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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浪子》


第十七章 争风吃醋



  “是一位姑娘!”舒云脱口轻呼。
  “你大概想昏了头,联想到那位美丽的红衣小姑娘。”乾坤手调侃地:“为何不说是一
位贵妇?或者是一位风尘乐妓?嗯?”
  “缺德!小心嘴上长疔疮,齐叔。”他笑了,感到脸上一热。
  无疑地,他真有点神意飞驰。
  那美丽的红衣小姑娘,那美妙的飞腾搏击姿势,像不像一头凤凰?一头浑身迸发神火烈
焰的凤凰!
  火凤密谍!浑身进发神火烈焰的火凤凰!
  这头火凤凰如果不焚毁了自己,那就焚毁了他!
  “贤侄,认清你的道路和方向。”乾坤手的语音是沉重的。
  他这才发觉,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小径,显然他曾经在意念飞驰中,出现短暂的
失神现象。
  “我会把握方向的,齐叔。”他也用一语双关的话回答,走回小径。
  “但愿如此。”
  一曲情天比翼已近尾声,当最后一只音符余音袅袅,他俩已登上台阶。
  星光下,面容依稀可辨。
  那是一位五官秀逸的姑娘,长发披肩,显然曾经梳洗,水份未干,所以不曾梳挽,反而
显得更为秀气。看不出年龄,但从那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漆黑的秀发、成熟的胴体、敢出
现在此地的胆气,约略可以估计出已经不算年轻,也不可能是年长的妇人。
  “好高明的指法,好美妙的乐章。”舒云忍不住喝彩:“姑娘的功力与火候,叹为观止
矣!”
  “君家谬赞,小女子深感汗颜,有污爷台尊耳,见笑大家。”
  女郎的语意悦耳极了,短短几句文诌诌的客套话,用这种悦耳的声调说出,不但没有令
人感到僵硬发酸,反而觉得美妙动听,与她的琵琶旋律一样动人。
  “在下不是大家,敝同伴也对此欠学。”舒云在拜坛的另一端伫立:“好就是好。姑
娘,过于谦虚,反而成了虚伪。请教,姑娘师承何人?”
  “贱妾幼随先父启蒙,先父受艺于保定望云精舍。”
  “哎呀!燕赵八大家,望云精舍韩大师韩韬,名师出高徒,果然不谬。据在下所知,韩
大师艺出五台李家。
  五台李家传自解州唐门,唐门据说是康昆仑门下别支。望云精舍韩大师亲传六弟子,最
有成就的仅有两人。名动京师的是河间陈步虚,三年前病逝黄花驿,后继无人。姑娘的尊
翁,想必是韩大师六弟子之一了。”
  有相同的爱好,谈起来距离便拉近了。
  “家先父高阳许,讳安,字步恒。”
  “琢州琉璃河许家?失敬失散。”舒云抱拳施礼:“恕在下失言,休怪作怪。韩大师六
弟子中,令尊高阳许步恒,艺业其实不下子河间陈步虚。六弟子号中一字皆是步,今尊排行
第二。不是令尊艺居河间陈步虚之下,而是令尊不屑周旋于王侯公卿之间。”
  “哈哈!”乾坤手大笑:“你小子平时牙尖嘴利,圆滑俐落,今晚却一再失言,越描越
黑,糟透了。”
  “哦!失礼,这位爷台是……”许姑娘盈盈俏立,向乾坤手施礼。
  “老朽姓齐,齐一飞。这小子姓宋,宋舒云。”乾坤手颔首回礼:“姑娘,别听他胡
吹,他根本就不配批评你乐艺,他是个半吊子。”
  “齐叔是家父的好友,嘴上不饶人的。”舒云笑笑说:“手下也不饶人,姑娘可得防着
他一点。哦!姑娘……”
  “贱妾姓许,许小凤。宋爷,日后请多指教。”
  “许姑娘来泰山……”
  “进香。两年前,家母曾在神前许愿,来还愿的。”
  “哦!令堂也来了?”
  “没有,随来的有家人许坤,奶娘姜氏,申牌时分才抵步的。宋爷对乐林典故十分广
博,如数家珍,艺业必定超凡拔俗,可否让贱妾一开眼界一饱耳福?”
  幽香扑鼻,许小凤已经轻盈地靠近来,笑盈盈地将琵琶递过。
  “这……”他一阵迟疑。
  “请!”许小风有意无意地往他面前靠。
  “怕出乖露丑?”乾坤手用上了激将法。
  “齐叔,你不要鬼叫起哄!”他苦笑:“在燕赵琵琶八大家,韩大师的传人面前奏琵
琶,不啻班门弄斧,是需要极大勇气的。换了你,你同样会心中狂跳手中冒汗,手指木听使
唤。”
  “有这么严重?老天爷!幸好我不会弹琵琶。”乾坤手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
  “宋爷……”许小凤甜甜地低唤,将琶琶往他手中送,纤手有意无意地触及他的手。
  男女之间,有时候一些小动作常会引起极大的波澜。很可能是先天的异性相吸本能在作
怪,一瞥眼波。一朵微笑、一下触摸……都会引起对方的震撼,尤其是在意气相投的异性
间,常会引发共鸣的风暴。
  舒云直觉的反应是心潮一涌,但立即平静下来。
  他不由自主地接过琵琶,不由自主地在拜坛坐下了。
  乾坤手退至他身侧不远处,本能地提高警觉,留意四周的动静。
  老人家与舒云多次合作,一直是舒云在明自己在暗,相互支援得心应手,已经成了习
惯,所站的位置,也就是互相可以策应的距离。
  许小凤极为自然地傍着舒云坐下,像是相处已久的熟稔朋友,一举一动是那么轻柔,那
么自然,那么无邪。没有丝毫做作,没有丝毫矫饰。温柔中有适可的矜持,自然中有可令对
方细心感觉得出的亲昵。
  对付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性格刚毅而又不道学的男人,这些小动作比公然诱惑施展狐
媚手段的威力更为强烈,更为有效。
  舒云用小指一拂丝弦,发出一串跳动的音符。他知道已经不需调弦了,许小风调得十分
准确。
  鼻中嗅入淡淡的幽香,这种幽香十分醉人。
  少女浴后的胴体幽香,与洗后秀发所发的清香,都具有吸引异性的无穷魁力。
  他本能地转首向许小凤注视,虽则天色黑暗,但朗朗星光依然可以分辨景物,而且相距
又那么近。
  他看到一张匀称的面庞,五官的轮廓似乎经过巧手的安排。他不知道这位许姑娘到底美
不美,但那并不重要,他只知道相同的爱好,已经把他们的距离拉近了,心也拉近了。
  十指一下,他立即进入忘我境界。
  第一章过脉,几乎把旋律的主题、音符的排列、音色的表达,神奇地在他轻灵润巧的十
指下流泄出来,充溢在天宇下。
  第一乐章,轻柔地挑拨出荡气回肠的旋律。
  第二乐章,从微风细雨中似乎突然风起云涌,雷鸣雨至,惊涛裂岸,浊浪排空……
  他的十个指头已经不是心意神所能主宰得了的,而是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所产生的本能反
应,迅疾得肉眼已来不及分辨指法的动态。
  许小凤的眼神,出现极为复杂的变化。
  乾坤手自以为是外行人,但联想到另一件事。
  假使这十个不可思议的指头,用来作杀人的工具,那会有可种结果?
  可能的结果是:对方连看一眼的工夫都没有,就糊糊涂涂去见泰山王了。
  第三乐章,风和日丽,庄严、宏大华丽……
  天宇下,除了这紧扣人心的弦声之外,似乎其他已经不存在了。
  不知何时,万籁无声。大概所有的人,皆沉醉在浑然忘我的境界中,居然不知袅袅余音
已经消逝了。
  久久,传出许小凤低柔如诉的语音:“宋爷,我好熟悉。”“康昆仑传世之作,万古云
霄。”他的语音也柔柔地:“至于是不是他的真迹,人言人殊,已无法考证,反正事隔千
年,也无庸追究。这首曲,曾经由宋代琴界大师东门秀成,将之改谱为琴曲,而且用他的符
记写成琴谱传世,可惜看得懂的人不多,而且经过一再传抄,那些符记有许多已非本来面
目,恐怕永远没有人看得懂了。”
  “难怪,我是在京师玉泉山房主人的园游中,听到这首万古云霄,但却是用琴演奏的,
情调与意境差异甚大,难怪有熟悉的感觉。宋爷,你曾经下过苦功。”
  “是的,任何事都必须下苦功,一分天赋,九分努力,决无侥幸可言。”
  “练剑也一样吗?”许小凤接他递过的琵琶,温柔地、天真无邪地轻抚他的佩剑。
  “是的,练剑也一样,熟能生巧,神意相通,不管是敌人攻击你,或者是你攻击敌人,
你就会丝毫不爽地攻击对方的要害,不假思索地长驱直入。不谈这些,夜凉如水,姑娘,该
返店歇息了。”
  “我们能再见吗?”许小凤接过他递过的琵琶。
  “但愿能有再见之期。”
  “再见,晚安。”
  “晚安,姑娘。”他的声调有点走样。
  许小风深情地注视着他,久久,不自禁地幽幽一叹,徐徐转身紧抱着琵琶,慢慢地迈出
第一步、第二步……
  一声鬼啸划空而过,凄厉刺耳急促尖锐!
  “不要……”许小凤发狂般尖叫着倏然转身。
  “齐叔躺……”舒云的沉叱声如炸雷。
  五黑影飞跃而至,剑如金蛇乱舞,风吼雷鸣,四面与上方五剑齐骤,聚力点正是坐在拜
坛上的舒云。
  原来五个人预先躲在台基下的乱草中,悄然上升至台口,在鬼啸声中一齐行动,从四方
跃起辞然狂攻,四人由四方汇聚,一个从上方向下搏击,配合得天衣无缝,五行剑阵威力万
钧,无俦的凛烈剑气彻骨裂肌,可怕极了。
  身动、剑发!
  舒云的闪动奇快绝伦,奇异的怪劲从他的剑上迸发。
  接触时,他已经离开了聚力中心点,东移三尺,他附近一丈方圆,反而成了他神功迸发
的威力中心,首当其冲的是从东面冲上的黑影,威力中心则涵盖了从上空下搏的人,包围圈
不攻自破。
  “砰!噗……”两个黑影摔出、翻滚,两支剑抛出三丈外,啸风声令人毛骨惊然。
  “乱石崩云!”他再次沉喝,长剑再发。
  他运剑连续攻击,有如用指弹琵琶,所发的每一剑皆出乎本能,皆来不及经过思索,剑
有如神助,极为准确的锲入对方的剑缝中长驱直入。
  暴乱的闪动人影突然静止,漫天剑气呼啸而散。
  雷霆一击,一接触生死立判。
  舒云长身而起,屹立如岳峙渊停。
  “咋喳!”他收剑入鞘。
  “啊……”惨号声破空而起。
  “砰砰……!三个黑影全倒了,发出可怖的叫号和呻吟,在血泊中绝望地挣扎。
  五个人,分五方倒地。
  乾坤手从祭台脚下爬起,倒抽了一口凉气。
  “泰山五虎!”乾坤手惊然地说:“他们怎会受人收卖来对付我们?”
  “那个许小凤。”舒云苦笑:“我忍不下心,漏掉了她这条大鱼,只毙了五条小鱼。”
许小凤已经失了踪。
  “小子,她那一声尖叫是什么意思?”
  “你去问她。”
  “问她?”
  “可能有两种意思。”舒云长叹一声:“一是她知道五虎决不是我的敌手,所以想阻止
他们发动埋伏。”
  “另一种意思呢?”
  “与我的想法一样。”
  “什么想法?”
  “不想杀我,有如我不想杀她的理由相同。”
  “惺惺相惜?”
  “是的。”
  “哦!你小子已经发现警兆了?”
  “要不是她抚弄我的剑,我不可能发现警兆。五虎潜伏的能耐十分了不起,只有练了天
视地听术的人,才能发现他们。”
  “你的剑怎么了?”
  “我钉死了卡簧,这样拔剑要方便些。而她却想用指力陷死卡簧,让我无法快速拔剑。
她在指上用力,我察觉到了,毕竟她靠得太近了。”
  “小子,你放走的不是一条大鱼。”乾坤手不住摇头。“那是一只火凤凰!”
  “可能。但我一点也不后悔。齐叔请先走一步。”

  同一期间,梳洗河山谷那座别墅。
  李慧慧一群人撤走之后,不久,乔绿绿姑娘也带了几个俘虏走了,别墅成了空屋。但已
牌左右,到了另一群人,重新安排警戒事宜,又成为一处神秘的藏匿好地方。按理,不会再
有人前来骚扰生事了。
  天黑后不久,李慧慧偕同三位同伴,踏入别墅的小院,在两外老道的引领下到达小楼上
的雅致小花厅。
  厅内门窗紧闭,灯光不至于外泄,点了两盏明灯,案桌上的金猊炉。升起一楼轻烟,厅
中流动着一种奇怪的香味,是金猊炉中燃烧物的怪香,决不是檀香。
  案桌上摆着八式菜肴,一壶酒,只有一个人在进食,是身穿八卦袍、相貌奇丑、三角眼
冷电四射的天罡真人。
  一名清秀的小道童,在一旁负责斟酒。
  “参见大法师”李慧慧上前行礼。
  “你坐,李姑娘。”
  天罡真人指指壁下的交椅,然后目光转向在厅口候命的三个女人,三角眼中的冷电消逝
了不少,换上别一种光芒。
  三个女人,秋素华姑娘、紫电、青霜两侍女。
  她们都没穿红衣,换穿了青劲装。
  劲装穿在发育完全的美丽女人身上,真够瞧的,隆胸细腰暴露无遗,凹凸分明玲球透
剔,要不是带了杀人家伙,那简直是有意诱人犯罪,存心不良。
  秋素华不但美,她的身材也的确值得骄傲,虽然胴体没有李慧慧丰满,但另一股恰到好
处不能增减的魁力,与青春少女的醉人气息,却不是李慧慧这种成熟少妇所能企及的。
  李慧慧那阶段的黄金岁月,已经一去不回头,再怎么打扮,也无法将岁月拉回来了。
  “你也坐,秋姑娘。”天罡真人和气地说。
  “谢谢大法师。”秋素华恭敬地说,举步走近,坐在李慧慧的下首。
  两位诗女没有座位,分立在门左右。
  “本法师已搜遍各地,居然未能找到乔家那些人的踪迹。”天罡真人停止进食,向李慧
慧说:“你未能及时派人跟踪,是一大失策。”
  “本姑娘怎敢再派人,敌势过强,敌暗我明,派人势将反落在她们手中,岂不更糟?”
李慧慧对天罡真人,可就不怎么恭敬了:“大法师法力无力,瞬息千里,可驱神役鬼,居然
无法查出她们的踪迹,是不是也算失策,何必指责本姑娘呢?”
  “你不要放泼。”天罡真人居然不介意,阴阴一笑:“在本法师面前,你已经够放肆
了。”
  “我哪敢放肆呀!大法师。”李慧慧态度依旧:“在山东京师两地活动的人中,除了大
总领和总监之外,没有人敢在大法师面前放肆,连大姐也对大法师唯命是从,我哪敢?”
  “好了好了,你下山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遵命。”李慧慧整衣而起:“告退。素华妹,咱们走。”“秋姑娘的工作在山上。”
天罡真人阴笑:“她的事,正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即将可见成效,大功垂成,本法师要面示
机宜。”
  “你……”李慧慧脸色一变。
  “你怎么啦”
  “大法师,总监方面不好说话呢!他不许……”
  “本法师作得了主。”
  “你……”
  “你还不走?”天罡真人丑脸一沉,三角眼中,冷电再次炽盛。
  “好,我走。”李慧慧愤然向外走,领着两侍女匆匆出厅而去。
  “秋姑娘,午后的情势可有改变?”天罡真人向拘束地端坐的秋素华柔声问。
  “回大法师的话,并不任何改变,梅花岭似乎无人出入,决非梅谷所在地。”秋素华可
不敢像李慧慧一样放肆。
  “哦!不能操之过急。”
  “总监一而再传话,必须等他的消息再定行止。”
  “我知道,总监方面已有所收获,但并不完全如意,恐怕没有想像中顺利。哦!你到内
室更衣,农橱内有衣裙,把劲装换下,近期内不会有所举动。”
  “这……”秋素华一怔,愣住了。
  “去!更衣。”天罡真人用权威性的口吻下令。
  “弟子遵命。”秋素华惶然离座。
  “右面是内室。”
  秋素华刚进人内室,天罡真人便向小道举手一挥,小道重乖巧地走了。
  山中各处传来一阵阵兽嗥,枭啼,天色不早了。
  当秋素华换了一身月白衫裙外出时,益增三分妩媚,比穿红杉裙更秀气、更富魁力与青
春气息。
  首先,她发现厅中只有天罡真人一个人。而老道那双令人望之心悸的三角眼,涌起一种
令她感到毛骨悚然的光芒,令她平空感到身体发冷。
  “在这里坐。”天罡真人拍拍左首的座位。
  “弟子……”她迟疑了。
  “坐!陪本法师喝两杯,我有话和你说。”
  “弟子不……不饿……”她吃惊了。
  “酒不能充饥的,斟酒!”
  她觉得脚下似乎绑了三十斤的练轻功铁瓦,想不迈步,却接触到天罡真人那慑人心魄的
目光,不由她不迈步。
  好不容易到了桌旁,天罡真人大手一伸,扣住她的右腕一带,她惊煌地坐下了。
  “承影剑使用得还趁手吧?”天罡真人似乎变得正经庄严了,似乎只想和她谈公事,谈
工作。
  “还好,谢谢大法师厚赐。”她砰砰跳的芳心一定。
  “算不了什么。”天罡真人注意她斟酒:“本法师与人交手,已用不着兵刃,带在身边
反而是累赘,将剑送给我喜欢的人,正是两全其美的事。”
  “当初大姐偕同弟子第一次参见大法师,便蒙大法师赐赠宝剑使用,弟子感激万分。”
  “本法师不要你感激,只要你明白本法师的心意。”天罡真人捉住了她斟酒的右手,三
角眼中另一种光芒渐盛,脸上有奇怪的笑意:“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可造之
材。”
  “多谢大法师夸奖。”她想夺回手,却力不从心,似乎老道的手有一种诡奇的劲道,毫
不费力地便化去她的挣力,而且把她的手拖离桌面。
  “不但是一位理想的得力助手,更是一个日后的最佳领导人才,火凤密谍未来的领
袖。”
  “弟子……”她惶恐了,不是为了天罡真人那句未来领袖的话而惶恐,而是天罡真人已
拖椅坐过她这一面来移樽就教,另一只手沿袖内贴肌往上移,令她极感惶恐不安,摸得她浑
身发僵。
  这一辈子,恐怕是第一次让男人手摸及她的上臂。而这久藏在衣内的上臂是相当敏感
的,尤其是内侧的柔软部位,更是男人摸不得的禁区,摸了就会有变化。
  老道那丑陋狞笑的面孔正向她逐渐靠近,老道身上那股羊臊。蒜臭、汗味……直往她鼻
孔里钻,两者都令她惊恐,都令她受不了。
  “更重要的是,你是一位可爱的姑娘,一位令人心醉的女人。嘿嘿!你才是真正的、最
美丽的凤凰。”
  老道话说得露骨,行动更露骨,一拖一拉,双手一紧,已将她紧抱人怀。
  “不!”她发疯似的挣扎:“大法师尊……尊重!不……不……”
  “不要傻,女人!”天罡真人任由她在怀中挣扎,扭动,狞笑着说:“我如果不尊重
你,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把你找来。”
  “不!大法师……”她不甘心地、拼全力挣扎,泪水泉涌,声嘶力竭。
  天罡真人是个行家,保持适当的压力,任由她在怀中挣扎、扭动、哭泣。这是一种最写
意的享受,一种强者的论定,一种征服者的得意,与官能上的快乐。
  行家知道何时才能施加适当的压力,知道何时才能施加温柔,老道一点也不粗蛮,更不
焦躁,仅施加小小的压力,也给予对方保持活动的自由。
  行家知道对哪一种女人该施以强暴,对哪一种女人该用软功哄骗。猎取女人的手段种类
繁多,老道吃亏在相貌丑陋,很难搏取女人的欢心,所以他的手段简单明快,适度采取精神
和肉体的压力。
  等她挣扎得声嘶力竭时,老道突然把她推开,脸色一沉,嘿嘿阴笑!
  她恢复了自由,反而一怔!
  一头饿狼将到口的一块肥肉放弃,任何人都会感到诧异的。
  “小女人,你给我听清了。”天罡真人逼近她阴森森地说,像一头面对羔羊的狼。
  “你你……”她惊恐地往后退。
  “小女人,你必须明白,你已经不是在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千金贵族小姐,而是必须
亲自操剑杀人放火的女亡命。”天罡真人沉声教训她:“你必须明白,天下间任何事物,都
是互有长短的,不论做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要替亲报仇,你就必须挺而走险。
我们这些人,十之九都是抛弃一切,走险造反快意恩仇的亡命徒,今天活得好好地,谁也不
敢保证他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阳是否能升上东山头。
  生死等闲,人生短暂,抛不开一切,你就没有勇气活得到明天。你为自己而活,你有权
享受你的快乐和忧愁。
  快乐和忧愁,都是要自己去找的,你自己的心境,就是决定快乐和忧愁的主宰。饮食男
女,就是一切快乐的起点。
  我知道你涉世未深,但我敢断言,你对男女之间的事并非无知,这是天性,不必需要特
别的教导。你已经是怀春的少女,你需要爱别人和被别人所爱,因为你不是白痴。
  在你的心目中,总监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人,他帮助你秋家,他对你有恩,所以你心中有
他。
  但是,你知道吗:他有许多许多的女人,你那位许大姐,李二姐,都是他的情好,也是
我的鼎炉,他不会成为你一个人的情夫。
  如果你把男女间的事看得那么严重和神圣,你走,赶快离开,找处鬼地方躲起来,将来
嫁一个不怕被砍头的白痴,为一大堆儿女和柴米油盐过一生,这就是你的归宿。
  我并不稀罕你,我貌虽丑,选择女人的条件还相当苛刻呢!我会成全你,你走吧,必须
连夜离开山区,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要接近白衣神兵活动的地区。”
  她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想找地洞钻进去躲起来,可惜楼板没有能钻下去的地洞。
  她这一生中,从来就没听过这种叛逆性的论调,这么露骨地揭露男女间的隐私。她出自
武林世家,但却从仆妇的口中,听到许多许多关于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而像这种赤裸裸揭
开男女本来面目的论调,的确闻所未闻,带给她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
  天罡真人不再理会她,坐回原位,自己斟酒喝。
  震惊的情绪,终于逐渐平复。
  她定神打量自斟自酌的天罡真人,不错,天罡真人的确丑,但那股慑人的威势,却形成
了英雄权威的象征!
  他即使是自斟自酌,一举一动皆沉着稳健,皆具有一种慑服人心的魔力,令人觉得自己
是卑下的,不能反抗的。
  她想到带她去见大姐的那位年轻英俊,而且热心和气的总监。不错,总监与大姐二姐的
亲呢情形,她并非不知不觉,天罡真人等于是告诉她男女间的秘密,乱世男女走险的亡命,
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里面没有才子佳人,没有荡气回肠,没有悱侧缠绵,没有山盟海警,简单得很,你喜
欢谁,就和谁在一起,没有感情纠纷,没有牵挂,谁知道下一刻谁死谁活?
  她仍在发呆,怪的是她却在思索天罡真人的话中含义,为自己的日后找答案。
  “我送给你的宝剑你可以带走,也许你回后用得着。”天罡真人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白莲会在川陕举事,天地神巫在岭南湖广一带偏僻城镇待机而动,江西宁府正在作造反龙
子龙孙的打算,太行群盗正与咱们白衣神兵协商合作事宜。因此,这些地方你最好不要去藏
身,那些人不客气地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走吧!总监与你大姐方面,我会替你负
责。”
  “大……大法师……”她掩面而泣。
  “你怎啦?”
  “我……我……”
  “令兄方面的事,与你无关,他有他的出处,你不是叛徒,是我让你走的,反以令兄不
需你担心。”
  “我……我已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她真的伤心地痛哭。
  “你不适合也不能适应我们的生活。真的,你还是走的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并不难,你
不是愁衣愁食的弱者,我可以给你一些金银……”
  “大法师,你……你要我怎办?”她拭干眼泪,挺了挺酥胸。
  “不是我要你怎么办,而是你要问你自己想怎么办。”天罡真人苦笑:“最重要的是,
你该知道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办是一门学问。
  比方说,你想要摘天上的星星,首先你应该去找一把足够上天摘星的梯子,找不到,你
就应该放弃,你总不能要我帮你去找梯子。”
  “我不想走。”她咬牙说:“我也不想找梯子上天去摘星。”
  “但你不能适应……”
  “我能。”她说得斩钉截铁。
  “你能?你……”
  “给我时间。”她说得更坚决。
  天罡真人盯视着她,把她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答应你。”天罡真人郑重地说:“同时,我不会勉强你。男女欢悦,本来应该是双
方面的事。不要把我看成毒蛇猛兽,我如果真的存心要占有你。”老道指指升起一缕青烟的
金猊炉:“在里面洒上半分夜合香,任何烈妇贞女也禁不起煎熬。”
  “我……”她的脸红至粉颈,头无法抬起。
  “好了好了,说多了你也不易领受。”天罡真人温和地笑笑:“过来坐,陪我喝两杯。
你要慢慢地习惯生活,培养适合环境的能力。男女之间的交往,举止应对是一门学问。也是
一种生活的情趣,善加运用,就可以避免许多无谓的事故发生。
  聪明的女人决不会让对方一见面,就往邪门歪道牛角尖里想。说粗野些,笨女人才会让
对方一见面就想到房,由房想到床,床上就有那位美娇娘。”
  “我……”她感到一阵臊热,一阵羞赧。
  “我在教导你,你明白吗?”天罡真人得意地笑:“你已经过了暴力的强迫,与温言的
引诱,但你都不及格,只能得到更坏的结果。坐下来,情绪放轻松些,我们来谈一些日常有
趣味的事,看你能不能领悟从客周旋的意境。
  姑娘,我猜,你只会练剑,你的女红一定是世间最差劲的姑娘,恐怕你连最简单的便裙
都不会做。”
  “胡说!”她不由自主地走近原位:“在家里,我自己的衣裙都是自己做的,我娘的女
红是德平最好的,第一流的。”
  “很好很好,你的悟力不差。”
  “这……”
  “女人虽然长舌,但绝大多数的女人,只会在女流之辈中叽叽咕咕,在陌生异性前却开
不了口。姑娘,知道怎样找话题吗?”
  “这……这是不同的……”
  “是不同,所以才要适应。因为不久之后,你就会用得着。”天罡真人指指酒壶:“不
能多喝,但杯要倒满。”
  “不久之后就用得着?”她坐下了,顺从地执壶。
  “对。时机成熟,总监会告诉你,你大姐二姐也会告诉你。总监是有一套的,他对这方
面有特殊的才华。”
  “大法师的意思……”
  “你要对付梅谷的大龙卷,总监会告诉你该用何种手段。”
  “不是要我用承影剑对付大龙卷吗?”她举杯喝了一大口酒,脸上有必胜的自信神情。
  “不要像风尘酒国名花一样喝酒,沾沾唇抿抿嘴就够了。”天罡真人制止她喝酒:“傻
女孩,承影剑对付不了大龙卷,你的剑术也对付不了大龙卷。”
  “那……”
  “你自信能用承影剑胜得了我吗?”
  “不能。”她坦白得可爱。
  “我在大龙卷手下,支持不了十招。”
  “这……大法师法力无边……”
  “法术对这种宇内魔道至尊,起不了多少作用的……晤!我有客人,你该走了。”天罡
真人脸色一变,三角眼中冷电四射,向她下逐客令。
  “我……”她反而一愣。
  “不要多问。”天罡真人放杯而起:“本净会带你从地道走。”
  她本想再问,但厅外已大脚步进来一名老道,一位小道童。老道是天罡真人的四大弟子
之一,老二本净。
  小道童趋前行礼,双手牵上老道的松纹七星剑。
  “秋姑娘,贫道领姑娘出去。”本净老道向她友善地说:“请随我来。”
  “她知道天罡真人所说的客人,绝对不是客,显然老道不愿她参与。
  经过这一番磨炼,尽管她仍然对天罡真人怀有恐惧,但无可否认地,她对天罡真人也平
空增加不少好感。至少,那丑陋的面貌在她的眼中,似乎并不怎么难看了,相处稍久,感觉
上会有所改变的。
  “用得着我吗?”她怯怯地问。
  “不必,谢啦!”天罡真人居然客气起来了,大踏步出厅而去。
  她只好走,本净道人正等着她动身呢。

  楼前黑暗的院子里,三名老道拦住一位黑衣人,阻止黑衣人入厅,双方剑拔导张,气氛
紧张。
  三名老道是天罡真人的四弟子之三;本清、本无、本为。
  大弟子本清已获乃师真传,道术与武功皆具有七八成火候,对乃师的忠诚,已近乎盲目
的境界。
  “你们真不让本座进去?”黑衣人厉声问。
  “一点也不错。”本清也厉声说。
  “贫道只奉家师的命令,玉皇大帝元始天尊也命令不了贫道。”本清的口气极为强硬。
  “你们真以为你们阻挡得了本座?”
  “是的。”
  “你们在逼在下动剑!”
  “悉从尊便。”
  黑衣人哼了一声,手搭上了剑把。
  三弟子是并肩而立的,中间各留有两步活动空隙。
  他们几乎在同一瞬间,三只手同时落在自己的剑把上,完成拔剑的准备,举动如一,反
应相同。
  “退至一旁!‘身后传来天罡真人的冷叱。
  三弟子左右一分,退至两丈外。
  天罡真人缓步而来,取代了三弟子的位置。
  “你把秋姑娘召来了?”黑衣人沉声问。
  “不错。”天罡真人一口承认。
  “你要和我争人?”
  “贫道是喜欢女人,但为了大局,对争人的兴趣不大,把大局看成第一优先。”
  “你今晚把秋姑娘召来这里、是为了大局?大法师,你要我相信吗?我知道你对秋姑娘
凯觎已久,而我防范得严而无法下手,所以估计错误,以为我已无法分身,乘机想将她占
有,你没料到我会找来吧?”
  “你找不找来,贫道毫不介意,贫道只知道要做自己该做的事,因为贫道反对你处事的
态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对本座处事的态度有何不满?”
  “利用秋姑娘行美人计,以她目前的状况来说,对付朱家花花太岁那种年轻冒失色鬼,
绰绰有余。但对付大龙卷这种眼界极高的老魔,事先不加以开导和训练,她决难胜任。而
你,却怀有私心。
  你想凭你美男计的手段把事办妥,不需秋姑娘出面施展美人计,把秋姑娘视为禁物,保
持她的纯洁以留给自己享用。告诉你,你不可能成功的,你这点私心,会影响大局,所以贫
道要未雨绸缪。”
  “胡说八道!我要把她带走。”黑衣人怒叫,“铮”一声长剑出鞘:“你如果已经占有
了她,本座与你没完没了,本座说话算数。”
  “喝!你在贫道面前亮剑?”天罡真人冒火了。
  “在大总领面前,本座同样亮剑。”
  “大胆!”天罡真人怒不可遏,手一动,剑吟隐隐,松纹七星剑出鞘。
  就在剑刚出鞘的刹那间,总监已发起猛烈的抢攻,剑身发出奇异的啸鸣,吞吐快逾电
闪,以泰山压卵的声势,行空前猛烈的强攻。
  双方剑上的劲道如果相当,获得主攻的人必可抢制先机,不会轻易放弃优势,不容许对
方获得反击的机会。
  现在,正是劲道相当。
  “铮铮……”剑鸣震耳,火星飞溅,每一剑皆接实,每一剑皆险象横生。
  天罡真人失去先机,对方攻势太急太猛,连闪避的机会也把握不住,除了快速后退之外
别无他途。
  剑保护住中宫,只能作小幅度的封架,险状横生中,急退了三丈以上,总算有惊无险地
连封了十二剑,有点手忙脚乱,最后一剑用上了借力术推剑,终于向左飞射丈外,摆脱了对
方锐猛的第一轮攻势控制圈。
  剑脱出对方的控制,首先便争取进手的空间,恰好接住不甘心再次扑来的总监。
  “饶不了你!”天罡真人咒骂着出剑,以攻还攻,力贯剑尖神功倏发,楔入总监攻来的
如山剑影中,展开所学行雷霆一行。
  “铮!”异呜乍起,人影骤分。
  双方功力相当,剑一发便无可避免地接实。
  天罡真人斜退丈外,脚下一乱。
  总监仅退了两步,一声暴叱,第三次挥剑扑上了。
  天罡真人吃惊了,这才发现自己估计错误,总监的真才实学,比估计的实力强得太多,
这一剑硬接,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情势难以控制啦!
  剑上的劲道不如人,必须避免逞强硬拚。
  老道机警地闪避改从侧翼反击。
  “你这家伙奸似鬼。”天罡真人反击了两剑,避实击虚,快速地游走:“原来以往你与
人交手拚命,隐藏了五成实力,贫道居然被你骗过了,以为你只是第一流高手,原来却是特
等的。晤!这两剑好险!”
  真是好险,几乎被总监的剑击中右肋,道袍的腰带斜裂了一条缝,总算向右脱出了险
地。
  “本座也估错了你。”总监步步紧逼,要将天罡真人迫向院角:“大概这是你第一次采
用游斗术,你如此而已。”
  “贫道的确在采用游斗术,但决不是怕你。”天罡真人一面应付一面用挪榆的口吻回
敬:“而是要看看你这孽障,隐藏真才实学有何居心。”
  “你破坏本座的计划,本座容你不得,这就是本座的居心。”
  “哈哈哈!”天罡真人狂笑,游走更快:“你这总监完蛋了,一个怀有私心,妄想公报
私仇的人,能胜任总监吗?贫道要睁大眼睛,看你在大总领面前,如何自圆其说,如何掩饰
你向贫道挑衅的罪行。贫道虽然管不了你一方总监,但毕竟是大元帅派来协助大总领的人,
至少身份地位与你相等,你今晚的举动即使不算形同反叛,也难免涉嫌为偿私欲、残害同伙
的罪行……咦!”
  人影疾射,奇异的剑啸与更快的电芒突然出现。
  天罡真人侧射两丈外,八卦道施的前袂断掉一幅,疾飞出丈外方翩然飘坠。
  “你这小狗杀才,原来还隐藏了真气御剑绝学呢!”天罡真人变色咒骂,剑一伸,剑隐
发龙吟。
  “罡气用了上,好!”总监沉声说,挺剑迫进,刻上的异呜,比天罡真人的剑吟声浪完
全不同,像是大风掠过松林的慑人松涛,也像午夜中落叶的飒飒秋声。
  “师弟门,上!”在不远处观战的本清老道拔剑沉喝,拔剑出鞘。
  “师兄,师父没有指示……”老四本为迟疑地说。
  “师父只顾与那混帐东西说废话,无暇指示。不管,我负责,上!”本清举剑掠出。
  三剑齐上,蓦地电虹惊闪,风吼雷鸣。
  聪明的人,永远不会任人宰割,永远不会坐等灾难临头,永远不会把自己估计得太高而
自大狂傲。
  这瞬间,总监毅然折向,扔脱天罡真人舍强击弱,不给对方有四剑合击的机会,突然扑
向掠来的三弟子。
  要等四剑联手,胜负难料,先击溃势弱的一方,再对付天罡真人,便可稳操胜算掌握情
势了。
  一阵震耳金鸣与罡风散逸的呼啸声传出,三弟子的身影疾散三方。
  “砰!”本为老四摔倒在两丈外,剑已不在手中,右掌肌裂肉绽,是被自己的剑把震裂
的,指骨好像有崩裂的现象。
  本清的内功修为最深厚,也被震得飘退两丈,脚下一软,手脚着地总算没倒地。
  这瞬间,天罡真人怒啸着扑到。
  火星飞溅,剑吟余音袅袅。
  天罡真人被震得飞返丈外,再登登登连退丈外,才能用干斤坠稳下马步,握剑的手不住
颤抖,三角眼中凶光一敛。
  总监也斜震两步,呼吸一阵紧。
  “玄门罡气,如此而已。”总监咬牙说,重新举剑迫进:“本座不杀你,把人交给我带
走,不然,哼!”
  “你在逼贫道下毒手。”天罡真人开始用奇异的步法移位:“星小非君子,无毒不丈
夫。”
  “哼!你是不见棺材……”总监话未完,疾退丈余,语气一变:“你要使用妖术,本座
也要用暗器对付你。”
  “今晚你我之中,必须有一个人躺下去见泰山王,你既无情,休怪我无义……”
  三个黑影电射而来,喝声先一刹那传到——“住手,你们怎么啦?”
  两人一惊,即将生死分晓的危机消散了。
  “参见大总领。”总监极不情愿地收剑行礼。
  “贫道稽首。”天罡真人接着收剑行礼。
  三个黑袍入站在丈外,中间那人哼了一声说:“所有的弟兄,都在全心尽力与强敌周
旋。而你们两位身为主脑人物,却在这儿为了一个女人而同室操戈。你们真好,真有面
子。”
  “大总领明鉴……”总监急急分辨。
  “你不必多说,本总额已经见到李慧慧。”
  “贫道……”天罡真人也急于分辨。
  “本总额也见到了秋姑娘,她已经回去了。”
  “她回去了?”总监惊问,心中一跳,这表示秋秦华早已在不此地,而自己却在此大动
干戈拼老命。岂不是显得自己理亏吗?
  “你仍然难当大任。”大总领摇头叹息:“难怪你从德平到泰山这段时日里,成功的事
少,失败的事却又太多,虽然有我在暗中善后,也难以收拾你丢下的烂摊子。一意孤行已经
够糟了,你再存下私心胡闹下去,泰山的事你仍然会失败的。目前,大灾祸降临,你却一无
所知。”
  “属下……”
  “你不必急于分辨,进去再说。”大总领大袍一拂,领了两位同伴向小楼走去:“情势
十万火急,迟延不得。”

  舒云目送乾坤手的背影走近东岳老店,站在原处仍无移动的迹象。
  四野虫声卿卿,周遭的变化,瞒不了有心人。
  人的本能,比昆虫差得太远了,不过,人比昆虫聪明,知道利用昆虫。
  他凝立在星光下,凝神留意四周虫声的变化。
  终于,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全身的警戒状态开始松弛。
  “果然我所料不差。”他柔声说。
  “你料中什么呢?”身后悦耳的嗓音柔柔地。
  “哦!原来是你。”他更放松了,但并未转身察看:“我料中发鬼啸提警告的人是友非
敌?”
  “但你仍然不敢决定,所以留下求证。”
  “是的。乔姑娘,不能怪我存疑。”他缓缓转身,微笑着注视着两丈外的乔绿绿:“起
初,我以为啸声是发动袭击的信号,却又发觉啸声所表露的焦灼感情有违常情,发啸袭击的
人,应该是暴戾凶猛的发泄才对。乔姑娘,谢谢你。”
  “在石固寨你拒绝了我的道谢,现在我也拒绝你的谢意。”乔绿绿轻盈地走近:“我真
被台基下爬上的人吓了一跳。事先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埋伏得那么近,也可能是我被你的琵琶
声沉醉了,而至忽略了附近的变化。看到有警,我只是本能地尖叫示警,如此而已,那时想
抢出已来不及了。宋爷,你的琵琶奏得好美妙,好感人,我多么希望你这双神奇的手,不要
用来杀人,即使那些人该杀。”
  “我并不想杀他们。”他叹息一声:“但在那种生死间不容发,存亡决定于电光石火的
瞬间分野,我不杀他们,死的将是我。”
  “我知道,我只是如此希望而已。”
  “你是追踪飞龙秘队而来的?”
  “是的,我希望看看他们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可曾获得一些线索?”
  “大龙卷。”
  “对。如果大龙卷上了他们的贼船,就不知要有多少英雄豪杰遭殃了。我希望能为这件
事尽一分心力,毕竟我也是武林人,独善其身脱身事外,不是什么好德性。”
  “不能放弃吗?”
  “不能。”他答得十分坚决。
  “为了秋素华。”
  “这……是的”
  “我……我和她交过手。”乔绿绿迟疑片刻:“我的人认识隐身在岱庙的游魂。”
  “我曾去找过他。”
  “他的消息是可靠的。一个避仇的人,对隐身处附近的动静十分敏感。”
  “我已经求证过了,他的消息绝对可靠。”
  “宋爷,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这……”
  “谢谢你。”
  “哟!你真会说话,我答应了吗?”他笑了。
  “你答应了的。”乔绿绿扭着小腰肢撤赖:“你是大丈夫哦!可不能说了不算数,我听
清楚了的。”
  “你顽皮。好,你说说看,我答应了什么?”他觉得这小姑娘很有趣,还怪刁蛮的。
  “你答应今晚不上山,不到玉皇庙福裕老店。”乔绿绿笑盈盈地注视着他:“除非你能
找到替你作证的人,能证明你并没有答应。”
  “老天爷!你这是勒索,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要这种花招?你能找到证人证明我答应了
吗?作法自毙了吧?哈哈……”
  “当然能。”姑娘举手拍掌三下。
  远处,也传来三记拍掌声。
  “你自己的人,能自认吗?哈哈!”他仍不认输。
  “你没忘了吗?石固寨小店中,住了另一个大嫂,三神山东海散仙门下弟子,她难道不
配作证?”
  “哦!你这小妖怪早有预谋,精灵古怪鬼点子多。说吧!为何不要上山?总该有理由
吧?”
  “另一批来找大龙卷的人,预定四更天与他们开始谈判,双方有利害冲突,谈不拢的,
火拼在所难免。
  你卷进去岂不两面受敌?让他们两虎相斗,以后办事是不是要方便些?至少可以避免与
另一方面的人结怨,是不是?”
  “哦!另一方面的人是何来路?”
  “江西宁府的人。”
  “老天!江西宁府也在打大龙卷的主意?”他吃了一谏,大感惊恐。
  江西宁府要造反的事,恐怕除了当今皇上一个人不肯相信之外,几乎天下人都相信确有
其事。
  卷入藩王的政治斗争风暴,他哪有好日子过?
  他敢和响马周旋,但与王府的人为敌,那是天下间一等一的蠢才傻蛋。
  只要官府行文天下各地查缉他,任何一种罪名加在他头上,也可以要他宋家烟消火灭。
  “江西宁府暗中进行此事,比响马还早三个月。”乔绿绿的语气十分肯定。
  “你的消息来源……”
  “绝对可靠。”
  “可是……”
  “宁府第一号红人,天师李自然的师弟,庐山隐屏练气土,目下正隐身在望都万仙楼,
东海散仙门下弟子,认识这个妖道。”乔绿绿说得有凭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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