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凌风飞燕》
29
知了庵成了太极堂的临时聚会处,警卫森严,有晁凌风在这里坐镇,想前来讨野火
的人,势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但太极堂的弟兄不敢掉以轻心,内外警戒十分周密,天
一黑,气氛益形紧张。
冷剑一群人已经走了,他们另有秘密藏身的地方。
其实并不算隐密,由紫霄散仙出面,借住在东湖颇有名气的紫虚观内。紫虚观自从
观主道宏离观避祸之后,便闭上了观门,观中那些平素不规矩的老道们,有的散了,有
的躲起来,剩下的总算有闭观苦修的机会,不敢再到外面逍遥。
紫霄散仙与冷剑,曾经与逍遥仙客打过交道,借住仙客门人的道观落脚,当然不会
有困难。
冷剑目前不再孤单,真正够交情的朋友,以及真正有风骨的侠义英雄,逐渐认清了
柏大空的本来面目,站在冷剑一面共患难,所以他身边的人逐渐增加,实力渐壮。
二更末三更初,负责警戒的电剑严涛,背着手从丹室的外廊,缓步踱向前面的偏殿,
抬头便看到左方的墙头上,站着一个黑影。
星光朗朗,他看清那人戴了鬼面具。
“呵呵!”他大笑:“算算你们也该来了,何不下来谈谈?”
“谈什么?”鬼面人问:“严老兄,你似乎毫不介意有人入侵呢?”
“陈公套那边,咱们派有人卧底。”冷剑朗声说:“那位柏老大柏盟主,怕晁凌风
去找他算帐,紧张得睡不着觉,哪有工夫再派大量人手来送死?陈公套绝对阻止不了晁
凌风自由出入,因为晁凌风曾经自由出入过。你们来,决不会是入侵,天绝谷主不会是
偷鸡摸狗的卑劣小人,何必介意?”
墙头上.又多了四个鬼面人。
“这种估计是不是大胆了些?”鬼面人间。
“估计无所谓大胆不大胆,而是事实。天绝谷主一代魔中之尊,咱们也是侠中之雄,
双方都是以好汉的面目,为义理而扬剑挥刀。当初咱们袭击天绝谷,是正大光明挑战叫
阵,我相信贵谷主也会光明正大的,与咱们以好汉面目了断。咱们等候贵谷主的回音,
就是对贵谷主有英雄好汉的看法和尊敬,咱们是尽其在我,至于贵谷主是否有这份风骨
豪情,那是你们的事。”
墙头上,又多了八个鬼面人。似乎,摆出的姿态真有入侵的气势。
“唔!你们是本谷的人尊敬的对手。”
“好说好说。”
“我知道知了庵所发生的事故。”
“那几个戴鬼面具的人,身份已经查出来了。”电剑说:“全是些恶名昭彰,为江
湖同道所不齿的牛鬼蛇神。最重要的是,咱们发现他们的鬼面具,与你们的鬼面具小有
不同,今后不会再弄错了。”
“要知道他们的底细吗?”
“不必了,这种平常的事,根本不值得去查底细,只要提起纲领,一切都顺溜了。
诸位是来谈呢,抑或是传贵谷主的口信?何不至室内小坐?”
“咱们本来奉谷主之命,前来让诸位紧张一番的,岂知白费工夫,诸位悠闲得很呢!
严老兄,你该知道我是谁!”鬼面人嗓音一变:“二十年,音貌不改。”
“哦:天绝谷四大使者之首无常使者寇达隆,寇老兄,声音确是不改。”
“请转告景大侠……”
“别挖苦人了,这里再也没有侠了。”
“好,那就请转告荆门山庄景庄主,明日午正,天绝谷的人,与诸位在新淤洲水母
祠见面,希望除了你我双方的当事人之外,不相干的人不要参予。如果你们害怕,可以
不来,过时不候。”
“咱们准时赴会。”电剑郑重地说。
“咦!你作得了主?你不问问景庄主……”
“咱们是人同此心,在紫虚观的人,人人都可以作主答应贵谷的邀请,够明白吗?”
“唔!气势很壮,明天见。”
“明天见。”
黑影连闪,瞬即失踪。
※ ※ ※
新淤洲与鹦鹉洲相对,比鹦鹉洲小得多,洲上没有居民,只建了一座小小的水母祠
镇压江流,平时很少有人前往看洲上的水鸟,既非风景区,也不是游览处。
午正前半刻,两艘快舟泊上了新淤洲的滩岸,十八位目下侠义道的高手名宿,跳下
船毫不迟疑地向洲中心的水母词走去。
除了伤势仍重的夜游神陆光之外,冷剑亲朋好友全来了。游僧昙本穿起了很少穿的
僧袍,正式披起袈裟。紫霄散仙玄真也穿了道官服,他本来就是武当的道官正一真人,
以堂堂正正的身份予会。
二十年来,第一次正邪双方拔剑兵戎相见。
水母祠前,三十个鬼面人列阵迎客,高高矮矮有男有女,极为壮观。所戴的鬼面具
没加绘獠牙,在正午的阳光下依然鬼气冲天。
侠义道高手昂然而进,冷剑景青云与乃妻女飞卫一马当先,女儿魔莺景春莺后跟,
她一身黛绿劲装十分抢眼,剑插在腰带上,脸色冷森杀气腾腾。
伺内迎出五个鬼面人,在阵心迎客。
三十七比十八,天绝谷的人多了一倍。
双方列阵,面面相对。为首的鬼面人独自迎出,冷剑也独自上前。
“二十年久违,景兄风采依旧,郝某却是老了。”鬼面人抱拳行礼道:“豪气不复
当年。看了诸位义无反顾的豪情,郝某东山再起的打算,成功的胜算恐怕不多,今天的
江湖倩势却对诸位不利,郝某真该因势利导,用尽机谋争取成功胜算的。”
“郝谷主如使用权谋手段,的确成功有望。”冷剑沉着地说:“以日下的情势来说,
景某两面树敌,四面楚歌,妙手空空的崛起,已经是景某致命之伤,只要谷主向柏太空
稍假以辞色,贵谷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再互相利用,景某这群过了气的老朽,已注定了
在江湖除名的下场。但谷主不作此图。深令景某不解。”
“呵呵!郝某曾经是不世之雄,不屑与妙手空空那种城府极深居心难测的人打交道
.与其日后祸患无穷,不如早作了断。其实,景兄也可以和柏大空打交道。”
“哈哈!英雄所见相同,景某自问光明磊落,不配与妙手空空那种人打交道。二十
载仇怨牵缠,你我之间正邪不两立,相信双方都耿耿于心,无日或忘,早作了断,以免
将仇恨带入坟墓,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郝谷主,景某这十八个人,如果全部埋骨此地,
天绝谷今后就可以横行无忌号令天下了,算是道消魔长,天意如此吧!就请划下道来。”
“景青云,你到底想要什么?”天绝谷主沉声问。
“天绝令决不许重现号令江湖,除非景某这些人死了。”冷剑也沉声说。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就可以阻止得了天绝令重现吗?”
“景某这几个人,只知尽其在我,不问其他,结果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
立身行事的宗旨是否合乎道义。每个人都自私自利安生伯死,这世间实在不怎么可爱了,
是吗?”
“你我在这里残杀,两败俱伤似成定局。”
“可能的。”
“妙手空空那些人,就可以领导江湖雄霸天下,任所砍为。”
“那可不一定哦!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换旧人,武林毕竟还有人在,卫道志
士颇不乏人。至少,妙手空空那群人,就很难过得了晁凌风那一关,他江湖霸主的宝座
还没到手呢!想坐稳谈何容易?”
“套用你的话。那可不一定哦!”天绝谷主冷笑:“晁凌风那小子死心眼,他只过
问追凶的事,对江湖局势漠不关心,他不是卫道的材料。”
“也许如此,但景某相信侠义道必定后继有人。”
“要等多久?”
“谁知道呢?日后的事,咱们这些入土近半的人,没有操心的必要,是吗?”
“确是如此。假使郝某向你说,天绝令不再出现,你相信吗?”
“出于阁下之口,景某深信不疑。”
“现在,你听清了,我血手天绝郑重宣告,天绝令从今起黄土长埋。”
“郝谷主,我冷剑景青云也郑重宣告,从今始不过问江湖事,荆门山庄欢迎话旧的
朋友。”
“一言为定。”天绝谷主击掌三下。
“天日共鉴。”冷剑也击掌三下。
“景兄,九荫神荼那些人,必将用计来对付你,你应付得了吗?”
“一比一,在下还可应付。昨天在下与铁罗汉照过面,他如此而已。小女也与五通
妖神不相上下,看来这些老魔并没有传闻那么可怕。总算万幸,铁罗汉与五通妖神已经
死了,是被晃凌风和飞燕杨姑娘击毙的。”
“我知道,你们知道还有哪些人吗?”
“最可怕的该是九荫神荼申公化,和夺魄狂生柯茂。小女大概可以对付得了。我,
恐怕支持不住。”
“令援真对付得了?”
景姑娘淡淡一笑,举步上前、
“前辈要不要试试?”她气势汹汹:“听家父说,谷主的玄门绝学纯阳真火已臻化
境,晚辈不甘菲薄,练了几年佛门天心正法,请前辈不吝赐教。”
“春茸,不可无礼!”冷剑急叱。
“你算了吧!”天绝谷主向景姑娘说:“我看到你与五通妖神相搏,显然你的经验
还差得很远,在基本武功上,你只比他强一分两分而已。强一分两分是靠不住的,任何
几微的变化,都可以使你失去那一两分优势。”
“那时前辈也在场?”景姑娘惊问。
“远在里外的山林上观战,没赶上。”天绝谷主淡淡一笑:“如果赶上了,天知道
会有什么结局?那位披了一身儒衫的夺魄狂生柯茂,比五通妖神强一倍,你有自信胜得
了他吗?”
“我不怕他。”
‘找晁凌风?”
“他有他的事,晚辈不希望他卷入这场是非中。”
“九荫神荼五个人,设下陷阱全力一击,只毁了晁凌风一件青衫。”
“真的?”不但景春莺吃惊,冷剑一群人也不敢置信。
“半点不假,我是在一旁目击者。”
‘这……”
“去找晁凌风吧:他可以助你们度过难关。”
“不,那不是他该管的事。”景姑娘一口拒绝。
“呵呵!好吧!”天绝谷主大笑:“景兄。诸位,希望后会有期,后会时咱们都已
是与世无争的遗世者,这世间没有咱们这些老朽可争的事了,珍重再见。”
“珍重再见。”冷剑真诚地抱拳说。
※ ※ ※
晁凌风住进府城,住进颇有名气的平湖门内鸿宾老店。邻房两间,安顿飞燕杨娟和
她的四位侍女。
鹦鹉洲的约会的书信,已经由冉堂主托府城的名人交公冶帮主,会晤期是三天后的
正午,后天,就是决定性的一天,他不怕有人来生事挑衅。
一个横定了心的人,决心与意志可以克服困难。行动也必定是进取磊烈的,前来挑
衅的人将面临猛烈无情的打击,后果极为可怕。
妙手空空已经是青龙帮的后台,各路英雄好汉事实上的盟主领导人,岂肯坐视龙王
帮主陷入困境?因此必定全力支持公冶帮主,鹦鹉洲之会风云变色,晁凌风的处境将极
为险恶。
晁凌风无视于险恶,他甚至拒绝太极堂的人参与。
他的打算,让杨姑娘忧心仲仲,食寝难安,这简直是玩命,怎么不令人耽心?糟的
是姑娘的伤势,十天半月休想离床,这是说,他必须单刀赴会,面对数百青龙帮的亡命,
和妙手空空的无数一等一高于名宿。
晃凌风一点也不在乎,他有把握让妙手空空那群人不敢出头,在公理与正义下,这
些打起旗号称雄道霸的高手名宿,怎敢冒大不题出面替屠杀平民的凶手撑腰?所以他不
将妙手空空那群人计算在内。
除非妙手空空想做为世人所不齿的凶手谋杀犯,那么,拥护的人恐伯除了那些黑道
与邪魔人士外,稍具有正义感的人都会一哄而散了,还能高举旗号主宰江湖?
他料错了,就有人敢前来挑衅讨野火。
午后不久,三位仁兄踏入他所住的上房客院。
“书信是你致送的?”八极灵官像座门神,向站在房廊下背手而立的晁凌风厉声问。
“不错,贵帮主后天正午,带着黑煞星金坤前往弥衡庙,与晁某对证三江船行血案
的事。”晁凌风阴森冷厉;“如果不,五十二条人命血案,我唯贵帮是问。”
“你凭什么?”
“凭我是船上旅客之一,幸而逃过大劫的受害人。本来我可以向官府首告,但那会
迁延日久,夜长梦多。假使贵帮主坚持官了,在下必定直接向楚王府投告,由王府出面
以令旨交府衙追办,贵帮即使神通广大,但也交通不了楚王府,结果你们去想好了。”
“哼!大不了本帮把凶手黑煞星交给官府法办,总比在你的私刑处治下好得多。”
“那就把黑煞星交官法办!你们等什么?”
“敝帮是受害人,三江船行由敝帮保护,为此,本帮损失了五千两银子,本帮有权
按江湖规矩处置他,你无权过问,本帮也不想惊动官府。”
“不敢与在下对证,就表示贵帮心中有鬼,黑煞星根本就是代罪羔羊,说不定凶手
就是贵帮帮主呢,不要在此地饶舌,你请吧!”
随从打扮的一个瘦长中年人,哼了一声举步超越八极灵官。
“你这厮狂妄乖张,夜郎自大,可恶已极。”中年人阴森:“带你去见敝帮主,你
敢去吗?”
“不是时候,阁下。”晁凌风冷冷一笑:“你阁下是青龙帮的什么身份?”
“别管在下的身份……”
“呸!你是什么东西?”晁凌风发作了:“公冶帮主在晁某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你他娘的一个帮中杂碎,居然在兄某面前装人样,你该撤泡尿照照你的嘴脸,乌龟王八
也比你神气些!”
中年人大怒,手按剑把。
“你如果敢充人样撒野,我一定弄断你的手脚让你活现世。”晁凌风虎目怒张,向
前逼进:“我对你们这些混蛋厌恶到极点,今后见一个宰一个决不容倩。拔剑!阁下。”
右方侧例方院门的廊门口,站着一个年届花甲,高高痪瘦,脸色狞恶的青衫客。
“丧门恶煞勾义,拔剑上呀!”青衫客阴笑:“你一个威震江湖的阴毒杀手,冒充
青龙帮众自贬身价已够丢人,在一个赤手空拳的小伙子面前示怯,今后你还用在江湖叫
字号吗?别怕,晁小哥嘴里说得狠,其实外刚内柔,他不会杀死你,只要你一看风色不
对,就跪下来求饶,他就下不了手!赶快拔剑,机会不可错过,柏大空在等你的好消息
呢!”
另一个随从打扮的中年人脸色大变,依然向外退。
“勾兄,咱们走!”随从一面说一面退,嗓音都变了,转身飞奔。
丧门恶煞愤怒地哼了一声,右手一抖,三道电芒射向三丈外的青衫客,身形倏动,
左手向后一扬,随即飞跃而起,纵向三丈外的院门。
如果晁凌风的注意力,被丧门恶煞袭击青衫客的暗器所吸引,必定上了大当,丧门
恶煞左手的暗器,必定一击成功,相距不足一丈,决难躲闪。
是三枚长仅四寸的奔雷钻,旋转飞行无坚不摧。
晁凌风的搏斗经验愈来愈丰富,一听青衫客说对方是杀手,便已全神戒备。
奔雷钻以速度见称,飞行在旋转所发的啸声之前,体型小而沉重,不易看清。但他
向左一闪,右手一抄,可转钻伤手的三枚奔雷钻同时失踪,他使不可能成为可能。
同一瞬间,三丈外的青衫客,已像鬼魅般出现在院门右侧,恰好截住电射而至的丧
门恶煞。三枚落空的奔雷钻,射入大砖墙贯入三寸以上。
青衫客的左手,轻轻向前一拂。
丧门恶煞刚看到青衫客的身影幻现,已来不及了,四枚长仅四寸的新月飞刀,几乎
连贯楔入双肩与双膝。
“哎……”丧门恶煞厉叫,重重地摔倒在院门口。
八极灵官与那正在撤走的随从,惊恐地转身,飞越院墙亡命飞遁。
“救命……”丧门恶煞狂号。
“不要叫了,你的同伴在前面院子就被人堵住!他们自身难保,怎能来救你!”
“放我一……一马……”
“我这人铁打心肠,血也是冷的,从不放过向我下毒手的人。哈哈!忍着些!别叫
嚷,点了哑穴,就可耳根清净了。”
制了丧门恶煞的哑穴,青衫客拖着对方的右脚,向晁凌风咧嘴一笑,笑容相当可怕。
但晁凌风感觉得出,这笑容是善意的,他感到奇怪,这青衫客是谁?听语气,这间
鸿宾老店,有许多像这位神秘青衫客一类的人,在明暗之间保护他,这些人是何来路?
青衫客不与他搭讪,拖了人就像拖死狗,丧门恶煞手脚的关节大筋已被割断了!
※ ※ ※
八极灵官与扮随从的人,顾不了青天白日的禁忌,飞越。院墙登房跃屋而走,急于
脱身,不在乎惊世骇俗。
从店后的小巷跃下,八极灵官道路熟,领先急走,不久钻入一座巷角的平常土瓦屋。
门是虚掩着的,可知他对这地方相当熟悉。小厅堂中,有三个人迎接他们。
“咦!你们很狼狈,失败了。”
“是的,失败了。”扮随从的人余悸犹在:“老天爷:你猜碰上了什么人?”
“混蛋!谁耐烦和你猜谜?”为首的花甲老人破口骂,可知身份不低:“总不会是
碰上玉皇大帝如来佛吧?”
“报应使者。”
“什么?天绝谷的四大使者的老二?”花甲老人吃惊:“糟!是帮助晁凌风的?”
“不知道,反正住在同一座客院里。勾老兄不认识那位无常,我又不好说出无常的
名号,勾老兄却逞强,情急向两人同时用奔雷钻……”
“那……那一定……勾老兄完了,支援他的南荒四毒?”
“不知道,反正一直没见到那四位仁兄露面。”
“咱们不怕失败,柏老兄会安排另一次机会。程令主,晃小狗透露了多少?”
“只说要敝帮主带黑煞星前住弥街庙对证。”八极灵官谦恭地欠身回话;“说黑煞
星说不定是代罪羔羊,说不定凶手是敝帮主,如此而已。”
“唔!看来,他知道得很有限。”
厅门被推开,鱼贯进入四个戴了无獠牙鬼面的人。
“那么,你一定知道很多。”领先入厅的鬼面人说:“厉魄毛炳,说来听听好吗?”
厉魄毛炳大吃一惊,发出一声警啸。
“不要再枉费心机,这里除了你们五个仁兄之外,已经没有第六个活人了。”
“你……郝谷主……”
“我说过我是郝谷主吗?”
“老兄,何必呢?”厉魄毛炳惊恐地说:“在下可以任全权代表,答应贵谷的任何
条件,以至诚与贵谷合作或结盟
“哈哈!当柏大空暗中请来乾坤四灵,天地双煞以及九荫神荼五个人,准备一旦谈
判破裂,便向敝谷示威的时候,也就是与天绝谷势不两立的时候。你们的诡计瞒得了冷
剑与晁凌风,可瞒不了无孔不入的天绝谷群豪。你还想装糊涂?我可怜你,我要带你走,
你反对?”
“阁下,不要欺人太甚……”
“我一点也没有欺人的意思,晁凌风要你。”
“什么?你……他根本不……”
“他不认识你,但你打了他一枚百毒无常锥,你不否认吧?你是百毒天尊游方的得
意门人,不要让令师九泉下蒙羞!令师在世十分有种,从不否认自己的罪行。在北校场
夜袭,暗中打了晁凌风一枚百毒无常锥,嫁祸给冷剑,造成上次的鹦鹉洲群魔乱舞大会,
晁凌风一直就在查无常锥的来历底细。现在,你必须挺起胸膛去见他招供。”
“去你娘的!”厉魄毛炳厉声咒骂,双手齐扬。
厅堂狭窄,空间有限,厉魄毛炳身形快速地扭转、挪移、闪动,百毒无常锥漫天飞
射,接二连三出手,有如满天飞星,厉啸声尖刺耳,似乎每一寸空间皆被完全封锁,惊
心动魄。
八极灵官四个人,已先伏在凳下壁角藏身,躲避暴风雨似的百毒无常锥以免殃及池
鱼。
四个鬼面人八只大袖,挥舞起来形成一道钢墙,无俦强劲袖风有如龙卷风,形成第
一道防线。无常锥一近油风,便偏向而走,斜飞时劲道已消失去一半,再被大袖斜拍,
翩然飞坠落地有声。
足有二十余枚百毒无常锥打出。厉魄毛炳居然不服输,仍倾全力发射,似乎不相信
罡风与大袖能阻挡得住可破内家气功的利锥。当最后一枚坠地后,这位凶魔终于知道大
事去矣!
八极灵官最聪明,趁乱悄悄贴地蛇行,滚入通向内堂的走道,老鼠般溜走了。
“现在,咱们回敬你们一些天绝谷的天绝刀。”鬼面人阴森森地说,最后发出一声
刺耳的鬼啸。
新月形的怪异飞刀飞旋而出,看不出是刀,却像扁圆形的光环,旋转与飞行的速度,
肉眼很难看清,更不用说躲避了,看到光环刀已入体。
“呃……哎……”中刀人的叫声几乎同时传出,包括与八极灵官一同前来的随从,
厉魄毛炳四个人全倒了。
“走了一个。”一名鬼面人说。
“让他走。”为首的鬼面人说:“我故意让他走,他回去这么一说,柏大空就会放
心让龙王帮主去应约了。让他们以为晁凌风所知有限,不会牵涉到他们,让他们暗自高
兴高兴吧!”
※ ※ ※
与上次鹦鹉洲之会一样,前来看热闹的三山五岳英雄好汉真不少,甚至比上一次更
轰动,晁凌风的大名有极高的知名度,评价更是日渐升高。
青龙帮有头有脸的人全来了,帮主亲自出马与对头会晤,重要的执事人员,当然倾
巢而至,人多势众,嗓门也大些,理不直气却壮,大大小小足有五十人以上,列出的阵
势就足以吓走有三头六臂的人。
当晁凌风拖着神情委顿的李端公李大有出现时,四周看热闹的群雄中,有人发出惊
讶的叫声。而龙王帮主却大感困惑,不知晁凌风拖来的人是何来路。
晁凌风一手拉着拖绳,一手挪腰带上的狭锋单刀,直趋广场中心,将李端公拖近。
“跪下!”他沉喝。
李端公打一冷战,慌忙跪下了。
“公冶帮主,你总算是个有担当的人。”晁凌风放了拉绳,面对着三丈外众人拥簇
着的龙王帮主抱拳行礼:“黑煞星带来了吗?”
“晁凌风,你不要太狂了。”八极灵官厉声说:“你这种强宾夺文的……”
“闭上你的狗嘴!你的帮主在这里,你配在旁吠叫?你混蛋!”晁凌风粗野地叱骂:
“上次在下与冷剑在这里打交道,就有几个心中有鬼卑鄙无耻的贼王八木断吠叫,把冷
剑前辈这个主人,弄成被他们出卖的代罪羔羊。你这狗东西是何居心?公冶帮主,你该
挺起胸膛,表现得像个帮主,还能容许你的部下像一群暴民?”
八极灵官正想继续强出头,但总算被龙王帮主伸手阻住了。
“晁凌风,你确是太嚣张。”龙王帮主无可奈何说:“以你的身份,本帮主可以不
理睬你……”
“不客气地说,凭在下的身份地位,你还不配在晃某面前大声说话。”晁凌风打断
对方的话:“要不是为了追凶,晁某根本不屑与你打交道。从现在起,你说话给我小心
点,晁某已经杀掉贵帮不少人,再杀一千八百决不会手软。今天我带了刀不带剑,刀才
是可在干军万马中纵横的唯一利器,别惹火了我,不要倚多为胜,用无数的血肉来试我
的刀利不利!”
“你到底想怎样?”龙王帮主气慑。
“要凶手,阁下,就这么简单。”
“你知道本帮有权处置凶手吗?”
“在下有权过问,不管你是否同意,等在下问清之后,凶手再交给阁下,任杀任剐
那是你的事。现在,你不打算把你们称之为凶手的黑煞星金坤交出来吗?”
“如果本帮主不打算交出?”
“晁凌风今天就杀你个血流成河,斩尽杀绝不留倩。天杀的!你们指称黑煞星是凶
手,妄想阻止晁某追查真凶,以掩护你们自己不惜杀害自己保护中的平民,以遂吞并太
极堂嫁祸于人的阴谋。你说,我等你一句话。”
“我告诉你,黑煞星就是凶手。”龙王帮主沉声说。
“就算你是问案的青天大老爷,也该让他和我这个苦主对质,对不对?”晁凌风厉
声说:“你总不能找一个阿猫阿狗,指他就是凶手,随随便便把他杀了,杜绝苦主或官
府的追查。你说,你交不交人?”
一声刀吟。他拔刀出鞘,刀身晶光耀目,在阳光下光芒’四射,冷气森森。
“我等你的答复。”他声如沉雷。
四周喧哗声聚发。
“我们要公道!”有人大叫;“这不是个人恩怨,也不是江湖争名夺利的风波,事
关五十条无辜的命案,江湖不容的残忍事件。龙王帮主,若不交出凶手,何以对江湖同
道?”
“我们要公道!”另有人用打雷似的嗓门吼叫:“随随便便指某人是凶手,私自处
决,能遮天下人的耳目吗?骗人也应该做得合情合理呀!”
龙王帮主已别无选择,压力太大,他不胜负荷,扭头沉喝:“把人带出来!”
庙内出来了四名大汉,押着一个神情委顿,但身材甚高,黑凛凛的中年人,半推半
挟绕过人丛,进抵帮主身侧,止步候命。
“把他推出去!”龙王帮主挥手下令。
四名大汉把黑煞星往晁凌风面前带,在丈外止步。
“你就是黑煞星金坤?是你谋杀三江船行五十二名旅客的吗?”晁凌风收刀问。
“不错,正是区区下在,好汉做事好汉当。”
“为何?”
“船上有金某的仇家,我黑煞星心狠手辣,做案从不留下活口。”
“当时你在船上?化名叫什么?”
“当然。”黑煞星一怔,没想到晃凌风会问这种普通不为人注意的问题。
“你不会连自己的化名都忘了?”晁凌风追问。
“化……化名……”
“要不要提醒你?别忘了,我有三江船行的旅客名册。事发后,我尽速赶回府城,
将旅客名册盗到手,以免凶手抢先灭迹。”他从百宝囊中取出旅客名册,啪一声丢在地
上。
“我……我化名为李……李世鸿……”黑煞星一急,便着了道儿。
唯一自救的办法,就是承认没找到尸体的人。而没死的人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晃凌
风,另有李世鸿与江永隆两具尸体失踪,所以一急便说出来了。
“好,就算你化名李世鸿,可是,有人可以证明李世鸿不是你!”
“没有人能证明我不是李世鸿。”黑煞星依然嘴硬。
晁凌风踢了李端公一脚,拉起对方的发结。
“这位仁兄,江湖朋友不至于陌生。”他向四周群众大声说“大名鼎鼎的巫师李端
公李大有,一代毒魔六合瘟神的表侄,你不会忘了谁化名为李世鸿吧?”
晁凌风向正东方举手一挥,正东群雄纷纷让路,出来了逍遥仙客师徒,拖了三个绑
了双手的人,是随毒剑阴虹去请洞庭一鹤的青龙帮重要爪牙。
“表叔化名为李世鸿,负责登船放毒。”李端公沮丧地说:“是家表叔利用一个叫
商柏年的小混混,接近厨师胡老七,乘机在煮饭的水中下的毒。他是主谋人,因为你追
查太急,乱了方寸,临时找的替死鬼。我得了引介人三干两银子好处,要我找家表叔谈
条件,家表叔得了五千两银子酬劳,化装易容与引介人化名登船行事。其他细节我就不
知道了。”
“引介人是谁?”
“一个叫五湖水妖牛良的人。”
“商柏年是贫道差遣给引介人的。”道宏观主沉声说:“贫道受到不明身份人的威
胁。若贫道拒绝,就毁贫道的基业,接受就可获五千两银子的酬劳。贫道一是怕死,二
是的确不知道他们要谋杀全船的人,所以替他们安排和胡老七厮熟的人,这人就是商柏
年。”
“你胡说!你……”黑煞星怪叫。
“道宏观主的话,并不能令人信服,但另有证据。”晁凌风大声说,从百宝囊中取
出另一本簿册高举过顶:“这是荆州宝泉局往来汇兑的流水簿册,上面载有姓牛的行商,
真姓名是牛良,在荆州汇具了一万三干两银子的官票,两张五千,一张三干,帐号一清
二楚。道宏在府城宝泉局兑领五千两,另五千想必是六合瘟神获得。李端公的三干两在
荆州兑领,现在,请五湖水妖牛良出来说明一下,有谁认识这个人吗?”
“陈分舵主,你该知道怎么办吧?五湖水妖牛良是你的结义兄弟,没错吧?”龙王
帮主的次子白鲤公冶腾宙向荆州分舵主五爪蛟陈昌厉声问。
“少帮主……是……是的……”
“叫他来!”
晁凌风丢出五湖水妖的侧面像,在地上摆手展开,指了指那颗紫痣。
“这人是不是五湖水妖?”他厉声问:“我在船上见过这个人,他化名为江永隆,
右耳后的紫痣是铁证,就是引六合瘟神上船的人。公冶少帮主,被逍遥仙客捉住的贵帮
三个帮众,知道贵分舵主五爪蛟将人藏在何处。假使令尊不是主谋人,该让贵分舵主当
天下英雄之面,把内情招出来,你不相信五湖水妖做出这种天人共愤的事,贵分舵主五
爪蛟不知情?”
五爪蛟不等他说完,突然转身飞奔。
左近一名帮众,突然抖手发出一枚淬毒三棱镖,射向五爪蛟的背心要害。
真不巧,一旁闪出帮主的干金公冶纤纤,绿影一闪,半分不差扣指弹中三棱镖,反
手一记无为掌,拍中五爪蛟的右肩,五爪蛟应掌便倒。
“你好。”公冶姑娘向那位徒众说:“你在总舵主身边那么活跃,却是本帮的叛徒,
你想杀五爪蛟灭口,枉费心机。”
“我……我只是奉……奉总……总舵令……奉命行事……”
八极灵官发出一声长啸,闪开拔剑。
一阵大乱,帮众中有人发出悲愤的怒吼。
“哈哈哈哈……”正面狂笑声震耳,出现九个青衫客,为首的正是那位自称宗老,
自称是飞燕杨娟的长辈,要逼晁凌风爱杨姑娘的人。
“妙手空空的人已经走了,八极灵官,你已经没有后援。”宗老大声说;“那假侠
义门人比你聪明,一看李端公出现便知不妙,已早一步带了狐群狗党逃之天天。”
“我听你的解释,程啸天。”龙王帮主厉声说。
“是……是柏……柏大空的……的计谋……”八极灵官不住发抖:“半……半年前
他……他就找上了我,要……要我挑起一帮一堂火拼,事……事成要让我当……当帮主,
统……统率水……水陆群豪。我买通了太极堂智坛的阴阳一刀阳一新,和义坛的九天玄
女……预定如果绑架二少帮主失败,才由柏大空进行早已策定的第二步计划,毒杀三江
船行的旅客,激起本帮的公愤……”
“丢剑!我会查,我会给你分辩的机会。”
“帮主明鉴。”八极灵官快要哭了:“毒杀旅客的计划,事先我……我丝毫不知……”
龙王帮主激动得快要疯了,大吼一声,踏进伸手便抓,赤手空拳向剑上闯。
八极灵官本能地一剑挥出,剑气进发,显然早已有备,这一剑极见功力。
“噗噗噗”三剑齐中,砍在龙王帮主的大手上,每一剑皆被反弹而出,龙王的大手
夷然无损,可知龙王早有准备,一双手必已练至不畏刀剑的上乘境界,剑不但反弹,而
且剑锋卷了口。
大乱中,晁凌风拖了李端公退出是非场。他已证实龙王帮主不是主谋,这里的事,
用不着他介入了。
主谋是柏大空,其实,他早已心里有数,八极灵官和五爪蛟几个人,还不足以主持
大局,主谋是柏大空才是合情合理的事。
※ ※ ※
青龙帮在半月后宣告解散,这大江两岸精华地带的第一大帮,终于在数天的大火并
后元气损耗已尽,八极灵官所属的一群急进派叛徒死伤惨重,忠于龙王的弟兄也死伤枕
藉,即使不宣布解散也不成气候了。
太极堂东山再起,盛况不减当年。该堂的叛徒清除掉之后,重新获得江湖朋友的信
任和尊敬。当然,早晚将会接收青龙帮的地盘。
晁凌风去向不明,似乎也懒得过问三江船行的四十九条人命惨案。
曾经是一代怪杰的名宿妙手空空柏大空,成了众矢之的,江湖朋友的公敌,柏大空
的名号成了凶手的代名词,结盟天下各道朋友的雄霸天下大计胎死腹中,失败得很惨。
失败得也冤,一个者谋深算雄图大略的高手名宿,拥有强大的权势和财力,有周详
的准备和计划,竟然失败在一个非江湖人默默无闻的小伙子手中,可说是在阴沟里翻船,
真冤!
鹦鹉洲之会后的第十天,一艘神秘的客船,泊上了洪口村的南面数里处江湾。这里
的地势十分偏僻,是江右岸的一座毫不引人注意的小小村落,往来大江的船只,都远远
离开这一带江岸,这里是荆门山的下游,是最凶险最湍急的航道。
虎牙山与荆门山雄峙江左右,虎牙山属夷陵州,荆门山属荆州,水流急湍,船只须
绕山回避。因此,船经荆门山须向北靠岸,接近虎牙向南移。往昔,这里是楚国的西塞,
扼巴蜀的咽喉。
这艘客船不向北面的航道移,反而乘薄暮时分泊上湍急的南岸,委实令人费解。
天色已晚,江上有薄雾,所以毫不引入注意,也不知会有客船停泊。
暮色茫茫,人陆续登岸,进入荒僻的树林。最后出舱的人是妙手空空,站在舱面不
住向下游朦胧的江面眺望。
江上的帆影隐约可见,船只往来不绝。
“你确定没有可疑的船跟来吗?”他向舟子问。
“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柏前辈。”舟子信心十足地说:“唯一要注意的是青龙帮
的眼线船,而目下青龙帮正为夺权而火挤,江上已经没有他们的眼线活动。”
“我倒不是耽心青龙帮的眼线船。”
“柏前辈之意是指……”
“晁小狗。”妙手空空眼中有怨毒的光芒:“怪我一时大意,未能在晁小狗咸宁道
上露脸之后,不积极派人除掉他,而让他坐大,而至霸业成空,我真后悔!”
“很多人都犯了这种错误,办某一件事,起初都不以为意,不能当机立断全力以赴,
以后才后悔。”舟子用带有哲理的口吻说:“晁小狗刚露面时,经验与气魄都不够,假
使能立即请乾坤四绝出手,何至于有今天?”
“别提了。”妙手空空沮丧地说:“我该一开始就全力以赴,机会一错再错!”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水上追踪难之又难,他不可能知道前辈的行踪。晚辈在这里
等一宿,黎明前如果诸位老前辈不来,晚辈就自行驶离,休怪。”
“也许四更之后,我们就可以撤返。景青云一家子都来不及赶回,荆门山庄只有他
一个毫无气魄的儿子留守,屠灭荆门山庄用不了一个更次。”
“但愿如此。”舟子似乎对这点缺乏信心。
“我会成功的,明早见。”妙手空空却信心十足,说完便跳上岸走了。
?
|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