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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天网》
第二十三章 狡兔三窟
文斌踏破铁鞋冒万千风险,追查青龙庄七星殒没的真象,追查天网内奸的线索,迄
今仍然在雾中摸索,尽管内奸的面目呼之欲出,但苦无真凭实据。真没料到他所制造的
一具古琴,居然成了云消雾散的钥匙。夺魄天君虽然脱离江湖遁隐,但由于早年是十大
魔头之一,结下的仇家太多,必须了解江湖动静,因此与老妻很少在隐居处享福等候入
土。夫妻俩经常在各地走动游山玩水,暗中留意江湖大势,所获的消息动静,由于纯以
冷眼旁观者的眼光看世事,所以比那些在名利上追逐的江湖群豪更深入。中年人与美妇,
是他的子媳,家在南面的庐州,不时前来省亲,这次恰好碰上了无妄之灾!如无文斌介
入,一家子恐怕将死无葬身之地,肯定会被杀死,与茅舍同焚,决难幸免。
包琴韵的老爹邪剑孤星包凌云,是上一届的江湖十大风云人物之一,三邪四正三妖
魔的三邪第三邪。夺魄天君则是上一届的十大魔头之一,两人有交情理所当然。
包琴韵的师父掌里乾坤罗八极,是红尘三异之一。
掌星乾坤的师兄是夺魄天君,因此是包琴韵的师伯。
她这次前来向师伯请安拜候,原因就是在嘉鱼发生事故,发现重重疑云,特地前来
向师伯请教的。杨琼瑶仍是不男不女打扮,通名仍是杨钧,但表明是闺女,听文斌的嘱
咐,不敢提天马牧场的根底。其实她对包琴韵不算陌生,近邻嘛!虽则一向并无往来,
天马牧场杨家子弟不是江湖人,还真不愿与邪道名宿套交情。夺魄天君夫妻俩很少在家,
茅舍设备一切从简,所以伏魔剑客一群人搜遍全屋,也搜不出可疑的事物,仅发现包琴
韵姑娘的衫裙。老太婆总算沏来一壶好茶待客,屋子里实在张罗不出待客的食物,十余
年来,这里根本没有外客光顾过。夫妻俩经常在附近,故布疑阵装神弄鬼,把附近的乡
民吓得不敢接近,把这附近看成鬼魅横行的禁区。洛河镇的量天一尺,知道这里有隐世
高人栖止,好在从没发生真正的伤害事故,也就不想前来打扰隐世高人的安静。“有关
天网的事,老朽不陌生。”客套毕,夺魄天君提及重要主题:“老弟台既是天网的大将
天魁,对天网的内情当然不便说,听你的口气,天网已经解体,症结在于青龙庄事故。
老实说,老朽还真不敢相信这是天魁呢!因为琴韵丫头所知,天网的七星的确在青龙庄
殒没了。”“文斌兄,如果你是天魁,那么就表示你的确不曾参予袭击青龙庄,七星中
没有你,我就是证人。”包琴韵肯定地说:“我是说,不可能有你在内。”“怎么说?”
文斌笑问,这小丫头怎能证明他不在场?据他所知,包老邪的船是从下游走的,根本不
知道他受伤留在嘉鱼的事。“那些假侠义道英雄,夺了我的琴,我肯干休,我爹肯吗?”
“你老爹是三邪之一,不是省油灯。”文斌笑了。
“我们换了小船,暗中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勾当,因为我们发现四
海游龙那些人,其实与阴司秀才钟灵那些人是一伙的,阴司秀才却是黄泉鬼魔的爪牙。
想想看,侠义英雄暗中与魔道凶枭结伙,干什么?”“唔!我也看出他们似乎有勾结。”
文斌不住点头。
“勾结?不,那是结伙。”包琴韵突然红云上头:“你……就是那个救我们的水怪
巫支祈。没错,是你,谢谢你啦!”“我挨了黄泉鬼魔身边那个漂亮女人暗算的一枚七
步追魂针,大病一月几乎丢命,所以没赶上青龙庄执罚。没想到一针的耽误,葬送了我
六位生死与共的弟兄。”文斌痛苦地拍桌子:“不但天垣堂座主要负责,天网总领队也
得负责。至少天垣堂座主,不该派人冒充我前往执行任务。可是,我不认识这两个人,
又不忍心向搜杀我的弟兄下毒手逼供,他们恐怕也供不出什么来。”“青龙庄毁灭,我
可以算是目击者。”包琴韵说:“你那些弟兄,很可能是死在四海游龙与黄泉鬼魔那些
人手上的。”“什么?真是他们?”文斌似不信:“我曾经亲到青龙庄附近踩查真象,
黄泉鬼魔那些人的船,的确曾在藕池口停泊,四海游龙的船直航夷陵州入川去了。”
“那天晚上,黄泉鬼魔那些人的船先发,四海游龙的船后片刻启程。我们是远远地跟在
四海游龙后面走。青龙庄传出呐喊声,上下游共有六艘船,非常准确地急急驶入青龙湾
抢滩靠岸。不久,青龙庄火起。四海游龙的船,正是六艘抢滩船之一,是从下游入湾
的。”“这些天杀的混蛋,果然真是他们做的好事,每一步行动皆出于预谋,难怪我查
不出确证。”文斌气涌如山:“我会找到他们的,从他们身上追出主谋人。”“根据月
华曹娇在神智迷失所吐露的内情,以及老朽对江湖秘辛的丰富,可以证明的是,伏魔剑
客不但与四海游龙有交情,而且四海游龙参与青龙庄袭击时,伏魔剑客可能在场。”夺
魂天君加以补充:“伏魔剑客这些人追杀月华曹娇灭口,事出有因而非偶发事故。老弟,
天网内部,必定出了严重问题,你得多花工夫才能查出底细了。”“既然已经明朗化了,
我会用雷霆手段处理,哼!”文斌的手指不由反射性的伸屈,表示心中不平衡。“老弟,
伏魔剑客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只知他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侠义剑客,很少在湖广河南游荡。天网对江湖朋友并不
怎么注意,只对组帮结伙的大豪大霸留神。这个人突然有了一大群高手党羽,还真让人
感到心中懔懔莫测高深。前辈对这个人……”“这个人并非少在湖广河南往来,而是经
常往来湖广南京一带,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交往的朋友复杂得很。琴韵丫头说四海游
龙与黄泉鬼魔是同伙,应该是真的,鬼魔与伏魔剑客也是一伙的,也合乎推论呀!”
“哼!我会刨出他的根底来。”
“文斌兄,多我一把剑,如何!”包琴韵自告奋勇:“我一定要把你精制的琴夺回
来。”
“你如果参与,那些可敬的侠义英雄,铁定会举剑高呼,向包老邪讨伐申张正义了,
不行。”文斌断然拒绝:“我有几位弟兄合作,但如非必要,他们避免站出来。人多了,
那些混蛋就不敢和我周旋,一个个作鸟兽散躲起来,找他们就不是易事了。不是我自夸
狂妄,凭我和杨姑娘之力,那些人还不配和我们玩命,再多你一把剑,他们肯定会一哄
而散。”“丫头,一邪一魔的人,都不宜参予天网的揭奸行动,你不要逞强乱出主意。”
夺魄天君也加以阻止:“你夺回琴的念头,必须暂且放下,以免误了文斌老弟的事。明
天你就回河南,告诉你爹,我不能替他向黄泉鬼魔报复,那老魔有文斌收拾他!”“那
月华曹娇……”文斌另起话题。
“晚上,把她放走。”夺魄天君说:“老弟与杨姑娘可在蜗居暂住一宵,让那些残
兵败将,有时间收抬残局再从容布置。他们图谋妖女的心十分急切,必须先一步杀之灭
口,避免先落在你手中。这时放走她,很可能鸿飞杳杳,那些人再也找不到她了,她便
失去媒子的价值啦!”“那就打扰前辈一宵了。”
伏魔剑客不能一走了之,必须留下一些人善后,以及继续搜寻月华曹娇的下落。
将近五十名高手,剩下不到一半。
文斌没出现之前,这些人占尽上风,夺魄天君一个过了气的遁世老魔,在目空一切
的年轻高手眼中,不但是打倒的对象,也是建立威望的踏脚石,再加上人多势众,老魔
头注定了要成为牺牲品,所以尽管有些人被老魔的名头所震慑,多数人却兴高采烈奋勇
争先。但与令他们心惊胆跳的天魁对抗,大多数高手皆丧失了斗志。
天魁年轻,武功超绝,骠悍勇猛,这些败军之将哪敢不要命奋勇当先?第一个见机
乘乱溜走逃的人,就是主将伏魔剑客。逃回洛河镇安顿,伏魔剑客又神气起来了。
文斌不会闯入镇中行凶,量天一尺也会禁止任何外人在镇中打打杀杀,至少白天是
安全的,闹事的人会被当成强盗法办。在寿州,就没有人在白天闹事挥刀舞剑。
他们在巡检司衙门右侧小街,找了一家稍宽阔的民宅借宿,当然获得量天一尺的默
许,这位巡检大人真不敢依法撵他们走路。有些人受了轻伤,天色不早,也不宜赶路离
境,有充足的理由借宿。
安顿毕,量天一尺带了两名捕快造访。
他们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侠义道英雄,量天一尺不得不买他们三分账,虽则他们的
表现和态度,实在没有侠义英雄的气概和风度。伏魔剑客带了四个人,在客厅应付量天
一尺,不论在公在私,他们在量天一尺面前毫无地位。“阁下知道那一带僻野,躲在里
面的所谓神秘人物,是曾经一度横行天下,名列十大魔头的夺魄天君,是吗?”客套毕,
伏魔剑客用指责的口吻问:“阁下为何不秉公执法,将这老魔置之于法?”“告诉你,
我不知道。”量天一尺冷冷一笑:“我调任本镇不足三年,对地方的治安颇为尽心。那
一带僻野从没发生罪案,夺魄天君也不是有案的通缉犯,本官无权以他曾经是魔头的名
义,调集巡捕丁勇去逮捕或驱逐他,依法无据。你们也是,在诸位触法之前,本官无奈
你们,你们可以平安自由去来。你们真认为老魔包庇了月华曹娇吗?”“那是毫无疑问
的,妖投奔魔名正言顺。”
“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不切实际。”
“我知道,阁下不希望贵地发生灾祸。妖女如果不在,贵镇可平安无事,所以希望
我们不要在贵地逗留,因此要我们相信,我们的想法不切实际。”伏魔剑客当然不肯承
认想法不对,也明白量天一尺不希望他们在此逗留,妖女如果不在此地,他们便没有逗
留的必要了。“你们是否逗留我并不介意,我相信妖女如果真在夺魄天君处托庇,决不
会到镇上来走动,让你们喊打喊杀要她的命。她不会来,镇民便不会被累及受到伤害。
我是就事论事,信不信在你。”“我会考虑阁下的高见。”
“妖女如果知道你们穷追不舍,她是老江湖,应该知道必须避免在镇市露面,你们
在镇市等她,岂不白费工夫?说不定她已经绕道走了,也可能快踏入凤阳地境啦!祝你
们一切顺利。”量天一尺不再多说,领了手下捕快告辞,哄走凶神恶煞的目标落空,有
点不悦。
送走了量天一尺,五个首脑人物仍在厅中商议。
“这狗官来说这些话,有何用意?”伏魔剑客向同伴征询意见:“不像是下遂客令,
也不像提警告,是不是已听到些什么风声了?知道我们损失了不少人?”“在风水林被
文小狗打成重伤的四个人,狗官可算是目击者,岂能不知道咱们有伤亡?”一名豹环眼
中年人冷冷地说:“相距甚远,林中视界有限,他可能认为是夺魄天君在行凶,故意不
提老魔提妖女,给我们乘机下台阶,希望我们去追妖女,忘了老魔以免再受损失。应该
说,他在善意地劝我们走。”“他会不会与老魔有勾结?”
“应该不可能。如果我所料不差,在此之前,这位小巡检根本不知道隐遁在内的人,
是十大魔头的夺魄天君,他懒得冒险去查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就是妖女仓皇逃走,
怎么可能去找老魔托庇?咱们再在这里等漏网之鱼,鱼没等到,今晚可能等到老魔、天
魁、和那杨小泼妇,他们一定会来的,现在一定在策划今晚的行动大计。”“我所耽心
的事,是天魁又和妖女会合了。”伏魔剑客显得有点忧虑:“困难将增加好几倍。”
“他们本来就曾经走在一起,妖女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透露。这次我们把天魁引出暴露本
来面目,已成功了一大半。没能除掉天魁不是我们的错,天魁太强了。除非庄主的人能
赶来,咱们毫无希望。”
“真糟,庄里的人不可能赶来,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会把我们歼除净尽!”
“这……依你之见……”
“我们根本奈何不了他,这些残余再也禁不起三两下切割。”
“我知道。”
“能不能摆脱他们,谁也不敢断定。”
“我问你的意见。”伏魔剑客有点焦躁。
“化整为零,迅速远走高飞,回去召集精锐,再制造歼除他们的机会。再不走,可
就嫌晚了。”“这……”
“咱们目标已经达成一大半,目下只能等他们把咱们逐一消灭,再笨的人,也知道
该采用何种手段自全。”中年人脸色难看,显然不谅解伏魔剑客不明时势。“好,走,
分水陆两途,立即化整为零远走高飞。”伏魔剑客不得不承认可能被消灭的事实,咬牙
切齿作了明智的决定。人已经损失一半,实力相去悬殊,依然还想把强敌歼除,有如痴
人说梦。
假使依然不想放弃,全军覆没几乎已成定局。
天刚黑,半征半抢弄来了两艘小船,人分为水陆两途,乘月黑风高一溜烟远离疆界。
三进茅屋有不少房间,都是空的,大半房间设备简陋,简单的木床仅有枕有席,无
帐无衾。夺魄天君夫妇很少在家,只能聊充居室而已!
文斌的房间更简单,一床一凳而已。
天气炎热,不需衾被,和衣往床上一躺,连靴子也不需脱,与露宿相差不远,浪迹
江湖的人,睡野外的草窝平常得很。夺魄天君屋四周设有禁制,但仍然派子媳分班守卫,
以免外敌入侵,防备那些人前来偷袭。一阵叩门声惊醒了他,一跃下来挑亮了灯火,拉
开房门,怔住了。
房外的夺魄天君神色不安,一看便知出了事。
“有人来了?”他惊问。
“杨姑娘走了。”夺魄天君的一字眉锁得更紧了:“东北角宿鸟惊飞,可能是从那
边走的。”只有一个人守卫,屋内出走的人当然知道该往何处走,如非发现宿鸟惊飞,
还不知道有人走了。“糟!她一定去找那些人去了,夜间袭击,人少讨不了好,暗器更
为危险,我得去追她。”他转身抓起床头的打狗棍,匆匆出房。“我们都去。”夺魄天
君拍拍佩剑:“老朽宝剑未老,仍可对付这些小辈。”
“不,前辈曾经说过,河洛镇的量天一尺是个好官,极受镇民尊敬,不能在镇中闹
事。晚辈设法把她找回来,人去多了,难免引起惊扰。”“好吧!你去,你两人足以对
付那些残兵败将。”
接近河洛镇,零星的犬吠声表示没发生事故。
他对杨姑娘的出走百思莫解,实在犯不着向这些丧了胆的残余袭击。
就寝前姑娘的神情似乎有点落寞,也许是白天精力耗损甚巨,极需休息以消除疲劳,
因此他忽略了姑娘的神色变化。终于,他感到有点不对了。
姑娘一直死缠不休盯牢了伏魔剑客,有机会就痛宰那些狐群狗党,为什么?双方没
有太大的仇恨呀!姑娘与伏魔剑客反脸分手的经过,他不知道,姑娘也不肯说,在寿州
便突然反脸成仇,好朋友突然变成你死我活的死仇大敌,原因何在?姑娘是恩怨分明的
人,但性格开朗随和,怎么突然变得反常地激烈?
心中一急,他一掌削断打狗棍,留两尺当手棍用,展开轻功绕镇西悄然隐没在房舍
丛中。
杨琼瑶不想死,文斌已经接纳了她。
她一直就觉得文斌不理睬她,毛病出在月华曹娇身上,而且亲眼看到两人在一起的
亲昵情景,以为文斌喜欢的是月华曹娇这一类浪女。她只是一个黄毛丫头,哪能与浪女
比?既没有浪女漂亮美丽,也没有诱人的艳冶风华,她愈想愈泄气,她失去心目中的佳
侣,无可挽回。现在,她终于知道,文斌有意激走她,用意是为她设想,为她家的天马
牧场设想,不要她卷入这场后患无穷的江湖风暴。月华曹娇好可怜,是文斌利用的媒子
而已。她不但不仇视这个浪女,反而付出同情和伶悯!可是,她只能再活七天。
以前,她只有一个念头,杀掉伏魔剑客。
现在,她要捉住伏魔剑客讨取解药。
她从夺魄天君夫妇口中,知道河洛镇没有旅舍,伏魔剑客仍有二三十个人,必定在
镇上找民宅借宿,也必定准备收殓尸体的器物,不会早早安睡。她无法逐屋去找,除非
潜入民宅向镇民打听。
她采取最干净利落的手段去找,非常简单有效,那就是在镇上飞檐掠走,一定会引
出警哨,不需她去打听,让警哨找她。可是,毫无动静。
一条街、两条街……已经掠过全镇的一半街道,仍然没有人现身拦阻。她并不曾来
过洛河镇,漫无目的的乱闯。终于沿弯曲的小街,到达镇东北角,沿途房屋参差不齐,
不易以高速在屋顶上掠走纵跃。
她也不想快,速度足以让警哨发现。
小街末端是一处广场,对面是另一条街的房舍,正想绕向右面的小巷,前面广场出
现三个人影。“你下来。”有人用洪钟似的嗓音高叫,并向她招手:“是月华曹娇吗?
我要听你怎么说?”她不认识量天一尺,更不知道这里是洛河镇巡检司衙门,房舍与其
他房屋并无不同,似乎仅宽大些而已!很可能是警哨,不假思索向下跳。
这种引警哨的方法还真管用,感到奇怪的是这三个人穿长衫,不像是警哨,气势却
相当凌厉。“杨钧,你们该认识我。”她直逼近至丈内:“居然误犯冯京当马凉,把我
看成月华曹娇。可能你们是后继赶来的爪牙。你们在这里?把那没有骨头的剑客叫出来,
可别让我挥剑杀进去。”“杨钧?你是男是女?”中间那人一怔:“你真不是月华曹
娇?”
“咦!你想耍什么阴谋诡计?”她的嗓音提高了一倍。
伏魔剑客的人应该都认识她,这人的话,却似乎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诡计?我很少耍。你像是来向那些侠义道群雄寻仇的,找伏魔剑客?”
“对,找他。”
“那么,你也是与月华曹娇一类的江湖败类了。”
“胡说八道,你们才是江湖败类,半文不值的假侠义道下三滥,最卑鄙无耻的……”
量天一尺毕竟是官,哪受得了她的辱骂,大喝一声,踏进一步就是一耳光。
“小心!”右侧那人急叫,围魏救赵从侧方吐出一掌,攻她右肋,意在逼她撤招封
架。
量天一尺总算了得,百忙中收掌急退,感到右手脉门受到冷风拂过,几乎被她扣住
了脉门,那股拂过的彻骨寒气,几乎把腕骨压裂,如果慢了一刹那,被扣住很可能毁掉
腕骨。同一瞬间,啪一声掌劲迸爆,同伴的一掌被封住,飞退丈外。
一声剑吟,她拔剑出鞘。
今晚要不是她要向伏魔剑客讨解药,有求于人不能再下杀手,量天一尺两个出手的
人,很可能一照面便遭了殃!不照面同样会遭殃,她像伺鼠的猫,伺伏在这些英雄好汉
附近,有机会便扑上手下绝情,明的暗的一起来,宰起人来干净俐落。碰上两个武功并
不下于伏魔剑客的高手,立即激起她的怒火,和平讨解药的念头一扫而空,拔剑便表示
她要大发雌威了,一声冷哼,剑出鞘电虹立发。量天一尺已别无抉择,本能地拔出挟在
肋下的量天尺,铮铮铮三声暴响,封了三剑退了五步。另两人也连声沉叱,一刀一剑立
即加入,刀尺剑三方汇合,全力卯上了。
剑光闪烁如电,寒涛乍起,猛然爆发出几声金鸣,火星飞溅中,量天一尺三人向三
方暴退。她突然止步收回指向量天一尺的剑,锋尖距量天一尺的右肋不足一寸。
“你……你的尺……你是量天一尺。”
她及时发现对方的兵刃有异,不是刀剑,居然能收住狂野的冲势,极为危险地撤回
致命一击。量天一尺退了两步,惊出一身冷汗。
“对!”量天一尺连嗓音都变了:“你……你是……”
“杨钧。”
“你为何找伏魔剑客?”
“他用恶毒的手段坑害我,我一定要找他。抱歉,我找错了人。”
“他是侠义道的名剑客……”
“闭嘴!”她尖叫:“那是一个人面兽心,假侠义之名,卑鄙无耻狗都不如的贱贼,
我把他当朋友,他却用连仇敌也不会用的恶毒手段坑害我。你再敢说他是侠义英雄,我
一定要打掉你满口牙齿。他那个狗都不如的下贱朋友江湖客顾大同,在寿州我打断他满
口狗牙。”“你……”
“寿春老弟,不要再激她。”另一位穿长衫,手中剑古色斑斓的中年人,伸手虚拦
量天一尺:“小姑娘,你打了江湖客顾大同?““他比伏魔剑客更坏更卑鄙,没能杀掉
他,我一直就在后悔!”
“他和伏魔剑客走在一起?”
“没错,在一起狼狈为奸,还有好多好多不三不四的人,上百个高手为非作歹……”
“这人目下在何处?我是说江湖客顾大同?”
“可能在寿州,受了伤没跟来。”
“小姑娘,你说得对,这些人是狗都不吃的坏杂碎。”中年人收了剑:“我知道伏
魔剑客的底细,我与江湖客顾大同更是死对头,他们时分时合,不知坑害了多少人。”
“你是……”
“我姓鲁,也许你听说过我这号人物,飞虎鲁飞。”
“抱歉,我不认识你,我出门没几天……”
“难怪你会被他们坑害,坑害初出道晚辈是他们的惯技。我傍晚从凤口来,量天一
尺徐大人是我的好朋友,我还不知道伏魔剑客在这里,知道后他们已经走了。”“走
了?”她绝望地叫:“那畜牲死了十九个朋友,就这样丢下尸体不加善后就走了?我不
信。”“小姑娘,请相信我的话,我不会骗你。”量天一尺苦笑:“如果他们没走,鲁
老哥可能和他们有是非。你非找他们不可吗?”“是的,非找他不可。我已经不想杀他,
但他如果不放过我,他得死!”
她的话,令人很难在仓猝间听懂。
“他们走了……”
“往何处走了?凤阳?”
“他没有走凤阳的必要,放出的风声却是凤阳。二十几个人,两艘船,一部份人走
陆路,天一黑就像惊鼠般一哄而散。”量天一尺当然知道这些人的行动。“我非找到他
不可。”她收剑扭头便走。
“且慢,小姑娘,你往何处追?”
“凤阳。”
“他们就希望你往凤阳追。”
“那……他们……”
“船过了洛口,就登岸四散而走。”
“伏魔剑客呢?”
“回寿州,我保证他走的是回寿州的路。他这一组有六个人东走,过了洛河桥,远
出两里外,便改乘丢弃的一艘船,回头驶入洛河,不足两里便弃舟登陆而走寿州,脚程
甚快。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我的人监视下。至于是否在半途重新折向,就无法得悉了,
我的人不能越境监视。”“好,谢谢你,我去追他。”
她飞跃登屋,直奔镇西,沿官道飞赶。
她身上什么也没带,只有一把剑一个百宝囊。
看到她飞跃登屋的惊世轻功,量天一尺三个人怔住了。
距广场边缘还有三丈余,对面的房屋檐高丈四,她就这么走一步,一提腿身形斜升,
顶点高度超出檐口三尺。下降时上身略斜,似乎右靴尖在迈出时便搭上了檐口,再一起
便消失在屋脊后。“好俊的轻功。”飞虎鲁飞大声喝彩:“我这飞虎的绰号完蛋了,惭
愧。她年纪多大了?怎么练的?可能吗?叫她为小姑娘,可能叫错了。”“她说伏魔剑
客死了十九个人,你相信吗?”量天一尺问。
“这……有不信的理由吗?”
“那些人的确是逃回来的。那四个在风水林受重伤的仁兄,该知道出了什么事故,
他们躲在刘家大院养伤,老哥,要不要去问问?”“我倒有兴趣向他们问江湖客的下落,
这狗东西我非宰了他不可!”
“你知道伏魔剑客的根底?我正要请朋友留意呢!”
“早在那混蛋出道的第一年,我就知道他的根底了。那种浪得虚名的人,靠朋友哄
抬吹捧成名的滥货,不值得介意,用这种手段争名利的人多得很呢!但上个月我碰上一
位朋友,我对这位大剑客疑云大起。”“怎么一回事?”量天一尺兴趣来了,本来就有
意刨伏魔剑客的根底,准备在这些人伤害镇民之后,可以循线追凶将其绳之以法。“我
以前所知道他的根底,是经过他巧妙安排的假窟。先安排狡兔三窟再出道闯荡,可知他
自始就不打算做真的有风骨侠义英雄。”“你这江湖人精也上当了?”
“对,但总算弄明白了。”
“根底如何?”
“很难令人相信,我那位朋友,五月天在嘉鱼,无意中曾经……”
“有人来了。”量天一尺低叫,重新握尺在手。
人影如星跳丸掷,从左侧的小街屋顶接近,一眨眼,便轻灵地飘落广场。
“什么人?”量天一尺大喝。
“你们把杨姑娘怎样了?”来人是文斌,手棍轻击掌心狠盯着量天一尺。
他也不认识量天一尺,迄今为止,他是第一次入镇。
“杨姑娘?你是……”
“她的同伴。她是来找伏魔剑客的,镇中沉寂,好像没发生事故,只有你们站在这
里聊天,不会是用诡计把她摆布了吧?”“又是一个冒失鬼!”量天一尺苦笑。
“你说什么?”
“伏魔剑客那些人,天一黑就四散而逃,要找人该早些来呀!那位小姑娘向西追,
走了片刻。伏魔剑客向寿州走的,有六个人。”“哦!我相信你的话。”
“有相信的理由吗?”
“你是量天一尺徐大人,这就够了,谢啦!”
一眨眼,人影已登上瓦面,再一晃,人影消失了。
“他娘的!我飞虎以轻功傲世,今晚算是开了眼界。”飞虎的口气流露出自嘲味。
没有人会想到伏魔剑客回头走寿州,往东走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改西奔?
一早,月华曹娇到了镇口外。
她不再穿衫裙,改穿村妇装,青宽衫青长裤,外加灰腰裙,青帕包头,布卷了剑用
来挑包裹,还真有几分村妇味。可是,美丽的脸蛋五官,红润的脸颊,水汪汪的明眸,
就没有村妇的味了。
尤其是那双隐藏在裤管内,走动时露出的小快靴,行家一眼便看出她的身分,哪有
村妇穿这种精美的小快靴?昨晚她碰上了鬼物,被奇异的鬼声所惊醒,昏昏糊糊中,居
然敢和鬼物拼命,一冲之下,后面另一个鬼物在她脑后来上一击,她便失去了知觉。之
后,神智一直就模糊不清,反正只依稀觉得,四周有鬼物摆布她,神智一直不由自主,
她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已完全记不起来了。她在朝霞满天中苏醒,发现仍然睡在
灌木丛中,剑、包裹、身上的器物饰物,一件不少。
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她不知道,脑袋仍有些昏沉,机能并无异状。
天亮了是可以确定的事,昨晚的鬼物想起来模模糊糊。
她赶忙拾掇,得动身逃命了。
猜想伏魔剑客那些人该已走了,可能已远出十里外啦!必须经过洛河镇,只好硬着
头皮向前走。走在那些人后面,比走在前面被追赶安全得多,除非追的人知道她落在后
面,在前面安下网罗等她。接近镇口,她脚下迟疑。如果那些人仍在镇内,她岂不是自
投罗网?
路右的小径,恰好有两个粗壮的村夫,荷着锄谈笑自若有说有笑,从岔道折入官道。
“喂,你们。”她对与普通村夫打交道不习惯,不知该如何称呼年岁相若的男人:
“你们是镇上的人?”“是呀!大嫂,你怎么一大早就从西面来?”一位村夫讶然问。
她的确像女旅客,旅客一大早不可能从西面来。五十里外是寿州,哪有女旅客赶夜
路的?
“起得早呀!”她支吾以对:“昨晚镇上住有许多佩刀挂剑的旅客,他们还在不
在?”
“哦!你找他们……”
“同伴,他们比我早走一天半天。”
“他们向凤阳走了,好像留几个人治伤,你到镇上一问便知,你该去照料他们。”
村夫一面说,一面偕同伴折入道左的小径。她心中一跳,暗暗叫苦。
镇中留有人,其他的人走凤阳,信息传出,前面的人刚好等个正着,前后一夹,她
逃脱的机会有多少?“天杀的畜牲!”她脱口咒骂:“我认了。你们在东,我避往西,
你们追吧!我相信你们做梦也没想到,我反往寿州逃。”等两村夫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树
影后,她掉头一身轻松走向西面的寿州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走回头路想摆脱灾祸,反而回到灾祸中心受折磨。
五爪蛟天天都做噩梦,人死财散焦头烂额。
这场无妄之灾还没消除,因为江湖客几个受伤的人,仍住在淮南老店,祸根仍在。
即使这些人确已全部离境,他仍不放心,天知道哪一天他们又去而复来,祸不单行,
他知道灾祸仍然缠住他。他的眼线分布甚广,任何动静皆一清二楚,消息灵通早一步发
现警兆,这是自保的不二法门。他在城中坐镇,夜间消息传入立即亲自接待。淮南老店
中,也有他的得力眼线,不论昼夜,任何人与江湖客那些人接触,他一清二楚。
尤其是夜间,眼线增加一倍。
连南郊那些人寄厝尸体的普济寺,也派有眼线昼夜监视。其实不可能有人来看棺木,
死的人有寺院安厝已经算死有地,算是很好的归宿,活着的人,可以安心离去了。由此
可知,他的眼线布得极为精密,本来就是大豪巨擘,所有的城狐社鼠,都是他的爪牙,
人手充足,连一些城厢的居民也听命接受调遣。天刚亮,眼线十万火急传来消息,他匆
匆带了六名爪牙,向城外飞奔。
“老天爷!这灾难何时了?”他一面飞奔,一面叫起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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