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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鹰扬》
二十四
两名大汉到码头雇船,要驶往清江埔,出运河过大河,到对岸的运口入童家营镇。
可是,这里雇不到这种可载廿余人的短程船支,过大河风险也太大。
连找多家船运店,最后碰上了一身黑的张允中和黑煞女魅,胆都快吓破了,鼠窜而
走。
没有船过不了河,过不了河更到不了京师啦!
追逐的人,不时在附近现身,东道主人又催促离埠,真是走投无路,进退两难。
狗急跳墙,必须走出一条生路来。明知一离开城市闹区,就会受到张允中的无情袭
击,留下来则夜间难逃大劫,必须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申牌初,廿余人分为三拨,悄悄绕道北关,化整为零远走高飞。
在城北十里的淮北关,三拨人重新会合,雇小舟渡过运河,绕小道西行,走上了至
桃源县的大道,急如丧家之犬,向西又向西,要到泗洲投奔朋友求援。
说快真快,入幕时分,他们便赶到清河县与桃源县交界处的平柳集。
要摆脱紧迫追踪的人,唯一的秘诀是尽快远走高飞,不走大路,最好是插翅飞出八
千里,就可以安全了。
可惜他们不会飞,而追的人却比他们会飞,而追的人却比他们快得多。
桃源县,也就是现在的泗阳县,从前也称泗阳或者桃园,也就是现在的泗东距府城
一百廿里,脚程正常,一天便可赶到。
往西南行,约九十里左右是凤阳府的泗州直隶州。
平柳集也是一个小集,百十户人家,设有旅舍,他们应该在此地投宿。
想像中,他们已摆脱了张允中和黑煞女魅的追踪了。
距集口还有两里地,已经可以看到暮色矇眬中的集口栅门,心神一懈肚中咕噜噜叫,
饥火中烧,该找地方进食了。
后面的人,刚通过池塘边的一排大柳树,便听到身后传来怪叫声。
“哎呀!他们过去了呢。允中,快醒醒。”
是黑煞女魅娇娇甜甜的叫声。
众人大吃一惊,扭头一看,心中叫苦。
两个黑影正站起来,显然在树下睡了一大觉。
“哈哈!果然是他们。”是张允中的语音,错不了。
“咱们拼了!”有人怒吼。
“欺人太甚,拼了!”
有人附和。
摄魂妙剑是最冷静的人,立即急叫:“快走!到村里去,快!”一群人像是发了疯,
撒腿狂奔。
丧了胆的人,就是如此德行。
其实,他们人多势众,大家同心协力,仍可全力一拼,不见得落在下风。
张允中与黑煞女魅并不追赶,避免对方作困兽之斗,反正两人的目的不在歼灭这些
人,而志在利用这些人引出主要的人物公孙龙。
钉牢了小的,还怕找不到老的吗?
迄今为止,两人还不敢深信公孙龙仍在南京。
泗州,有黑煞女魅的死对头无情剑,正好乘机找这位仁兄算总账。
公孙英真成了惊弓之鸟,怎敢在市集逗留?急如漏网之鱼,星夜南下狂奔,奔向有
朋友相助的泗州城。
午夜一到,他们看到了泗州城的灯火。
“谢谢天,泗州到了!”
有人打起精神欢呼。
泗州有他们的人,有他们足以依赖的人。
“姓张的杂种!”公孙英转头向身后切齿咒骂:“你来吧!我希望你赶快追来送死,
魔爷爷一定可以挖出你的心肝来下酒,小妖精们会吸尽你一身精髓,你来吧!我等着
你。”
站在草木葱胧的小冈顶举目远眺,西南角的泗州城房屋似乎挤成一团,五座城门楼
清晰可见。
向东望,数里外的洪泽湖天水一色,浊浪滔滔。
这时节,正是全年三次泛滥的第一期:春夏之间的桃汛。
洪泽湖的水位日渐升高,似乎要闹水灾。数十里外的湖东高家堰,水位已经超越警
戒线。泗州城,这座淮泗平原最大,也最低洼的城,几乎每年都要闹水灾。
洪泽湖的水怪是天下闻名的,城与水怪为邻,真有朝不保夕的忧患。城东,是湖滨
的洼地,水涨期间数十里方圆的田地村落,尽成泽国。城南,是滚滚的淮河。城西,汴
河从北面泻流而下,与淮河会合。
洪泽湖的形成,就是很早很早以前,黄河改道夺淮而形成的,整条大河的水汇流在
此,都没有出口,便成了数百里方圆的大湖,城市村落全都沉入湖底去了。
后来,清朝康熙十九年,又一次大水,这座淮泗间最大的泗州城,终于陆沉。
就这样,这座有千余年历史大城,在人间消失了,成了水怪的水底巢穴,留下来的,
只是稀奇古怪的水怪、因果、报应……种种流传不衰的神话。
据说,冬日水枯,乘船经过故址,可以看得到水底的城市遗迹云云。
张允中站在丘顶,仔细俯瞰州城的风貌。
“你来过这里吗?”他向依偎在他身旁的黑煞女魅问。
“没来过。”黑煞女魅轻摇臻首:“地不当要道,不是江湖人的猎食场。江湖人活
在通都大邑中,泗州不是他们发展的地方。你呢?”
“我曾经在湖上往来过。”他指指东面浊浪滔滔的洪泽湖:“来找水怪无支祈。”
“找到了没有?”
“没有,但确也发现上千斤的大鱼戏水。”
“你的水性了不起,胆子大得惊人。要是真的碰上了水怪……”
“深山大泽,必隐龙蛇。人们对不了解的水族,都称之为怪,为妖,为神。可惜,
我没有眼福。现在我需要找到的,是人而不是水怪。”
“偌大的州城,藏人是很容易的,但有的是现成的线索,留心些便可把他们赶出
来。”
“什么线索?”
“本城的江湖人和武林人。”
“你不说,唯有这里没有江湖人吗?”
“我是说没有江湖人前来猎食,并没说没有江湖人呀!是不是?”
“唔!真该紧迫追踪的,一时大意,被他们抄小径先一步赶到,先一步偷渡城关,
可得多费手脚了。”
张允中有点懊悔:“有两处地方离境,淮河渡和码头。淮河渡过河奔向盱眙、天长、
下扬州。码头雇船驶向对岸的高良涧,重回淮安。我们分头打听,如何?”
“至少,得先找地方安顿再说,早餐还没有着落呢。”
开始收拾包裹:“打听江湖人与武林人的消息,交给我好了,我比你内行些。”黑
煞女魅说。
下了土冈,便是一条小径,向南蜿蜒伸展,直抵到淮河的北岸,在小村口分道,西
走州城,东通向湖滨各村镇,道上甚少有人走动。
接近村口,见多识广的黑煞女魅脸露喜色。
“你看出异状吗?”她向张允中问:“村小,屋大,全是院深堂奥的大宅。”
“你看出什么异状了?”张允中反问。
“这是地方的财主,大户人家通常请有护院打手。要找消息,可从这些人找线索。”
“愈偏僻的地方,民风愈强悍。别让土豪财主们把我们当成强盗,闹将起来可不是
好玩的。”
“放心啦!我有办法。”
人算虎,虎亦算人。
他们只知道按照自己的估计来追寻公孙英一群人,却没料到公孙英一群人也在计算
他们。
“你有什么办法?你比我还要陌生……”
“你没忘了吧?恨天无把的口供。”
“哦!不错。”
“天王甄海。”
“姑娘,你仍然念念不忘找无情剑报复。”
“那是忘不了的,允中。”
恨天无把的口供,供出无情剑带了八名女人,在淮安雇舟,折往泗州找故交天王甄
海。他俩把公孙英一群人逼往泗州,主要的原因就是让这两群人走在一起,以便一网打
尽。公孙英不往别处逃而逃往泗州,显然与无情剑的故交天王甄海也有交情。
至于双方是否曾经事先有所协议,就无从得悉了,反正等他们会合了之后,一切就
会明白啦。
天王甄海在泗州,已可断言绝非没没无闻的人,只要向会武功的人打听,必可得到
一些线索。
这一村的每一家大宅,皆雄伟壮观,院子广大,屋前后与屋内各处院落天井,皆栽
了花木果树,因此一看便知住的都是大户人家。
村口的几株李树下,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伸展手脚活动筋骨。
张允中立即心中疑云大起,看村中房舍的气派与格局,那一家没有活动筋骨的大院
子或天井?
怎么一大早就跑到村口外伸展手脚?
越过十字路,他俩走向村口。
“老伯早啊!”黑煞女魅笑吟吟地向老人打招呼:“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人不断轮番打量他俩,眼中有疑云。
“这里叫临湖庄。”老人说:“你们从远道来的?带了行囊。”
“是的,老伯,从很远的地方来。”
“你们到敝庄有何贵干?”
“想向老伯打听州城的事,顺便买些食物早餐。”
“这里是私人的产业,没有卖食物的店,什么店都没有。”老人向西一指:“到州
城不过三五里,赶两步就可以买到食物了。敝庄不接待外人,你们不能进去。”
“我们只是买些食物,讨口水喝……”
“老汉是为你们好,要是硬闯进去,会被抓去送官当匪办的。走吧!到城里去吧。”
“哦!贵庄的主人好像很厉害呢!主人贵姓呀?”
“敝庄主姓项,城内城外,都知道临湖庄项家是不能乱闯的。”
“好吧!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有件事请教,老伯可知道甄爷甄海住在何处?”
“原来你们来找甄三爷的,难怪携刀带剑。”老人换上了笑容:“你们到州城之后,
向人问新春坊甄家,就会有人指引你们去找的。你们一定是甄三爷的朋友;甄家经常有
从外地来探望的朋友。”
“多谢指引,老伯。”黑煞女魅大喜过望,立即偕张允中往回走。
村内一栋大院的高楼上,有人藏身窗后,留意村口的动静,目送两人的背影去远,
才离开小窗。
临湖庄庄南湖,设有专用的码头。
就在两人离去后片刻,一舱小蓬船从上游缓缓划向码头,一看便知是来自州城。
庄称临湖不能算错,但也不能完全正确。
下游两里左右,便是淮河口。
湖水在汛期淹没了河口两岸,临湖庄也就成了湖的延伸部份,已分不出河与湖了。
舱面出现一个青衣人,向码头打出一连串手式。船驶近码头,码头上已出现三位青
衣大汉接船。
不等船系妥,钻出六个人,领先的人,赫然是衣着华丽,像位富家公子的公孙英。
新春坊就在东门内,沿大街向左一折,长街的西首就是巍峨的甄宅,光是院门楼,
就比一般民宅的主宅还要好十倍。
东大街附近都是店铺,有三两家客栈,却不见有酒坊食肆。
原来这一带的客栈,皆兼发贩卖酒食,小饮小食全天供应,入店的人并不一定要住
店,吃了就走皆大欢喜。
张允中与黑煞女魅艺高人胆大,就在东大街的悦来客栈安顿。
从悦来到甄宅,虽说是两条街,其实相距不过百十步而已,出门转一个弯就是甄宅。
在店堂进食,他俩刀剑不离身。
送饼上桌的店伙一团和气,似乎对刀剑毫不介意。
“两位客官像是前来访友的?”店伙主动打招呼。
“你怎么知道?”张允中含笑反问。
“敝地经常有练武的人光临,也多少与甄三爷有关。甄三爷早些年在外地走动,交
了许多朋友。两位风尘仆仆,操外地口音,所以可能是而来求见甄三爷的,没错吧?”
“没错,甄三爷是贵地的名人嘛!”
“是啊!他是本城三大名流之一。两位如果要前往甄宅拜会三爷,最好是午后申牌
左右前往。”
“为何?”
“甄三爷上了年纪,喜欢睡睡午觉。而且,早上从不接见客人。”
“哦!晚上呢?”
“客官笑话了,有身份的爷们,晚间怎么会见客?”
“原来如此。不过,在下与这位姑娘,不是甄三爷的朋友,去不去慕名往拜,还不
一定呢。”
张允中向对方表明态度:“我想,贵栈必定与甄三爷有密切的关系,甚至更近些。”
“街坊嘛!彼此之间相处得还好。”店伙避重就轻:“甄三爷府上的爷们,经常到
栈里来照顾。两位如果想见甄三爷,可以找他们先容,方便些。”
“在下记住了。哦!有一位姓单的和他的八位女伴,还没离开吧?”
“姓单的?”店伙一楞:“单什么?”
“单定远,江南来的。”
“单定远,江南来……”店伙摇头:“小的没听说过这个人,怎知他离开没有?”
“真的?”
“小的不说假话。”店伙笑笑走了。
黑煞女魅一直冷眼旁观,留意店伙的眼神变化。
“他明明在说谎。”
他向张允中低声说,指指转到另一桌招待食客的店伙背影。
“这间客栈,不但与甄家关系密切,也是甄天王的耳目。”张允中也低声说:“甚
至,甄天王是此店的暗东,这种作法,正是江湖人的惯技。”
“车船店脚牙,能控制的住,就成功了一半。允中,日后你建立基业,也必须控制
这些人。”
“那是当然。如果我所料不差,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来找他们的人,来得比他们想像中要快。
当他们进食毕,返回客房的同时,来人便随后而至。
两人各住一间上房,毗邻可以相互照顾。
张允中刚在内间洗漱,便听到叩门声。
“客官,开门,有人前来拜望。”是店伙的声音。
“等一等。”他说,最后抹了一把脸,出到外间。
挪了挪插在腰带上的刀,他拉开了房门。
店伙送来一壶茶,后面跟着一位穿长袍的中年人。
“在下甄福。”中年人抱拳含笑招呼:“奉三爷所差,前来向张允中致意。”
“请进。”他抬手引客入室:“没想到甄老兄来得这么快。请坐。”
店伙将茶备妥,提着托盘走了。
“在下初临贵地,对贵地的英雄豪杰十分陌生,不敢冒昧往拜,没想到甄三爷竟然
先遣人枉顾,在下深感荣幸。”
他话说得十分客气:“不知三爷派甄兄前来,有何见教?在下洗耳恭听。”
“有关张兄与黑煞姑娘的事,单爷已向三爷说过……”
“哦!原来单定远果然仍在三爷府上。”
“是的。单爷是三爷的知交,交情深厚,这次光临敝地,是专诚前来与三爷小聚的。
单爷的意思,是请三爷助一臂之力,在徐州府找地方建根基。徐州有三爷的好友,在地
方上颇有些实力。”
“哦!好事嘛!单定远与他的姑母寄人篱下,在三山别庄岂能混出自己的局面来?
现在准备自立门户,必定前途无量,但不知三爷答应了吗?”
“正在从长计议,可能会答应的,三爷是十分讲义气的人。计议停当之后,可能在
十天半月之后,由三爷亲自陪同单爷前往徐州。”
“好朋友理该如此。”
“其实,该称之为提携后进。在口头上,三爷与单爷虽则称兄道弟,但论江湖辈份,
三爷高了一辈。”
“呵呵!单定远带了八位美丽的师妹,如果想充前辈与三爷分庭抗礼,就什么事都
办不成啦!”
“三爷的意思,希望两位不要去打扰。”甄福不介意他语中带刺,语气毫无愠意:
“彼此留一分情义。”
说着,从袖底取出一串制钱放在桌上。
一串钱是一百文,可以买半支鸡饱餐一顿。
“这是三爷奉送给两位的程仪。”甄福皮肉不笑说:“出南门,在码头上可僱到船,
西上凤阳下走淮安,都很方便,随时都可以动身。”
“在下喜欢陆路。”
“那就乘渡船过河,在对岸的盱眙县可以雇驴代步,买马更稳当。要不了三两天,
就可以到南京。”
“呵呵!在下确有到南京的打算。”
“张爷是答应了?”甄福欣然说:“时候还早,过了河赶两步,就可以到盱眙。呵
呵!店钱三爷已打过招呼,不需两位破费。张兄,这就与黑煞姑娘动身吗?”
“呵呵!在下并不急于动身。”他一面说,一面捏断串钱的贯绳,两个指头一次拈
起十文钱,信手将钱捏成碎屑,一捏十文,三五下钱已剩下一半:“三爷的盛情,在下
心领了。请转告三爷,在下与黑煞姑娘要走的,但不是现在。”
“那张兄准备何时动身?”
“等办完要办的事再走。”
“那……”
“甄兄,何不转告三爷?”
“转告什么?”
“叫他在日落之前,要无情剑单定远离城远走高飞,八位美丽的女人,三爷可以留
下享用。要不……”
“要不怎么样?”
“黑天鹰与黑煞女魅,今晚将光临三爷的府第。”
“好吧!在下当立转告。”甄福喝了茶站起告辞:“打扰了,告辞。”
“奉送。”
送出室外,甄福冷冷一笑,瞥了邻房站在房外的黑煞女魅一眼,大摇大摆走了。
临湖庄的华丽秘室中,主人项杰与一双美丽的少妇,接待公孙英,四个人显得气氛
并不太融洽。
项杰年已花甲开外,高大魁伟龙马精神。
站在身后的两位美丽女人,不时替他搥背揉肩,两双水汪汪,可拘魂摄魄的媚目,
贪婪地注视着坐在下首,英俊的公孙英,并不时送过一动人的媚笑,与令男人怦然心跳
的秋波。
好色如命,准备成名后弄一大队美女充下陈的公孙英,却一反常态显得拘束,不敢
注视两个美丽妖姬。
“我一而再警告你爹,不要来打扰我的安静。”项杰语气阴森无比:“早年的逍遥
飞魔已在人间消失,在临湖庄隐居的,只是一个不与世人往来的姓项老人。”
“项伯伯,小侄也是不得已……”公孙英软弱地说:“家父下落不明,三山别庄已
经化为瓦砾场。小侄不但已无家可归,仇人更紧蹑身后穷追不舍,走投无路,不得不逃
来请伯伯作主。”
“这不是理由。”
“项伯伯……”
“你不是事前就透露了来这里的风声?”
“小侄天胆也不敢透露项伯伯的任何消息,只是被追急了,不得不往这条路上逃。”
“胡说!你如果事先不透露风声,你的仇家怎会还比你先到一步?”
“什么?”公孙英大吃一惊:“这……这是不可能的事,连小侄的所有手下,也不
知道任何有关项伯伯的事。”
“事实如此,那两个黑衣男女刚离开前门,你们就从后门到达,有这么巧的事?”
“小侄对天发誓,决无事先对人透露风声的事。这……好吧!既然项伯伯怕事,小
侄不能替临湖庄招祸,告辞……”
“闭嘴!老夫这辈子从来就不怕事,临湖庄即使天掉下来也不会有祸。”逍遥飞魔
拍案怒叫。
“小侄该死……”
“把你的人都接来,老夫等那两个小辈来送死。你可知道城内天王甄海的事?”
“不知道。”
“早两天,有个叫无情剑姓单的人,带了八位姑娘投奔他。”
“哎呀!是他。”
“他是谁?”
“他是家父的晚辈……”
公孙英将八手仙婆在三山别庄逗留的经过说了,最后说:“这个怕死鬼悄悄溜走,
想不到也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老夫还以为是甄海查出老夫根底,知道老夫好色,招来高手带了美女
前来对付老夫呢。哼!那几个美女很不错。”
“小侄可以把他招来,他不敢不来。”
“这……老夫想想看。”
“项伯伯的意思……”
“老夫必须先了解情势,派人打听消息,再筹划对策,也许可能,有些地方利用得
着无情剑那些人。”
天王甄海也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不能容忍有人上门挑衅。
在泗州,他的话没有人敢不听,喝一声风起云涌,跺下脚地动城摇。他不仅是本州
之王,绰号更自以为是天王,狂傲的程度可想而知。
一听甄福的禀报,这位天王可就按捺不住啦!
平时有人无意中开罪他,他的办法是派两个人,把对方打得半死弄成残废了事。
这时,他知道来人是强龙,必须多派几个人,两个人恐怕对付不了。
五名很神气的打手,踏入悦来客栈上房的院子。
两间上房的房门紧闭,其他的旅客与店伙,早就走避一空。
砰一声大震,一块砖头扔在张允中的房门上。
两间客房的房门同时开启,踱出张允中和黑煞女魅,越过走廊,往院旁并肩一站。
“唷!你们干嘛呀?”黑煞女魅笑问:“打上门来了,太不像话吧?”
“在下吴七,来猎鹰的。”为首的大汉嗓门像大雷,指指另一位同伴:“他叫尤五,
捉妖魅的能手。”
“哦!来猎鹰捉魅?你们是……”
“奉三爷之命,来打发你们上路。”吴七傲然地说。
“上什么路?”
“黄泉路。”
“我,黑煞女魅不认识黄泉路,得劳驾你们带路啦!”黑煞女魅媚笑着向前走。
“在下尤五,领路的。”尤五拍拍缠在腰间的软鞭:“你禁不起太爷三下两下。来,
在下领你走,别闪着小腰肢,来吧!黄泉路上不好走。”
大手一伸,巨掌青中泛紫,看色泽,便知黑砂毒掌的火候至少也有八成,只要一沾
肌肤,死定了。
黑煞女魅的黑煞毒功,也是极歹毒的奇学,但性质与黑砂毒掌相反,一阴一阳,一
刚一柔。两毒如果接实,功深者胜,功力相当时,谁也克制不了谁。
“所以你要拖我一把罗!”黑煞女魅的纤手也伸出了,原本晶莹如玉的纤手,也逐
渐泛现黑气。
双方皆已看出对方是强劲的对手,当然不愿在还没试出对方功力深浅之时,行决定
性的接触。
两人的手行将接触,蓦地身形急动,各发妙招易位攻击,腥风乍起,黑煞掌与黑砂
掌有如花雨缤纷,寻瑕蹈隙探索对方的要害。
刹眼间各攻了七八招,手臂的接触声此起彼落,你封我拆各展所学,在三丈方圆内
快速的闪动纠缠。
似乎棋逢敌手,短时间谁也主宰不了全局。
各怀戒心,因此虽则攻得狂野,但守得更严密,守住要害,招一发即变,在一旁观
战的人看得眼花缭乱。
论气势,黑煞女魅似乎差了一点点,她的黑煞毒功与掌法,走的本来就是阴柔路子,
与对方的刚猛阳盛气迥然不同。
张允中留心片刻,颇感不安。
黑煞女魅在江湖已是佼佼出群的高手名人,在后起之秀中名号响亮,而面对一个一
方之霸的没没无闻小打手,居然拼成势均力敌的局面。
可知天王甄海实力的雄厚程度,委实出他意料之外。
他与黑煞女魅不明敌势孤军深入,委实不智。
强龙斗地头蛇本来就是犯忌的事,而天王甄海不是蛇,却是地头龙,牙尖爪利雄据
龙窟的强龙。
他暗中决定了行动的计划: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威,扳断这条地头龙的龙角,折断这
条地头龙的爪牙,将龙赶出龙窟。
吴七四人看得心花怒放,认为尤五的黑砂掌已可主宰全局,大名鼎鼎的黑煞女魅,
如此而已。
“小辈,你也别闲着。”吴七向旁观的张允中欺近,狞笑着活动着一双大手:“我
吴七是猎鹰人,听甄福说你自称黑天鹰,我就要猎你这头鹰。”
张允中关心黑煞女魅的安危,还不打算出手。
“走开走开。”他懒得转脸,信手打出赶人的手势,像要赶走缠人的花子:“别来
打扰。”
吴七火冒三千丈,发出一声低沉咆哮,疾冲而上,黑虎偷心走上宫一拳倏攻,拳发
潜劲出涌。
张允中注意力全部集中放在黑煞女魅身上,仅神功默运护体,信手一掌拨出封架。
心无二用,这一分心,上了大当。
对方的拳并没有排空直入攻击,手臂半伸,拳陡然停顿在两尺外,恰好让他一封落
空,而可怕的拳劲,却在这瞬间离体外迸,异鸣骤发,潜劲如万斤巨锤一涌而出。
百步神拳,隔山打牛绝技。
“砰!”一声闷响,掌劲及体,张允中仰面倒摔出丈外,着地声也相当惊人。
“哈哈哈哈……”吴七收拳狂笑。
可是笑声突然中断,张口结舌僵住了,竟似不信的向前惊讶地瞪大双目。
张允中慢慢地爬起,伸手拍拍身上沾着尘埃,脸色泛白,虎目彪圆。
他能站起来,表示这一记出其不意的百步神拳,不但没将他当场击毙,连内腑也不
曾受损。
“你这可耻的杂种,该死的武林败类。”张允中一字一吐咒骂:“一出手就使用致
命的绝技,而在下却与你无冤无仇。好,你要我的命,你也得付出相等的代价。”
他吸入一口气,直撞而上。
吴七定下心神,大喝一声,渔阳三挝连攻三拳,虎虎拳劲直撼丈外,每一拳皆有遥
碎碑石的劲道。
前后四拳,后劲不继。
张允中疾进的身形,也中途停顿了三次,但身躯并未承受重大的压力。
他用引力术化招,掌左带右拨,四两破千斤引偏了攻来的如山拳劲,最后一掌拨出,
人已斜身撞入,贴身了。
一声冷叱,他一双大手已搭住了吴七的一双小臂,五指如大铁钳,猛地一扳。
有骨折声传出,吴七的脸色突然泛青。
又一声沉叱,他扭身将吴七摔飞出两丈外。
这瞬间,另一名大汉看出危机,一闪即至,双爪一上一下,上抓天灵盖,下掏他的
心坎要害,快极。
他双手急升,闪电似的接住了对方的双手,手一收贴身了,就在贴身的刹那间,他
的右膝已击中了对方的下阴耻骨,手一松,疾退两步。
“呃呃……”大汉手掩下体,踉跄后退,再发出一声可怕的呻吟,蜷曲着摔倒。
眨眼间,倒了两个,倒了就挣扎难起。
“带……我走……”双臂骨折的吴七,躺在地上厉叫,想坐起来却力不从心。
这瞬间,传出黑煞女魅一声娇叱,接着纤掌着肉声震耳,激动的人影倏然分开。
尤五的右手掩住左肘,铁青着脸急退。
来了五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垮了三个。另两名大汉大吃一惊,拔剑出鞘准备拼命。
“你们想全部葬送在客店吗?”院门口出现的一位青袍人沉声叫:“快将人背回去,
丢人现眼。”
“黑煞女魅,在下学艺不精,栽在你掌下。”尤五咬牙说:“山长水远,咱们后会
有期。”
“本姑娘在江湖上等你。”黑煞女魅冷冷地说。
目送五个人走了,那位青袍人也失了踪。
“得好好准备。”张允中向黑煞女魅说:“下一次来的人,必定比这一批高明,一
批比一批厉害,千万不可大意。”
“奇怪!我怎么没听说过天王甄海其人?”黑煞女魅眼中有惊讶:“会不会是假名
号呢?以这些打手来说,每个人都可在江湖独当一面,可知天王甄海的实力,足以在江
湖称雄道霸,但江湖上并没听说过这人的事迹,岂不透着邪门?”
“这些隐身在暗处的人,岂能以真面目示告同道?”张允中说:“这两个什么吴七
尤五,你一定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姓名都可能是假的。”
“允中,我们公然而来,是不是犯了错误?”
“可能的。”
“那……”
“这时退出城,已嫌晚了些。你知道对付狗群的办法吗?”
“我懂。”
“懂就好,沉着应变啦!等甄三爷的大宅内,摆满了断手折脚的人,敢来的就没有
几个了。”
“允中,你很喜欢断对方的手脚。”黑煞女魅突然冒出题外的话。
“我不想杀人。”张允中一面说,一面往客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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