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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浪子》
第二十六章 凤毙七煞
山深林密,草木葱笼,梳洗河河谷怪石如猿蹲虎踞,水声也扰乱了听觉,任何地方都可
以隐身潜匿,在这一带追人,太难太难。
她从山崖下的矮林中钻出,抬头看看日色,已经是已牌初了吧?很糟,大总领在等她将
秋素华带往大龙峪呢!可是……
大事不妙,秋素华竟然背叛了她,与宋舒云结伙了。她已经知道秋素华对乃父惊鸿一剑
的死起了疑心,所以加意提防消息外泄,不让秋素会与舒云再次碰头,没料到千防万防,仍
然发生意外变故。
她知道早晚会有消息走漏的一天,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来得不是时候。
“我得赶快向大总领禀报。”她自言自语,感到心焦,情势失去控制,必须早谋对策,
以免灾祸扩大。
她心中虽焦急万分,但疲劳过度,精力损耗甚巨,必须休息片刻以恢复体力,至少须喝
点水,补充因大量出汗所损失的水份。
前面的小山崖下,一处小山泉涌流着清澈的泉水。她急步直趋泉旁,略一调和急促的呼
吸,拭掉脸面的汗水,低头伏在泉旁,咕啥啥喝了十余口冷冽的山泉,感到浑身清凉,无比
的舒畅,疲劳尽消。
“一次不能喝得太多,喝多了会出毛病的。”身后突然传出她十分熟悉,令她心惊胆跳
的语音。
她反应超人,贴地斜掠窜出两丈外,身形转正站稳时,剑已出鞘,拉开马步立下门户,
像是负隅顽抗的猛虎,随时可以扑上拼命。
“你……我不怕你!”她咬牙尖叫。
所立处很不妙,小山崖并不小,高有三四丈,后无退路。
右前方,舒云背手而立,左前方,小绿风目喷火,轻拂着手中剑,凶狠地、杀气腾腾地
死盯着她。
“我知道你不怕我,因为你知道我对你有三两分温情。”舒云淡淡一笑:“但你心中明
白,我不能让你逃回大龙峪,透漏秋姑娘背叛你们的消息,那对秋姑娘是不公平的,你们害
得她太惨了,所以……”
“所以,要由我来处决你。”小绿很恨地接口:“我恨透了你,恨透你们的恶毒阴谋诡
计,你必须为你的罪恶付出代价。”
“你们……”
“是我和你,不是我们。”小绿纠正她的语病:“我会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虽然你谋
害我时,并没有给我公平。”
“乔姑娘,请听我解释……”
“哦!你也想用摄魂魔音来迷惑我?”小绿冷冷一笑:“你那一点点道行、算了吧!你
所有法宝绝活,没有一样能救你自己的命了。来来来,你过来试试。”
天风怎敢过来?反而向舒云那一面移动。
“要不,你往潭里跳。”小绿用剑指指不远处的溪流,那儿在山脚形成一座碧绿的深潭
湾流:“淹你不死,再言其他。”
上次小绿把她追急了,便将小绿引至湍急的溪流旁,利用该处的埋伏急袭,小绿仓促间
被震落深深的湍急溪流,她才能逃过桥溜之大吉。
“你最好不要在我这一面妄图侥幸。”舒云看出她的心意:“我不会饶你。在经过这么
多次明攻暗袭之后,如果你认为我对你仍然保有三分温情,那你一定是疯了。你这种人生活
在仇恨里,怎会知道珍惜温情?委实令人感到十分的诧异、你不觉得荒谬吗?”
“即使要死,我也宁可死在你手上。”天风毫不脸红地说:“总比死在你那位妒火中烧
的女伴手中好得多,她真像头母老虎。”
“该死的,我真的有那么难看吗?”小绿居然被逗笑了:“你说对了,我要用利爪来对
付你这头火凤。”
天风突然猛扑舒云,剑吐干朵白莲,剑山怒涌,拚全力突围。
舒云退了五步,突然倒闪丈外。
小绿到了,一剑疾挥。
“铮!”金鸣震耳,天凤连退五六步,几乎被震倒。
“不要杀她,让她走!”舒云急叱。
小绿跟踪追击,剑尖已刺向天风高耸的胸膛,闻声收势,疾退八尺。
天风惊出一身冷汗,那光临胸口无法躲闪的剑尖令她失魂,踉跄站稳,脸色泛灰。
“我们不想杀你,你最好自己了断。”舒云脸上有淡淡的怜悯和无奈:“女人自尽,通
常是投环、赴水、吞金,跳下潭赴水吧!那就是你的最后归宿,不能再容许你坑害其他的人
了。”
“我……我决不自尽!”她尖叫,剑举起了:“要死,我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屁的轰轰烈烈。”舒云冷笑:“女人上法场,会轰轰烈烈?江洋大盗在押赴刑场时,
也会成为狗熊,五花大绑加上脚镣,口中塞了麻核桃,前拖后推,败鼓响,破锣鸣,万千双
眼睛盯着你……”
“你说我要上法场?”
“一点也不错。”
“胡说八道……”“
“你如果不跳潭,一定会上法场的。”舒云用手往下游指指:“姜巡检带了一群人,已
经两面堵住了,他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强悍,连我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怪的是这些人都对我
很客气,答允在我放手之前,不插手过问,你如果不信,走吧!我们不会拦阻你。”
“除了你们,我不相信有人能拦得住我天风许小凤。”她傲然地说。
“那就请便吧!”舒云挽了小绿,让出去路。
她警觉地徐徐移动,提防舒云和小绿出手突袭,好不容易移出了控制区,这才一跃两丈
余。
“我发誓,我绝不放过你们。”她转身用剑遥指着两个厉叫:“你们破坏了我们的大
计,你们妨碍了飞龙秘队的发展,你们摧毁了我火凤密谍的组织,我与你们誓不两立,我一
定要用尽一切手段来杀死你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没有后会了,许姑娘。”舒云黯然苦笑。
“会有的,我天风是死不了的。”
“但愿如此,祝福你。”
她转身飞掠而走,走的是上游。
溪流时宽时窄,宽的有七八丈,窄的也有三丈余,她无法飞渡。这一面是悬崖峭壁,攀
登困难。
她只有向上游急奔的一条路可走,并不相信真有姜巡检带人在等候。
姜巡检带了人捉冷剑十二条人命的凶手。在山上山下出没频繁,的确给飞龙秘队带来不
便,增加活动的困难。
他们不敢杀巡检巡捕,那会招来官兵大搜山区封锁各地,不但一切活动停顿,还会引起
泰山盗群的反应。
因为官兵封山搜山,直接受到损害的人就是泰山盗群,有些垛子窑很可能被官兵攻毁,
遭受池鱼之灾。
逃了里余,前面崖脚突然踱出六个人影。
没错,她认识一个人——姜巡检。
其他五位仁兄,全是膘悍威猛的人。
她心胆俱寒,火速转身欲逃。
一阵阴森的冷笑,令她感到毛骨惊然。
后面,有七个人。
“老天!”她骇然惊叫“是……是你……”
“不错,是我。”为首的人阴森森地说:“你不会上泰安州的法场。”
“我跟你拚了……”她凄厉地狂叫,在狂叫声中,挺剑飞扑而上,扑向地狱的狱门。
秋素华将天风追丢了,不得不放弃搜寻。
恨重如山,她怎肯干休?
一个个性外向奔放的人,本身就带着一点神经质,易于激动,感情用事,一受刺激,反
应必定是激烈的、不计后果的,她就是这一类型的人。
她自己的生命也懒得去关切,哪能分心去兼顾两位兄长的死活?目下她唯一的心念,是
豁出去报仇雪耻,其他皆置之脑后了。
她奔向大龙峪,要找她要找的人。
刚从小径进入登山大道,便看到下面来了两名老道,相距已不足三四十步。
两老道也看到她了,眼神一变,脚下一紧。
她站在道旁的柏树下,神情尽量放松,阳光下,她苍白的面庞似乎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她那一身火红,委实有点刺目。
“咦!秋姑娘,你怎么大白天,竟换穿了红衣裙出现?”最先到达的大弟子本清讶然
问,站在她身前丈余,似乎极感意外:“是不是要大举出动了?”
“火凤密谍如果不穿红,怎能称火凤?”她将腰巾内的火凤纱巾一抖,火凤图案飞舞:
“本清道长,大总领目下在何处?”
“这……抱歉!”本清摇头:“你应该知道呀!秋姑娘。”
“知道还问你?总监呢?”
“你把贫道问糊涂了。”本清苦笑:“秋姑娘,你是知道的,贫道师兄弟四人,仅接受
家师差遣,仅直接受命于家师,怎知道大总领与总监在何处?”
“哦!算我白问了。”
“秋姑娘,你可以去问家师呀!昨晚家师去找你,不曾至东岳老店会合。看情形,家师
并不在你处呢!他到何处去了?”
“他不是下山了吗?东岳老店在阎王庙附近,他去找泰山王啦!难怪你们等不到他,你
们等错了地方。”她的口气居然有俏皮的成份。
“家师去找泰山王?”本清一头雾水。
“是呀!人死了,当然去找泰山王啦!”
“姑娘真会开玩笑。”
“本姑娘从不与人开玩笑,更没兴趣和你们方外人开玩笑。”
“你……”
“你师父死了,两位师弟也死了。”
“呸!你咒家师吗?岂有此理。”本清冒失地叫。
“咒他?是本姑娘宰了他。”她脸色一沉。
“你是当真的?”
“你说是真是假?”她右手一动,剑光耀目,承影剑出鞘:“从前本姑娘尊敬他,佩服
他。所以他问本姑娘手中有承影剑,能不能胜得了他,本姑娘当然说胜不了罗,他竟然不知
道这是客气话,竟然信以为真。”
“你是说……”
“他只逃了百十步。”
“他逃?”
“对,逃,逃了百十步,嗤!承影剑先贯穿他的背心,然后咋喳头掉下来了。”
“你……”
“你也得死。”
本清看出危机,虎跳急退,快极,可是在秋素华面前,仍然不够快,躲过第一剑,第二
剑却躲不过,锋利的剑尖无情的贯胸透背,人再退时剑滑出高体,空气从剑孔中灌入,立即
栽倒。
老二本净大吃一惊,火速拔剑扑上。
“贱妇该死!”本净怒叫,招发射星贯斗,剑气陡然迸发,仓促间运起的玄功御剑,居
然威力十足,普通刀剑接触,必定刀剑崩毁,人被震倒。
可是,所碰上的是出身玄门的秋素华,太行仙客昊天老道的门人,玄功更为深厚,承影
剑更是可怕的神物,以昊天玄功御剑,威力倍增。
“铮!”双剑接触,本净的剑飞上半天,手中一空,想退已来不及了。
“嗤!”承影剑闪电似的再吐,正中心坎要害。
将两者道的尸体拖至路旁的高崖,往崖下丢。秋素华办起这种血腥残忍的事,似乎连眉
头都没皱一下。
今天,登山道上似乎罕见人踪,没有游山的人,没有香客,四十里山道寂然无人,静得
可怕。
她往上走,神情阴冷落寞。
前面道旁的一座歇脚凉亭中,站着七个人,有六位威猛的大汉,背囊中有十支三尺六寸
长的飞枪。
七双凌厉的怪眼,不转瞬地日迎她接近。
她不认识这些人,仅瞥了这些人一眼,木然地从亭分走过,未加理睬。
但她的眼角余光,发现那位为首的中年入,微笑着伸手拦住了六位跃然欲动的同伴。
她心中一动,止步转身。
“你们要干什么?”她沉声问。
“不干什么。”相貌威猛的人笑笑,左手按住雁翎刀的刀把:“姑娘,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她摇头:“你认识我?”
“不认识,闻名而已。”
“闻名?”
“是呀!你不是火凤密谍吗?火凤凰。”
“这……你们是……”
“不要管我们是什么人。你走吧!姑娘。”
她看出对方并无恶意,也就无意逗留,转身迈步向山上走,头也不回的向上又向上直
走。
“六爷。真该把她弄走。”一位大汉咕咕。
“咱位不能让朋友为难,呵呵!”六爷泰然大笑:“走了,没有什么好等的啦!要小心
不要跟得太近。”
对松亭坐着位村妇,身分放着一只大背箩,目迎从下面上来的一群男女。
乾坤手走在前面,青姨随后领着四神和两侍女,八个人除了乾坤手的武功稍差之外,实
力空前强大,想向他们挑战的人,必须三思而后行。
“再往上五六里就是龙门坊。”乾坤手一面走一面说:“从龙门访往大龙峪不难走。但
从龙门坊沿峪下梅宫,三四十里远得很呢!”
“齐前辈想偷懒,不想走是不是?”后面的青姨笑问:“也难怪,昨晚和他们捉了一夜
迷藏,怪累人的,齐前辈想偷懒,情有可原。”
“不是老朽偷懒,而是咱们前往梅官,保证毫无好处,说不定羊肉没吃到,反而惹了一
身膻,何苦来哉?”
“齐前辈的意思是……”
“咱们去了,阻止不了任何一方面的人行事,反而成为众矢之的。”
“齐前辈认为不去的好?”
“是啊!不如到上面的天街等结果,坐山观虎斗。”
“天街距梅谷更远,怎能看到结果?”
“看得到的,天街是他们的秘密指挥中枢,仔细留意气氛,就可以看出结果如何了。”
“也好,咱们就前往天街。”
一群人谈谈说说往上走,没留意亭中的村妇。
村妇脸上毫无表情,有耐心地枯等。
已牌正,时间不早了,村妇脸上的神情不再平静,显得有点焦灼,忧忧忡仲。
终于,下面火红的身影人目。
村妇的眼神一变,怎么能穿红衣裙公然出现?
秋素华匆匆往上走。看到对松亭内的村妇。
她不认识这位陌生人,懒得理会。
村妇提起背篓,缓步出亭。
她仍不在意,匆匆超越。
“秋姑娘!”村妇突然低叫。
她一怔,止步转身。
“你叫我?”她问,眼中煞气徐现。
“你二姐为何不来?”村妇走近问。
“你是……”
“不要管我是谁。大总领派了两个人下去请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你二姐呢?还有青
霜。”
“她们不来了。”她冷冷一笑:“我没见到传信的两个人,传什么信?”
“哎哟!恐怕传信的人出了意外。”
“大总领目下在何处?”
“不知道。”
“总监呢?”
“他正在等你。”村妇说:“事情出了意外,他很焦急,人质迄今尚无下落,他要你三
姐妹一同前往梅宫,向大龙卷要求延期商谈。”
她才不管什么大龙卷的事,她只想见总监,那个坑害她一家,坑了她一生一世的罪魁祸
首。
“我们走吧!”她强按心潮说。
“走?你大姐二姐……”
“她们不会来了。”
“为何?”
“大家都没接到信息,她们一定还在别墅里眼巴巴枯等。我是心中有牵挂,牵挂午正在
梅宫的约会,所以急急赶来,已经太晚了,到梅宫还有将近四十里,一个时辰是非常辛苦
的,你不打算赶时间吗?”
“这……好吧!不能再等了,走!”
她们走后不久,下面山径施施然来了舒云和小绿,两人手挽手亲呢地并肩而行,有说有
笑像是一双游山的情侣,暂时忘却即将来临的刀光剑影。
“奇怪。”舒云低声说:“好像断绝了行人,他们已经全部停止活动了,可能已经全部
前往梅宫啦!怎么可能呢?难道游山的人和香客,事先已受到他们的威胁不敢上山?无此必
要也不需阻绝交通哪!嗜!我不喜欢这种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势。”
“也许是大龙卷派人封锁呢!”小绿说:“只有他才有如许庞大的实力。”
“不管它!赶两步,我们落得太远了。”
谈话间,接近了对松亭。
亭上层踱下一个青袍人,是佩了一把长剑的青年。
“两位才来呀?”年轻人含笑问。
“哦!兄台是……”舒云讶然止步。
“兄弟姓周,泰山山灵的朋友。”
“哦!周兄,幸会幸会。他来了吗?”
“他分不开身。家兄,知道今天他们不能如期在梅官约会吗?”
“大概知道,他们出了大意外。”
“火凤凰的操戈?”
“是的,他们已乱了脚步,势非改期。”
“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原因,我们也感到一头雾水,正在留心侦查。两位是跟踪那头
可怜的折翼火凤?”
“是的,周兄好像什么都了然呢。”
“应该了然的,我们的人很多。两位最好赶两步。”
“是的,周兄,少陪。”
“往大龙峪小径走,错不了。再见。”年轻人向他俩挥手,示意要他俩赶到再一同前往
梅宫。
秋素华对村妇带她往大龙峪走并不感到惊讶,猜想总监正在途中等候,等她赶到再一同
前往梅宫。
降下峪底,前面正是她引诱大龙卷的地方。
柏树丛中,突然踱出一个披头散发的青衫裙女人,由于及腰长发技面,看不清面貌五
官,仅隐约的看到苍白的面庞,与黑亮阴森的眼睛。
袖管又长又大,佩剑挂囊,大白天出现,依然充满鬼气,胆小朋友突然看到,恐怕真会
吓散了三魂七魄。
“太阴七煞?”秋素华讶然轻呼。
她听说过飞龙秘队中有这么七个武功臻化境的鬼女,但从未谋面,第一次看到,确也感
到惊讶,真有点毛骨惊然的感觉。
“不要多问瞎猜。”村妇沉声说,继续向前接近。
“郑三嫂,你过来,让秋姑娘等一等。”鬼女在十步外就高声叫,语声冷厉刺耳,真有
点像鬼号。
“你等一等。”村妇郑三嫂伸手阻止她前行,独自向鬼女迎去。
鬼女向郑三嫂耳语片刻,两人似乎有所争论,但最后郑三嫂表示让步,转首注视在十步
外的秋素华片刻,突然急步向下游走了。
秋素华一怔,这位要领她去见总监的人,竟然半途丢下她走了?
“郑三艘。不等我?”她急叫。
可是郑三嫂走得更快,三五起落,便消失在下游溪岸的树林内。
“她有事。”鬼女拦住了她,目光阴冷已极:“你从别墅来?”
“是的。”她不假思索地答,只感到丹田下冷流上升,毛骨悚然的感觉震撼着她,鬼女
身上散发的鬼气,确有震撼人心的魔力。
“别墅还有些什么人?”
“没有人了。”她不假思索地答:“总监在何处?”
“他不会来了。”
“为何?”
“他要善后。”鬼女答得简简单单。
“善什么后?”
“不久自知。你说别墅里没有人了?”
“对,没有人了。”
“死光了?”
她心中一震。听出不吉之兆。
“是不是死光了?”女鬼厉声论问,“不错,死光了。”她也厉道说,总监不来,她用
不着讨好对方了。
“是你杀的?李慧慧与青霜身上致命的创痕,是承影剑留下的。”
“是我杀的,用承影剑杀的。”
“你……”
“天罡真人师徒也是我杀的。”
“为什么?”
“坑害我秋家的阴谋,被我查出来了。时辰到了,你们,你们这些满手血腥的禽兽,不
杀光你们此很难消。”她拔剑:“我与你们势不两立,不是你们死,就是我秋素华去见泰山
王。”
她说得声色俱厉,风日中似要喷出火来,挺剑向前迫进,吴天玄功默运,杀气腾腾。
鬼啸声四起,青影从三面现身掠到。
太阴七煞,七个打扮相同的女鬼,七支剑围住了她,鬼气冲天。
“丢剑!不要妄图反抗。”与她打交道的鬼女说:“我带你去见大总领,我不想擅专执
法在此地杀死你。你要是反抗,可就怪我不得了。”
“你已经在七煞断魂剑气的有效控制下,一击之下将骨散肉崩。”另一名鬼女接着提出
警告:“我们知道你十分了不起,在与宁府高手歼灭性的恶斗中,你已经显示出你的才华,
所以我们不能容许你有全力发挥的机会,你的任何异动,皆会招来七煞断魂剑的致命一击,
千万不要妄图侥幸。”
第三名鬼女丢过一条蛇筋索,语音也难听刺耳:“你自己坐下先把双脚捆上,用双十字
打死结。现在,慢慢把剑丢过……”
鬼女的意思,是要她把承影剑丢过来,但她不等对方说完,剑先一刹丢落在身侧。
七支长剑从七方指向她,锋尖距体五尺余,剑罡汇聚,形成焦点中心的她,不可能从任
何一方脱身而不受损伤。七双鬼眼不转瞬地狠盯着她,任何异动皆逃不过眼下。
她缓缓地向下蹲,怨毒的眼神凝聚在正前方最先与她打交道的女鬼身上,右手缓缓地伸
向蛇筋索。
双脚如果捆住,她便只有任人宰割了。
她抓住蛇筋索,慢慢坐下,慢慢将双脚前伸,慢慢拎起蛇筋索。
七女鬼的戒心松懈了一些,人已经坐下脚已伸出,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反抗了,反抗的
机会已经消逝。
“我要见总监。”她咬着银牙说,双手握索,慢慢地缠绕在双脚上,缠第一圈。
“你一定可以见到他的……”
蛇筋索突然向前飞弹而出,红影飞腾而上,快如电火流光,以鱼龙反跃奇绝身法,从身
后两名女鬼的头顶上空飞越。
没有人肯相信一个人能够倒飞而起,没有人敢相信一个人能坐在地上飞起丈余高,没有
人能在这绝境中可以创造出逃脱的奇迹,但她办到了。
抛索、抓剑、飞起,一气呵成,只是一眨眼的刹那,她已升空斜翻而出,脱出七支剑的
聚力焦点,脱出剑气的汇聚威力场。
迅雷不及掩耳,太快,太不可思议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的承影剑划出一道闪电。
“噗噗……”抛出的蛇筋索,在前面那位鬼女的剑尖上发出异响,被剑气弹出一端。另
一端却反缠住了剑,力尽方重新弹松飞落。
“嗤!”承影剑的幻化的闪电所经处,发出了异响:一种利器高速割开物体的异响。
红影飞翻、飞滚、飘落。
她在三丈外落地,身影幻现时,已完成进击的马步,承影剑发出隐隐的龙吟。
“砰!”原来堵在她后方的一个女鬼,身躯仰面摔倒,披头散发吓死人的脑袋从中裂开
大半,红红白白一齐流,死状极修。
其余六鬼女从震惊中醒来,已经无能为力了。
从完全胜家突然变成完全输家,惊恐愤怒而失常在所难免。
原来堵住身后的另两名鬼女,失常地在疯狂咒骂中,忘了发挥整体力量的剑阵要求,脱
离已经破裂的剑阵,向秋素华挥剑狂冲而上。
红影一闪,两闪,一现,再现。
西河秋家登峰造极的绝世轻功奇学:移影换形。
火红色的身影,仍在原处出现,似乎刚才闪动的淡淡红影不是她,只是一时眼花,眼前
出现的幻觉而已。
“啊……”两女鬼的疯狂厉叫声并未停上,但尾音渐弱。人也仍向前冲,在秋素华的身
后向前冲,冲向无人的山崖草木丛,最后重重地连人带剑跌入里面去了。
“一比四了。”秋素华的嗓竟也尖厉刺耳:“我要将你们逐一曝尸,斩尽杀绝。”
太阴七煞明知她了不起,却不知她如何了不起。
跌入山崖下草木丛中的两鬼女,其巾一位并未当场毕命,正在里面挣扎、滚动、抓爬、
叫号求救……,太阴七煞,只剩下四煞了。
红影移动了,慢慢向前通过。
三女鬼之死,可说是一时大意与失常所造成的,这时四女鬼提高警觉,情势又变。
一声鬼啸,四象阵像狂风般发动,向前猛刮、怒卷、激旋、聚合、剑气进发,剑如满天
飞虹分张汇聚,声势若怒涛壁立,倒海排山。
秋素华不知剑阵厉害,不但不走避,反而无畏地长躯突入,一声怒叱,承影剑八方迸射
吞吐如电,挟石破天惊的声势贯阵,从剑测方疾冲而出。
在一阵金铁交鸣,与罡风劲气所激荡所发龙吟虎啸声中,红影远出三丈外,恶斗突然发
生,也突然结束。
秋素华科冲出三丈外,踉跄止步用剑支地稳下身形,脸色更苍白更森冷了,左外肩、右
胯,出现被割裂的创口,鲜血在该处附近,染湿了拳大的痕影。
一个女鬼身躯半俯,吃力地屈旋了半匝,砰一声一头栽倒在地,腹部有大量鲜血源出,
儒湿了衣裙。
另一名女鬼,脑后的长发被齐根削断,丢掉了半头的头发。
一声厉叫,秋素华不等身形完全稳下,咬牙切齿回头反扑,行破釜沉舟一击。
她已别无选择,她不主动攻击,对方也要全力搏杀她的,她唯一的办法是倾余勇生死一
决,有我无敌才是保命的金科玉律,你不怕敌人,敌人就怕你,只有攻击再攻击,才能获得
胜利。
“铮铮!”两名女鬼接住了她,双剑外扔,承影剑乘隙长驱直入,火红的身影一闪而
过,然后发出一声厉啸,有如狂风掠地,扑上丢掉半头长发、震惊尚未平息的最后一名女
鬼。
“挣!”双刻相交。
电虹外张、回收、反拂,女鬼嗯了一声,右胁大开缝,粮跄倒退。
红影族出丈外,踉跄稳下马步。
只有一名女鬼在动,向上游狂奔。
历啸震天,红影衔尾狂追,承影剑有如天雷下劈,光临那名女鬼的顶门。
片刻,火红色的身影慢慢站起。
七具死尸,有两具仍在血泊中喘息,出气多入气少,身躯的抽搐渐渐微弱。
秋素华真成了浑身浴血的人,受了几处轻伤,流了一些血,些许的伤害,她受得了。比
起心中的创伤,这点皮肉之俗又算得了什么?“
她深深仰天吸入一口长气,冷然徐徐转身,目光阴森无比,逐一掠过众女鬼的尸体,似
乎在察看这些人是不是死了。
然后,她收剑入鞘,脚下显得相当沉重,一步步往下游走,可知她这次恶斗,付出相当
的代价。
路侧,站着舒云和小绿。
她冷然瞥了两人一眼,接近至丈内站住了。
“你想怎样?”她向小绿冷冷地问。
“不怎么样。”小绿摇头。
“那我要走了。”
“请便!”小绿苦笑:“如果我是你,就会在溪中洗洗脸,以便冷静下来思量,调息以
恢复精力,以后才不会碰上强敌无力自保。”
她默默地走到水边,默默的用清凉的溪水洗脸、喝水。能接受劝告,表示她正设法让自
己平静下来。
“我想,你已知道令尊被陷害的真象了。”身后响起舒云平静话声:“激动足以坏事。
身在险境,冷静才能帮助你度过难关,冷静才能运用你的灵智和控制手眼身法步,你再这样
下去会崩溃的。”
“我知道。”她站起说。
“这时候,你冷静不下来。”
“我知道。”
“回德平去吧!官府方面,我已经替你疏通,不会再追究你秋家的事了。”舒云诚恳地
说:“旱天雷是个有担当的人,他会全力帮助你。”
“我不能回去。”她断然拒绝。
“为何?”
“我要找他们。”
“秋姑娘,目下你……”
“宋爷,请不要管我的事。”她冷冷地说,举步便走,脸上蒙有一重浓霜。
舒云正在想继续劝解,却被小绿拉住他的手臂所阻止。
“她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小绿低声说:“设身处地,你我也冷静不下来的。”
“可是她……”
“我们暗中眼下去,相机助她。”
“也只好如此了,走吧!”
这处山嘴突出溪床,溪水的流速减缓了许多,因为溪床宽阔而坡度平缓。小径绕过山
嘴,站在尖端,可以看到小溪形成的弯流两面的情景。
这是到梅谷必经的地方,距下游梅谷的谷口仅六七里地,两端的视界,皆可远及三里
外,担任了望的人,前后三里外的任何动静,皆难逃出视线下。
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信号传出了,传向下游六七里外的梅谷。谷口的暗哨也用自视与声音并行的信号,传向
谷内深处的梅宫。
红色的身影渐来渐近,孤零零的身影极为触目,十里外都可以看得到。
山嘴前小径中,出现两个青衣人。
红影到了百步外,是神色冷森的秋素华,她也老远就看到山嘴前的人,眼中的戒意,因
逐渐接近而逐渐加深。
目前她的处境十分凶险,对任何人她也怀有强烈的戒心,时时刻刻都得提防意外的事发
生。
为首的青袍人,正是昨天领她们到梅宫谈判的尚永庆,用颇为惊讶的目光来迎接她。
“咦!秋姑娘,你怎么来了?”尚永庆挡在路中,不住察看她脸上的神色,眼中疑云大
起不胜困惑。
“晚辈来求见大龙卷梅宫主人。”她冷然注视着对方,语气倒还客气。
“目下已是申牌正末之间,午间贵总领派人前来敝宫,要求延期商决,约定三天之内将
有所决定。”尚永庆语气一冷:“敝主人已经答应了,你难道还有其他的要求?”
“没有其他要求,只要向花前辈说明一些事。”她不在意尚永庆不友好的态度。
“什么事?”
“必须向花前辈当面说明白。”
“那是不可能的,你还不够份量,秋姑娘。”尚永庆断然拒绝她的要求:“梅宫本来就
不接见外人。以敝主人的声望身份来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要求见他的,目下风雨欲来,更
不容许外人随随便便进去,姑娘请回吧!三天之内,敝宫的人日在此地与贵方的人见面。”
“我要见大龙卷。”她坚决地说。
“不行。”尚永庆答复得更坚决。
“我一定要见大龙卷。”她的声调提高了一倍。
“不可以。”尚永庆的突调也提高了一倍。
“我务必要见大龙卷。”她拔剑。
“不可能。”尚永庆的右手伸出袖口,两个光亮的铁胆,开始在掌中旋动,发出刺耳的
金铁磨擦声。
昨天,她曾亲眼看到尚永庆隔溪飞胆毁枪的绝技,天下间能逃过铁胆神技一击的人,真
没有几个。
但她已抱定决心而来,铁胆吓她不倒的。
“我必须要见大龙卷。”她厉声说,承影剑向前一引,光影朦胧,龙吟隐隐。
尚永庆一怔,被她的无畏神情所惊。
“大龙卷已经不在宫中,何时返回谁也不知道,你见不着他。”尚永庆反而让步了,确
也佩服她的胆气:“你们派来的人要求延期,敝主人真搞不清你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
知道贵大总额在玩弄什么把戏,所以带了人出宫侦察线索,可能三天之内也不会回宫,你怎
么能见得到他?你还是走吧!在下不能伤害你,但又不得不阻止你,你最好是走吧。”
“这……”她迟疑。
大龙卷不在,她怎么能在这里眼巴巴的等候三天?
“秋姑娘,你如果有急事,何不说给在下听听?也许在下能回答你的问题呢。”
“请转告大龙卷,我已经脱离了飞龙秘队,不再是火凤密谍,正与飞龙秘队生死相决,
誓不两立。”她只好说出来意:“因此,飞龙秘队不可能用我来换回三凤飞凤葛霓裳。”
尚永庆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你是火凤密谋的火凤凰,怎又与飞龙秘队警不两立了。”尚永庆意似不信:“你背叛
了他们?”
“是他们陷害了我秋家,坑惨了我。直至昨晚,我才知道我在替害得我秋家家破人亡的
人卖命。我在替杀父的仇人立功立业。”
“这……”
“我已经杀死了他们不少人,我还要杀,直到我肝脑涂地为止。”她收剑:“请你们不
要找我,请不要帮助他们来迫害我。告辞。”
她走了,尚永庆与同伴愣在当地。
□□ □□ □□乾坤手的武功并不怎么高明,但他对情势的估计十分准确,加
上有神山门下男女七高手做靠山,他就敢公然在各地走动。
他们别了天街,街上冷清清,三十余户人家,有一半是旋店客陷,各家店铺也因没有登
山香客而生意清淡,所以大半门户半掩,在人们的脸上,可以警到惊恐的神色,对往来佩刀
带剑的人又恨又怕。
天街北面就是凤凰山,上行一里便是五贤堂,岔出一条小径通向山东麓,东麓朝北一面
有座小山坞,建了一座小庄院,院门楼额书梅坞两字。
这里,是大龙卷的别墅,知道海坞底细的人,寥寥无几。
半年前,飞龙秘队将火凤密谍的三凤飞凤葛霓裳,在大龙卷在江湖行走时乘机接近,希
望能打入梅宫卧底。
岂知大龙卷朋友众多,手下人才济济,居然查出飞凤的真正身份,却不动声色,把飞凤
安置在梅坞。
天涯二凤在未投效飞龙秘队之前,本来就是江湖的名女人,组成火凤密谍之后,活动范
围更大,接触的人更多,被大龙卷的人认出,并不足怪。
秋素华加入火凤密谍,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来历,在江湖上,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新
人。
乾坤手与青姨一群人,在天街走了一趟,然后登上凤凰山,到了梅坞察看。
名义上,梅坞是一位姓张的仕绅的产业。
昨天舒云进出梅宫,大龙卷与大总领飞枪将南门彪谈条件,他就藏身在堂后,听到双方
提到梅坞的事,回来将经过告诉了乾坤手和青姨,所以他们今天要来梅坞看着动静。
他们失望了,梅坞鬼影俱无。
察看片刻,众人打道返回天街。走了里余,路旁松林中踱出一位青袍人,背着手目迎众
人接近。
“呵呵!老兄,有事吗?”走在前面的乾坤手笑问,手中的如意随时都可以攻出。
“诸位看过了梅坞了吧?”那人含笑问。
“看过了。”
“失望了吧?”
“呵呵!也说不上失望,不过,那么优美清雅的精会,居然鬼影俱无,未免令人莫测高
深,迷团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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