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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春秋》
第十八章
一觉睡到未牌初,脸上的苍白才完全消失。
刚洗漱毕,便听到房外传来房东罗寡妇,带有七分男人味的大嗓门,似乎正在拦阻乱问
住处的人。
“绝对不许骚扰我的房客。”罗寡妇才算得上真正的母大虫,说的话具有无可置疑的权
威性:“我这里的房客,都是些夜不收的游魂,昼夜颠倒,这时正是他们睡觉的时光,你们
打扰他,晚上他还要不要干活呀?要见他,等天快黑了再来。”
“罗寡妇,你不要不认时务。”是一个男人饱含怒意的嗓音:“也许你不知道家主人的
来厉……”
“南京有大来头大来历的人多得很,车载斗量人人都可称大爷,老娘不管你家主人是老
几……”
“家主人是老三,大胜镇徐家的三少爷。”
罗寡妇不再说话,显然知道大胜镇徐家的来头。
“家主人在堂屋里等。”另一个人的声音说:“罗寡妇,是你去叫小雍出来呢!抑或是
我们去叫?别让家主人等得不耐烦了。”
雍不容拉开房门,一眼便认出与罗寡妇打交道的四个打手,正是徐义的跟班,名义上是
徐家武馆教师爷,过去曾经彼此照过面。
“喂!你们四个狗腿子,于嘛呀?”他跨出房门笑吟吟地打招呼:“你们这些狐假虎威
的混蛋,以为欺负罗大娘这种妇道人家很光彩是不是?”
如果在往昔,他这几句话必定会惹起一场大灾祸。
“小雍,不要在嘴皮上逞能。”为首的打手恼怒的神情相当令人害怕:“给你三分颜
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哼!三少爷要见你,请吧!”
“哈哈!冲你这个请字,我姑且去见见你们的主子,尽管说这个请字的口气令人不舒
报。”雍不容不理会对方的愤怒态度,经过罗寡妇身旁笑说:“罗大娘,谢啦!不要和这种
下三滥豪奴计较,以免得胃气痛。
下次甚至多次,他们会不嫌烦来来去去,次次生气岂不苦了自己?”
大院的客厅是房客会客的地方。
徐义带了另两名亲随在厅中相候,雍不容领先踏人厅堂,大模大样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
呼。
徐义与众打手往昔曾经见过他的可怜象,这时的神态却目中无人甚为托大,仍然感到不
大习惯。
徐义更是脸色一变,却又不能不忍住没发作。
“徐老三,找我有何贵干?”他神气地在对面的排椅坐下,说的话流里流气:“你是大
庙里的大菩萨,我这野地里的小鬼,见了你未免心中怕怕!”
你找上了门来,我更是心中懔懔。运气不好的人,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是不是我
有什么祸事呀?”
“该死!你给我放正经些。”徐义冒火地叱喝:“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道谢?”他一楞:“你一定没搞错?”
“昨晚你弄坍了含翠楼,那些隐藏在留香院的杀手,天还没亮就作鸟兽散,今后我可以
放胆在留香院逍遥,当然应该向你道谢了。”
“你果然搞错了。”他摇头:“按理,你应该知道自己搞错。昨晚令妹派人找我单刀赴
会,我一看不对,保命要紧逞强不得,乖乖躲在院子里睡大头觉,避祸消灾,一早才离开令
妹的虎穴龙潭,难道令妹没派人告诉你?可能吗?”
“混蛋!我落脚的地方,我妹妹怎么可能知道?”徐义火气仍旺:“我半个时辰之前,
才知道留香院出事的消息。”
“令妹却知道你在留香院有相好。”
“她不知道的事多着叱!喂,昨晚大闹含翠楼的人真不是你?”
“哼!该是我吗?”
“难道你不是天地不容?”
“凭什么我该是天地不容?”
“这……”
“所以,你道谢找错了对象。天地不容既不是名,也不是姓,任何人都可以自称天地不
容。像我雍不容,可就没有人敢冒用了,至少他该先姓雍。”
“你找杨含翠,该不是假的了。”
“不假,我本来是去找她的,不幸在留香院的大门口,便被令妹派的打手硬是拦走
了。”
“唔!也许天地不容真的另有其人。你找杨舍翠,到底为了何事?”
“和你一样呀!你有钱有势,包下了柳含烟,含烟小阁成了嫖客的禁地。我最近手气特
别旺,银子多得花不完。
有了钱,当然顺理成章想到色,所以我请人打听适合我需要的粉头,有人推荐柳含翠,
所以我去看看,如果合意,我也会包下她。”
“你没有机会了。”
“她脱籍从良了?”
“她失踪了。”
“秦淮河每天都有粉头失踪,要不是跟着恩客跑了,就是受不了苦去跳河。”
“原来她是天道门杀手的相好,利用她的含翠楼做秘窟,计算天地不容失败,杀手把她
带走了。”
“我一点也不了解天道门,天道门的杀手没有理由管我一个小人物地老鼠的事,我更不
知道天道门与天地不容之间的恩怨。
你对我谈这些,有如对牛弹琴。杨含翠失踪,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还没见过她这个
人。
帮淮河粉头有好几千,我可以另外再找一个合意的。”
“今晚,我在含烟小阁等你。”
“什么?”
“留香院有不少人间尤物,杨含翠的几个姐妹都是出色的花国佳丽,我替你找几
个……”
“去你的!”他怪笑:“哈哈!你在秦淮河算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却一点也不上道。单
嫖双赌,要找粉头我不知道自己去找呀?要你从中撮合拉皮条?你……”
话说得太重,徐义受不了啦!
他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故态复萌,土霸恶少的本性暴露无遗,忘了所面对的人已
不是往昔的可怜虫雍不容,而是疑是可怕的神秘高手天地不容。
一声怒极沉叱,跳冲而出来,一记鬼王拨扇突下重手。
雍不容坐在椅内,对方一跳即至!
太快了,根本不可能闪避,眼看要被打烂左脸,这一掌显然已用了真力,说不定整个头
部也被打破。
愤怒激动的人,很容易落入对方的计算中。
徐义真不该仍然认为自己是强者,睁着眼睛往雍不容挖下的陷阱跳,几句话一激,就忍
耐不住动手动脚大上其当。
雍不容向下一缩,身躯前滑,上面恰到好处躲过一掌,下面双脚滑入对方的裆下,猛地
一钩一挑。
徐义骤不及防,惊叫一声,下体上飞,上体后倒。
砰一声大震,跌了个手脚朝天。
雍不容长身而起,再加上一脚扫出,靴尖吻上了徐义的右肋。
“哎……”
徐义被他踢得滚了一匝,肋骨是要害,这一脚重量不轻,只感到内腑翻腾,痛彻心脾。
六名打手大吃一惊,不约而同抢上保护主人。
仓卒间无法及时运抗拒。徐义吃足了苦头。
“毙了他……”痛彻心脾中,挣扎难起。不顾一切下达杀人的指示。
但六个打手已在这刹那间崩溃,已无法执行杀人的指示了。
雍不容抓住了交椅,挥动时风雷骤发,三砸两扫有若风扫残云,六个打手几乎在同一瞬
间倒了四个!
被椅扫中的人,灾情惨重。四个中有两个臂骨被打断,另两个的腰和肋,也被打得骨松
内肿。
“徐老三,你给我站起来!”雍不容放下椅,站在一旁拉开马步,左手虚伸,右手的大
拳头随时准备飞出,脸上有狰狞的神情流露。
徐义总算明白了,雍不容的手脚,比他快了一倍以上。
学拳千招,不如一快;如果以传统的武技拼搏而不用内家绝学,雍不容任何时候都可以
摆平他。
但他必须站起来,因为他是强者。雍不容自出生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是弱者,注定了
必须无条件承认他的役使人的强权。
刚吃力地站起铁拳在左颊和小腹着肉。
再一次砰然大震,再一次狂叫,人再次倒地。
“徐老三,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雍不容凶狠地说:“站起来!我要让你尝尝挨揍
的滋味,打不散你一身残骨头,算你祖上有德。站起来!站起来!”
他想运功护体,已来不及了,小腹那一拳击中丹田,打击力空前沉重,气机已无法凝聚
先天真气,也就无法运功。
即使是气功已炉纯青的内家高手,运气行功之前,与常人并无多少不同,同样是挨不了
几下重击的血肉之躯。
尤其是内腑已受到意外打击之后,反而不如外功到家、天生钢筋铁骨的人那么坚强。
“你……你你……”徐义晕头转向挣扎着,跪起一条腿准备挺身站起。
雍不容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襟领,帮助对方站起来,右手的大拳头,已准备再来一记重
击。
“不要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啦!”房东罗寡妇急急抢入,拉住了雍不容的大拳头道:
“小雍,你不要替我惹祸招灾好不好?”
“徐老三,你给我好好记住。”雍不容收了大拳头狞笑:“不惹我,你是南京的老大;
惹火了我,我要你变成一条虫。真要玩命,谁怕谁呀?你给我滚吧!走了就不要再来,
哼!”
将徐义推倒,昂然出厅走了。
厅外与后堂,有不少人看热闹,有些是房客,有些则是房客的朋友。
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连说话也不敢大声,更没有敢上前排解。
两个在厅门外看热闹的人,自始至终看到所有的事情发生经过。
“看清那小子的家数吗?”一个中年人向同伴低声问。
“屁的家数。”同伴摇头苦笑:“除了徐三爷抽耳光时,那一掌的架式有点像鬼王拨扇
之外,所有的人,都忘了所学的拳招掌式。
本能地出手,本能地封架,拳来脚往你打我踢,就是这么一回事,急乱中那管什么家
数?那小子只有一个字可取,快!”
“徐三爷的确没抓住防备的机会。”
“这叫做阴沟里翻船。”同伴仍在苦笑:“徐三爷家学根深底厚,再有不少武师倾囊相
授,内功拳剑皆有不凡的成就。
这次驱逐腾蛟庄的黑道豪霸,他风头甚健今天却一时激怒大意,被一个小混混打得成了
一条虫,好可怜哦!”
雍不容推门人房,后面随即跟入一个像貌平庸的中年人。
“咦!你是……”他转身讶然问。
“我不是你们这里的房客。”中年人反手掩上房门:“只是恰好赶上了这场的热闹。”
“哦!怎么会是你?”他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熟悉的景象。
“我又是谁?”
“换掉了花子装,你还相当中看呢!你怎么还敢在南京逗留?”
“我不甘心啊!”换了装经过化装易容的不要狂乞咬牙切齿:“化明为暗,我要查出舍
侄失踪的内情。”
“可有线索?”
“有一点,刚才在厅外看热闹的人中,我发现了有两个曾经在含翠楼附近走动的家伙。
我欠你一份情,特地来通知你一声,含翠楼的确是天道门一处秘窟。这是说天道门的杀手,
已经在你左近潜伏窥伺了,你千万要小心。”
“我在等他们发动呢!只可惜估计错误,不但失去一次大的机会,而且几乎送掉老命。
他们下手真够狠的,突然出动顶尖高手聚力一击,令人措手不及,毫不浪费时间。前辈,可
知道茅山三圣的去向消息?”
“不知道,这三个妖道对外声称已返回茅山,没有人介意他们的活动,他们只是锦毛虎
花重金请来吓阻黑道豪霸的人而已。
“我又碰上了会妖术的人,道行十分高深,而且是个女的,会不会是你的周伴鬼母凌三
姑?”
“不可能的,鬼母已经随同腾蚊庄的船走了,目下恐怕已到了山东。哦!还有一件事提
醒你。”
“什么事?”
不要狂乞外走,拉开房门。
“你是不是对龙江船行的事故,仍然怀有一份保全该行的念头?”不要狂乞转头郑重地
说。
“不只是一分,而是十分。”雍不容庄严地宣告:“毕竟我曾经是龙江船行的伙计,五
六载的情份。周东主待我不薄。”
“这个……”
“你仍然想不利于龙江船行?”
“废话。”
“那……前辈之意……”
”腾蛟庄对付龙江船行名不正言不顺,三名庄主都来了,居然请动了大自在公子,最后
连我们宇内三妖都适逢其会参予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呀!可是……”
“泰山压卵,委实令人难以置信。固然因为天地不容的突然出现而情势突变失去控制,
但摆出的阵势就超出情理之外。龙江船行有锦毛虎的加入而占了上风,徐家是唯一得到好处
的人。”
“不错,南京双豪已成了过眼云烟。”
“整座留香院,应该是在天道门的有效控制下。”
“那是一定的。”
“这位徐老三的相好柳含烟,是留香院的红牌粉头。含烟小阁紧邻合翠楼,杨含翠却是
天道门杀手。
小老弟,徐老三与天道门之间,到底谁在利用谁?
当然,说杨舍翠是无道门的杀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是你亲身经历的事,外人根
本不可能知道;也许徐老三也一直都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可疑,因此提醒你留些神,别无用意。再见。”不要狂乞郑重地说完,匆匆
走了。
雍不容发了好半天楞,想想也觉得疑云重重。
显然徐义已经发现杨含翠这位粉头,是天道门的杀手,以往徐家还不配在南京称什么号
人物。
现在物换星移,徐家已成为南京第一号强龙,与天道门就有了利害冲突,因此双方都小
心翼翼完成即将争霸的棋局。
难怪在他身上打主意,要利用他对付天道门。
徐家的兄弟真不简单,可能早就发现留香院是天道门的秘窟了,但一直就装聋作哑。暗
中有了周详的应变准备。
再一想,他仍感困惑。
他没见过杨含翠这位红牌艳妓,不知昨晚那位妖术道行高深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这位红
牌。
当然,他无法证明这女人是不是天都玄女的门人小佩,小佩是不是杨舍翠?他也无法查
证。
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情势发展得令他深感忧虑。
周东主不听他的劝告,与徐家走得很近。假使徐家与天道门发生权力斗争,龙江船行岂
能脱身事外?
“真烦人!”他不胜忧虑地自语。
带来六个人,有四个受了伤,其中两个手臂骨折,损失可说相当惨重。
可是,徐义一离开罗寡妇的家,羞愤激动的神情便消失了,不但不介意打手的伤势,似
乎也把被雍不容揍得乌天黑地的事忘了。
打发六个打手先走,他沿大街车行,不久登上了一艘代步小舟。
这是南京附近数量最多,最为普遍的矮舱代步舟,有三位舟子,必要时两个舟子也可航
行自如。
徐家有好几艘这种小代步舟,可以在大江行驶。
三个舟子立即解缆,刚挂好桨,岸上出现一位戴了遮阳笠,打扮得像穷船夫的人,矫捷
地一跃而上。
徐义与三个舟子,甚至没向来人瞥上一眼,可知这人定然是自己人。
小舟开始向下游划动,下游是三山门的水门。
秦淮河城内的一段河,出三山门绕过莫愁湖南岸,与城外的一段河流会合。
这是返回大胜关的航路,河口就是江东门码头。
“如何?”
戴遮阳笠的人在船尾坐下,并没除下遮阳笠,虽则目下已是夕阳西下,不需戴笠遮阳
了。
“让他揍了我一顿,让南京的人都知道,这小子比我强。”徐义冷冷地说,眼中涌起浓
浓杀机。
“我是说,他的真才实学。”
“臂力不差,两膀有三百斤左右劲道,谈不上武技,快捷机警确是第一流的。奇怪,短
短时日里,他的胆气与拳脚功夫,居然有如此神速的进境,真有了不起的天才,假以时日,
不难成为一流高手。”
“意思是说,他不可能是天地不容?”
“无此可能。”
“可是,所以的证据,都显示他雍不容就是天地不容,查证属实……”
“我问你,昨晚大闹含翠楼的人,也查证属实是他?没弄错?”
“这……”
“没弄错?”徐义语气转厉。
“只有这件事无法查证。”
“再详细查。”徐义说:“不要先入为主。”
“是的。”
“船向岸靠,戴遮阳笠的人一跃登岸。
船重新下航,徐义入舱不再出来。
岁月累积,不要狂乞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居然掩去原来花子的形象在南京活动,可知他
已有周详的准备。
即使是最高明的眼线,也无法查出他的根底,而他却可以局外人的身份,踩探一切可疑
的征候线索。
徐义偕打手狼狈遁走,另两个可疑的中年人,也暗中跟踪。
直至小舟启航,两人这才放弃跟踪,沿河北街向东走。
不要狂乞也是跟踪者之一,对那位戴了遮阳笠的人留了心。一
不便跟船,老狂乞改变了目标,钉住两个神态悠闲的中午人。
不久,两个中年人进人一条横街。
街上行人往来不绝,谁也不留意别人的闲事。
老狂乞的打扮既不出色,也没有引人注意气概,两个中年人不可能知道被人跟踪,不着
痕迹地进入一座大宅的角门。
不要狂乞在街前街后走了一圈,发觉大宅的右后侧,有一条窄小的防火巷,大白天也光
度幽暗,两则都是高耸坚固的风火巷。
防火巷大多数是死巷了,平时没有人行走。
不要狂乞毫不迟疑地闪入巷内。
大白天跃登屋顶,艺高胆大,宇内三妖名不虚传。
推开一处两道的廊门,劈面碰上两名青衣大汉。
“疾!”
他发出一声怪异的叱喝,左手晃动两次,叱喝声浪并不大,却一点也不像是人的声。
两大汉陡然发僵,张口结舌,痴立像呆鸟,睁大两双怪眼互相瞪视。
大眼瞪小眼状极可笑,痴痴呆呆但并没完全失去了知觉。中了邪的人,就是这副德性。
连闯三处厅房,最后推开一座室,他却呆住了。
室中,共有七个人,全是老相好。
“你们怎么还躲在南京?”他不胜惊讶地问。
大自在公子、华山四君,以及被他跟踪的两个中年人,七个人似在密议。
“你们宇内三妖,不是已随腾蛟庄的船走了吗?”大自在公子更感惊讶:“你居然化装
易了容,大概只有你这妖邪,才能深入此地而不被发觉,佩服佩服。”
“老夫不甘心,所以半途下船溜回来了。”
“哦!焦庄主让你半途下船?”
“老夫发觉腾蛟庄的人,鬼鬼祟祟似有难言之隐,冲鬼母的交情,老夫也不便点破,因
此不辞而别。
老夫一生狂傲,最讨厌就是鬼鬼祟祟的人。咦!你像是知道某些不足为外人知道的秘密
呢?”
“是知道一点点。”
“可否透露些口风?”
“他不敢。”离火魔君悻悻地说:“老邪乞,你能摆脱灾殃,那是恰好是你走运。运气
是有期限的,好好把握当头的鸿运吧!赶快离开南京,愈快愈好。”
“太鸿道人,你这些话有何用意?”不要狂乞惊问,心中疑云大起。
“没什么,不可问,不必问。”离火魔君太鸿苦笑。
“老道……”
“老狂乞,你就不必多问了。”大自在公子急急接口:“咱们对付天地不容,你要不要
参加一份?同仇敌汽,欢迎你参加。”
“你们对付得了他?算了吧?”不要狂乞冷笑:“我无意向诸位浇冷水,只想提醒你
们。
人贵自知,鸡蛋碰石头,智者不为。他已经知道你们有人在盯他的梢啦!
他一点也不介意,可知他必定会有应付你们的把握。不要再去冒这种不必要的险,诸
位!”
“哦!老狂乞,你是说,雍不容真是天地不容?”回来报讯的中年人问。
“如果不是,你们两位会盯他的梢?”
“咱们只希望从雍不容处,找出天地不容的下落而已。哼!那小子除了手脚快,深得快
的其中三昧之外,连三流的高手排名也排不上,他不可能是天地不容。”
“真的不是呀?”
“当然不是,那雍不容只是一个只学了几招拳脚的混混,我用一指头可以要他死一百
次。”
“哼!倒是老夫多虑了。你们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如果能成功,除了归之于天老爷特
别眷顾你们之外,实在找不出任何可胜的理由。
老夫以为你们是天道门的杀手,所以跟来相机行事。没想到竟然是你们,白白浪费了不
少宝贵的时间,告辞。”
“请留步……”大自在公子急叫。
“该放手时须放手,诸位。”
微风飒然,轻烟流泻出室,人影突然幻没。
“难道雍不容真是天地不容?”另一名中年人自言自语。
“老狂乞决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大自在公子冷冷地说:“他说是,一定错不了,你老
兄最好是相信,一个高手名宿决不会指鹿为马。”
“如果是,咱们得准备行动。”
“你们的人能来得及召集吗?”
“毫无问题。”中年人肯定地说。
“那就准备吧!早些了断以免夜长梦多。”
三更鼓声传来,罗寡妇的大院人声渐止。
夜猫子都出去了,二十余位房客都是夜间活动的族类,天黑外出猎食,天亮后回来睡觉
歇息。
有三条黑影接近了巷口的眼线。
两个眼线天没黑就换班监视,无事可为,显得无精打采。
“怎么了?”为首的黑影问。
“今晚他不出去混口食,大概昨晚太累了。”一个眼线说:“里面的弟兄不断将消息传
出,他晚膳后迄今仅出房一次,目下想必已睡得个死人了。”
“里面的弟兄进去查证过吗?”
“没有,从窗隙可以看清房内的情景。这人胆子很小,晚上点长明灯睡觉,光度虽不
足,但仍可透过蚊帐,隐约可看清身影。”
“很好,免得咱们枯等。”黑影欣然说。
片刻间,淡雾四起。
片刻,西厢一间客房灯光倏明,有人启门外出。
“哎呀!怎么一回事?”有人高叫:“这种季节,怎么可能有雾?邪门!咦!谁在那儿
躲躲藏藏……”
黑影乍现,利刃破风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啊……”
惨叫声从另一处传出。
人声暴起,房客们大喊大叫。
黑影闪掠,刀光霍霍,剑气漫天。
暗器的锐啸声,令人心胆俱寒。
雍不容的客房门前,共有八个黑影,以快速绝伦的行动,击破了门窗,他们狂野地冲
入。
各式各样的暗器,先射穿蚊帐,向床上的隐约人影攒射,然后刀剑齐下,帐毁床崩。
床上没有人。
薄被半卷“像”有人在内睡觉,枕上就以青巾裹成了一个小包“像”人的头。
“人不在!”最先用剑刺入被的人惊叫。
街坊议论纷纷,巡捕们稍后也大批涌到。
整座大院死了十五个人,房东罗寡妇也被杀死了。
血案如山,人命关天。
雍不容已经是颇有名气的人,南京的城狐社鼠都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而且有部份蛇鼠
与他小有交待。
因此他的一举一动,逐渐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雍不容搬了家,搬到聚宝门外的报恩寺附近,向一位老农夫租了一间看守莱园子的小
屋。
作为他休息睡觉的下处,进出城阁十分方便,唯一不便的是天一黑城门关闭夜禁,进出
须冒险偷越城关。
附近是些菜圃,老农夫的农舍远在两三里外,菜圃草已荒芜,因此小屋久已无人居住
了。
想遗世孤立,这里是颇为理想的稳居处所。
四野无人,便于找他的人大举侵犯。
知道他搬来的人很多,计算他的人当然也知道。
两天过去了,毫无动静。
这天晚膳毕,他坐在门前的屋旁大树下磨刀。
是一把两尺二寸长的尖刀,厚背、狭锋、薄刃,刀身的孤度小,所以叫尖刀。
刀有孤度,砍劈时感觉出特别锋利,封架时可以减少震力,而且容易迅速从争取到的空
门突入反击。
他磨得十分专心,刀身显得晶亮锋利,冷电森森,光可人。
身旁多了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他不言不动。
“你很细心,耐心更令人吃惊。”这人终于说话了,是改了装的不要狂乞。
“利用磨刀的机会养气持志,可以扫除紧张、激忿、愤怒等等情绪,很管用。”他并没
抬头,一下一下轻柔地磨刀:“刀一定可以磨得又快又利。”
“其实,你这种人手中有没有刀剑,已无关宏旨,刀剑利不利毫不重要,一根棉线在你
手中,也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不要狂乞苦笑:“摘叶飞花也可以杀人,你实在不需把刀
磨利的。”
“本来我对用刀剑兴趣缺缺,但应付功臻化境,有致命兵刃在手的超等名家,有刀剑比
较稳当些。对付大群可怕的高手,我必须有强而有力的兵刃来应付劫难。”
“你知道凶手的底细吗?”
“我查看过所有的尸体,有四分之三是被暗器杀死的。”他眼中有炽盛的火焰:“所以
不必多费工夫,天道门必须负责。我并不想藉口替这些死者复仇,只为了自己。”
“这次,恐怕你找错对象了。”
“前辈得到证据?”
“我曾经见过他们,做梦也没料到他们是滥杀无辜的货色。”
“他们?他们是谁?”
“那天你赶走徐家的人,看热闹的人中,有他们两个眼线,我是跟踪他们才发现他们的
藏身处。”
“不是天道门的人?”
“大自在公子与华山四君,还有一些牛鬼蛇神。”
雍不容一怔,沉思久久。
“你不相信?”不要狂乞正色问。
“深信不疑。”雍不容眼中有冷森的光芒暴射:“我知道该如何找至他们。”
“抱歉,我不能帮你。”
“前辈应该置身事外,这是道义。”
“谢谢你的谅解。另一件事,也许你会感兴趣。早些天,天道门派出不少杀手,向凤阳
方向追杀千手飞魔,似乎进行得不顺利。
因此昨天有一批更高明的杀手赶往策应,因此近期内南京不至于发生重大事故。咱们保
持联络,再见。”
不要狂乞走了,高不容坐在树下发呆。
原来千手飞魔父女,是从凤阳走的,天道门消息灵通,派人蹑尾追杀。
想起龙絮絮,他怦然心动,自从龙絮絮走了之后,他有了严重的失落感,龙姑娘的音容
笑貌,依然鲜明强烈地在他心中涌现,经常会产生殷切的思念。
也许,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令他对异性感到心动的人,就是龙絮絮了。
一听天道门全力追杀千手飞魔的消息,他心乱了。
“我得赶往凤阳策应!”他突然跳起来自言自语。
点起了灯,他开始收拾行装。
他的行装很简单,一只竹编的背囊,成长方形,精巧方便,里面盛了换洗衣物与日常必
需品。
一只百宝革囊,重要的物品盛在器内比较安全。平时赶路,刀系在背囊侧方,有警时改
插在腰间。
头上,一顶可遮阳也可挡雨的竹笠。手上,是一根问路兼打狗的黄竹手杖。
他本来可以扮成邀游天下的贵公子,但却打扮成一个江湖浪人。
他准备停当,将所有的物品摆在桌上,作最后一次检查。
出远门他不是第一遭,但独自行脚云游却是头一回,以往皆随船往还,日常生活不需他
操心。
但现在他独自邀游,每件事都得靠自己了。
柴门是虚掩着的,屋内窄小狭溢,小小的堂屋容纳不下几个人。
屋外虫声卿卿。
蛙声震耳。
这根本不可能听得到屋外的细小的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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