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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风云榜》
第三章 柔柔力搏猛虎
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江南春酒店旁,小巷角的一家简陋的小屋内。
鬼神愁上了年纪,对看花灯毫无兴趣,孤家寡人住在这家小屋,独自沽酒买了些下
酒菜,面对孤灯自斟自酌。
孤老头每逢佳节倍孤寂,倒也自得其乐。
帘子一掀,人随冷风钻入室中。
“呵呵!你怎么啦?”鬼神愁怪笑:“你的脸色不太好,不会是碰见了鬼吧?”
“不是见鬼,是见魔!”
季小龙在下首重重地坐下,屋中没火取暖。他脸上惊客仍在,像是冷得脸上发青,
口中白雾一阵比一阵浓。
“见魔?不要说你又碰上了他们三个人吧?”
“谁说不是!”他气冲冲地说:“不止三个,不知到底有多少?”
他将目击那些人劫持两个小孩的经过,加油添醋—一说了。
“我跟踪他们到南边的财神庙附近,确实查出他们躲在财神庙黄家酱坊。”最后他
兴奋地摩拳擦掌。“老爷子,我们去救许财主的两个儿子好不好。我本来打算揍许家的
打手一顿,敲诈一些酱菜费,消消上次他们狠揍我那些玩伴的怨气,并不想把事闹大。
许财主固然为富不仁,但还没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地步,还不至于受到这么
严重的报应。“
“好小子,你准备用肉包子打狗呀?”鬼神愁摇头苦笑:“他们三个人已经把你我
赶得没路走,再加上一群男女爪牙,再笨的白痴,也可以算出结果来。小捣蛋,快打消
这种自掘坟墓的馊主意!”
“老爷子,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季小龙不肯服输。“咱们可以找人帮忙呀广”
找人帮忙?你算了吧!“鬼冲愁泄气地说:“你只要一提起天外神魔的绰号,保证人人
掩耳而走,只要这神魔不找上头来就阿弥陀佛了,谁还敢去找他枉送性命?不要白费劲
啦!躲远些大吉大利!“
“去找周大哥周凌云,如何?说他可以用内功排毒,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中的
高手,深藏不露的神秘刀客,也许他不怕天外神魔呢!”
“去哪儿找?自从他痊愈离开之后,便消失在人世间无影无踪,也许目下正躲在紫
禁城的深宫内苑逍遥,谁能找得到他呀!”
“那……我们岂不是毫无办法,无法可施了?”李小龙沮丧地说。
“大概是的。”鬼神愁摆出老前辈训人的态度:“一般来说,武朋友为争名,不惜
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赌命;为仇恨,可以奋不顾身,甚至死而后已。但不管赌命也好,
拼死也罢,都必须衡量利害,至少赌和拼的价码,不能相差得太离谱。双方的武功、经
验、勇气、信心,如果相差太远,那不是赌,更不是拚,而是白送死!”
“这……”
“不要再想这件事了,烦人。到厨下取碗筷来,可能你也饿了。”
“好吧!真也饿了。”季小龙向通往后进的用道走:“我不甘心,我会想办法斗一
斗他们……哎呀……”
他惊叫着向后飞退,嗓音大变。
过道口,站着黛眉如剑,凤眼带煞,冷艳逼人的少妇型女郎。
同一瞬,砰一声大震,大门倒下了,防风防冷的厚布帘也下坠,冷风刮入,有人进
入室内,灯火摇摇,破门而入的暴客共有五名之多。
前后被堵,两面没有窗,走不了啦!
“该死的!”鬼神愁丢下酒碗跳起来:“老夫栽了!小捣蛋,你弟来了灾祸,魔来
了!”
“嘿嘿嘿……”堵住门口的天外神魔得意地阴笑:“小混蛋在白云观鬼鬼祟祟活动,
老大就发现了他,让他跟踪到黄家酱坊而不加理睬,主要是留下地带路,果然找到你老
鬼。嘿嘿嘿……鬼神愁,你确是栽到家了!”
“老夫不见得真怕你人多。”鬼神愁抄起搁在凳旁的枣木棍:“你这老魔其实没有
什么了不起,所以带了孤群狗党助威,如此而已,你上吧!”
“老鬼,你不要死鸭子的嘴巴硬。”堵在南道口的冷艳女郎冷冷地说:“你只是一
个过了气的老朽,一个浪得虚名的空架子,我女暴一个人,就可以替你在江湖除名,根
本不需要劳驾家父宰你!”
“看来,我鬼神愁真是没有日子好过了。”
老怪杰一面向退至桌旁的季小龙暗中打手式,一面装模作样整衣理带:“我很愿意
相信你女暴是年轻的这一代中,饺校出群的风云人物,但你还不配送我老人家下地狱。
劳老魔,咱们到外面去放手一搏,你敢与老夫单打独斗吗?你不会是胆小鬼吧?”
“嘿,嘿……生不择时,死不择地;老公羊,死在屋子里又有什么不好?”
天外神魔独自向前接近:“你这老怪诡计多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你逼进死洞
穴里,用雷霆万钧的真本事硬功夫痛击,才能一下子把你整死,免得你在江湖上到处坑
害人,弄得江湖上鬼怕神愁。说,这小杂种是不是你的门人?”
“老夫还真没有做这小捣蛋师父的福份。”鬼神愁说:“你一个位高辈尊的魔中之
魔,竟然自贬身价,只为了小家伙不懂事,有眼无珠给你开了个小玩笑,你就大动肝火
找他报复?你的气量未免太小了。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大动干戈,我看你是愈混愈回
去了。要不,就是你愈老愈糊涂,返老还童了!”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天外神魔怒火上冲:“老夫找他,是认为他可派用场,我
需要一个精明机警的地头蛇办事跑腿。这小子正合乎老夫的条件,所以要找他,顺便和
你算算插手架梁的帐!”
“算就算,谁怕谁呀!打!”
枣木棍吐出,半途猛然下沉,招变铁牛耕地,逼天外神魔闪避。
本来,鬼神愁先前向季小龙所打的手式,明白地表示要动手抢攻。制造让小捣蛋逃
走的机会。
只要将天外神魔逼离堵住大门的方向,四个爪牙的位置必定有所更动,小捣蛋便可
趁乱脱身。
岂知打算落空,季小龙却不采纳从前面脱身的办法,猛地窜抵桌旁,双手齐动,酒
菜杯盘破空而飞,像暴雨般光临堵住南道的女暴。
一声怪叫,木桌也随后飞起,猛砸正要沉马步用手下抓枣木棍的天外神魔。
女暴猝不及防,真没料到小捣蛋来这么一记怪招。女人爱美,打扮出色,怎能让酒
液菜汁沾脏?
吃惊之下,本能地向上飞跃,避免酒菜淋头;急切中发出一声咒骂,跃起的高度已
接近屋梁,要不尽量升高,酒莱必定溅污下身,落入小捣蛋的算中。
“后面!”季小龙急叫,闪电似的窜入甬道。
天外神魔也上当了,八仙桌像秦山般飞砸而下。顾得了下面的枣木棍、仓促间却顾
不了上面砸来的八仙桌,只好向后退,同时大喝一声,一掌猛拍及体的桌面,百忙中用
上了真力。
“啪!”一声巨震,八仙桌四分五裂。
“混蛋!你要活捉我?”
“现在,已经无此必要。要活捉你,是想利用这个小混蛋,既然他不是你的门人,
你对老夫已无利用价值。老夫只好毙了你,正好用你的死增加老夫的威望!”
“来吧!你还等什么!”鬼神愁咬牙说:“你是魔中之魔,我是怪中之怪,身份声
望相等,咱们最好来一次公平决斗,这才能表示你不是下三滥的货色!”
“世间无所谓公平。”天外神魔毫不脸红地说:“以老夫的身份地位,你不配向老
夫要求决斗,你以为老夫的随从是用来摆样子的?真是无知,魔域四天君!”
“属下在!”东首四个把守在屋脊的人同声大声应诺,声震屋瓦。
“能活擒当然最好。”天外神魔沉声下令。
“属下当然尽全力。”
“交给你们了!”
“遵命。”
四人身形齐动,四支剑前伸,身剑合一电射而至,飘落在两丈外,脚及瓦毫无声息
发出,成半弧形列阵。
四支剑以鬼神愁为中心遥指,剑开始发出隐隐龙吟,完成雷霆一击的准备。
“你必须利用机会脱身。”鬼神愁向季小龙低声的说:“决不可落在他们的手中,
知道吗?”
“我不走!”季小龙大声道,有意让对方听清:“这些妖魔没有什么不得了,我们
拆掉他们几个,至少可以捞回老本!”
“不拚也不行啊!小鬼。”鬼神愁豪气仍在,生死关头依然有嘲弄人的心情:“今
晚如果你不死,你将学到一些东西,增加一些见识。”
“老伯,怎样?”
“看看这位威震天下的魔中之魔吧!他就是古往今来,一些风云人物,称雄道霸的
成功活见证。”
“怎么说?”季小龙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货色,问话的语气腔调就不像一个规矩少
年。
他本来就是白云观地区,不良少年的活见证。
“初出道拼命要狠,取绰号尽量惊世骇俗。第二步心狠手辣,利用任何机会扬名立
万。第三步是建立根基,网罗羽翼。最后,你瞧,就是这副德行!”
“我知道了,老伯。”季小龙怪怪的,刚变嗓音不再带童音的嗓门大得很:“他自
己以主子自居,让狐群狗党替他巩固权威,狐群狗党一多,他家里当然不可能有金山银
山供开销,就必须筹措财源。所以就得干绑架勒索巧取豪夺等等勾当,所以才让我碰上
许财主的两个儿子,被这群杂碎劫持的事。”
“所以,你也碰上他们如何锄除异己,以及如何网罗羽翼的手段,是如何进行的了,
你的运气真好啊!”
“不要活的!”天外神魔暴怒地大吼。
一声沉叱,魔域四天君同时发起猛烈的攻击,四支剑同时吐出,剑气陡然迸发,剑
光如乱舞的金蛇,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强攻猛压。
鬼神愁不能退,身侧的季小龙赤手空拳,毫无防身的能力。
“退后!”鬼神愁左手将小捣蛋向后拨,右手棍吐出,左手立即扣上棍发劲,无畏
地贯人涌来的剑网中,用上了平生所学。
风吼雷鸣,急剧的碰撞声传出,飞腾的剑光棍影陡然中分,刺耳的劲流进散声动魄
惊心,整座房屋发出异声。
魔域四天君急退丈余,鬼神愁“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退了两步摇摇欲
倒,一比四硬拼,注定要栽。
屋顶像遭了天灾,瓦片纷纷碎裂崩坠露出梁衡。
显然魔域四天君也被反震的劲道所伤,四支剑光芒消退,无力下垂。
人影闪动,另四个人取代了魔域四天君的位置,两支剑两把刀布下联手进攻的阵势,
杀气涌腾,气势并不比魔域四天君弱。
“小捣蛋,你……你没有逃……走的机会了,我……抱……歉……”鬼神愁气息重
浊的说。
“老伯,我从来就没打算走啊!”季小龙蹲下拾取残瓦:“走也走不了,何必像个
胆小鬼逃走?以后,我一定要带杀人的家伙防身保命”
“能有以后吗?”
“这……”
两刀两剑,正徐徐向两人逼进。
高手以神功绝学硬拼,必定一击判生死,或者两败俱伤。
鬼神愁在魔域四天君聚力一击下,气机将散,内腑受损,已无法凝聚先天真气,内
功正逐渐消散。怎禁受得起对方两剑两刀再次聚力一击?
剑扬刀升,生死将判。
阜城门外的夕月坛附近,也有几条小市街,同样繁华似锦,但游人却稀稀疏疏,提
花灯走动的人,都是本地的居民。
夕月坛以往都是每年秋分酉时,由朝廷重要官员主祭。
本朝由于日月星辰已从机天地(天地坛),因而取消了朝日夕月两坛的祭典,这一
东一西(东朝阳门西阜城门)日月两坛早已封闭,不再有人走动了。
礼神街(后改光恒街)向西南伸出一条大道,贯通西郊各处村镇,岔出另一条道路,
可以到白云观。
总之,这一带道路如蛛网。四通八达。
向西延伸的大道,经过西郊的精华区门头村。这条大道七八里两侧,建了不少巨宅
大院,十之八九是权贵们的别墅。
豪门子弟结伙游西山,通常出城后在此地换车马出发。门头村,也就是游西山必经
的门户。
著名的宁馨园,今晚也是张灯结彩庆佳节,但却没有外客,因为主人要与一些贵宾
在园中会晤。
这里本来就是度夏的别业,冬天只有一些仆人留驻,仅按例建了灯坛灯台应景而已。
后院建了一座灯坛,数百盏的花灯照得院子通明,花树间也是灯如繁星。人在其中
走动无所遁形。
内厅灯火通明,冠盖云集。不论仆人或使女,未经允许,不许踏入内院,院里院外
派有佩剑悬刀的打手护院警戒,严禁末经允许的人擅自走动。
主人牛一信,是京部山西会馆的会长。山西人有天生的经商才能,在京都拥有庞大
的势力,人才济济,财力雄厚,稳执各行各业的牛耳。京都经商致富的大富豪,十之七
八是山西人。
牛大爷经营多种可以举足轻重的行业,形成巨大的商业家族集团,上自珍宝银楼钱
庄与书访,下迄车行旅舍酒楼,都有他的山西家族经营掌握。
经商的人社会地位最低,所以交通官府是首要的目标,如果没有这份才干,一辈子
休想有所成就,永远低人一等,劳碌终生。
牛大爷是最成功的大富豪,京都商场的巨无霸。
在座的贵宾,自然是京都的风云人物,可以你大爷的龙蛇。
天刚黑,商讨问题进入重心,似乎每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显然进行得并不怎么顺
利。主人牛大爷是主持人,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
那位生了一双三角眼,颊上无肉的贵宾,是京都恶名昭彰的燕山虎尚孝,名列京师
的八虎之一,与东厂凶名昭著的贴刑官乔九龄是把兄弟,也是东厂的名桩头。
京都每一时期,皆有所谓京师八虎出现。这一段时期的京师八虎,有六虎是东厂与
锦衣卫的人。
目下掌东厂的人是张锐,掌锦衣卫的是钱宁。不论是厂或卫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
好东西,京都人士提起这些毒蛇猛兽,可说咬牙牙切齿恨入骨髓。
“诸位也许明白,本厂对四海盟在京都建盟坛的事及为不悦,但迫于情势,却又不
得不加以容忍。”燕山虎郑重地分析利害:“原因是本厂的一些桩头和番子,暗中秘密
向他们加盟,想清查十分困难。”
“他们从去年夏初,就派人前来潜伏活动了。”
任职五城兵马司吏目的孙吏目接着说:“加盟的牛鬼蛇神到底有多少,司里面无案
可稽。三天前,京都盟坛的密使已向各方投送密函,明白表示要在京都干几件惊世大案,
杀鸡儆猴示实力。五城兵马司可能受到重大的压力,这件事,诸位恐怕是直接的受害人,
务须慎重处理。”
“其实,这件事必须由我出面解决。”主人牛大爷拍拍他那鼓鼓的腹部,脸上神色
泰然:“他们提出两大条件,对不对?”
“不错,一、不干预他们盟坛盟友的活动;二、希望赞助他们部分经费。”燕山虎
悻悻地说:“这是公然恐吓勒索,在太岁头上动土,公然与本厂争口食。”
“愚意认为,是否干预,不关我们的事,想干预也无此能力。”牛大爷冷静地分析:
“赞助经费方面,由我出面与各方协调好了。”
“牛大爷,这可不是打发花子那么容易的事。‘功吏目苦笑:“那些家伙声称要干
几桩惊世大案,可知他们早有准备,胃口必然不小。“
“早几年大盗白英与张茂,玩过同样手法。可惜死鬼刘瑾以及北坟张马永成那些人,
不但拒绝而且反向他们勒索三万两银子,结果如何?”牛大爷摇头叹息:“前后五载,
我的各行业损失三百万两以上。”
“结果是。天下大乱,死亡数百万人。”
左首一位脸圆圆的人说:“迄今为止,天下各地元气未复,满目疮疾,数百万人仍
然流离失所。”
“我想,他们虽然不曾狮子大开口。牛大爷目光移向坐在左首的留山羊胡中年人:
“杨夫子,咱们在京都附近五府的行业,每家一年抽取五百两银子列入经常开销,会不
会有问题?“
“上覆东主,这恐怕有困难。”杨夫子插头。
“依你之见……”
“可以分三等摊派。比方说,常厚钱庄,出三千两不会有问题;而燕京驴车行,出
五百就有点捉襟见肘了,三百两也嫌多了些,这几年道路不靖,驴车的损失太大,一直
就在赔累中。”
“你瞧着办好了,概略可筹措多少钱?”
“以本系直辖行业估计,平均每年每家开销五百两。一年约可筹措十万两左右。”
“诸位!”牛大爷转向众人大声说:“十万两银子以内,我负责。超过十万两,必
须由诸位补足,诸位意下如何?”
牛大爷是亿万富翁,在京部附近五府,直辖行业大小不下二百家。愈有钱的人愈吝
啬,他竟然一口慷慨地承担十万两银子,够大方的了,谁还能不同意?
十万两银子,挑也得要七八十个人。
善财难舍,恶财却不得不舍。
四海盟是最近十年,在大江两岸发展出来的一个组合,结合江湖上的牛鬼蛇神,几
乎垄断了江湖行业。
人一多,势力恶性膨胀,逐渐无恶不作,逐渐难以控制了。
直至去年大乱平定,该盟的势力正式伸至大河以北,自淮安府分两途发展。右路自
山东北伸,左路自徐州入河南。北伸这一路潜抵京都,主要负责人的底细,官方毫无所
悉。
在座的除了官方的不肖败类之外,全是京都的名人仕绅和富豪,一听牛大爷宣布十
万两银子的大手笔,少不了人人兴奋。
再怎么说,四海盟的要求,决不可能超过十万两银子,难怪人人心中大悦,要不了
三言两语,一个个高兴地一致同意。
剩下的小枝节,所有的人不再计较,准备告一段落,兴高采烈准备接受主人的盛宴
款待。
“这件事诸位既然有所决定,我明天就与四海盟的密使接头谈价码。”燕山虎似乎
有点心不甘情不愿:“这件事务必尽快办妥,免得他们等不及着手作案……”
厅外本来有两名护院负责警戒,不许有人接近灯火通明的院子,更不可能有人堂而
皇之八厅。
可是,厅门进来了三个人。
沉重的厅门本来是闭妥的,厅内设有八具供取暖的大型炭炉,厅中暖流荡漾,寒意
全无。
厅门悄然半启,人入厅冷风也随之灌入。
燕山虎话还没说完。无意中抬头看到了不速之客。
寒流涌入,也涌入淡淡的,品流极高的幽香。
“咦?你们……”燕山虎吃惊地一蹦而起。
二十余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吃惊地转首向不速之客注视。
灯光明亮,看得真切。
是三个佩了剑,穿碧色劲装,外加玄狐背心,头戴狐皮风帽的女人。
衣着打扮相同,但人不同,中间那位女郎约年华十七八,瓜子脸蛋眉目如画,一双
秋水明眸亮湛湛,美得令人屏息,以风华绝代四字形容亦不为过。
左首那位年纪不小了,鬓角已现发斑。但一双老眼依然晶亮,眼神相当凌厉慑人。
左首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佩剑长度只有一尺八,应该算是标准尺寸的匕首,
也称之为短剑,装饰颇为华丽,可能是锋利非凡的神物利器。
“打扰诸位的盛会,抱歉!”风华绝色的女郎说话也极有风度,悄然卓立,令人不
敢亵渎:“不过,不得不来。先不要问本姑娘是谁,你大概就是东厂的桩头燕山虎尚孝
尚老爷子。”
“不错,我就是燕山虎!”燕山虎的三角眼中,涌起浓浓的戒意和杀机:“找我有
事吗?”“谈四海盟的事。”“哼,你……”
“先不要急于发讯号了。”女郎伸纤手制止燕山虎有所举动:“我知道你在附近布
置了几个人,预防万一牛大爷这些人舍不得去财消灾。你一走,就让那些人把下大爷这
群惜命的人,整得只剩半条命,日后你就可以左右逢源任你摆布了。”
“胡说八道!小女人,你……”
“你就是四海盟京都盟坛的密使。北来的主力盟友是天外神魔劳伯,本姑娘的消息
够灵通吧?我找你,一方面是揭破你的阴谋。另外一方面,我要从你口中,证实责盟京
都盟坛坛主的身份,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原来你是存心冲四海盟来的,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燕山虎的三角眼杀机怒涌:“也许你颇有来头,要不就是初出道自大无知。我想,
你一定是当代年轻新秀,武林四女杰的某一杰,是吗?”
“我听说过武林四女杰,可惜无缘结交她们为自己增光彩。免得你胡乱猜测,有损
武林四女杰的声誉,我姓俞,在天下各地邀游不到两载,也许有点自大,无知却又未必。
现在,我要带你走。”
“你行吗?”燕山虎一听对方否认是武林四女杰,胆气倍增,说话的态度近乎狂傲
了。
“不行我会跟来吗?”俞姑娘嫣然一笑,笑容又可爱又动人,似乎信心十足,吃定
了这头虎。
“在下却是不信。”燕山虎哪将一位娇滴滴的少女看在眼下,挺胸凸肚傲然向堂下
走。
除了孙吏目之外,牛大爷那些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心惊胆跳退至厅两侧,有
几位连走都无法举步,被同伴拖走的。
孙吏目任职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是京都的首席治安单位,吏目虽然是管档案的
文职,毕竟是整天与强盗土匪打交道的人,胆气自然要壮些。
京都八虎有大半出于厂卫,但八虎并非全都以武功超绝骁勇如虎扬名立万的,至少
也有一半人不会武功。
以目下的这一代八虎来说,有三虎不但不会武功,而且是不能人道,毫无男人味的
太监!
他们之所以称为虎,与勇猛的兽王虎无关,而是虎狼横行的食人虎,人人恨之刺骨
的人渣。
京都除了祸国殃民的八虎之外,另一批人号称外四家,同样神憎鬼厌。
外四家,也就是从边关调回防卫京城的边军将领。这些拔扈的将军们,比八虎好不
了多少,四卫骄兵悍将吃定了京都的军民。
外四家之首,就是钦赐国姓,认正德皇帝为干爹的大将军江彬。
京师八虎有一半不会武功,仅倚仗官方之力鱼肉百姓;燕山虎却是武功排名第二的
高手,残害官民的狠毒却排名第一。
据说,北地白道英雄的名义上领袖人物,良乡的金翅大鹏岳云鹏,曾经在一场一个
时辰的武功印证中,最后仅以一掌击中燕山虎的右助而小胜半招。
可知燕山虎的真才实学,足以与北地武林第一高手金翅大鹏岳云鹏相抗衡的,至少
也可以称第二。
当然,这消息并未经权威人士证实。金翅大鹏本人的官方势力也够庞大,两个儿子
都在锦衣卫任职,他自己与京都第一号人物大将军江彬交情不薄。
所以,燕山虎不敢不委屈地称第二。
破人买卖,有如杀人父母。
眼看每年十万两银子常例钱的买卖,被俞姑娘当场揭破,燕山虎心中的怨毒,是可
想而知的。
这么一位黄毛丫头,居然敢公然向他挑战,向威震江湖的四海盟兴师问罪。如无超
人的武功,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因此他心中愤怒已极,却不敢轻敌大意,人向堂下走。已经神功默运,要一照面便
下毒手行致命一击。
“小姐,让我弄断他的爪子。”小女孩跃然欲动。
“不,我来!”俞姑娘含笑拒绝、款步迎出:“他的虎爪功抓石成粉、火候已有七
成。你的手短,不利近身缠斗。
厅堂广阔,堂下足以施展,燕山虎先止步立下门户,俞姑娘却毫无顾忌地逼近至八
尺内。与具有阳刚。威猛爪功的大男人拼搏,逼近至八尺内十分危险。
按规矩,双方应该小作客套交代再动手。
燕山虎却不来这一套。也可能是心中恨极,突然马步疾进,右爪闪电似的抓向脸部,
左爪随即探胸掬肋,爪一出潜劲迸发,速度与劲道浑雄猛烈无与伦比。
俞姑娘已料定他会突袭抢攻,居然不闪不避,纤掌如刀,硬接上下齐至、坚逾金钢
的双爪!
噗噗两声怪响,双掌双爪闪电似的接触。
人影暴退,劲流四散。
“你走不了!”俞姑娘娇叱,电射而出。
燕山虎一双手似乎举不起来,发疯似的飞逃,登堂穿厅逃人厅后,一闪不见。
“穷寇莫追!到外面等。”年岁不小的女人急叫。
俞姑娘在后堂口止步。大姑娘确是不宜登堂入室穷追,里面房舍甚多。说不定反而
被藏匿的人所暗算,十分危险。
三女急速退出厅外,恰好看到有人从厅顶向下跳。
是燕山虎。这位燕山虎自以为聪明,估计三女必定追入后堂,在房舍内穷搜,他从
堂后的小院跳上屋,飞越大厅的屋顶,从前面跳下灯光辉煌的大院子,从前面脱身最为
安全。
聪明反被聪明误,三女不追反退,两下里恰好碰上了,双方都大出意外。
“啊……”燕山虎大惊之下,发出求援的震天警啸,双手已可活动,迅即拔出暗藏
在袍内的匕首,又从革袋内掏出两个练指力的铁胆。
“说你跑不了你偏不信,这下可信了吧?”
俞姑娘仍然毫无顾忌地逼近:“你的党羽很快就会赶来,你还有机会施展你的神功
绝学!”
“不要欺人太甚!”燕山虎心胆俱寒,设法拖延时间等爪牙赶来救援:“老实说,
本厂每年收了牛大爷十万两常例银,因此用釜底抽薪的手段,替他除祸消灾,让他不至
于受到四海盟的伤害,你实在不能错怪我们……”
“本姑娘才懒得管你们祸国殃民的勾当。”俞姑娘打断他的话:“我只找四海盟京
都盟坛的坛主以证实一些事,你才能供给贵坛主的消息,所以来找你,不管你是否愿
意。”
“你与四海盟有何过节?”
“不关你的事。”
“我也是……”
“我知道你是最近加盟的人,你必须遵守盟约,团结一致对付外人,这是四海盟最
吸引人的壮大手段。只要歃血宣誓加盟,所有的仇家如果敢找你,就等于与四海盟盟全
体盟友为敌。所以,我找你的晦气,就已经成为四海盟的公敌,是吗?”
“你知道会有些什么结果吗?”
“知道,我懂你的意思。问题是,四海盟也许非常强大势壮,主事人与你们的盟主,
敢不敢付出惨烈的代价,集中全力不怕重大牺牲来对付我……”
右边不远处的花坛下,突然踱出三个青饱人,偌冷的天,呵气成冰。
这三位青袍人穿的是夹袍而非棉袍,更没有御寒的皮袄,可知已修至不畏寒暑的境
界,剑插在腰带上,用剑时,剑鞘不至于碍手得脚。
“小丫头,你话说得太满了!”
为首的青袍人老公鸭嗓门难听刺耳,缓步接近:“凭你,还不配本盟派多少人对付
你,老夫一个人,就足以让你生死两难。”
“哦!也许你真的很了不起。”
“在下本来就了不起。”
“本姑娘却是不信。”
俞姑娘徐徐拔剑,神色肃穆举动沉静,风目中冷电涌现,似乎已经知道来者不善,
必须用剑应付了。
“信不信立可见分晓,进招吧!在下让你三招,不要错过机会了。”
青袍人手一动,剑光打闪,拔剑的手法快得匪夷所思,似乎剑早已在他手中,剑光
闪动并非拔剑的现象,手动剑出令人无法看得清剑出鞘的动态。
“你的身分地位一定不低,倚老卖老让招还有点风度,我就不客气了,有请。”
俞姑娘表现客气的风度,举剑行礼,随即一声冷叱,神色庄严地正面切入,剑光一
闪,风雷乍起,一招笑指天南走中宫长驱直人。
让招,只能化招封架,不能反击。
青施人冷哼一声,信手一剑斜挑,要以剑上的浑雄劲道,将攻来的剑挑偏,轻而易
举地化解这一记凶猛有余变化不足的笑指天南。
这是最容易化解反击的剑招。
双剑闪电似的接触,奇迹地竟然不曾发生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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