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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江湖路》
第 二 章 拜艺立志
趴在地下的人,见没有人扶他,爬起来了,向迎面站立的一老一小咧着嘴笑。
他的长相穿章委实窝囊,难怪英儿瞧他不起,略泛灰色的须髯怒张,乱七八糟像个刺
猬,身材高大,龟形鹤背。耳朵特大,一双眼睛又圆又大,穿一身单薄的破灰袍,外披蓑
衣,肮脏得不像话,泥垢油渍闪闪生光。
英儿少不更事,撇着嘴叫:“你就是张邋遢?嗨!果然名不虚传。”
张三丰一步步走近,怪!笑容慢慢消失了,一反平日诙谐嘻笑旁若无人的神态,用手指
着英儿,怪叫道:“小家伙,我该替你拔掉恶根清源。”
老头儿将英儿拉至身后,迎上冷笑道:“姓张的,你永不会如意。”
张三丰瞪了他一眼,怪笑道:“呵呵!原来是你。”
“我又怎样?”老头儿冷冷地答。
这时,从山脊掠下的人到了,是三个虎背熊腰的凶猛大汉,最先奔到的人大叫道:“王
八蛋!你敢戏弄太爷们的兄弟,非毙了你不可。”
叫声中,拔下背上的单刀,狂风似的卷到,一刀向张三丰头上砍到。
张三丰大笑着向后一闪,脚一伸一勾,说:“怎么?杀人要偿命哩,杀不得。”
大汉身手够高明,但并未能避开一脚,“噗”一声响,人向地下趴倒,刀脱手丢掉,脑
袋埋入雪中。
大汉举刀砍下一人未砍着,反被一脚勾倒,仆倒在地,这瞬间,后来两人已到了。
张三丰已转过身来,呵呵大笑道:“你们快将人抬走,休误了大事。”
不知怎地,他却在一晃之下,到了两大汉身后,伸双手向前虚推,两大汉突然扔掉单
刀,仆倒在先前大汉身旁。
英儿咦了一声,叫:“好身法!滑溜如蛇。”
张三丰呵呵笑,说:“这叫‘飞燕穿帘’,属禽而非属蛇。小娃娃,你跟我走,贫道要
替武杯造福,免去一场浩劫。”
声落人到。大袖向老头儿一抖。
老头儿一声怪啸双手齐出,“分花拂柳”展开抢攻,隐泛紫芒的怪掌拍向拂来的大袖。
“蓬”一声大震,罡风四射,张三丰大袖倏收,闪电似地迫近,伸手向英儿抓去。
老头儿横飘丈余,身形落地再退了三步方站稳,地下的三名大汉,被罡风刮得滚出八尺
外,爬起便跑。
张三丰的手还差尺余方够上英儿,小家伙哼了一声,突然侧身便倒,双足捷逾灵蛇,绞
向对方下盘。
居然攻势凶猛,迅捷无比。
“且慢!还有我呢。”
杯中有人声传出,声到人到,一道金虹耀目生花,射向正欲俯身抓起英儿的张三丰。
金芒到了,金芒之后还有一个淡淡人影。
张三丰哈哈一笑,身形斜飘,破大袖信手挥出,人亦飘退八尺外。
“嗤……”一阵令人心血凝结的尖厉劲啸传出,金芒一阵狂振,宛若金蛇乱舞,凶猛的
袖风向四面八方激射。
英儿稳不住身,直滚出丈外方一跃而起。
在张三丰先前站立之处,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方面大耳,眉清目秀的中年人。
偌冷的天气,他身上仅穿了一件葛袍,袍带上悬了一把一尺六寸的小剑鞘,金光闪闪。
一节斑竹制成的尺八萧,插在衣领上。
这人将手中金芒电射的小剑,徐徐插入鞘中,脸上泛起一丝漠然微笑,说:“抱歉,张
邋遢,老朽拔剑了,在你之前,老朽不拔剑便嫌晚了,尚望海涵。”
老头儿吁出一口长气,接口道:“古老,这厮已认出英儿的底细,收拾他。”
英儿满脸迷惑,心说:“这人看去不过四十岁,怎又自称老朽?老爷子又为何称他青
老?怪事。”
青老摇摇头,接着说:“不可能,庞老弟。张邋遢有神行之术,道术通玄,已修至外魔
不侵之境,飞行绝迹,似化长虹,虽用以气驭剑术对付,仍难伤他片缕分毫。”
张三丰仰天狂笑,笑完说:“金青松,你在逆天行事哩。”
“你的门下做得太过份,老朽管了这档子闲事。如果你今后能约束贵门下,老朽不为己
甚。”中年人朗声答。
“司马文琛的所作所为,确也有不是之处,你说对么?”
“不错,但资门下为谁出头?”
“司马文琛心狠手辣,杀孽是不是造得太多了些?”
“阁下曾替朱皇帝策划,又枉死了多少人?”
“那又当别论。”
“强词夺理。”金青松撇着嘴答,又道:“司马文琛行侠仗义,也劫富济贫,岂能束手
任人宰割?贵门下荣任保嫖护院的人,杀伤又能怨谁?姓张的,人我带走,尊驾如果不服,
来吧,金某人接下了。”
林左侧人影一闪,一个身穿紫袍的人电射而来,说:“我无尘居士也算一份。”
林右侧也出现了一个青影,一面掠来一面说:“我江湖客岳宏,是十年前在场应劫者之
一,当然少不了我一份。”
张三丰站在那儿嘻笑自若,抹抹胡子说:“诸位真要让小娃娃日后为害江湖?以别人的
尸骨,堆叠他的武林名位,太对不起枉死的无辜了。”
江湖客岳宏冷冷地说:“除非由贵派出面,重建梅谷,不然……哼!无话可说。”
“捣梅谷,并非我那几个不肖徒从中唆使,你用不着将责任往我武当山推,是么?”
“哼!如果没有令徒三清同至,焉有今日?”江湖客答。
张三丰摇摇头,说:“这些恩怨,你们都弄错了。其实主谋捣毁梅谷的人,乃是最奸猾
的杀才。隐身幕后坐收渔利,六大门派与江湖朋友都是受愚者之一,贫道曾在事后亲至梅谷
细访,并造访当初与会的人,可惜至今仍找不到那次主谋的恶徒。他们都心存门户之见,不
肯合作,奈何?诸位如不信,贫道也懒得和你们唠叨,后会有期。”
他指着江湖客,正色又说:“你,必须遵守二十五年的诺言,让贫道好好找出那暗中主
谋的人,免得江湖掀起血雨腥风。”
江湖客冷笑一声道:“二十五年,足够贵门调教出三代门人,我岳宏自然遵守司马老弟
的金诺,请放心。”
张三丰哈哈一笑说:“你说得不错,可惜太偏激了些,一念之差,不知要枉死了多少无
辜,天意也,再见了。”
声落,人飘然退出十丈外,但见人化长虹,恍若电射星飞,冉冉而逝。
金青松神情肃穆地注视着张三丰逐渐缩小的背影,摇头苦笑道:“这人玄功盖世,宇内
无出其右,除了传说中的天龙上人老菩萨,恐怕世上已无人可制他。倘若日后他袒护门人,
你们的二十五年苦心孤诣,将尽成泡影。”
鬼手天魔咬牙切齿地说:“事在人为,又道是人定胜天,咱们全力相图,何愁没有重建
梅谷的一天?”他向英儿招手说:“英儿,过来拜见诸位老人家。”
“且慢!”金青松摇手止住,问:“庞老弟,你曾将梅谷的事向孩子说了么?”
“为免扰乱他学艺的心神。至今未曾说明,早些天只带他往梅谷走了一次。”鬼手天魔
摇头答。
“这就是你不对了,该将事实告诉他,激起他的雄心壮志,他方能刻苦用功,走,先到
潇湘桥舍下,安顿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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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桥在祁阳县城东南角,北面是九莲庵山的南尾,甘泉寺的甘泉,溢出一条小河向南
流,再向东折绕注入湘江,入湘江处就是潇湘桥。
桥北有一座奇峰突起,奇石灵幻,甚是雄奇。
湘江道远南来,从峰下折向东流。
北面的祈江,也在此南流入湘,三条水在这儿交汇,成为一江。
峰顶,有一座古刹,叫做观湘庙,庙后怪石丛生,形态奇古。
金青松的家,就在峰东近江一面,一间茅舍倚山而建,显得孤零幽静。
茅舍中有两名老仆听候使唤,家具都是不起眼的木竹所造,任何人看了屋中的景况,绝
难相信这会是武林中尽人皆知的一代豪侠的居所。
当天晚上,英儿倚在鬼手天魔的膝下,厅中没有火盆,一灯如豆,金青松一面品茗,一
面向江湖客岳弘说:“岳老弟,梅谷之会,只有你知道其中详情,你也是参与者之一。也是
你将英哥儿从文群老弟手上接过来的,你可将其中经纬概略地说出,让英哥儿了解他自己的
身世,让他日后知道该如何用功,如何方能光大门楣,重建梅谷。”
江湖客喝了一口茶,沉重地说:“我只能拣重要的说说,唉!
说来话长。”
灯花毕剥,屋外寒风呼呼,厅中气氛肃穆,所有的人皆凝神静听江湖客娓娓道来。
英儿一双大眼睛睁得滚圆,脸上神色不时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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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余年前,天下群雄并起,烽火漫天,天下大乱,群起而攻,向元鞑子算总帐,直至
朱洪武夺得江山,大乱方逐渐平息。
这期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就全看自己的命运如何了。
在抢夺江山的人外,有一些跳出是非之外不想封王夺爵的江湖人,他们除了驱杀鞑子之
外,也做些劫富济贫救苦拯难的勾当。
其中出了一个二十余岁的奇特人物,复姓司马,名文课,一支剑鬼神难测,赤阳擎天下
无敌。
在江湖飘忽无定,亦侠亦盗,亦正亦邪,结交天下英雄,却不招兵买马,对武林前辈,
他执礼甚恭。对平辈,他以豪迈的风度亲近,对晚辈,他折节下交。所以他朋友满天下,朋
友有困难,他千方百计倾力相助,抛头颅洒热血亦在所不惜。
江湖中,称他为游龙剑客而不名。
与他相知最深交情最厚的人,共有四人,一是江湖客岳弘,一是无双剑赵雷,无尘居士
徐世宁,和白衣龙女姜梅英。
其中江湖客和无尘居土,年纪都比游龙剑客大一二十岁,两人称他老弟,他口头上也叫
他们老大哥,却以晚辈自居,执礼甚恭。
那白衣龙女对他极为痴心,可惜他认为离乱年间,不愿成家太早,一直独处,眼看大好
年华将成过眼云烟。
终于,神州光复,宇内重光,天下逐渐进入太平盛世。
一双侠侣在好友们的敦促下,在洪武十四年完成了终身大事。那时,他已是四十岁的盛
年了。
新居在他故乡袁州,由友好鬼斧戚成和神功同骆,花了三年光阴,事先替他们安排在武
功山梅谷建了一座十分雅致的天心小筑,送给一对佳侣作为礼物。
之后,朋友们各奔前程,江湖人四海为家,除非是途经袁州,不然极少前来打扰新婚夫
妇的安静。
在游龙剑客行道江湖期间,少不了也得罪了许多人,尤其是六大门派的人,他们有些门
人受任富豪官绅的保镖护院,少不了经常出人命。
婚后一年,小俩口得了一个白胖的娃儿,取名英,夫妇俩当然喜不自胜。
洪武十六年腊月天,娃儿周岁,夫妻俩大宴宾朋,好友云集,筵开盛宴,到得最早的是
无双剑赵雷,其次是江湖客岳弘。
岂知次日下夜,六大门派的门人大举进袭,天心小筑竟然阻不住群雄,侵入了内室。
天心小筑大部分是石造,机关密布。用火攻也无能为力,但群雄似乎对小筑极为熟悉,
直趋内进了。
那时,好交们大部在早间各自赋归。仅三五知己仍在小筑内盘桓,无双剑和江湖客即是
其中之一。
一场恶斗,寡不敌众,情况大为不利。
在内厅天心堂,夫妇俩陷入重围。
六大门派中,少林的法弘大师,法昙大师。
峨嵋的至真和尚、于刚和尚。
五台的慎管大师、慎果大师。
武当的掌门师弟清尘道人,清松道人,和清泉老道。
昆仑的羽土玄度、玄远。
崆峒的法师道圣、道广。
十三名宇内闻名的高手,群起而攻。
在群雄侵入天心堂的前片刻,游龙剑客将稚子交与江湖客,临危托孤,但无双剑赵雷却
自告奋勇,要护送娃儿出险。
江湖客本来不愿,但有无双剑出面,他也心血来潮,立即夺过娃儿,运机智杀出了重
围。
正好,在谷口遇上了晚到一天的鬼手天魔庞天德,老凶魔正大开杀戒,硬闯武当布下的
玄门剑阵,
两人内外夹攻,杀开一条血路。
鬼手天魔早年是江湖最凶狠的恶魔,与游龙剑客打出了无比深厚的交情,两人结成忘年
至交。
游龙剑客以父辈待之,老凶魔亦因此而洗手不再杀人。
江湖客大喜过望,立即将娃儿往凶魔怀里一塞,将万斤重担压到老凶魔肩上,并将游龙
剑客称霸江湖的赤阳神掌心诀秘籍亲手交予,要老凶魔养育下一代候机报仇雪恨,自己重又
杀入天心小筑。
老凶魔横行江湖,全凭一双鬼手,一生未使用过兵刃,这时娃儿在手,想拼命也力不从
心,加以托孤的重责在身,他只好凄然撤出。
江湖客杀入天心小筑,那无双剑已经不见了,可能已经为友捐生,天心堂中,游龙剑客
夫妇已浑身浴血。
恰好又来了一位晚到的好友,这人是无尘居士,两人奋勇杀入重围,在千钧一发中救了
游龙剑客夫妇。
无尘居士当年在武林的声望,可说是大名鼎鼎,功力之深厚,连各派掌门也不敢等闲视
之。
可是对方十三人,皆是派中蓍宿,两人自保尚感困难,怎能维护已受重伤的夫妇俩?也
就同时陷入重围。
幸而天心堂后,有一处从未为外人所知的秘室,游龙剑客身中十余处重创,仍能在千钧
一发中将机关启动,招呼众人撤入。
可是整座梅谷已被封锁,秘室能匿伏多久?
恰好少林掌门法静大师闻风赶到,以掌门信令叱退了少林门人,因六派弟子同赴梅谷,
他们的掌门人还蒙在鼓里。
最后由武当的清尘道人出面,和江湖客无尘居士谈判。
要游龙剑客自断右手,在今后二十五年中,赤阳掌不许出现江湖,如果出现,六大门派
将群起而攻。
条件太苛,两人自然不能答允,加以夫妇俩已伤重垂危,无法直接谈判,必须脱身找地
方救人,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相持许久,最后无尘居士断然提出,断手之事,绝不可行,赤阳掌二十五年不入江湖倒
可办到,如果再迫人太甚,必将纠合天下群雄,逐次铲除六大门派的山门,任何代价在所不
惜。
六大门派的人心中有数,游龙剑客重伤的情景尽皆入目,即使不死,可能也活不了太
久,乐得大方。
双方一言为定,便率领门下一一退去。
两人等群雄撤走,星夜护送命已垂危的夫妇俩出谷,又碰上十余名蒙面人追袭,总算闯
出了武功山区。
之后,游龙剑客夫妇在两人的呵护下,得以不死,但内腑损伤太重,功力仅能恢复到两
成,便托两人善抚幼子,夫妇俩潜伏隐居,希望能恢复过去的功艺。
起初,夫妇俩隐居幕阜山,后来又迁至怀玉山。
之后消息沓然,失去了他俩的踪迹。
鬼手天魔带走了小娃儿,也曾受到一群蒙面人围攻,老人家知道重责在身,未敢恋战,
只手突围飞逝,身上也曾受了伤。
岁月悠悠,晃眼却又十年了。
这十年中,江湖客踏破铁鞋,历尽天涯海角,但游龙剑客夫妇的消息,却如石沉大海。
无双剑的尸身并不在梅谷,也下落不明。
鬼手天魔却带着娃儿在潜山隐居,调教这娃娃成为超人的小霸王,改名马英,度过了十
年岁月。
终于,老人家感到责任太重,要替娃儿另找明师,方能出人投地。
恰好接到江湖客一封密缄,说是已找到游龙剑客一位父执辈金剑神箫金青松,乃是游龙
剑客的先师好友,要天魔将人带到祈阳潇湘桥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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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客流泪地说完,不胜愤慨。
小英儿却早已听得热泪盈眶,十一年来,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当然有无穷感触
在心头。
但他却出奇地平静,让泪水默默地奔流,不冲动也不痛哭,咬紧了牙关静静地在一边往
下听。
金剑神箫接着说:“无尘居士徐老弟与江湖客老弟,已经来了半月之久,可是始终未见
庞兄带人前来,心中十分焦急。恰巧前日发现了张三丰在祈阳出现,我三人心中大为不安。
那鬼家伙道术通玄,据说精于术数,有未卜先知之能,功力除了天龙上人之外,无与伦比。
我三人深恐他已侦知英儿要来,所以昨天便启程相迎,岂知鬼老道却到了甘泉寺和九莲庵胡
闹,不得不延搁了一天。
今晨咱们启行,他又在后面跟上,似在盯咱们的梢,正想在林中等他动手,可将庞兄等
到了。论实力,咱们三人并不怕他,但要整治他确也并非易事,目下咱们仍在这儿逗留,以
咱们四人之力,调教英儿成人。但最令人担心的是,英儿即使能将咱们四人的绝学练成,也
难与张邋遢一争短长,必须岳老弟再在江湖上打听大龙上人的消息,再护送英儿前往,如能
拜在天龙上人门下则大事定矣。”
“天龙上人隐世近三十年,他是否会收门人呢?”鬼手天魔皱着寿眉问。
金剑神箫沉吟半晌,说:“二十年前我在岭南曾见过他老人家,他曾表示要在江湖找有
缘人传于衣钵,找一个有慧根的人造就。英儿不仅有一身练武的筋骨,悟力更为超尘拔俗,
任何人见了都不会放过收为衣钵传人的念头,我想天龙上人会造就他的。
上人雅好音律,我就是凭一支神箫与他结下深厚交情,愿以神箫全力调教英儿,希望能
获老菩萨的赏识。总之,事在人为,也得看缘份,十五年岁月悠悠,长着哩,得看英儿是否
能刻苦接受磨练,是否能有光大门楣的雄心壮志……”
英儿奔到他膝前,抱住他的膝跪下颤声说:“英儿有决心,以大无畏的精神,和绝不稍
懈的大决心,随诸位爷爷苦练。英儿想,以诸位爷爷的绝学冶于一炉,不难参研出更神奇的
绝学,即使不假外求,相信亦足以和六大门派一论短长,张邋遢何足惧哉。庞老爷子曾勉励
英儿,有一天必登武功山峰头举剑长啸,重建梅谷,英儿将终身铭记,定不负诸位老爷子的
期望。”
他又趋向江湖客身前拜倒说:“英儿请岳爷爷多费心,找寻爹妈的下落,让英儿放心,
此思此德,没齿难忘。”
说完。他哭倒在地。
江湖客抱他入怀,老泪纵横地说:“好孩子,爷爷将替你走遍天涯,你安心苦练,不必
太过悬念,免乱心神。你爹妈朋友众多,觅地隐居极易,相信不会落入对头之手,我先逗留
半年,尔后每三年回来一趟,当然,有消息我将星夜赶回。在未寻到你爹妈和天龙上人老菩
萨之前,我会将技艺和江湖门径倾囊传授予你,以便日后重出江湖再建梅谷之用。”
之后,山峰与水中。一个小娃娃在逐渐成长、茁壮、成熟。
不分寒暑,不论昼夜,他都下苦功,在四名老人的陶冶下,辛勤地苦练,又苦练。
在夜深入静时,袅袅箫音在潇湘峰头向八方飞扬。
高吭处,欲裂石穿云;低徊时,如寒夜寡妇哀啼;时或如千军万马奔腾呼号;时又如虎
啸龙吟。
神奇的箫声,吹彻了天宇,吹走了漫漫岁月,
十年,不是个短暂的日子,却悄悄地溜走了。
江湖客白了头,先后来了四次,没带回任何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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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六年,岁次癸酉。
二月丁丑,晋王统兵出塞。乙酉,凉国公蓝玉谋反伏诛,最后一名开国元勋被杀,族诛
株连,共杀一万五千余人之多。
三月戊申,颁逆臣录,计有一公、十三侯、二伯。开国的功臣宿将,相继斩除锄尽,朱
皇帝的江山,稳如磐石。
四月初,春天过去了。
司马英已经二十一岁了,身高七尺五六,猿臂鸢肩,高大雄壮,像一头成年雄狮,浑身
古铜色的肌肤,每一条筋骨都在蓬勃,每一颗细胞都在跳跃,剑眉入鬓,大眼睛黑白分明,
神光不住闪动,悬胆鼻挺直, 朱唇充满着健康的色彩,脸色红得略带铜色,浑身都是劲。
唯一令人不满的是,笑容极少在他脸上出现,不时流露出一丝隐忧,他那饱满的嘴唇,
经常出现淡淡的出世者的傲慢神情。
他长成了,也等不及了,他要踏入江湖找寻爹妈,要去找天龙上人充实自己。
他平时很可爱,深得四老欢心,可是倔强起来,却像头执拗的骡子。
他向四老保证,必定遵守二十五年之约,在今后五年中,不使用赤阳掌,也尽可能不与
江湖人交手生事。
他也倔强地表示,他不向人吐露身世,但司马英的姓名,绝不更改。
四老也拿他毫无办法,小家伙悟力超人,记忆力特佳,天姿根底之厚,出人意料,除了
内功火候,也确是没有什么可以教他了,只好让他到江湖历练,一方面可增长见闻,吸取修
为的经验。
同时,小家伙目下的造诣,确也让四老放心,按理也该让他到江湖走一趟了。
他们约定如果有事,即传信潇湘桥金家,因为金剑神箫已归隐多年,不可能再出山走
动。
临行,金剑神萧赠他一剑一箫。
但小家伙断然拒绝,收了箫奉还金剑。
他说得好,这把金剑乃是老人家的成名至宝,武林中见剑如见人,不敢冒渎,他司马英
岂不是有倚仗金剑称雄道霸的嫌疑?
加以张三丰已经知道老人家已收容了他司马英,再佩金剑走江湖,岂不暴露了身份?说
不定反而遭到武林人物围攻哩。
他收拾了一切开始拜别四老,踏入了莽莽江湖。
无尘居士四海为家,也走了。
江湖客更是天涯游子,他有他的路。
鬼手天魔也是个孤老头,天涯海角飘泊无依,度过了十年安闲岁月,大有雄心复生之
感,他也走了。
茅舍中,只剩下金剑神箫和他的两名老伴,在这儿等待佳音,祝祷他们平安。
四月中旬,武功山九龙寺到了一个罕露笑容的青年人,一身青布直褂,背了一个小包
裹,腰带上插了一支斑竹尺八箫,踏着爬山虎快靴。
那落魄的装束,掩不住他那雄狮般结实的身材,与英华外露的豪迈神情。
他,就是初履江湖气壮山河的司马英。
梅谷事件已过了二十年。这一带已经没有人在守候了。二十年,岁月太长了,新生的一
代已在江湖闯荡,谁还注意梅谷的古老传闻?
二十年,从牙牙学语到长成,四个古怪的孤老头,给予他世间最艰苦的教育,却没有教
给他立身处世的人情世故。
他除了有一身超人的武功外,便是一身傲骨,与满腹的愤懑与憎恨,其他却是一片空
白。
二十年,世事沧桑,但山河却极少改变。
九龙寺外貌依旧,主持已经换了两个人。
他是从西面溪口桥过来的,大踏步直趋寺门。
早课已罢,寺门大开,两个中年僧侣,正在打扫寺前的落叶。
“阿弥陀佛!施主你早。”一名僧侣放下扫帚,合掌行礼。
司马英抱拳一礼,毫无表情地问:“请教师父,贵寺还有人寄宿么?”
他满肚子怨气,正想找几个在这儿任眼线的人出口恶气,可是他失望了。
和尚含笑摇头答:“施主是到敝寺找朋友么?好教施主失望了,前两年已经不再有远道
客人寄宿了。施主请入寺随喜,见佛不参,定然是……”
司马英摇手阻止和尚唠叨,说:“在下有事,不再打扰宝刹。”
说完,大踏步转身,向左侧小道举步。
这条路他认得,十年前来过。
梅谷谷口景物依然,只是树丛比十年前更高大更茂密。
石壁上巨大的“亡魂谷”三个壁窠大字,虽仍极为醒目,但由于被风雨所侵袭,加上石
谷不住侵蚀,似已失去昔日的光辉。
他远在半里外,已听到谷口有人说话,但怪石起伏,仍看不到人影。
他感到心潮一阵波动,热血沸腾,到了他出生之地,爹妈的消息杳然,他怎能不激动
呢?
依稀,他脑中幻出大雪纷飞中,一群凶神恶煞提刀带剑,杀入了天心小筑,剑气飞腾,
血肉横飞,爹妈和一些叔叔伯伯们,一一在血泊中挣扎……
他热血上涌,虎目中凶光暴射,杀气泛涌,情不自禁地一声大叫,接着仰天发出一声震
天长啸。
啸完,他吁出一口长气,心中舒畅了些,心说:“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是的,我誓必回
来,回来重建天心小筑,这一天不远了。”
谷口右侧一座巨石顶端,随着啸声站起三个人影,全用讶然的目光,迎接着昂然而来的
司马英。
那是两男一女,衣袂迎风飘飘。
男的年在十八九左右,剑眉虎目,健壮雄伟,玉面朱唇,长得极为俊秀。
不同的是,一个四方脸,一个是蛋形脸,恍若临风玉树,倜傥不群,两人都身穿青色儒
衫,柬发,腰悬长剑,站在那儿气度雍容,神态潇洒。
与司马英相较,他们没有他雄壮,更缺少司马英那股子粗旷豪迈的气度,白白净净像是
大姑娘不像是练家子。
女的大约十五六,花一样年华,头上是三丫髻,那是还未结婚闺中少女的标记,三丫髻
上,簪了三圈珠花环,显得极为秀气,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上身是窄袖子翠绿春衫,绣金花同色鸾带,扎管裤,翠绿绣梅花的小弓鞋前端,尖尖的
铁尖儿令人望之心寒。
如要被踢上,乖乖!骨头快准备打补丁,不然准备肚破肠流,小蛮腰小得真可怜生生,
仍要挂上一把沉重的宝剑。
是货真价实的剑,够重,她竟挂在小腰上,其造孽,不怕堕折了小蛮腰?
她的脸蛋也是蛋型,吹弹得破,有八分像那蛋型睑的少年书生,深潭也似的大眼睛,似
在向人诉说她的少女心事。
玉雕琼鼻,小小的弓形小嘴红得发亮,嘴角微向上挑,不用问,这丫头定然刁蛮俏皮。
三名少年男女注视着昂首阔步而来的司马英,脸上现出了笑意,英雄惜英雄,大概他们
已认定司马英是位英雄人物。
司马英修为将臻化境,见有人,心潮立即归于平静,意动神随,眼中神光亦已悄然隐
去。
他大踏步进入谷口,对石上的三个人连瞧都不瞧一眼,越过石下,向谷内走去。
人就是这样怪,有些人怕人看他,有些人却又惟恐别人不看,不看不睬,太扫兴了。
三个少年男女大概就是后一种人,大概感到脸上无光。
少女小嘴一撇,哼了一声说:“太傲慢了,有什么了不起?像头蛮牛。”
“小妹,不可无礼。”蛋型脸少年向她低喝。
小丫头又哼了一声,倒没做声。
司马英懒得计较,目前他不想生事,仍向谷内走,连头也没转侧一下。
方型脸孔少年向司马英的背影呶呶嘴,向少女低声说:“表妹,咱们跟上,好歹要戏弄
他一下。”
小丫头“唰”一声便跃下三丈高的巨石,轻灵得像只燕子,两个少年也飞掠而下,也向
谷中走去。
司马英知道他们跟来了,心说:“好家伙,不惹我便罢,真要生事,哼!”
谷中梅树已经结实累累,绿叶成荫。
近谷底崖壁下,破败了的天心小筑,经过二十年的风雨侵袭,大部均已崩塌,野草和藤
萝丛生,已成了狐鼠之穴,像座废墟了。
司马英站在废墟前广场中,广场野草深可及腰,眼望着原是属于自己的家园,只感到悲
从中来,家破人亡的感触,涌上了心头,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他是个坚强的人,睁大着眼睛,泪水刺激得眼睛有点不舒服,但他不敢眨动,他知道,
如果眨动了眼帘,泪水定然会掉下来。
这是软弱的表现,怎成?
他木立着不动,像个石人。
他的心在狂呼:“爹妈,你们在哪儿?英儿发誓,要重建天心小筑,要重整破碎的家
园。除非英儿骨肉化泥,不然定能办到,也必须办到。”
后面草声簌簌,有人接近身后了。
他心中立生警兆,泪水很快地止住了。
废墟的左面断瓦颓垣中,草丛藤蔓在缓缓移动,有人。
身后,响起了四方脸少年的声音:“哈哈!大清早来这凭吊废墟,不是狂人就是疯
子。”
司马英未加理睬,拔出长萧坐下,心平气和地开始凝神吹奏袅袅萧音徐引。
颤抖着的萧音,充溢在天宇间,低徊凄切,如泣如诉,似午夜嫠妇悲啼,像水流呜咽,
令人闻之酸鼻。不由自主悲从中来,泪下沾襟。
废墟中,徐徐站起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举目遥望,静静地站在那儿像个石人。
低徊哀伤的萧音,在空间里旋回飘逸。
身后三丈处,三个少年男女本立在那儿,大串珠泪滚下了腮边,脸上现出哀伤的线条。
萧音徐敛,不久悠然而止,但那凄切哀伤的音符,似乎仍在天宇中旋回飘浮。在耳畔袅
袅未尽。
司马英收好了萧,脸上神色木然,徐徐站起整衣。
“呔!”废墟中传出一声大吼,正是那披头散发的怪人,左手遥指司马英,鬼怪般的脸
孔令人望之心悸,朝指叫:“谁在吹《安魂曲》我山海夜叉居天南并未死,你敢来此咒
我?”
司马英徐徐转身,他已尽最大的努力来有制自己,不愿在故居之中生事,举步从容而
行。
身后三名少年男女,泪水仍未全干,被“山海夜叉”四字吓了一大跳,本能地伸手按在
剑把上,向山海夜叉看去。
“叭”一声暴响,山海夜叉突然用手中铁拐,击碎一根石柱,人突然飞掠而出。
司马英向三人之中间去,中间正是那美得令人目眩的小姑娘。
“请让路。”他冷冷地说。
三人的视线,又被司马英的话吸回。
小姑娘撇撇嘴,没好气地说:“你吹得好箫,就会折磨人,难道你不能绕道么?”
司马英看了她那梨花带雨般的脸蛋,心中好笑,说:“抹掉你的眼泪,谁折磨你了?”
小姑娘粉脸突然红似山茶花,怪不好意思地用翠袖拭去泪痕,桥横地叫:“你还敢挖苦
人?要你好看。”
她拔起几根草,猛地抽出,大概用了一分劲,风声呼呼抽到。
司马英火起,他可不知什么叫怜香惜玉,等草将抽抵左肩,突然左手一抄,扣住了姑娘
的腕脉,虎腰右扭,向后一带,喝声“去你的”!
小姑娘骤不及防,她未用力抽出,只是吓唬人而已,更未想到司马英会真的要她难看,
出手快如闪电,怎不上当?
人惊叫一声向前冲出丈余,几乎跌了个大马趴,如不是身手了得,这一跌便得当场出
彩。
司马英扔出小姑娘,人仍向前走。
两少年一声怒吼,奔上大喝道:“站住!你这家伙太不像话。”
司马英突然转身,沉声道:“老弟们,如果真要找麻烦,在下准教你如意就是。”
方脸少年大喝一声,右手疾伸,“鬼王拨扇”攻向上盘,掌出劲风虎虎,身手不弱,内
力修为也不等闲。
司马英看对方的腿膝微挫,手肘稍向下沉,一看便知是少林门人,冷哼一声,左肘一
抬,“盘龙手”一换一勾,赫然是少林家数,硬接来掌。
方脸少年吃了一惊,火速收掌后撤,叫:“咦!兄台在何处上香?”
他在盘问司马英的师门辈份,司马英哼了一声,不屑回答,由空隙掠出丈外去了。
蛋形脸孔少年大喝一声,跃出叫:“这家伙学得像,却非本派门人。休走!”
这瞬间,灰影已经射到,正是山海夜叉,左手灰色大袖突然挥出,大吼道。“滚!不要
你们多管闲事。”
一阵罡风刮到,两少年在五尺外便立脚不牢,被震飞丈外,立即色变站住了。
司马英双手叉腰而立,看了山海夜叉那巨大的身躯和鬼怪一般的脸孔,只感到心中一
跳,忖道:“这家伙好一张狞恶嘴脸,我得小心些才是。”
山海夜叉一袖将两少年震飞,在司马英身前八尺处站住了,臣熊一般的身躯,比司马英
还高出一尺,足有八尺五六。
铜铃眼瞪得比灯笼还大,怪叫道:“小子,你是存心找我老人家的晦气么?”
司马英没做声,仅用冷漠的眼神盯着他,嘴角泛起傲然而略带讽嘲的冷冷笑容。
“小子,你怎么不说话?”
司马英仍不加理睬,仍是那副傲然的神态。
山海夜叉火起,迫进一步狂怒地叫:“小子,你是聋子?还是哑子?怎不回答?”
司马英这次说话了,对方迫得太近,臭口水飞溅,受不了,他说:“老鬼,今天如果你
不是在亡魂谷向在下放肆,在下要打掉你的满口大牙。”
这区区三句话。几乎把山海夜叉气炸了肺。
在远处神色紧张瞧热闹的三个少年男女,都替司马英捏了一把冷汗。
蛋形脸少年倒抽一口凉气,低叫道:“糟!这家伙疯了,怎能向这个老凶魔撒野?死定
了。”
少女手按剑把,紧张地说:“哥哥,咱们助他一臂之力。”
“天哪!表妹,咱们怎能在这儿送死?”方脸少年脸色死灰地低叫。
山海夜叉将铁拐插在后腰带上,厉恶地说:“你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我夜叉要将你活
剥在亡魂谷上,来祭奠二十年前死在这儿的一位好友。”
司马英心中一动,问:“尊驾的朋友是谁?”
“你要知道?”
“不错。”
“告诉你并无不可,反正可以让你到九泉告状去。敝友姓孙名叔谋,绰号叫九幽客,应
武当牛鼻子之请,到这儿收拾游龙剑客公母俩,不幸身死谷中,壮志未酬。小子,你记住了
么?”
司马英只道是父亲的朋友,原来却是仇人,心说:“好家伙,你该死,我要将你曝尸谷
中,作为第一个谷中亡魂。”
他已打定主意要杀人,但第一次杀人前的心情他却没体会过,已被激动的心情掩盖了一
切感情。
唯一的感觉是该用何种手法将对方击倒,口中仅吐出了两个字:“你上。”简单明了,
毫不带一丝情感。
山海夜叉欺他年轻,而且手无寸铁,不值得伸手,手伸出定可手到擒来,未免太大意了
些,向前疾飘三尺,右手倏伸,劈胸抓到。
司马英随鬼手天魔苦练二十年,手上功夫岂同小可?不出则已,出则必中。
对方目中无人,走中宫劈胸抓到,太妙了。
三个少年男女惊叫一声,不忍卒睹。
山海夜叉的中指尖,快接近胸衣了。
他左手向上猛地划出,五指疾收。山海夜叉也利害,左手突然向腹脐插到。
他不理睬对方的左手,吸腹吐掌,右手已闪电似的向在横切,专攻对方的右手。
“啪……喀……”两声巨响传出,他已飘退八尺之外。
“哎……”山海夜叉狂叫起来,踉跄后退,他的右手脉门全毁,手肘骨折断,只有皮肉
连着,小臂随势不住晃荡,垂在身侧,狂叫道:“好小子,你手上的功夫好歹毒,碎骨腐
肌,可破内家护身气功,毁了老夫的右手,不是你就是我。”
叫声中,他撤下了铁拐,咬牙切齿冲到,狂吼一声兜心便捣,拐化一朵斗大拐花,风雷
俱发。
司马英看了铁拐凶猛的劲道,暗自庆幸,如果不突然乘机下毒手击毁对方的右手,胜负
难料哩,这家伙内力之浑厚,委实惊人。
拐到,他向右一闪,左手虚抓铁拐,诱对方撤招。
山海夜叉不上当,拐向下沉,身形左飘,顺势来一记“狂风扫落叶”。
远处小姑娘叫:“接剑!”剑把在前剑尖在后,从侧方射到。
“叭”一声脆响,司马英一掌击飞了长剑,剑回头反奔,射向小姑娘。
同一瞬间,人化长虹,从铁拐上空头前脚后飞扑山海夜叉,双手齐出。
山海夜叉本能地抬拐上挑,右手想向上加以迎头痛击,岂知右手一动,痛彻心脾。
“哎……”他惊叫,只叫了半声,“噗”一声响,司马英的右手五指如钩,已抓破了他
的天灵盖,向后便倒。
司马英飘身落地,看到手上又红又白的血和脑浆,只觉心中狂跳,第一次杀人,杀了之
后他方感到心中吃惊。
“高明!”两少年同声叫。
小姑娘却呆如木鸡。
两位少年的叫声,惊醒了司马英,他神魂入窍,心潮特静,一言不发拾起铁拐,拖住山
海夜叉的尸身,向左侧岩壁下一方大石碑走去。
大石碑乃是利用一座怪石所雕成,碑顶刻了一个骷髅头,下面是两段交叉枯骨,上端有
四个大字:“亡魂之碑”。这是鬼斧戚成和神功周骆留下的手泽。
司马英将尸体放下,用铁拐的尖端在碑上留下第一个名字:“山海夜叉居天南”。
他丢掉铁拐,注视石碑半晌,脸上出现了傲然的冷笑,抱拳一礼,一步步后退,倏然转
过身来,虎目中神光电射,注视着三个少年男女。
三名少年男女被他的眼中神光所摄,变色向后退。
“你们是否也想在碑上留下名号?”他阴森森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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