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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天涯》
第4章
“小姐们既然坚持,小的也无可奈何。”胖子店东无可奈何叹口气:“至于什么地方小
姐们需要安顿,你们自己选好了。人的食物小店尚可张罗,坐骑的草料只有粗料,这年头人
都没有东西吃,哪有上料喂牲口?坐骑拴在外面,得自己留意被偷。外面有失踪旅客留下的
八匹坐骑,小店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这不要你管。”女骑士说:“我们听说你这里有旅客失踪,才留下来的。”
所有的店伙,又心中打鼓。先前来了九男女,也是为了卅二位旅客失踪的事留下来的,
看来事情闹大了,今后哪有平安日子好过?
“老天爷!我这家店算是完了。”胖子店东叫起苦来:“不关小店的事,你们……”
“少唠叨!滚到一边去。”女骑发威了,扬起马鞭要揍人啦!
胖子店东打一踉跄,变色急退。
“呵呵呵呵!”青衫中年人呵呵大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走起霉运来,喝
口水都可能被呛死。大力神,安安份份过日子的滋味如何?”
胖子店东脸色一变,大环眼中精光乍现。
五个女骑土也脸色一变。扬起马鞭的女骑士,马鞭颓然收回了。
江湖道上有几个神力天生的好汉,据说可以单手举起数百斤,甚至千斤大鼎,双手可以
生裂虎豹。
大力神殷大力,便是其中之一,在江湖失踪了十年,知道他下落的入少之又少。
胖子店东不是虚胖,而是高大的巨人,虽不说腰大十围,比常人粗壮一倍却是事实。
“大力神,你最好不要生气撒野。”书生进店笑吟吟地说:“在擒龙客黄前辈的手下,
有万斤神力也禁不起他一抓。他来找你,是你的光荣,你知道吗?”
一个神力惊人的江湖好汉,壮年急流勇退,在这小小的路旁小店做小食店东主,的确令
人觉得不可思议,这种能屈能伸的人,也值得敬佩。
像大力神这种具有真才实学,具有江湖声威的高手,目前天下滔滔,在任何地方都是强
权们罗致的对象,各方山头争取的目标。许多许多这种人才,目下都成了有钱有势的人物了。
而一些有骨气的人,以及有家有业的侠义世家子弟,和有声誉的高手名宿,都一一缩手
遁世或隐姓埋名,或者躲在家中不再过问外事,以免惹祸招灾。
大力神是否属于有骨气的人,以他能开小食店正正当当赚钱谋生的表现,应该属于有骨
气的人,至于是否另有原因,就无法得悉了。
五位女骑士一听大力神三个字,傲慢的神色一扫而空。
擒龙客黄世超的名号,更具有展撼人心的威力,是名头仅次于字内武林十一高手的名
家,但真才实学并不差多少。为人阴狠毒辣,所练的擒龙爪,是爪功中最具威力的秘学之
一,江湖朋友把他看成蛇蝎。
大力神显然知道擒龙客的来历,脸色一冷。
“你是来找我的?”大力神冷然问。
“是,也不是。”擒龙客淡淡一笑。
“什么意思?”
“顺道拜访呀!”
“顺道?”
“对,顺道,顺便邀你老兄丢掉这里的窝囊活计,出山同享富贵呀!”
“什么富贵?”
“不久便知。你先招呼旅客吧!反正咱们借住你的店,谈的机会多的是。”
“你带她们来的?”大力神指指五女。
“咱们听说过她们,从未谋面,相见也是有缘,不久也许会成为朋友。”
“咱们?这一位?”大力神指向书生。
“不错,我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些人,今晚该在解州歇宿,其中有你老兄的朋友,所
以咱们知道你老兄在这里开小食店混口食。”
“不是混口食,府是心安理得过日子。”大力神纠正对方的话:“你这位同伴人才一表
人中之龙,在下久别江湖,对当今的江湖才俊陌生得很,贵姓?”
“在下姓江。”书生通姓而不通名号:“在下出道时,殷老兄治好退出江湖。殷老兄在
道旁开店,也许曾经听说过不少有关江汹的动静。以后咱们好好亲近,彼此就不会陌生了。
两问草房都让给五位小姐们,先替她们安顿再说。”
“好,安顿再说。”大力神一咬牙:“至少已有了心理上的准备。小姐们,请随店伙安
顿。”
“谢了。”打交道的女骑土不再摆成风极不情愿地说了一个谢字。
※ ※ ※
踏入店前的广场,北人屠的目光,首先使落在自己的坐骑上,不胜雀跃。
“我的坐骑还在,那些混蛋没抢走,妙哉!”北人屠兴奋得大叫欢呼。
“我的也在。”铁门神嗓音嘶哑,脸色泛青:“我两位义弟的坐骑也在,他……他
们……”
“节哀吧!老兄。”北人屠也感到一阵惨然:“咱们这种人,都是有今天没有明天,玩
命的人早晚会玩掉老命的,走晚走没有什么分别。我帮你去运尸找地方办丧事,好人做到
底。”
门口的店伙看清了他俩,面露喜色。
“老天爷保佑”店伙欢呼:“总算有客官活着回来,谢天谢地。”
另一家小店与站房的人,闻声纷纷出外察看。
两人不介意骚动,向店门走。
“两位爷,其他客官呢?”店奴趋前关切地问。
“都被杀死了,横尸在北面十余里的土丘下。”北人屠大声说:“只有三个人逃得性
命,另一个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咱们要回坐骑,没问题吧?”
“其他都被杀死了?”店伙大惊失色。
“半点不假;而且是剥光之后杀死的。天长堡的人如此凶残恶毒,天地不容,你们最好
报官,而且必须赶快要地方人事前往看守现场,免得被野狗饿狼毁坏尸体。”
“我的两个兄弟死了,我要用他们的坐骑,将尸体驮至村落善后。”铁门神开始解缰绳。
北面十余里,地属安邑县,柏亭阜却属解州,一事涉两地,难怪天长堡的人,将旅客押
到十里外处决。
“哦!原来是两位颇有名气的人物。”出现在店门外的书生朗声说:“北人屠,你说天
长堡的人,在这里掳走的旅客中,有你们两位?哈哈哈……”
“你笑什么?”北人屠凶睛怒突。
“哈哈!你北人屠的名头声咸,并不比玄天绝剑差多少。店东主大力神的名气,甚至比
你们更响亮。今天,居然全栽在天长堡一群小人物手下,认了命都不敢出头,我不该笑?”
“山西是姓祝的地盘,狐群狗党众多,我北人屠认了,我会江湖上等他。”北人屠咬牙
说:“除非他今后永远躲在天长堡享福。”
“等他老死在堡中;你就报不了此仇此恨了。”书生的目光,落在邻店门前的几位男女
身上:“咱们一起走吧!到天长堡找他,等他老掉牙再去嫌晚了。”
“你……”
“咱们与他有笔帐未了。”
“你是……”
“我姓江。你该知道擒龙客吧?我和他是一起来的。”江书生身后出现的擒龙客,阴阳
怪气地举起右掌摆了两摆,表示打招呼。
北人屠升起的愤火,因擒龙客的出现而熄了。擒龙客的名头,比他北人屠只高不低,往
昔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总算有那么一点点见面交情。
“凭你们两个?”北人屠冷笑:“玄灭绝剑不合和任何上门讨债的人公平决算。”
“我知道,所以带了不少人来。”江书生笑笑:“我们两个先走几步而已,实力只比天
长堡差些少斤两。如果加上两位,再有店主大力神参予,那就有恃无恐啦!希望你们有兴
趣。”
“我没兴趣。”铁门神扳鞍上马,牵了另两位坐骑:“就算我害怕吧!收殓两位兄弟尸
体是第一优先。”
“你自己去吧!”北人屠向铁门神挥手示别:“我打算和他们走一趟,反正我得往北走
大同。”
“也好,谢谢你的帮忙。”铁门神无精打采策马动身,一个人办事并无困难,带两具尸
体,用不着劳动北人屠的大驾。
“好走。”北人屠解下马包,往店门走。
“欢迎参加。”擒龙客欣然相迎。
※ ※ ※
远出两里地,路旁树林钻出神态悠闲的禹秋田。
“喂!气色很好嘛。”禹秋田笑吟吟一团和气:“取回马匹还顺利吧?”
“还好,相当顺利,天长堡没留下狗腿子监视。”铁门神勒住坐骑:“好像旅客的坐骑
都在,你应该早些前往认领。”
“呵呵!我不急。”禹秋田说:“因为我打算在该处住一宿,去早了容易走漏风声。”
“再晚去就无处容身啦!”
“你是说……”
铁门神将经过说了,并将北人屠答应擒龙客,前往天长堡报仇的事说出。
“江湖仙女几个人也在。”铁门神最后说:“老弟,你是不是神秘复仇客?”
“你看我像吗?”禹秋田大笑:“哈哈!你们打交道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认为我使用
的天残剑术,请问,你们谁见过天残剑术?”
“传闻……”
“凭传闻认定,未免太荒谬啦!很糟!”
“糟什么?”
“北人屠,他是一条汉子。”
“不错,一条好汉。”
“但他居然取擒龙客走在一起。”
“有什么不对吗?”
“你听说过……你在京都很少出外行走,说出来你也茫然,你走。”禹秋田欲言又止:
“看来,我得提早去取坐骑,看看他们搞什么鬼,擒龙客没有去天长堡讨债的理由。”
不等铁门神提出疑问,他撤腿便跑。
已经是晚霞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禹秋田早就来了,他已悄悄地在各处勘查了许久,对附近的情势已有相当了解,确认附
近没有天长堡的爪牙潜伏,他有时间从容处理可能发生的问题。
店堂中已点起了灯火,该是晚膳时光了。
他的马鞍、包裹,皆堆放在店堂里,他非与大力神这家店打交道不可。
他有点担心,北人屠是否已经将他与三仙女交手的事,透露给擒龙客了,但愿北人屠不
是一个多话的人。
北人屠为人凶残孤僻,应该不会对同为江湖朋友憎恶的擒龙客,推心置腹无话不谈,应
该不会把受到迫害羞辱的事和盘托出。
店堂中,江书生、擒龙客、北人屠,在空旷的店堂中进食,显得冷冷清清。
大力神仍在后面的灶间掌锅,显得烦躁不安,把锅子敲得乒乓响。
身份暴露之后,还能继续在这里开店?
禹秋田掀帘而入,两名店伙大感意外。
“咦!”认得他的店伙讶然惊呼:“客官、你也没……没死?”
“呵呵!我像一个死人吗?”他大笑,在邻坐落座:“褚老兄,你没事吧?”
“还好。”北人屠欣然说:“没再发生意外。过来坐,我替你引见两位朋友……”
“算了,我现在心情不好,伯见任何陌生的朋友。”他拒绝:“多一个朋友,天长堡的
人就多一根线索,不再涉及我的事,拜托拜托。”
北人屠机警精明,知道他不希望漏露底细。
“你既然伯事,兄弟不勉强。”北人屠会意地说:“我不甘心,要和朋友跑一趟天长堡
讨公道。”
“是吗?你以为天长堡像这家小店,随便你来去自如?我承认我胆小伯事,喂!伙计,
来些吃的喝的,但愿能吃一顿平安膳。”
“你也是幸逃一死的人?”江书生笑问。
“是呀。”
“一定很了不起。”
“无所谓了不起。天长堡的人急于要追上天涯浪客、玉面狐,走得匆忙,不想浪费时间
查验人是否死了,所以我和北人屠三个人才能幸逃一死。”
“你贵姓?”
“姓禹。你老兄是……”
“姓江。”江书生指指擒龙客:“他姓黄。”
“久仰久仰。”
只道姓,如何久仰?
“相见也是有缘,见过面都是朋友,何不过来同桌?兄弟作东。”江书生显然有意交他
这位朋友,表现得客气诚恳:“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禹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伯
事胆小,决不可能免祸除灾,唯一的保命不二法门,是以牙还牙向仇敌报复……”
“在下不做力所不逮的事。”他抢着说:“你有报复的力量,我没有……”
“那就跟我走。”
“跟你走有何好处?”
“跟我走,我会让你……”
“让我做皇帝。”他自嘲地说:“呵呵!就算你把龙袍加在我身上,我也不像个皇帝。”
右厢人影出现,五位女骑土鱼贯出堂,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江书生更是眼中发亮。
为首的年轻女骑士,换穿了彩花衣裙,经过梳洗之后,更显得明艳照人,高贵的风华令
人目眩。
“是你!”第二位女骑士讶然叫,突然越过主人身侧,身形一闪,便到了禹秋田桌前。
禹秋田一惊,作势开溜。
“你敢走?”女骑士沉叱,纤手要伸出了。
“真是霉透了。”他苦笑:“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我的灾殃未了。”
穿彩衣裙女骑士也到了,脸上有怒意。
“你该说冤家路窄。”女骑士睥睨着他,像一个面对臣下的女皇:“我还以为你已经沟
死沟埋了呢?可让我碰上你了,我找你一年,我不相信这次你逃得掉。你躲得了一时,躲不
了一世。”
其他四位女骑士的打扮,一看便知是随从,衣裙没有主人华丽,忠实地在主人的手势指
挥下,切团把他围住了,跃然欲动。
只要他一动,八条纤爪就会向他集中,他将变成落在蜘蛛的爪内,更像受到八爪章鱼的
拥抱。
江书生喜上眉梢,等机会与女骑士搭讪,等得太久了,一直苦无机会。
“禹兄,你怎么啦?”江书生笑吟吟站起:“你得罪了这位可敬的小姐,唐突佳人罪有
应得……”
“没你的事。”彩衣裙女骑士冷冷池说。
江书生更为兴奋,引对方说话的目的达到啦!
那年头,夫人小姐是尊敬的称呼。十五岁以下普通人家的闺女,通常称大姑娘小姑娘。
在江南某些地方,把大户人家的小姐称姑娘,麻烦大了,因为教坊里的粉头称为姑娘。
“这人姓禹,是在下的同伴。小姐犯不着与他计较,有事请让在下替小姐分忧。”江书
生客气又诚恳,英俊的脸上,有令异性动情的倜傥笑容:“在下姓江,名伟,字人杰,请教
小姐贵姓芳名?”
“晤!我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女骑士显然对江书生颇有好感,当然先前江书生让出宿
处,已引起她的注意了:“八表狂生,没错吧?”
“正是区区,小姐……”
“新一代江湖十新秀之一,八表狂生的名号相当响亮呢1”女骑士不再像骄傲的女皇,
脸上重视优美典雅的微笑:“我姓樊。”
“哎呀!”八表狂生轻呼,脸上涌起兴奋的神情目现异彩:“原来是虹剑电梭樊飞琼小
姐,失敬失敬。樊小姐出道两年,飞虹宝剑所向无敌,在江湖出没如神龙,无人知道芳驾的
真正动向,以至缘悭一面,今日幸遇,足慰平生。”
人生得英俊,倜傥出群,嘴上一甜,更能博得女性的好感。
虹剑电梭樊飞琼也不例外,微笑更甜了。
“阁下风云际会五载,名列江湖十新秀之一,我出道两年,那敢妄言所向无故?”虹剑
电梭说得客气,实际上有掩住前得意:“他既然是你的同伴,你问问他吧!该怎办我会衡
量。”
“在下会还小姐的公道。”
“很好。”
禹秋田心中暗骂:“这两个家伙以为吃定我了。”
他总算知道这位假冒斯文的书生,是大有名气的八表狂生。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已在三四年前,就了解这个人的底细,知道对方是什么货色。
以他的身份来说,必须对江湖大势,武林现状,有深入的了解,才能活得如意,无往而
不利。
他已在江湖邀游了五六年,这两位仁兄仁姐该算是他的后辈呢!
八表狂生立即变了脸,换了一张不怒而威的主子面孔,剑眉一挑,冲禹秋田冷冷一笑。
如果北人屠曾经将被救的真象告诉他,他的神情恐怕不会如此冷傲了。
江湖十新秀有男有女,与武林七他女齐名,彼此的真才实学相去不远,一比一已经不知
谁胜谁负,一比三那是不可能的事。
禹秋田在元气不曾全复时,三位仙女也奈何不了他。
“你说,怎么一回事?”八表狂生真像主子责问随从,几乎要指着禹秋田的鼻子斥责
了:“不许说谎,你必须敢承担。”
北人屠倏然而起,要冒火了。同时,也替八表狂生捏了—把冷汗。
北人屠是江湖南手名宿,当然听说过八表狂生是何人物,结交迄今,这才正式知道这位
书生的名号身份,心中疑云大起。
擒龙客是名宿前辈,名头武功都比江湖十新秀高,为何表现得像仆从?似乎甘心情愿尊
奉八表狂生为主子呢2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擒龙客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了北人屠的手臂,五指用上了其力,在瞬间就可催发绝学擒
龙爪功,硬将北人屠压回坐位,制止北人屠干预。
禹秋田瞥了八表狂生一眼,神色一弛。
他不想生气,时机末至。
“我说不如她说,我不想说一面之辞。”他脸上有懊丧无可奈何的神情:“说谎是江湖
朋友的保命金科玉律,你要求我不说谎,太离谱了吧?你平生说不说谎?”
“闭嘴!我要你说。”八表狂生怒叱。
“如果我不……”
“如果你不说,我会用有效的手段让你说。”八表狂生声色俱厉,强者的面孔表露无遗。
“好好,我说。”他装出害怕的神情:“去年在镇江,樊小姐欺负我的朋友,我施展三
只手,掏走了她的荷包,就是这么一回事。樊小姐。要不要我详细说出当时的经过?”
“我等你说,等你说对我说的那些轻薄的话。”虹剑电梭红云上颊:“我才有正式问罪
的正当理由。该死的!你逃得真快,这次四面堵住了你,你再逃给我看?”
“你这种浪人槛货,说轻薄下流话平常得很,最好打掉你满口狗牙。”八表狂生火爆地
说,一听便知道他曾经调戏过虹剑电梭:“樊小姐的荷包呢?”
“一年了,早就丢掉啦!”
店门口,有人探头往内瞧。
所有的人,注意力全放在禹秋田身上,只有北人屠是有心人,知道门外的人是三仙女中
的一仙女或两仙女,想必是有意前来探消息的,店党内起了争执,她们便不再进来了,在外
面冷眼旁观。
“该死的东西……”八表狂生凶狠地一耳光抽出。
“去你娘的!”禹秋田忍无可忍,仰面后躺一脚轻挑,食桌猛然飞翻。
八表狂生不知自量,狂妄地出手,五女合围使出现了空隙,给禹秋田脱身的好机会。
变生仓瘁,谁也没料到禹秋田会来上这一手妙着。
众人都看到他仰身避掌,却没留意桌上的餐具菜肴,是先一刹那飞起来的。
可怜的八表狂生毫无提防,变化也的确太快了,哪有机会闪避?餐具莱看扬水,碗盘打
在身上砸得碎片乱飞,一头一脸全是菜肴扬水,眼前一片模糊混沌朦胧,吃足了苦头。
食桌却是向前飞翻的,向对面的虹剑电棱翻砸,却没有餐具菜肴飞溅,庞大的食桌也易
于闪躲。
食桌与餐具,是分向两个方向抛掷的。
只有留了心的行家,才能看出异处。
食堂中灯火少,光度有限,刹那间灯火摇摇,人影一阵乱闪。
旁观的擒龙客名不虚传,不愧称高手名宿,一闪即至,擒龙爪跟踪下沉。
抓落空,长凳下没有躺倒的禹秋田。
“我要剥你的皮!”八表狂生厉叫,狼狈地退了两步,忙乱地抹除脸上的污秽,汤油入
目的滋味真不好受,愤怒如狂却又无法出手攻击。
“咦!”擒龙客惊叫:“五行遁术!这小辈可怕,他像鬼一样消失了,或者土遁走了。”
四盏双枝烛台熄了两盏,光线更暗。
“不是五行遁术,是绝项轻功流光遁影。”退至一旁的虹剑电梭懊丧地说:“确是快得
不可思议,上次他也是在酒楼上大庭广众问,用这种身法逃走的,这次我仍然堵不住他。”
店伙重新点亮蜡烛,脸色不正常。
“诸位相信呜?”店伙指指厅角堆放不少马鞍行囊处一指:“那位客官的马鞍马包,就
在烛光闪动时,平白无故不见了,恐怕是……是鬼掳走的……”
门外夜空寂寂,鬼影俱无。
蹄声乍起,众人抢出门外,只看到一匹健马向官道南端飞驰,已经远出百步外向南绝尘
而去。
北人屠是唯一心中有数的人,不以为怪。在大屠杀现场,三仙女联手攻击,光天化日太
阳当头,禹秋田依然能碎剑遁走无影无踪,黑夜间脱身更容易百倍。
“这小子一定是传闻中的复仇客,错不了。”北人屠心中暗叫。
其实,传闻中的复仇客,并非来无影去无踪的人。众所周知,不论他替人复仇或为自己
复仇,通常先派人下书警告。在警告期间现身时,穿黑或灰色的夜行衣,以巾蒙面,因此谁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谁也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平时,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何处隐
身。
这是一个极为神秘的杀手,他替人复仇,据说从不接受酬劳,也从不以真面目与怀仇的
苦主打交道。所以,他不能算是杀手,应该算是风尘奇人怪杰。神秘复仇客的声威,五六年
来声誉不断上升,真具有震慑人心的无穷威力。
那些心怀鬼胎,经常做亏心事的人,少不了心怀恐惧和憎恨,把他看成眼中钉,有志一
同称他为该死的杀手,日夜提防他光临行凶。
这种游戏风尘的怪杰,江湖上为数甚众,每一代都有出类拔萃的人才,有些杰出的甚至
被尊称为侠,侠是主持正义的代表。
这一代,神秘复仇客该是最杰出的一个,但没有人愿意心甘情愿称他为侠,因为他杀戮
甚惨。
即使是一个小瓜牙,他也照杀不误。据说他常常剑使刀招,会毫不容情将人的头砍下来。
用剑的人,通常不会将人的脑袋砍掉的。剑以冲刺为主,有些高手喜欢卖弄,指定部位
攻击甚至攻穴,一剑刺杀干净利落,不会有断肢残骸费神收硷。
神秘复仇客确是用剑,乱砍乱杀十分可伯。而且,他自己没有专用的宝剑。
接到警告函的人,最好把爪牙遣走,以免枉送性命。
据行家说,他用的是天残剑术,那是百余年前,曾经掀起武林狂风巨浪,大杀武林人
物,轰动天下的根海狂龙,遗世的可怕剑术。
当然,这是传说,谁知道百余年前的事?至少当代没有人见过什么恨海狂龙。
北人屠见过神秘复仇客,当然不便胡说八道,公然指称禹秋田是神秘复仇客,说不定有
人认为他故意造谣生事,有意自抬身价呢!
当然禹秋田也不会放过他,即使禹秋田真是神秘复仇客,泄露他人的秘密,后果是极为
严重伪。这也就是他不将脱险经过详情,告诉擒龙客的原因所在。
大道黑沉沉,行人绝迹。
星光朗朗,旷野中不时传来几声野狗的凄厉长啤,泉啼声也令人毛骨悚然,夜间行走,
真需要有超人的胆气,所以没有旅客敢走夜路。
急骤的蹄声,引来远处衬落传来的犬吠。
骑士必定胆气超人,单人独骑向南赶。
远在百步外,便发现路右屹立着一匹马,人与马显得朦朦胧胧,纹丝不动像幽灵。这段
路宽阔平直,路旁没有栽行道树,星光朗朗,因此远在百步外,仍可看出是一人一马的形影。
骑士相当机警,对驻马相候的人岂能不提高警觉?一面策马急驰,一面紧了紧佩剑,本
能地检查百宝囊是否碍手碍脚。
江湖人的百宝囊,所盛物包罗万象,称百宝名实相符,当然盛有备用的暗器。这玩意挂
在胁下,如果型式过大,与人动手会妨碍行动,必须安置在趁手的地方,以免掏备用暗器时
耽误时间。
预先有了准备,因此驰近时健马蹄下一缓。
驻马相候的骑士,人与马一直就纹丝不动。
“什么人?”接近至十步左右,健马小驰,骑士警觉地沉声喝问。
“等你的人。”驻马相候的骑土一面回答,一面策马以相同的速度,并辔南行。
“等我的人?咱们认识吗?”
“这不就认识了吗?”
“在下不知道你是老几,你知道在下是谁?”
“不久就知道了,咱们将有机会亲近亲近。”
“胡说八道”。骑士加了一鞭,坐骑放蹄前冲。
“你老兄听不进老实话。”相候的骑士也挥了一鞭,仍以同样的速度并骑急进。
“为何要跟来?”骑士更为警觉,厉声大喝。
“和你亲近呀!”
“你是何来路?”
“不久自知。”
“亮名号。”
“不久自知。”
“你死吧!”
黑夜中怎能看得到暗器?双马并驰,中间相距不足一丈,暗器一出便到了,决难看到形
影。
相候的骑土左手一抄,奇准地抄住到达左肋的一枚三棱透风镖。
“好准的手法。”相候的骑士大声称赞。
健马速度甚快,从侧方射击胁肋,不但射击的面积小,前置量更不容易预测,奔驰的健
马并非平稳前进的,这一镖竟然奇准无比。
接暗器的人,更是高明得匪夷所思。
“咔啦!”第二第三枝透风镖,接二连三被左手一一接住一把抓,镖落在掌中,发出清
脆的接触响声。
连珠镖,连珠接。
“还给你!”喝声似沉雷。
骑士身形下伏,伏鞍避镖,有自知之明,决不可能接回自已的镖。
一声狂叫,骑土滚落雕鞍,砰然大震中,被马蹄掀起的尘埃掩没了,健马冲出十余步
外,缓缓止蹄。
训练精良的马,主人落鞍便会自行止蹄。
相候的骑士兜转马头,缓缓回到原地。
“你死不了。”相候的骑士泰然自若下马:“镖尾击中章门穴,左半身僵麻而已。”
落马的骑士心胆俱寒,对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推确地认穴发镖,双方的造诣相差太远
了。
“你……你到底是……是何来……路?”骑士左半身发僵发麻,右半身仍可移动,吃力
地拔剑。
“在等你呀!老兄。”相候骑士踢了对方一脚,踢中右肘,剑不但无法拔出,右臂似已
失去活动能力,绝望地停止挣扎。
“你为何等……等我?”
“因为你是传信的人。”
“我……”
脑门挨了一击,立即昏厥。
三更初,店堂中仍然灯火明亮。
虹剑电梭与八表狂生秉烛品茗,双方都有意结交,意气相投,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觉。
擒龙客与北人屠,由店东大力神在厨下设桌款待,谈些江湖见闻武林大势,也天南地北
胡扯。
“樊小姐是从南面来的?”八表狂生开始谈及正题,普通朋友是不便打听或探索对方根
底的:“我也是,在太原方面将有一段时日逗留。”
“我不到太原,直接前往天长堡。”虹剑电梭毫不隐瞒此行的目的:“在前面村落,所
到天长堡的人在此地闹事的稍息,因此留下来看看。天长堡远在数百里外,怎么可能在这里
扮强梁?没想到确是真的。”
“真巧啊!我也是前往天长堡的。”八表狂生欣然说:“天长堡的人在此闹事,其实不
足为奇。山西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有权在晋南保护他们的权益,掳走几个人处死算不了什
么。在江湖闯荡刀头舔血玩命,所为何来?说穿了只为了两个字:名与利,权势就是名与利
的结合。”
“说得也是,他的确有权维护他的权势。”虹剑电梭本来就是追逐权势的女强人,当然
同意八表狂生的看法:“我去找他,目的也是为了保护我的权益。”
“会无好会?”八表狂生进一步试探。
“不一定。”虹剑电棱凤目中有杀机:“如果双方的权益有了冲突,就不是好会。好不
好,决定权在祝堡主,他是地主。你呢?”
“似乎你我有志一同,我也是为了保护权益而来的。不过,此行应该很顺利。要我助一
臂之力吗?我希望能为你尽力,请不要拒绝我的帮助,好吗?”
“去年他行脚江南,带了一批人扮强盗,洗劫了我一位朋友,劫走了几件珍藏。”
“他是一个珍宝收藏家,建了聚宝楼收藏他的珍宝。”
“他如果不交还……”
“或许我可以劝劝他割爱。”
“那就谢谢你啦!。”虹剑电梭嫣然一笑,烛光下显得更为妩媚:“我人手少,还真不
想和他反目,能和平解决求之不得,强龙不敢地头蛇,何况我还不能算强龙。”
“当然,你我都是作最坏的打算。”八表狂生郑重地说:“我去向他索人,你去找他索
珍宝,都有利害冲突,很难保证一切顺利。我带了不少人,必要时,你我并肩联手,斗一斗
他这条强龙。”
“希望无此必要,皆大欢喜。”
“但愿如此。哦!你对那个禹秋田了解多少?”
“去年他叫禹春山。”
一年春山,一年秋田,一听就知道名是经常改变的,决不可能是有名声威的人物。
“绰号呢?”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我和他仅在镇江的酒楼上见过他一面,后来四
处打听,得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这种小混混只凭打滥仗混世,名改来改去以避祸逃灾,那有什么来历?下次休让我碰
上……”
本来已闭妥的店门,不知何时门闩自退,插闩也无声自折。启门声传出,禹秋田出现在
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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