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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浪子》
第 五 章 烛影摇红
“大人,绝对不是小的那些蠢材干的好事。”旱天雷郑重地说:“天色还早,这人的用
意……唔!是示警来的。”
“示警?刺客要本官加强戒备之后再来行刺?”
“是知道风声的人,前来示警要小的提高警觉。大人速回内室,小的立即多派十个人
来。”
“这……”毕大人意动,他毕竟不是一个胆气很壮的人,对威胁生命的事,可不敢大
意。
厅外本来有两名丁勇把守的,可是却毫无动静。
脚步声入耳,舒云背着手缓步而入。
“张头,可否暂时不要派人?”他微笑着打招呼。
“你?宋老弟……”旱天雷一怔。
“什么人?”毕大人讶然问。
“草民姓宋,张头认识在下,”他抱拳说:“来得鲁莽,大人休怪惊扰之罪。”
“你是…”
“刚才那位掷刀示警的人,身手十分了得,被他逃掉了。”
“哦!老弟是听到风声赶来的?”旱天雷心中一定。
“猜想而已。”
“那人……”
“那人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行刺,但却掷刀示警,其中隐有极大的阴谋,他是响马飞龙
秘队的密谍高手,武功相当了得。”
“哎呀!他为何……”
“他的用意,在下已料中七八分。张头,惊鸿一剑的子女,今晚一定会来。”
“这岂不是要我们捕拿秋家的……”
“一点不错,但你们捕拿不住的。”
“我把所有能派用场的人调来戒备。”
“没有用。那位掷刀示警的人,就希望你们调派大批人手来,死伤越多越好。这一来,
秋家通匪的罪名不但落实,秋茂彦拒捕毙命便成了逆匪授首的铁案,秋家的子女,将永远是
见不得天日的逃犯,便会死心塌地为响马卖命了。他们策划得很完善精密,你们已经上了一
次当,一定会上第二次的。”
“老弟之意……”
“请毕大人不要追究秋家的事,秋茂彦的子女,受冤家破人亡愤而行刺情有可原,不必
惊动他人,由在下出面疏通,不知大人能否应允?”
“宋壮士,秋家的子女真的投匪了吗?”毕大人问。
“大人已逼得他们无路可走。”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毕大人沉声说:“秋家涉嫌投匪,有许多证据对他不利,本
官派人拘拿讯问,乃是依法行事。
他如果真是清白的,应该光明正大到案提出反证,洗脱自己的嫌疑,决不应该拒捕挺而
走险。”
“大人不了解武林人的想法和作法,而至中了密谍的反间毒计,大错已铸。虽然大人不
失清正,迄今仍以拒捕致死的罪名结案,未以通匪重罪殃及家小,但难脱道义上的亏欠与过
失责任。
所以草民希望大人对今晚即将发生的事,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并非草民要求大人有亏职
守,而是要求大人弥补对秋家的亏欠。”
“这个……”
“大人,天下滔滔,民不聊生,非常时期如不能通权达变,事不可为。”
“好,本官答应壮士的要求。”毕大人终于让步。
“谢谢大人法外施仁。”
“本官惭愧。”毕大人苦笑。
“草民斗胆,借大人的书房一用,请大人委屈一下,在内间暂且歇息。”
书房东侧,有一间厢房作为内间,这是毕大人处理公务感到困倦时,作为梳洗与小睡的
地方。
厅中灯火保持原状,舒云坐上了毕大人的座椅,灯烛的位置加以调整,灯光映照的角度
另加安排,光线不会射到他的面部。
“张头,你坐。”舒云指指左首的座椅:“不论发生何种变化,请不要插手。”
“老弟应付得了吗?”旱天雷指指门外:“在下把外面的两个人叫进来……”
“不必了,他们都睡着啦!多一个人,就多增一分死伤的机会。
张头,据在下打听所知,惊鸿一刻有两子一女,你对他们都熟悉吧?”
“不瞒老弟说,不算熟悉。”旱天雷摇头:“他的两位公子武功平平,那天他兄弟俩带
领内眷突围,几乎冲不出去。要不是惊鸿一剑拚死掩护,可能一家子都得留下。”
“他的女儿小名叫素华。”
“对,但这位姑娘很少在家,与外界极少往来,本城的人,见过她的人就数不出几个。
听说是么女,经常到外婆家长住,穿得很朴素,西河镇的人,就从来没有见过她穿红着绿的
华丽衣服。
据说人长得很灵秀,是否练了家传剑术,连我这任职十几年的捕头也不清楚,反正年纪
还小呢。
今晚如果他们来,一定是两位公子。当然,我对付不了他们,但把我的人调来,他们是
脱不了身的。”
“我猜想他们会来。但如果真来了,来的人恐怕会出乎你意料之外,你最好躲远一点,
来的人将无一庸手,高明得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这……有响马的细作一起来?”
“不错。”
“这……这件事闹大了,可真不好善后呢。”
“所以才有人掷刀示警,希望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妙。这一来,秋家的子女便断了退
路,只好死心塌地参加响马打天下了。”
“你是说,掷刀的人是……”
“是响马的密谍,飞龙秘队的高手,是个女的。乾坤手齐大叔拦她不住,幸好也没出面
拦,不然他们就不会来了。唔!时辰差不多啦!算算他们也该来了。”
官舍到处黑沉沉,入侵的人必须花工夫搜索。
而唯一灯火明亮的地方,是兼书房的小厅,入侵的人将像扑火的飞蛾,首先使会往有灯
火的地方察看,不致于浪费工夫先搜黑暗的各处房院。
“还没听到任何声息呢。”旱天雷说。
“等你听到声息,一定已来至切近了。唔!有意思,来了。”
“哎呀……”
“不必担心,他们不会用暗器对付你的,要留你这位捕头作见证。你只要不插手,就不
会有危险。”
“你怎知道他们来了?”
“我已经听到齐大叔传来的信号。”
当窗口出现火红的身影时,旱天雷大吃一惊。
是一个穿火红劲装,以巾蒙住口鼻的女人;曲线玲现一看便知是女人。手中那把晶光蒙
蒙,似乎见光不见影的宝剑,真的震慑人心的威力和杀气。
“红娘子杨寡妇……”旱天雷情不自禁脱口惊呼。
红娘子的兵马目前在河南,一军的主帅能当刺客?这位名捕真是少见识,把威震天下的
红娘子看扁了。
敞开的厅门又现红影,还不四个青影。
“胡说八道!”厅门出现的人影涌人,有人大叫:“西河秋家的人报仇来了,杀狗
官……哎……”
利器破风的锐啸乍起,似乎满厅全是飞射回旋的飞钱,猛袭厅口的五个刺客。
不能让对方打了再说,舒云需要的是说了再打。因此,他的飞钱并不射对方的要害。
“住手!”他跳起来大喝:“你们……””
刺客的行动基本要求,是迅雷疾风似的快速下手,飞快地脱离现场,与舒云的希望与要
求完全相反。
这瞬间,窗口纵入的红衣蒙面女人,已闪电似的挺剑冲到,玉剑的晶虹破空疾射。
第一座烛台飞出,第二座随即飞出。
手上有神物利器的人,不见得永远可以占上风得心应手,有时候运用不当,反而成为弱
点失去优势。
一声怪响,烛台被宝剑击中,铜制的烛台折断飞散,余势冲破剑气透入,像几种暗器迎
面猛袭。
蒙面红衣女人吃了一惊,百忙中身形向下疾沉,整个人高不及三尺,烛台的碎片几乎贴
发譬飞过。
呼啸声说明飞行劲道十分凌厉,挨上一下可不是好玩的,果真是危机间不容发,真可以
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扑击的冲势一顿,第二座烛台衔尾而至。
舒云自从发现宝剑的威力之后,已看出红衣少女御剑的经验并不纯熟,只知以雷霆万钧
之威强攻猛压,他已经知道应付的良策。
因此算定对方必定暴露弱点,在他的计算之中,因此,第二座烛台飞掷的部位,也下沉
两尺,正好袭击少女身躯下沉回避的位置。
假使他存心伤敌,烛台注入内家真力,宝剑的威力也倍增,更易切割铜制的烛台,碎片
也将无情地换入少女的胸腹与五官。
除非少女用剑拍击,必定会上当,而他已算定少女不会在仓促间收势改用拍击,在这种
电光石火似的刹那时间中,任何超人的反应也无法应付剧变。
这期间,一红四青五个人影,已被飞钱打得手忙脚乱,手脚多少也受了伤,狂乱的冲
入,也狂乱地退出,来势汹汹,退势更疾。
刺客最忌讳的事便是稽留过久,这些人一击失败,便知一败涂地,必须要及早脱离现
场。
好在目的已达,让官署的人知道西河秋家的刺客来过,便大功告成了,能否杀得了毕知
县无关紧要,所以退出厅便不再扑入。
红衣少女真的心慌了,她根本就没看到书案后的人是不是毕大人,灯光和烛光皆被另加
的器物遮挡,书案后是光线的死角。
第二座烛台来势并不猛烈,也预计出让少女有反应的时间。
少女总算不糊涂,并未被仇恨蒙蔽了灵智,知道今晚碰上了高明的扎手人物,断然放弃
冒险重行进击的念头。
她双脚一点,红影破空而起,像是化虹而走,以不可思议的奇速倒飞,准确地飞回大开
的窗口。
像流光像闪电,飞掷的第一座烛台,居然无法跟上,但见红影飞在烛台前,到了窗口一
闪即没。
这一扑一退,说来话长,其实为期甚暂,发生得快,结束也快,令人觉得刚才并未发生
任何事。
只像是一时眼花,偶然出现刹那的幻觉而已,并未发生真实的变故。
从厅门冲入的一红四青五个人,也是疾进疾退乍现乍隐,与红衣蒙面少女的进出,时机
几乎一致。
“糟!她们全是些冒失鬼!”舒云跳过书案,不胜懊丧地说。
窗口灰影一闪,乾坤手轻灵地跃入。
“你才是冒失鬼!”乾坤手怪腔怪调地说:“干刺客的金科玉律,是一沾即走,绝不留
下任何线索。最高明的刺客,是远在目标外行事,神不知鬼不觉才是此中的高手,岂会留下
来和你打交道?小子,你应该先留下她们几个人,居然还怪她们冒失,奇闻。”
旱天雷脸色不正常,在壁间起出一枚飞钱察看。这是市面通用的洪武制钱,并未开锋,
平平无奇,怎么看也看不出这玩意能杀人。
“老弟的飞钱绝技,委实可怕。”卓夫雷苦笑:“劲及每一枚飞钱,每一枚都具有切肉
贯骨的威力。
如果老弟意在留下她们,她们一个也跑不掉,比卫军的箭雨还要可怕,老弟在这方面下
过苦功。”
“张头,你简直孤陋寡闻。”乾坤手嘴上不饶人:“功臻化境的高手,摘叶飞花伤人已
是下乘,上乘的可用神意杀人,瞪你一眼说要你死,你一定活不成。”
“张头,别听齐叔吓唬人。”舒云抢着问道:“这些人当中,哪几个是惊鸿一剑的子
女?”
“看不出来,她们全都蒙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仓促间委实无法分辨。”旱天雷无奈
何地说。
“按你们的办事原则,这些人自称是西河秋家的人前来报仇,是否便认定是秋家的子女
所为?”
“不会认定,但依例会进行调查。”
“这种嫁祸的老把戏,依然可以坑害人。”舒云苦笑:“惊鸿一剑这块肉,除了任人切
割之外,可说万难侥幸,躲都躲不过,在下要进行追踪,告辞,请代向毕大人致意,谢
了。”
“老弟请放心。华大人会遵守诺言的。”旱天雷郑重地说。
离开县衙,已经是三更正。旱天雷带了两名手下,沿前街往西走。闹了半夜,他真感到
有点累。
街西的近城根处,是捕房与民壮西城指挥所联合办公的地方,近来公忙,这里就是他的
歇息下处。
多日已不返家住宿,他是个忠于职守的好捕头,公而忘私,治安的重担相当沉重,不论
昼夜,随时准备出动。他的上司王主簿,则在衙门里坐镇,两地相距甚近,所以消息保持畅
通。
街道黑沉沉,三人并不需灯笼照明,通过街中段的第一处岗哨,前面百十步,西城指挥
所在望,门外的两盏门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奇怪!”旱天雷突然向跟在后面的两名捕快说:“惊鸿一剑的子女,怎会如此不知利
害,愚蠢得仍在城里藏身的?认识他们的人很多,能藏身的地方也不多,如果封城戒严,出
动所有的军民逐户穷搜,他们能躲得掉吗?简直不合情理。”
“头儿,他们根本不需躲在城内。”一位捕决说:“他们都是高来高去的轻功高手,而
咱们这加高了的城墙高不过丈五,足以让他们来去自如。”
“别说外行话啦!城上岗哨密布,巡查往来不绝,一两个人或许可以偷偷摸摸爬越,人
多休想偷渡,人越多越浪费时间。今晚他们来了不少人,二更天就来了,会是爬城进来的?
咦!什么人?”
最后一句话是喝问,声音最大。
这位名捕不但精明机警,武功也是第一流的,身手灵活反应超人,喝声未落,他已向前
仆倒,奋身急滚,迅速滚至街侧,跃起时刀也出鞘,背部倚墙减去背部受袭的机会,反应十
分迅疾,名捕之誉,得来匪易。
可是,仍然慢了一刹那。
刀来不及挥出,右手已被扣住脉门,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顶在他的喉下了。
“不要命你就叫吧!”制住他的蒙面人低声说。
他心中一惊,打一冷战,匕首尖顶在喉下,压下肌肉痛感传到,只要对方轻轻一送,咽
喉必定破裂。
两个同伴躺在街心,寂然不动像是死了。
人不是一条虫,不可能一捺就死,杀一只鸡,鸡头断了还会挣扎片刻。
人即使被砍下脑袋,同样也会抽搐颤动很久才静止。但他的一两个同伴,确是完全静止
的。
蒙面人站在他面前,身材与他一般高,一双怪眼似乎在黑暗中,仍可射出阴森森的光
芒。
他心中明白,噩运当头,死定了。
“该叫时,在下会叫的。”他心中在思量自救之道,说的话相当冷静:“留下我这个暂
时活口,阁下必定要知道些什么消息。”
“不是暂时的活口。”蒙面人说些让他宽心的话:“只要你所供给的消息可靠,聪明地
与在下合作,在下保证你死不了,你那两位同伴是被打昏的,他们的生死大权,也操在你手
中。”
“在下不信也得信阁下的保证。”
“那就好,你是个聪明人。”
“在下能说的一定说。”
“刚才在书房内用飞钱绝技的人,到底是谁?”
“是毕大人。”他沉着地说,有意拖延时刻。
“你阁下并没有合作的诚意,你在胡说八道。”蒙面人凶狠地说:“狗官进土出身,不
折不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老兄,你未免消息不灵,坐并观天所见有限,我打赌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不折不扣
的读书人。
毕大人精通六艺,马上马下武艺不凡,他手中的雁翎刀,就不是你我这些练点武技的所
谓武林人,所能对付得了的。阁下,你更不知道他的出身也是武林世家。”他信口胡扯,希
望能找到自救的机会。
他的话其实也是实情,大明中叶以前一段时日,国运昌隆,民丰物阜。尽管朱元津出身
痞氓,最瞧不起读书人,但却知道该怎么样利用读书人,所以学校制度最为完善。
各州、县、府的学舍生员,必须精通六艺,平时做太平官,乱世可以领兵冲锋陷阵。
朝廷会试时,不但要考文章策略,还要考兵法武技,所以中叶以前,考中进土的人,可
说几乎都是文武双全的人才。
学舍的生员士子,不是整天读死书啃文章,午后的骑射课程十分重要,不及格的会受到
退学除名的淘汰。
“呸!他会是出身武林世家?”
“阁下不相信?”
“他是哪一位武林高人的子弟?”
“你何不问问他?”
“狗东西你……”
“他就在你背后……”
蒙面人还来不及转念,脖子便被勒住往后拖,匕首尖自然而然地离开了旱天雷的咽喉。
“老弟如果晚来一步。”旱天雷操动自己的脖子,嗓音全变了,危险一过,他反而感到
虚脱恐怖:“我这条命算是完了,一脚已跨入鬼门关,这滋味真不好受。”
来人是舒云,将蒙面人打昏在脚下,拉脱对方的肩关节,熟练地处理俘虏。
“很抱歉,来晚了一步。”舒云挺身站起道歉:“发现可疑的黑影,白白浪费了一些时
辰,所以晚了一步,幸而你的命还在,可喜可贺。”
“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估猜的。他们一击便走,失败得一定不甘心,不甘心就必须弄清内情。张头,你是唯
一在场的人,他们不找你又去找谁呢?”
“这些天杀的贼胚!他们把我的活动都摸清了。”
“你是地方的治安首长,不摸清怎能展开工作?呵呵!以后可得千万小心了。人我带
走,不给你,保重。”舒云说完,将人扛上肩,一鹤冲霄跃登瓦面,一闪即逝。
蒙面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天生的大马脸不讨人喜欢。
这种脸有特征的人,不适宜担任密谍,勉强可以派作杀手,连做刺客都不够资格,会被
人指认出来。
被一盆冷水泼醒,神智一清,这位仁兄便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险恶了。
“原来是你们!”这位仁兄绝望地叫。
手臂关节被错开拉脱,双脚仍可活动,这比穴道或经脉被制要安全得多,制穴制经手法
稍有错失,算是废定了,甚至可以致命。
这是客店的有内间上房,旅店客人少。
兵荒马乱期间,旅店生意萧条,所以整座东院二十间上房,只住了四位旅客,显得冷冷
清清,连店伙也懒得前来招呼旅客。
舒云坐在床口,乾坤手站在俘虏身旁。
“呵呵!好兆头。”乾坤手怪笑:“你认识我们,有话好说啦!”
“在下落在你们手上,没有什么好说的,要命,拿去好了。”俘虏顽强地说,口气显明
地表示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唔!好,你比旱天雷勇敢多了。”乾坤手点头赞许,似乎真有惺惺相惜的意思。
“干我这一行的人,不勇敢哪能胜任?”
“好,就算你勇敢,有刀山剑海谈笑过,手提头颅夜放歌的豪气。”
“本来如此。”
“佩服佩服,你老兄贵姓大名呀?请教。”
“姓余,余天放。”
“哦!了不起,赛专诸余天放余老兄,天下十大名刺客之一,失敬失敬。难怪,那两个
公人会在刹那间毙命,赛专请名不虚传。
喂!你在飞龙秘队是什么身份?不会是什么小统领吧?你的地位一定比小统领大得多
吧!”
“你不必在枉费心机,在下除了姓名之外,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硬汉!好。可是,我乾坤手也是硬汉。”
“那就给余某一次痛快。”
“可是,那位宋小老弟不肯,奈何?他不是个硬汉,是个胆小鬼,他怕死,他一定要知
道你们的内情,以便保护他自己。”
“他”
“他要知道火风密谍的底细,要知道今晚行刺知县的两个红衣女人的来历。”乾坤手在
旁坐下:“呵呵!余老兄,他是不是太贪心了?”
“不算贪心,是情理中事。”赛专诸瞥了舒云一眼,舒云脸上的微笑怪怪的。
“你老兄怎么说呢?”
“姓齐的,在下没有什么好说的。火凤密谍在名义上是飞龙秘队的成员,但直接由大总
领指挥。其他的人根本就不许知道她们的底细,平时即使见面,也不许通姓。你问我,我会
知道吗?白费劲,阁下。”
“那么,孙一刀一定知道了?”
“孙一刀知不知道,在下并不清楚,他已经动身回济南去了,这里已没有几个飞龙秘队
的人。
大元帅决定不走这条路下济南,这里的人已奉命撤走,潜伏的人则尽量隐藏,等待日后
有机会再活动。
留在这里的人,可说完全为了你们两位才留下的。我不知道,你找其他的人更是枉然。
老兄,废话少话,任割任刚在下认了。”
“其实,你已经说了很多。”乾坤手站起:“我们不杀你剐你,只将你交给旱天雷。”
“你……”赛专诸急了。
“你杀了他两名手下,他对你一定会情至义尽,阁下可以想像得出结果的。”
“齐一飞!你……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能的,阁下。”
“看老天爷份上!冲武林道义份上,给我一刀,不要把我交给旱天雷。”赛专诸发狂般
叫,要挣扎而起。
“你不像个真正的硬汉。”乾坤手冷冷地说:“交给何人又怎样死,你其实很介意;真
正的硬汉,是不会在乎的。去你的!”“赛专话刚站起,便被乾坤手一掌劈昏了。
旱天雷估计得相当正确,细作们是躲在城内的。
估计错误的是:封城挨户搜查,事实上有困难,至少要罢市三天,响马还在数百里外,
罢市封城的责任,决不是毕大人一个小小知县所能担当得起的。而且,不见得有效。许多民
宅都建有避兵的秘密地道、地窟、夹墙、蛇洞……”
而那些通匪的奸民平时潜伏在各地,根深蒂固,皆有万全准备,藏匿几个细作密谍轻而
易举,如何能把他们搜出来?
城南一条小街的一座大宅中,连进的房舍内别有洞天。
密室中,李慧慧几个女人,已换穿了家常衣裙,洗尽铅华,更显得雍容秀丽。
秋素华换穿了黛绿衣裙,显得更为出色灵秀。她风目带然,神色冷森森显得有点倾燥不
安。
“素华妹,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狗官的底细。”李慧慧柳眉深锁,也有点心神不宁:
“那人一定是在马家庄,向我们袭击的年轻人,决不是狗官。他在受到小芬小芳用针雨袭击
之后,退出门外就曾经说过,要用满天花雨洒金钱,对付满天花雨洒梅花。是他,错不
了。”
“他不可能是姓毕的狗官化装易容微服外出查访,狗官已是四十五六岁的人,不可能化
装为年轻人。”秋素华坚持己见:“真要是狗官,我报仇的希望微乎其微,我的承影剑伤不
了他,我好恨。但愿他不是狗官,我……”
“他可能是狗官清来的保缥。”李慧慧叹口气:“不管他是狗官本人也好,是保嫖也
罢,总之,行刺毫无希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席华妹,急不在一时,还是忍耐为上,暂且
放下,遵命早早离城南下吧!你刚参加我们行列,就重私而轻公,日后……再耽搁时日,我
可负不起责任哪!明天走,你不反对吧?”
“这”
“素华妹,不要三心两意了。”李慧慧的语气逐渐冷肃:“你必须习惯军令如山、铁的
纪律与绝对服从的环境,不然是极为危险的事。济南方面,有许多事情要做,除掉障碍与招
贤纳士的工作须加紧进行,不能耽搁。明天我们一定要离开,及早脱离狗官的控制与威胁,
这里的善后事宜,大总领已经派人接替善后了。”
“好吧!一切听由慧姐的安排。”秋素华从对方的话中,听出弦外之音,知道绝对服从
是什么意思:“我真的不甘心,日后,我会重来,我会……”
“你放心吧!机会多着呢!快意恩仇并不急在一时。你们去歇息吧!我要等总监的消
息。”
“总监?总监是谁?”秋素华颇感意外:“慧姐,大姐是总监?”
“就是带你去见大姐的人,刘总监。”李慧慧详加解释:“他是燕、齐、豫三省的工作
负责人,直接受大总领的节制。他与大姐在工作上,是最密切的伙伴。是咱们飞龙秘队中,
最年轻有为、武功超绝、地位甚高的杰出俊才。日后你和他工作的机会很多,你可以和他多
亲近。狗官借口你秋家通匪谋除令尊,他知道消息,力排众议暗助令尊,在县内派人骚扰,
吸引狗官不能离城,你秋家的人才能有机会突围。同时亲自率领高手赶到西河镇,及时替你
们阻挡追兵,将追兵诱人歧途,你真得感谢他呢!”
“哦!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秋素华脸一红:“他那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一位信使
呢。慧姐,他既然是三省的工作负责人,可是,沿途各秘站的人,怎么好像都不认识他?他
如不亮出飞龙令,好像根本没有人听他的。”
“你不懂,素华妹。”李慧慧笑道:“干他这种工作的所谓首脑人物,知道他的人越少
越好。像大总领,老实说,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以我的地位来说,已是
火风密谍第二号人物,还不配在大总领前露脸呢!万一我落在鹰爪们手中,我不可能危害到
大总领,因为我的确不知道他的底细。”
“原来如此。”秋素华有点领悟:“严禁打听自己人的底细,用意在此。”
“对,所以,以后你必须注意,凡事不可以多问,这是十分重要的事。”
“我记住了。大姐会来吗?”
“她既然派人传活,要我们不要去见她,要我们直接起程到济南,那表示她有重要的事
分不开身,大概不会来了。”
门外传来三声轻叩,门开处,进来一名村姑打扮的中年妇人,默默地向李慧慧行礼,默
默地呈上一角纸方胜,默默地退走。
李慧慧打开方胜,看完脸色一变,将信在烛火上点燃,神色甚感不安。
“消息不好,旱天雷反而弄到我们一个人。”李慧慧匆匆地说:“这里已经不安全,准
备走!”
“慧姐,什么人被弄走了?”秋素华讶然问。
“不要多问,学聪明些。”李慧慧瞪了她一眼:“咱们完全估错了旱天雷的实力,事先
也没将意外计入,一步错全盘皆输,准备撤。”
城内城外大搜捕开始。
舒云与乾坤手昨夜便偷越城关,在南乡的高粱地里露宿半宵。
一早,踏着满天朝霞,走上了南下的大道。
大道不是官道,往来全是附近城镇的人,不时可看到三两个乘坐骑赶路的人,偶或可以
看到孤零零的一辆大车,比起太平盛世行旅络绎的盛况,真是相去天壤。
过了十里亭,大道一分为二,路旁的将军箭上刻着:右至临邑六十里;左至商河五十
里。
这里的里程,由于大道须串连各庄镇,所以准确性大成问题,最好是不要相信路碑的记
载,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按乡民所指示的释数定,就不会错过宿头。
而程数的决定,也只是一种概念,每个人的脚程皆有所不同,所以陌生人在路上走,最
保险的办法就是带干粮和饮水。
不管走左走右,都可以到济南,路程也相差不远。不同的是,走商河要经过武定府的地
境。
乾坤手和舒云,皆不曾走过这条路,自然而然地非走临邑不可。在人们的感觉中,穿州
过府是相当讨厌的事。
走商河要穿越武定府,最好不要走。
当然,别人也算定他们非走临邑不可。
走上了至临邑的大道,红日已爬上了东方的地平线,今天将是一个大晴天,一定热得受
不了。
大道上鬼影俱无,前不见村,后不见店。似乎,这世间除了他两人之外,已经没有第三
个人了,好寂寞。
“齐叔,咱们加快脚程,一天便可赶到府城。”舒云一面说:“赶到前面,早一天可以
多一天的准备,可以早些摸清他们在做些什么勾当。”
“你怎么还是不上道?”乾坤手调侃他:“他们的人遍布天下各地,无事时潜伏不动,
有事才展开工作。你赶在他们前面,能知道些什么?跑在前面,本来就犯了追踪者的大忌。
我看,你是糊涂得忘了你姓甚名谁啦!”
“知道他们的去向,怎算是追过头?”他抗议。
“你并不知道秋家的子女是否也到济南,没错吧?”
“这”
“那红衣美丽小姑娘,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惊鸿一剑的女儿秋素华,没错吧?”
“见面时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不要强辩,你那鬼心眼我还会不知道吗?小子,师出无名,你会授人以柄的,你最好
赶快打定主意,想出一个最合清理的借口,不然!不对。”
“什么不对?”他讶然问。
“你瞧”乾坤手指指路左:“怎会有坐骑从地里奔上路来呢?有好几匹呢。”
蹄迹从地里伸展至大道,可以看清被踏倒的高粱。
“装了蹄铁,是坐骑而不是走失的役马。”他剑眉深锁,沿蹄迹向南眺望:“可能是劫
路的好汉,曾经在里面潜伏。”
前面十余步路右的高粱地里,突然跃出两个青衣大汉,两把单刀左右一分,凶霸霸的拦
住去路。
“不错,此地我所有,此路我所开。”那位三角脸大汉怪叫:“谁人走此过,留下买路
财。相好的,不要逞强,解剑丢下,放下包裹行囊,饶你们的性命。”
两个劫路的小贼,不值得大惊小怪。
乾坤手是老江湖,居然走了眼,先入为主,认为区区小劫贼,何足道哉?毫无戒心地向
前接近,甚至大意地不把插在腰带上的如意拔出来,真是粗心。
“俩位真早呀!”乾坤手接近至一丈左右,含笑招呼道:“咱们叔侄俩在江湖上混,盘
缠不丰手头紧。包裹行囊不能给你们,套份交情,两位把手稍抬高些,咱们叔侄就过去了?
也免得劳动诸位“绿林好汉不与你们攀交情,道不同不相为谋,废话少说……”
“老三,先别吓唬他们。”另一名虬髯大汉拦住同伴,说话倒也和气:“我来问问他
们,看他们是哪座庙的神圣。”
“好吗!你问好了。”老三同意,退后两步。
气氛总算不紧张,虬髯大汉似乎相当和气。
老江湖戒心尽除,阴沟里翻船。
“在下范冒隆。”虬须大汉刀隐肘后,持刀行礼,脸上并无敌意。
“在下齐……—……”
大汉的刀把并没装饰飘带,可看到光秃秃的刀环,这瞬间,刀环向下一搭,喷出一枚五
寸长的三棱丧门钉。
快得令人几乎无法看到形影,一闪即至,任何反应超人的高手,也难逃厄运,好歹毒的
暗器。
同一瞬间,三角脸大汉老三左手一伸,一声机簧响,一枝袖箭破空而飞,射向舒云的胸
口要害,看到一星箭尖,箭已近身,强劲已极。
乾坤手命不该绝,眼角余光看到刀环下搭,反应完全出于本能,身形随神意而动,本能
地侧闪。
慢了一刹那,丧门针贯入左胸外侧,被肋骨一挡,斜穿在骨缝内。
舒云相当幸运,他的包裹不像乾坤手背在背上,而是挂在左胁下。而且,他比乾坤手的
反应快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不服老是不行的。
他看到三角脸大汉治手,也看到对方眼中的杀机,再看到大汉袖内的箭筒口,更看到寒
星从筒口射出。
他已经来不及躲闪了,干是身形扭转,袖箭射入包裹发出怪声,被包裹内的金银锭挡住
了。
“狗东西可恶!”他怒骂,急冲而上。
两大汉以为必可得手,因此毫无打了就跑的准备。
“唉!”舒云掷出的包裹,奇准地击中虬须大汉的脑袋。
包裹中有三四百两的金银,沉重得像块大石头,用力惯掷,大汉怎么吃得消?大汉应手
便倒。
三角脸大汉比同伴机伶得多,袖箭落空他便知不妙了,发出一声怪叫,扭头撒腿狂奔。
“不是劫贼!带……我走……”乾坤手摔在地上,踉跄站起急叫。
舒云吃了一惊,猛然醒悟,抬回包裹火速控在腰间,不管三七二十一,背起乾坤手往回
路狂奔。
身后,蹄声震耳。
“你不可能与坐……坐骑长途竞……竞走……”背后的乾坤手喘息着说。
他百忙中扭头回望,看到两侧的高粱地中,冲出十余匹健马,马上全是青衣骑士,正狂
野地衔尾穷追而来。
他的轻功出类拔草,短期间可追及奔马。
但目前背上有受伤的人,对方又人多势众,能逃得了多远?他一咬牙,往路左的高粱地
内一钻,全力飞掠而走。
在这种一望无涯的高粱地、荒野、低洼区、要搜寻一个机警精明的高手,本身的危险要
增加十倍。
十余名骑士不敢分得太散,十三骑分为三批;又不能搜得太快,任何地方都可以隐藏,
必须仔细察看每一处可疑的地方。
视野有限,不但要低头搜寻,又得不时跃登鞍上登高察看,希望能看到某处有高粱晃动
的地方。
赶出不少野兔,就是找不到人。
偶或也赶出三两头野狗,白忙一阵。
搜了十里方圆,已是已牌初正之间,炎阳似火,搜的人比躲的人更辛苦。坐骑也渐告乏
力,每匹马皆口有白沫,浑身汗水。
而这十里方圆的农作物,却大遭其殃,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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