来得
好!」
  三才学究并不理会她口没遮拦讽刺挖苦,修养到家,慢吞吞举步上前,慢吞吞将悬挂在
肩膀下的剑向前挪,慢吞吞伸长手臂向上拔剑。
  这种儒生佩剑式,拔剑相当麻烦。本来读书人动口不动手,如非必要,尽量避免用武力
解决纷争,生气拔剑时,很可能在这拔剑期间,明白利害怒火消失,干脆不拔剑另行设法解
决争端。
  这种佩剑式只能反手拔剑,剑出鞘还得以左手帮助换手正握,然后整衣,然后拉开马步,
然后升剑……
  三才学究有模有样拔剑,不理会江右龙女唠叨。
  剑尖刚离鞘,谁也没有看出换手正握的手法,剑光猛然暴张,身剑合一扑上了,强猛的
狠招乱洒星罗发如雷霆,第一剑便射向江右龙女的樱口。
  江右龙女的武功修为非常优越,所以小小年纪,敢孤身遨游天下,声誉鹊起。
  她除了伯妖术之外,其他高手名家吓唬不了她。以闪电狂客来说,就此她差了一段距离。
今天看了梁宏的超尘拔俗表现,她的胆气直线上升。
  三才学究的骤然急袭,她居然能看得一清二楚。
  铮铮铮三声急震,她出剑有如神助,信心与勇气大异往昔提高至峰颠,从容封住连续攻
来的前三剑。
  一声冷叱,她反击了,剑化虹长驱直入,不可思议地到了三才学究的右胯前,急如星火。
  人影暴退,三才学究在千钧一发中暴退出丈外,从锋尖前退出剑势的控制范围,保住了
右胯。
  一招被逼退,三才学究羞愧难当。
  「退!」浮世书生受不了大失颜面的挫折,厉声喝退脸色泛青的三才学究。
  先后上去两个人,一个被打得口鼻流血,剑也被夺走。另一个位高辈尊的名宿,一剑急
袭反而被逼退,身为司令人,脸上实在挂不住。
  宝剑出鞘,晶芒四射。这种健钢铸造的剑,俗称百炼精钢剑,品质极佳,硬度够且有韧
劲。
  三才学究的剑已是上品,浮世书生这把却是极品宝剑,古色斑烂极为锋利。
  爪牙不中用,司令人只好亲自临阵啦!
  创业伊始扬名立万初期,主事人必须亲冒矢石树立声威,气候已成,才有爪牙供驱策。
混元教刚打出旗号,首脑人物必须凭真才实学打天下,做爪牙的榜样,铲除一切阻力立声威。
  在打出旗号之前,不需建立个人威望,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爪牙们一拥而上是正常
现象,是任何组合的惯用手段。
  「若虹,你也退。」梁宏上前拍拍江右龙女的肩膀:「我应付得了。」
  江右龙女握住他的右膀,紧紧一握默默地后退。
  气氛一紧,罡风刮起满地枯落的竹叶,人在枯叶乱舞中屹立,袍袂飘飘似若乘风飞去。
  「你能徒手夺剑,应会用剑。」浮世书生怒意消失,恢复先前的良好风度。
  「会一点啦!」梁宏的表现就差了:「我做教头,甚么杀人的技巧我都教。剑虽然已经
被刀所取代,会用剑的人还多着呢!你是剑术宗师级的名家。」
  「我也会一点。」浮世书生学他的口吻维妙维肖。
  「你的剑不错,真的不错。」
  「确是不错,吹毛可断,削铁如泥。」浮世书生可能在施展心理战,想震慑他的斗志。
  「可能的。上三品的宝剑,都有这种功能,只是得看运剑的劲道,和吹毛的气劲,才能
有可断可削的功效,不要把剑的功能神化了。」
  「你认识这把剑吗?」浮世书生似乎忘了仇敌对抗,大吹法螺以剑作话题。
  「不认识,我很少接触杀人的利器。」
  「从皇宫武库弄出来的宝剑,剑名飞景。」
  「呵呵呵……」梁宏支剑大笑。
  「你笑甚么?」
  「那是伪剑。」梁宏不笑了。
  「伪剑?」
  「对,伪剑。我说过,我会用剑,多少也知道剑的传承兴衰。你一定说,这把剑是魏文
帝曹丕的三宝之一,对不对?」
  「皇家承传的库藏,怎会是伪品?胡说八道。」
  「是吗?」梁宏嗓门大得很:「曹操的几个儿子,剑术都出类拔萃,连大文豪吟煮豆燃
豆箕的曹植,也是剑术名家。曹丕不但会用剑,更精于铸剑。所铸的两匕首和三刀三剑,是
以皇家的人力财力精心铸造的。三剑称三宝,第一把便是飞景。」
  「对,就是这一把,剑身近锷处,铸有阴文大篆剑名,要不要看看查验真假?」
  「别闹笑话了前辈。三宝分称飞景、流采、华锋,剑长四尺二寸,重一斤十五两。自秦
代统一天下,直至宋代,皇家的侍卫武士,用的都是这种剑。前辈,你的剑重量超过飞景,
长度有四尺二寸吗?」
  这把剑只有三尺,比飞景短了一半。
  剑的重量,以剑本身为准,不计剑锷、剑柄、柄饰的重量。可知当时的剑是真正的狭锋
剑,与短的滴锋大剑迥然不同。
  「不管真剑或是伪剑,能杀人俐落的就是好剑。」浮世书生不想再分辨:「来吧!前三
剑是你的,这是一场名家的公平决斗,你最好不要分心使用暗器。只要你稍一分神,我会在
刹那间杀死你。」
  决斗,是没有所谓让招的,那是名家高手托大,接受晚辈挑战或印证时,才会出现这种
信心十足的承诺,让招的人在所让招数用尽之后,才能加以反击。
  「你是前辈,我就不客气了,剑来也……」
  剑一升,他的嬉皮笑脸神情消失了,虎目中冷电湛湛,进步剑发飞虹戏日,走中宫正面
攻上盘,出剑的劲道与速度,比先前三才学究慢一倍以上,那像一个以神御剑的高手名家?
倒像是刚练剑招的生手。
  可是,严阵以待的浮世书生,脸色一变剑突发龙吟,马步急移,火把撩天一剑外封,速
度也不快。
  双方皆用内力御剑,是力与力的较劲,与剑招无关,都不用快狠准技巧决胜。行家一伸
手,便知有没有,双方都是行家,非如此拚搏不可。
  一声暴震,电气火花形成一团碧芒,剑气猛然迸发,奇异的气流像旋风。
  浮世书生身形向左后方飞退,被剑上传回的无穷反震力震动马步。
  按双方猛烈接触的震劲估计,梁宏也该向左后方震退的,但他却相反地向右前方斜冲,
剑保持将飞景剑压偏的有利姿势,蓦地身形扭转,左掌搭上浮世书生的右背肋,剑下抽、左
拂,扭转的身形再右转半圈,电光再闪。
  身形未稳的浮世书生右肋的锦袍,裂了一条近尺长的斜裂缝。
  一声厉叫,退出丈外的净世书生身形再起,像是幻化一道青烟,向东冉冉远去。
  第二招便挂彩,吹牛的人栽得好丢人。
  三才学究发出一声信号,飞掠而走。
  走得最慢的是闪电狂客,大概视力还没完全恢复。
  「不能追。」粱宏及时阻止两位姑娘冲出:「我精力损耗过半,你们追上去,禁不起他
们群起而攻,追也追不上了。」
  「这个人运剑的技巧与劲道,有一股诡异的气氛,令人莫测高深,心中懔懔极不寻常。」
夏侯兰芳是剑术世家的子女,对浮世书生的剑术怀有戒心。
  「他想一下子就震碎我的剑,却估计错误,上了年纪,内功精纯,但爆发力比年轻人弱。
他的年纪绝对比三才学究大,虽然神色外表看不出苍老现象,像个年约半百的中年人。若虹
讽刺三才学究,嘲弄他老不以筋骨为能,这是事实。而这位浮世书生,却为了这句话而不信
邪,结果你们看到了。正确地说,他只接了一招。不过,你们日后千万不要和他硬拚,他仍
会逞能,想倚仗宝剑的威力,一剑便震碎对手的兵刃,第二剑就解决对方立威。我猜,他练
的内功,可能属于两仪大真力一类刚柔并济奇学,剑术不怎么样,你们可用游斗术耗掉他的
精力,才能用剑术的技巧摆平他,我对你们的剑术有信心。」
  「承教了。」江右龙女白了他一眼:「不做你的女保镖啦!你见过飞景剑,是吗?」
  「我那有这么好运道?历代帝王承传的宝物,深藏在深宫。话是不错,问题是魏国的都
城在河南,经过千多年战乱,魏宫的宝物还存在吗?天知道埋藏在那一处战场地底下?夏……
兰芳,我们进城找线索,从还京老店的店伙查起。」
  「你很急,是吗?」夏侯兰芳笑问。
  「时不我留,我的心很乱。」他神情不安,顺手把剑丢出三丈外:「一尘散仙是色中饿
鬼,他对若虹华欣……赶两步,必须争取时间。」
  不是心乱,而是心焦。
  罗华欣失踪,他本能地认为是落在混元教手中了,混元教有人留在府城,更有新赶来的
更高阶层人物,擒罗华欣易如反掌。
  玄灵门包括门主在内的重要爪牙,皆留在焦山。在府城,唯一的敌人是混元教。
  没能捉住副敦主浮世书生,他失去挟人质交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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