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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汉妖狐》
第十三章 宋女索宝
张捕头是个颇为正直、干练、讲理的人
他的声誉不好也不坏,与天下间所有的老同行们一样,患了同一种毛病:得过且过,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只要那些天杀的混帐王八蛋歹徒们,不要在他的辖区内搞出什么杀人放火公案,尤
其不要作有尸有苦生的凶案。
再就是那些狗娘养的江湖凶枭,不要在他的辖区内作出反牢劫狱、或者拿小刀子在
巡捕背后插一刀等等大小事故。
有尸有苦主的凶杀案发生了,他的屁股就得找郎中上药治板伤;发生反牢劫狱,他
得撤职查办挂链住监牢,巡捕被人杀一刀,那是向他量无一尺直接挑战,向国法挑战,
向正义挑战……
吴中一龙是很聪明的,而且大方慷慨,也相当讲义气,对势力范围内的歹徒恶棍能
收放自如。
因此,量天一尺是相当满意的,尽管这条龙手下的群豪份子复杂,但只要不搞大案,
大事不犯小事不断是可以容忍的。
容忍一个吴中一龙,已经是相当头疼的事了,目下再冒出一个雄心勃勃的郝四爷,
岂不更令他头疼?
郝四爷这一亮旗号,这可好,外地的歹徒蜂拥而至,杭霸主、三星盟,还有不三不
四来路不明的第三势力……
全来了,苏州成了一只被捣破了的蚁窝。
情势已控制不住,他哪有好日子过?
韩志高被绑架、被协迫,等于是直接在他量天一尺的脸上掴耳光,甚至是存心砸他
量天一尺的饭碗。
这几天,他明里神色从容若无其事,但骨子里咬牙切齿恨上心头,暗地里积极部署,
作了周全的准备和妥善的安排。
平时,他巡视管区皆穿公服,但查案时仅穿便衣。
吴县的辖境是府城西南,枫桥镇是最复杂的管区,治安的头痛所在,也是他的注意
力中心点。
因此,他经常在这一带巡查。
这天,他在码头区巡视,穿了公服,宵小回避。
不远处是郝四爷的兴隆栈,货物进进出出颇为兴隆。
靠近小街的转角处,摆了一张测字摊,一位獐头鼠目师爷打扮的人是测字混混,正
在整理桌上的文房四宝。
街上行人甚多,谁也懒得理会路旁的摊贩是老是少。
小街那一端通后街,后街有经常闹小纠纷的枫桥客栈,也就是卓无威曾经落脚的一
家旅舍。
一位弯腰驼背、挟了一只长包裹,半死不活的老人,突然停下来,往摊桌前的四脚
凳一坐。
“生意好,少年人。”老人怪笑着说。
测字混混哪配称少年人?
四十出头了,留了鼠须,早已向阎王爷打过招呼啦,但是与老人相较,仍然差了一
大截年纪。
年轻时怕人说小,上了年纪又怕人说老,这是人之常情
上了年纪了而还被人称小,毕竟是很快意的事,所以测字混混口中不说,心中却是
十分乐意。
“老伯,好说好说。”测字混混堆下一脸笑:“我王铁口……”
“且慢!你姓王?”老人也格格笑。
“对呀?码头上的人,谁不知我王铁口铁口……”
“那我老人家找对人了。”
“老伯想必要找在下测字、断流年测福寿……”
“不急不急。老汉听说过你这个人,王测字王铁四,你的大名是……”
“王六福。”王铁口信口答:“老伯……”
“六福?好名字。呵呵!你家里一定兄弟很多。”
“不多不多,五六个……”
“还好还好。”老人一直不让王铁口把话说完,大概有意不让王铁口接生意。
不远处,量天一尺正背着手缓缓向这儿走来。
“什么还好?”王铁口傻愣愣地问。
“你叫王六福,兄弟五六个,你一定排行老六,是最小的老满。那么,你家里非常
幸运地没有王八。”老人不但有板有眼地说,甚至伸手指头计数,笑声刺耳:“呵呵
呵……不是好还好是什么?”
王铁口这才明白老人是找碴来的,偌大年纪了,口里损人尖酸刻毒,不由怒从心上
起,恶向胆边生。
“去你娘的老不死混帐……”王铁口切齿咒骂,一耳光隔桌抽出。
老人不知是有意呢?抑或是碰巧?恰好仰天怪笑,一仰之下,人往后倒。也许是重
心不稳,也许是凳脚没放对位置,总之,人倒凳倒,恰好躲过一耳光。
人跌倒还不算,老人的脚偏偏会作怪,乱蹬乱踢,一声怪响,摊子掀掉了,东西杂
物洒了一地。
王铁口的布招牌也拉破了,成了真正的砸招牌掀摊子。
“杀人啦!救命啊……”老人躺在地上鬼叫连天,乱打乱踢。
王铁口走了霉运,这下子可灾情惨重了!
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王铁四这条好汉可就傻了眼了,傻愣愣地居然没冒火暴
跳如雷。
立即围上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热闹得很。
量天一尺在乱中排众而入,老人仍在叫救命。
“好家伙,你!”量天一尺瞪着王铁口发威:“你想打人命官司吗?吃多了撑坏了
是不是?”
“张头,这……这老鬼……”王铁口急得额上冒汗,有理说不清。
“你还敢强辩?”量天一尺虎目怒睁。
“这……”
“还不给我滚?”
王铁口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围观的人你一句我一句,众口一词指责他欺负一个入土大半的可怜老人,老人躺在
地上叫苦确也是事实,他怎能分辩?
“老天爷!我……我又惹了谁啦?”王铁口一面收拾烂摊子,一面怨天恨地。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大家散了吧!”量天一尺开始赶散围观的人:“你们好像
都是些游手好闲的人,也像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太爷,闲得无聊挤在大街上看热闹,走走
走……没事了!”
他伸手扶老人的肩背,想将老人的上身扶起来。
“好了好了,老太爷,你可是自己跌倒的。好在老骨头还硬朗,至少没有碎骨头需
要处理。”他向老人劝解。
“哎哟!……我的腰……扭……”老人仍在鬼叫。
“算了,别叫了。”他将老人扶起来:“好像真的有人在大街上谋财害命似的,烦
不烦呀?”
王铁口愤愤地抱起讨口食的家当,怨天恨地咒骂着走了,凳桌仍摆在原处。
“我闪了腰,哎哟……”老人不肯干休连叫着:“我……我要他赔……赔……赔医
药费来……”
“找个地方喝两杯,你的腰就会好的。”他的粗眉攒成一字,对老人喷出的酒臭不
以为然:“走,我扶你找地方歇歇。”
“公爷,那……那天打雷劈的……”老人一面扶着他走,一面含糊地咒骂。
折人横街,左首有条小巷子,是死巷。
“那眼线很讨厌,总算打发他滚蛋了。”老人突然清晰地说,盯着他咧嘴一笑,带
着他闪入小巷。
他一怔,最后摇摇头苦笑一声!
“高明!”他说:“我张敬这双眼睛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呵呵,至少,你还没瞎。”老人不笑了。
“老伯,贵姓呀?有事?”他不理会老人的讽刺。
“没事找你干嘛?”
“你是……”
“我姓傅,其他,公爷最好不要多问。”
“姓傅?晤!傅大侠,傅华老前辈……”他心中一跳,总算真的没瞎。
“有件事劳驾。”老人打开布包,取出两枝箭:“能看出来历吗?”
黄杨木箭杆,雁翎,箭镞有点变形了,一看便知道是曾经发射过,而且射中了硬物
的废箭。
“老前辈的意思……”
“这是疑凶的凶器,事涉镇江一桩天人共愤的血案。”老人正色说。
“这……”他仔细察看两校废箭。
“其他的事情勿过问。”
“奇怪!”他沉吟:“这是苏州卫武备库,新近从南京领到的箭,这两年尚算太平,
这批箭还没有分发。”
“偷出来的?”
“这……可能。不过,卫所的官兵,凭良心说还算是不错的,军纪颇严,不肖兵勇
盗卖军械的事不至于发生。这两枝箭……”
“不是这两枝箭,而是许多这样的箭,张头,能替我查吗?”老人将箭取回,“而
且牵涉到许多人。”
“这……卫城在长洲县,吴县管不着……”
“不能利用私交,向长洲的朋友打听?”
“好吧;在下将全力以赴。”
“谢谢。不管有任何动静,请勿打草惊蛇,好吗?”
“那是当然。”
“干万守秘。我会随时和你联络,再见。”
“再见。
小乌篷船靠上了一座小洲。
宋怀安陪妹妹宋雅贞轻灵地跳上岸,吩咐舟子将舟藏人芦苇,举步向里走。
这里不是码头,码头在洲的南端。
洲虽不大,但洲东却有一座不算小的渔村,全是向太湖讨口食的渔户。洲中心有一
庙一观,庙是龙王庙,观是天庆观。
这里,距府城已在二十里外,荒凉偏僻,一年四季看不到一个外地人。
天庆观规模不大也不小,平时有十八名老道在内清修,不时替渔户们作作法事请请
神、撵撵鬼,用符水治病驱疫,骗些香火钱过日子,香火自然不会旺,过得相当清苦,
清苦就不会引人注意,所以平日罕见人迹。
两人出现在天庆观的观门前,华丽的衣着说明他们不是本地人。
一名没有穿法衣的中年老道踱出现门驻足而观,对陌生人的出现颇感惊讶!
宋怀安兄妹对老道不迎客毫不感到意外,一般说来,寺、庙。宫、观的方外人势利
得很呢!对衣着华丽的登门施主诸多巴结,招待唯恐不周,哪有不理会贵客的方外人?
这位老道就懒得上前巴结。
“法师可好?”宋雅贞走近娇滴滴颇不礼貌地问。
“很好,很好。”老道阴笑:“女施主可有需要贫道效劳的地方?”
“你?没胃口。”宋雅贞的口吻粗俗得令人吃惊,与和卓天威相处时完全不同:
“真真仙姑在吧?”
“你是……”
“我姓宋,这位是家兄宋怀安。”
“哦!幸会幸会。”
“有重要的事与真真仙姑商量,不要说她不在。”
“她……她不在……”老道用不信任的目光,冷冷地打量兄妹俩。
“哦!她不在也就算了。”宋雅贞嫣然微笑:“本来,我是来奉告有关卓天威的消
息、,没想到她不在。大哥,我们走吧!”
一听卓天威三个字,老道打一冷颤。
“女施主请留步。”老道换上了笑脸:“一枝春名不虚传,提出的要求没有人能拒
绝。”
“好说好说,你们茅山七子也不是省油灯……哦!我忘了,目下该称茅山四子了,
对不对?”
“哼!”老道要冒火了,像被踩了一脚的猫。
“嘻嘻,我说错了什么吗?休怪休怪。”
“第二进,东厢。”老道气虎虎地说。
“有劳了。”宋怀安第一次说话,笑容可掬:“在下兄妹没带其他的人前来,放
心!”
一位年轻的女道士,已经站在二进殿前面的院子里含笑相迎。
“哟!稀客稀客。”女道士欣然迎客,嫣然一笑百媚生,美丽的面庞美得令人屏息,
虽则宽大的道袍掩住了动人的身材,但脸蛋的美、艳、娇、媚,早已令鲁男子一见便心
动神摇了。
宋怀安眼都直了,喝了一声彩!
“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宋怀安文绉绉地说:“舍妹对富姑娘的
武功才貌、机智、胆识,一直就赞不绝口,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在下本来不敢相信,没
想到如今……。
“没想到,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女道士模仿对方的声调口吻说话,赫然神似,
连咬字的尾音也完全相同:“令妹其实也是女中翘楚,一枝春的绰号天下闻名,而真正
知道个妹底细的人,屈指可数。本姑娘还是两年前一次偶遇,才知道令妹姓宋。比起我
这千变万化的灵狐来,显然更胜一筹。宋小妹不愧称地头蛇,尊府的眼线,比那些城狐
社鼠高明得多,愚姐落脚在此不足半月便被你们摸得一清二楚,佩服佩服。”
“旁观者清,并不足怪。”一技春宋雅贞笑笑说:“不瞒你说,苏州近来所发生的
变故小妹可说大部了然,甚至一些节外之枝也难逃小妹的耳目。”
“哦!真的?所谓节外之枝……”
“譬如说,卓天威的趁火打劫……不,这样说是不公平的,应该说是卓天成适逢其
会而打……”
“哦!宋小妹,那么,你是趁火打劫了?”
“我无所谓,也许该称之为混水摸鱼。”
“你能摸吗?”女道士斜眼着兄妹俩,动人的媚目有异芒一闪即设。
“你说呢?”
“宋小妹,你的人手很多,又是地头蛇,游戏天下期间,结交了不少江湖名门子弟,
见多识广。我想,你有这份本钱,可是,宋小妹,我的本钱虽然不见得比你少,但要想
摸得如意;并不怎么容易呢!”
“嘻嘻!当然啦,你灵狐是天下四大美人之首,也是天下四大神秘人物之一。在江
湖朋友日中,你美如天仙,倾国倾城,有千亿化身,富可敌国。
当然,如果我没有六七分把握,是不会在家门附近浑水摸鱼的,尤其不会向你这种
众所注目的人讨野火。”
“真的呀?六七分把握,不太冒险?我胆子小,有九分把握我也不愿冒险,说说
看。”
“去年,我也在南京。”宋雅贞得意地说。
“一定不是巧合。”
“说真的,真是巧合,卓天威来苏州追查三珠凤钗,才不是巧合。上月他在扬州搜
购古玩奇珍,我也在扬州游玩,该是巧合。两个巧合加上一个不是巧合,那就会出现一
些耐人寻味的变故了。”
“怎么呢?宋小妹。”
“我看、我听、我找、我等。午前,我杀了两个可能妨碍我浑水摸鱼的人,他们如
果揭开某人的真面目,就会损及我的权益,所以杀之以除后患,这是我为富大姐所做的
第一件有利的事。”
“真的?感谢不尽,还有第二件?”
“我已经把卓天威弄到手!”
一语惊人,灵狐吃了一惊!
“真的?”灵狐的语气不稳定,显然不愿相信。
“你不信?杭霸主的得力臂膀紫府散仙与殃道三十几个人好可怜,他们好不容易费
了九牛二虎之力,死了好些人,方将武曲星北人屠一群人宰了几个,赶出女儿井……
哦!富大姐好像是武曲星手下有一位名女人七幻狐,对不对?在三星盟七幻狐是颇
够份量的。”
“不错。”灵狐平静地说。
“她可能受了伤了。不过,你已经用不着她了,对不对?”宋雅贞步步进逼,得理
不饶人。
“那可不一定哦!”灵狐似笑非笑,毫不激动。
“一定的,因为卓天威已经在我手中。”宋雅贞的得意自不必说。
“你要多大一条鱼?”灵狐不得不屈居下风。
“我要那座玉屏风。”宋雅贞又来一次一语惊人。
“不行!”灵狐几乎跳起来:“我另给你价值巨万的金珠。”
“没胃口。”宋雅贞断然拒绝。
“茅山我有一座藏珍楼,随你挑十件八件……”
“我要那座玉屏风。”宋雅贞不为所动:“我问过撷古轩的蔡朝奉,那件宝物神秘
失踪案知道的人并不少。据他说,那件玉屏风如果在太平盛世,足值三万金,天下间仅
此一件名至可算是无价之宝。”
“你……”
“富大姐,好像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宋稚贞毫不让步。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灵狐的态度迅即改变:“奇珍异宝身外物,拥有它
不一定幸运。好吧!给你。”
“在何处?”宋雅贞大喜过望。
“茅山。”
“谈了半天,等于是废话。”宋雅贞失望极了。
“灭杀的!你以为我在天下各地搜罗奇珍异宝,会带在身边随行吗?”灵狐冒火地
叫:“我既然答应给你,当然不会食言,你不信任找?”
“我谁都不信任,包括我自己在内。”
“我即派人到茅山……”
“我等你。”
“卓天威……”
“一手交宝,一手交人。”
“那……来回要七八天,夜长梦多……”
“那是你的事。”
“这样好不好?先把姓卓的废了……”
“这可不是生意经。”宋雅贞撇撇嘴:“你我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一套少来好不
好?你想我会肯吗?”
“好,依你,咱们一言为定。”灵狐咬牙说。
“一言为定。富大姐,吴中一龙与郝四爷的事,与你无干。”
“对,与我无干,我从不过问这些无谓的事,我留在此地,只是为了卓天威。”
“卓天威已经不在了,所以你用不着再策划布网张罗,在此地静修或者入湖作七八
日之游,岂不写意?家兄是一位好向导,他久幕富大姐的风仪,留下来陪伴富大姐,相
信他会是一个好主人的。”
灵狐妙目流盼,冲宋怀安嫣然媚笑,流露出万种风情。其实,她心中在转别的念头,
足以令对方做恶梦的念头。
“欢迎!”灵狐的笑容可爱极了,含情脉脉地向宋怀安送秋波:“正好,我正打算
到洞庭西山第九林屋洞天一游。宋兄,希望你是最好的东道主人。”
“放心啦!绝不会让姑娘失望的。”宋怀安猛拍胸膛保证:“不仅是西洞庭,如果
姑娘有兴,在下愿陪姑娘游遍震泽七十二山。”
“嘻嘻!宋兄真会说话。”灵狐笑得媚极、艳极:“太湖三万六千顷,七十二山散
布全湖,我哪有许多工夫游遍呢?我对游山玩水的兴趣并不大。”
“富大姐对少年公子和奇珍异宝兴趣最大,鉴赏力也天下第一。”宋雅贞不怀好意
地说着:“大哥,你可要好好招待佳宾啊!”
“应该说好好招待佳人。”灵狐口头上也不示弱:“当然罗!你应该知道我的眼界
高,比起你来,高百十尺该是平心之论。不过,你也不弱,彼此被此。”
“对,彼此彼此。”宋雅贞知道自己落于下风:“时光不早了,小妹该告辞了。”
“且慢!”灵狐伸手相阻:“我怎么知道卓天威是否真的落在你的手中呢?这可是
最重要的一件事。”
“卓天威从此失踪,就是最好的证明,富大姐,你还嫌不够吗?没有卓天威给你,
你会把玉屏风给我吗?”
“对,够了。”灵狐满意地点头:“倒是我多心了,宋小妹,不送你了,你请吧!”
“不用客气,留步。”宋雅贞欣然说,向乃兄用眼色示意,转身走了。
“宋兄,你这位小妹非常非常的了不起。”灵狐轻佻地用肩碰碰宋怀安的手膀:
“假以时日,她将是江湖上最美丽、最精明、最具实力的女英雌,而且为期不远。我灵
狐的成就已是不凡,她将胜我多多。”
“富姑娘客气!”
“叫我真真。”灵狐挽住了宋怀安的手膀,香喷喷的胴体贴上了他:“你要做七八
天的主人,称姑娘未免生分、奇怪。贵地的人皆将青楼女人称为姑娘,怎么称呼良家妇
女的?”
“这得以家世、地位、身份……”
“算了算了,不谈这些,来,到我静室商量商量游西山的事。”
“一切都听你的,真真。”朱怀安求之不得,兴奋地伸手搭住了灵狐的香肩,眼中
涌现异彩:“卓天威的威胁已经解除,你不必去想那些烦心的事了,心境……”
“天掉下来了,也影响不了我的心境。”灵狐挽了他便走,相偎相倚亲呢极了:
“人生几何?每天都为了浴事担心,那就不用活啦!”
“对,真真,人生几何,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事,难怪你永远年轻、永远美
丽……”
“还永远快乐,永远是最美丽、最富有、最有权势的天下名女人,嘻嘻……”
静室外表不起眼,里面却陈设华丽。
没有床,锦褥铺地,堆锦为床。
两位俏侍女在房内迎接,一位上前请佳客宽衣,一位奉茶毕在外拉动风扇,因此大
热天室内凉风习习。
更衣而不脱靴岂不荒唐?
宋怀安乖乖地让侍女替他脱靴,脱了靴,如果发生意外,应变就麻烦了,但这时他
已经不再考虑意外,没有必要。
灵狐也脱下道袍,露出里面穿的窄袖月白春衫玉罗裙,浑身诱人犯罪的曲线显得非
常突出,非常夸张。
由于穿白,她的皓腕和露出的一角颈胸肌肤,更是白里透红有如凝脂,被白衣衬得
更出色。
宋怀安简直看呆了,眼中异光炽盛,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来,火苗在体内升起。
“你先坐坐,喝杯茶。”灵狐挽他在织锦蒲团坐下,指指矮几上的茶杯:“我去交
代同伴一声,要他们马上派人乘快舟北上,到茅山把玉屏取来……”
“急什么呢?真真。”他挽住了灵狐的小蛮腰,眼中火焰在跳动:“如果你真的喜
欢那玉屏,我会设法劝告令妹放手的,而且,急不在一时……”
“哟!好人,你说得真轻松。”灵狐在他额上点了一下,“非女人不足以了解女人,
你那位小妹绰号叫一枝春。爱好、野心、性格与我是半斤八两,甚至比我还要大,她会
轻易吐掉到口的龙肝凤髓?你,你根本作不了主,你只配做她的跟班,你只是一个……
算了,卓天威多活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安枕,我能不急?你坐呀!嘻嘻!你像个饿了一
百年的狼。我就回来陪你,你得把弄到阜大威的经过告诉我,你会吗?”
“当然,我一定会告诉你……”
另一座静室,灵狐与两名老道低声交谈。
外面有三位香火道人打扮的粗壮大汉守卫着。
“破晓之前,我要所有的人全部就位。”灵狐阴森的语音坚定有力:“四路土地神
必须把手下的人,在指定期限内全部召集赶来报到。”
“真真,不要冲动好不好?”那位留了山羊胡的老道不安地说:“石鼓村宋家的防
卫你是知道的,咱们的人全部召来,能真正派上用场攻坚的人为数有限……”
“不需攻坚。”灵狐说得信心十足。
“不需攻坚?那……”
“我会在宋怀安身上下工夫,他的道行有限得很。那该死的贱淫妇居然敢在我头上
打主意,她忘了自己到底吃了多少粮食,哼!”
“你是说……”
“夹攻,里应外合。”
“这……可能吗?”
“可能?必须成功。”灵狐说得斩钉截铁:“破晓时分,人最容易疏忽,守卫的人
也最疲倦,天色那时也最黑。
弩箭在夜间威力有限,凑手不及弩箭不可能全部发射,快速突入大事定矣!给我记
住,鸡犬不留。”
“好的。”
“如何布置,你们好好研究。要留意的是:不要过早接近。”
“是的。
“好,赶快准备。”
宋怀安等得心焦,等得冒火。
但一看到媚笑如花的灵狐入室,便浑忘一切。
“哟!好人,你敢偷吃,却又这么胆小。”灵狐紧挨着他坐下,一手挽着他的肩膊,
一手拿起几上的茶杯,高耸极富弹性的酥胸紧压在他这一面的肩臂上!“茶里面没动手
脚,怎么不喝呀?你小妹握着我的把柄,把你留在此地监视我,我敢把你怎样呢?”
“真真,你的小嘴好利害。”他就灵狐手中喝了一口茶,色迷迷地在灵狐身上掏了
一把说着:“舍妹也誉卓天威两个人准备了一壶茶,他们也没敢喝,茶里面动了手脚,
不过,早晚他们会喝的。”
“什么?两个人?另一位是不是七幻狐?我和她约好了的……”
“不是七幻狐,是个褐黑脸膛五官倒还清秀的小伙子,叫宫一鸣,是卓天威的义弟,
小得很。”他开始毛手毛脚,上下其手:“真真,你……你把天下的女人都比下去了,
你……你真……”
“宫一鸣?怪,他怎么平空多了一个义弟?”灵狐自言自语,任由宋怀安替她宽衣
解带:“不对,难道他真的另有同伴?怀安……”
“怎么啦?”宋怀安的手停留在她拉开衣襟的胸怀里,禄山之爪抓得满满地。
“你们问过口供没有?”她一面说,一面主动地在按住乳上的大手加压力。
“还没有。”宋怀安的另一只怪手将她扳倒了。
“咦!那你们……”
她无法再说了,宋怀安已狂暴地压住了她,火热的嘴唇堵住了她小巧的樱口。
片刻,她先让对方尝到一些甜头,烧旺一点欲火,然后吊胃口地推开对方的头部。
“不说清楚,你休想动我。”她娇媚地说,双手捧住对方滚热的双颊:“我要知道
经过啦,好人。”
“老天爷!这节骨眼上,你要我说这种倒胃口的事?”宋怀安快要疯了:“我一定
告诉你,一定,一定。亲姐儿,别作难好不好?”
“不好,我一定要知道。”她装腔作势拉衣襟虚掩暴露的酥胸,象征性的挣扎更具
诱惑力。
一阵抢夺推拉,她成了个白羊,玲珑剔透娇羞万状。“不要……”她仍在抗拒,像
一条蛇般扭动躲闪。
宋怀安被欲火快烧疯了,她的这种扭动,最令男人受不了,比任由宰割更能令男人
疯狂的。
“我要是不说,天打雷劈!”宋怀安发起誓来了,气喘吁吁:“老天爷!你这狐……
狐狸精……”
“我不管,你要答应找。”她蜷缩成一团保护自己。
“我什么都答应你……”宋怀安狂暴地叫。
“我要亲自问日供。”
“一定、一定……”
“今晚就带我去。”
“什么?今晚?”宋怀安清醒了些。
“对,今晚。”
“可是……”
“不答应也就算了,你起来……”
“好,我答应,今晚,今晚。”宋怀安豁出去了。
“这才乖。”她是用鼻音说的,腻极了,媚极了。
“亲姐儿……”宋怀安像火山般爆发了。
“哦!你……你怎么像狗一样乱咬……”
她放松了戒备,眼中涌起令人寒栗的光芒。
但是宋怀安无法看到这种光芒,因为太忙了,所看到的只有粉胸雪股,只有玉乳柳
腰,只有……
静园似乎比往昔更寂静了,修剪花木的园丁已停止工作,日影西斜,倦鸟归林,炊
烟更是四起。
静并不代表没有人,人都隐藏在该隐藏的地方,每一角落皆流动着森森煞气,每一
处地方皆隐藏着不测的杀机。
总之,这时的静园已非往昔的胡家避暑静园。
自从上次卓天威在园门外闹事之后,一批批匆匆应召赶来的人络绎于途,有些人精
神抖擞,有些人狼狈万分。
而北人屠胡姑娘一群人返回时,同时带回七具死尸。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江湖豪强们火拼,扩展阵容或各有妙策,手段各殊,但不难找出发展的脉络,方式
大同小异。
探索、布网、谈判、展示实力,然后是剪爪牙、暗斗、贿赂、协迫,这就是第一阶
段的概略进程。
这种密云不雨的局面,通常会拖得很长。
假使这期间某一方退却了,就会云散天青,即使是日后暗流激荡,已无关宏旨了。
如果双方互不相让,第二阶段的狂风暴雨便接踵而至,各显神通,全力以赴,血腥
一起,就不可收拾,双方都希望在短期间扑灭对方的主力,尽快结束阶段的局面,以避
免官府的干涉弹压,或第三势力的介入,越拖得久,越没有制胜的希望。
狂风暴雨,双方皆全力以赴。
每一方皆迅速集结自己的精锐,寻找对方的主力加以扑灭。
静园,是三星盟三处主力集结点之一。
三星盟由三位黑道名人所组成;天宇星卞成龙、织女星印娟娟、武曲星蒲家荣。
旗下的盟友中,网罗了许多黑道精英,礼聘不了不少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
三星盟的地盘能牢牢控制住南起大江北岸的扬州,北抵大河南岸的淮安府。
南京附近本来是该盟的地盘,被杭霸主的人吞掉了。
杭霸主断魂狂刀杭天豪,号称黑道真正的霸主,地盘拥有大江上游西达湖广东境的
局面呢。
江南一带,是地方群豪分据的局面。
镇江一带,是多臂猿商文冲。
苏州一带,是吴中一龙宗政子秀。
杭州一带,是托塔天王李昆山。
严格说来,三星盟与杭霸主只算是一方的豪强,只不过地盘稍广而已,当然实力要
比吴中一龙这种地方之豪要雄厚些。
欲壑难填,人心不足,扩张地盘争名夺利,是每一个豪霸必须争取的目标。
大江下游各地方之豪,面对三星盟与杭霸主所加的压力,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广
蓄死土保持强大实力自全;一是加盟或归附实力最强的一方,拱手让出地盘。
现在,看谁实力最强。
没有人肯甘愿拱手奉让既有的权益,吴中一龙在冒险玩弄两面有刃的利刀。一面是
鼓励两方群雄逐鹿,另一面是养精蓄锐待机而动。这两面刀如玩得不好,不但可以伤人,
也会割伤自己,更可能两败俱伤。
三爷武曲星蒲家荣,的确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好汉,生得豹头环眼精壮如熊,所
佩的雁翎刀重有三十斤,力气之强,无与伦比,是一个迷信武力、极端信奉武力可以解
决一切疑难的硬汉。
他认为于黑道的人都是一些散漫、堕落、贪婪、狡猾、残暴的货色,必须用雷霆手
段才能管得他们服服贴贴,能用即用,不能用就消灭掉,谁强谁就是老大,他的雁翎钢
刀就是统率江湖群豪的主宰。
因此,他对卓天威胆改前来淌这窝子浑水的事,感到极度的愤怒,力排众议,坚决
主张用武力消灭卓天成,杀鸡儆猴永远消除其他人士反抗的念头。
可是,事与愿违,卓天威经过一连串的事故,声威日隆,像初升的旭日,光芒渐盛,
热力澎湃,短期间已成为光芒万丈不可逼视的中天炎阳,无物可制了。
这位仁兄总算不糊涂,总算知道对付卓天威事实上有困难,总算收敛了狂性,接纳
北人屠几位盟友的建议,改变策略,允许自称胡姑娘的绝色女郎,秘密与天下闻名的灵
狐富真真合作,共谋卓天威。
时事鬼弄人,没料未出师便已惨遭铩羽,预定在女儿井等候灵狐安排布网张罗事宜,
却突如其来受到紫府散仙一群高手猛袭,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刚退回静园整顿,信号已经传到:二爷织女星印娟娟驾临。
武曲星虽然自命不凡,但是在地位比他高的二爷织女星面前,他不敢狂傲自负。
老二织女星的武功本来就比他高明得多,他的三十斤雁钢刀在织女星轻灵的佩剑下,
发挥不了五成威力,所以结盟时屈居老三。
一个迷信的武力的人,也必定尊敬武功比自己高强的人。
大援赶到,士气大振。
不明内情的人,当看过三爷武曲星那巨伟身材长像之后,可能会认为二爷也必定是
头如巴斗。眼似铜铃的爷字号人物。
即使知道二爷原是女的,也将是丑似无盐或母夜叉似的女怪物。
号称织女,怎会是母夜叉般的女怪物?
忙乱过后,盟友们各自安顿,大厅中,仅留下首要人物商讨眼前的情势。
堂上,是二爷和三爷的座位。
上首,织女星二爷没带有丝毫武林女英雌的气概,三十余岁正是女人最成熟的芳华,
身材丰盈,眉目如画,薄施脂粉,淡淡妆扮,一瞥之下,必定认为她是一位富贵人家的
青春少妇呢。
总之,这是一位拥有上千盟友的二爷。一位风华绝代的贵妇。一位剑术通玄、飞针
绝技冠盖武林的江湖英雌。
武曲星脾气火暴,先将情势简要地说出,再将在女儿井候机受到意外突袭的经过—
一说明。
“那些贼王八的主事人,是天成妖道和殃道那该死的凶魔。”武曲星越说越火:
“一不警告二不叫阵,像一群马蜂般一涌而入,突击偷袭以大吃小打烂仗,这算什么玩
意?天成妖道这名列五妖仙之一,声望与地位高高在上,居然不顾身份打起烂仗来了,
简直卑鄙无耻已极……”
“老三,不用发牢骚了。”织女星含笑阻止他吼叫:“照你的情形猜测,可能他们
误认你们正和卓天威在女儿并谈判合作事宜,不得不情急突袭抢先下手。我想,你们与
灵狐合作的消息、已经走漏了。”
“那是不可能的。”武曲星坚决地说:“黎姑娘与灵狐合作,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都是盟堂的心腹,消息不可能走漏。’”
“那可不一定哦!”织女星温和地笑笑:“任何事有两个人知道就不算是秘密了。
其实卓天威的事,大可不必紧张或操之过急,他不是与吴中一龙可能有协议吗?哦!
吴中一龙方面,到底怎样了?”
“那混帐东西奸似鬼,恐怕正在玩弄阴谋诡计脚踏两条船,自始至终声称保持中立,
除了暗中供给咱们一些消息之外,死活不管。而郝四方面,却明暗之间全力支助抗霸主,
咱们的眼线亲见杭霸主一些亲信,暗藏在郝四的家中秘密活动。因此一来,咱们难免吃
亏。”
“只要清除掉杭霸主的人,郝四方面自然会树倒的,不必太过看重郝四。大哥在最
近期间便可赶来,咱须早一步以牙还牙,给他们一次致命的打击,方能让大哥放心。
杭霸主的藏匿处可曾查明?”
“已有头绪。”
“好,咱们来好好安排,卓天威方面可有消息?”
“这家伙像是突然失踪了。”武曲星苦笑:“卓天威躲在寒山寺内的消息,是吴中
一龙方面所透露出来的,没料到卓天威没能等到,反而等到了天成羽士那群混帐东西,
失败得真冤。归根究底,都是卓天威惹的祸。”
“晤!吴中一龙的人,怎么比我们的消息、还要灵通,他们完全控制了卓天威的动
静?”
“卓天威的动静并不难了解,平时他并不介意跟踪的人。”堂下列席的北人屠说:
“只是,这小伙子越来越机警,行动不可预测,而且迅速绝伦,眼线们疲于奔命,经常
被他出其不意扔脱。吴中一龙也派有人跟踪,杭霸主的眼线监视更严,但仍难把握他的
动静。可能吴中一龙占了地利人和,可以从一些乡民中获得协助。卓天威在寒山寺南面
一带活动的消息,确实是由吴中一龙的人传给咱们的,的确是如此没错。”
“晤!如果卓天威与吴中一龙订有协议,而事实上卓天威已无形中帮了吴中一龙很
大的忙,对吴中一龙大大的有利。你们说,吴中一龙会将卓天威的消息、供给我们,让
我们去收拾卓天威吗?对他们会有何好处?易地而处,我们是不是会设法保护卓天威来
保护自己?”织女星冷静地分析,女人毕竟要细心些。
“哎呀!”武曲星有点醒悟。
“老三,你……”绿女星问。
“是呀!”武曲星一掌拍在案桌上:“吴中一龙藉卓天威的声威来壮大自己,卓天
威如果出了意外,受损失最大的该是吴中一龙,不会自毁靠山。即使吴中一龙是头笨猪,
也不会做这种蠢事。贾七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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