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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江湖路》


第二十章 觅迹追踪



  司马英开始走险,歪歪倒倒进招,左肩外侧被十字夺划开一条血槽。在他来说,这是以
最小的损伤,换取最大的代价。
  但在追魂夺来说,可高兴得上了天,认为这是司马英行将失手的先兆,心中狂喜,已经
攻了近十招,对方总是在千钧一发中,用危极险极的怪异身法脱出危境。
  这种身法太诡异,躲闪中滑似游鱼,完全与自然反应的方向相反,看去东门却又强向西
移,太异于常规,不易揣摸捕捉。
  好了,这一次可击中了,他怎能不高兴?
  再诡异的身法,也逃不出他的追魂夺之下啦!
  司马英在受伤的刹那间,身形疾挫,左腿终于反击了,右手的飞刀也从下盘吐出。
  这种出招手法、不但勉强而且冒险,重心不隐,也不够凶猛,闪避也不灵活,下乘得
紧。
  追魂夺心花怒放,一声狂笑,千字夺伸出向下猛砸,像是“泰山压顶”,只消一旋一
绞,司马英的左腿右手不完蛋者几稀。
  躲在树林中的老小惊叫一声,飞掠而出。
  眼看惨剧将生,奇变却起。
  司马英本来前攻的身形,却在电光百火似的瞬间,不进反退,人向右急倒,也似乎在同
一瞬间向右前方突然上升,飞跃支夕卜。
  飞刀在他腾起后的刹那间,化成一道淡淡银虹,脱手飞出,他用了全力,相距又近,没
有任何机会可以让对方闪避,一闪即没。
  同一瞬间,庄门口传出一声暴吼,一道褐红色身影电射而出,快逾电闪。
  “哎……”追魂夺狂叫。
  “砰”一声暴响,万字夺砸在地面上,沙石飞扬,陷入地中近尺。
  追魂夺的身躯仍向地面扑,“噗”一声,脑袋撞在夺臂上,红白齐飞,红的是血,白的
是脑浆。
  尸体一震之下,向侧翻转,左胁上近胸处,飞刀柄只露出一星银影,几乎全贯入体内,
他怎吃得消。
  同一瞬间,司马英也一声惊叫,一枚五彩流星从飞射而来的褐红色身影内飞出,贯入他
的右肩。
  他惊叫一声,站不住向后便倒。
  本来,他已夺得了逃走方位,本是向右冲出,脚一落地便脱身逃走。
  但疯步九变的身法乃是强行折向的绝着,身形向右,却又偏身、扭腰、折腿,要勉强向
左扭动,这一来救了他的命。
  彩虹本是算准他的去势打出的,一扭之下逃得性命,可惜彩虹流星来势太急,仍击中他
的右肩。危极险极。
  中了暗器之后,身形无法稳下,力不从心,骨碌碌向山下滚落。
  糟了,下面是鱼也留不住的震雳滩,峭壁下伸五六十丈,跌下去焉有命在?大石头也会
砸碎。
  老小两人晚到一步,刚截住了褐红色身影,没注意司马英已经向下滚落。
  “呸!”驼背老人发出一声怒叱,冷电四射的长剑疾挥,锐啸着的剑气刺耳,化为无数
电芒向褐红色身影疾射。
  褐红鱼身影也怒吼一声,金芒按现,迎面飞射而至的电芒,接上了。
  “铮铮铮铮……铮……”金铁交鸣的暴响连续狂震,令人闻之心血下沉。沉重的降魔
杵,竟震不开轻灵的长剑。
  同一瞬间,瘦竹竿的哭丧棒到了,截住了小黑炭,小黑炭手中的长剑风雷乍起,缠成一
团。
  驼背老人根本不是真驼,这时成了八尺以上的大个儿,手中剑如天龙施威,罡风剑气直
迫八尺外,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只刹那间的接触,便迫进了丈五六地盘。
  褐色身影的金芒一退再退,芒影愈缩愈小。
  正激斗中,一旁的酒色大爷看出了危机,拔出长剑扑上叫:“庄主退!”
  叫晚了,“铮”一声龙吟,电芒从降魔杵左侧压到,“嗤”一声尖厉的金铁锚呜乍响,
电芒刺中有外肩,向外一挑,鲜血激射。
  “哎……”褐红色身影厉叫,飞退丈外,左手连扬,三枚会飞舞盘旋的蝴蝶镖迎空飞
舞,三颗彩虹流星亦随后射出,奇急地截住了老人的去路。
  “你找死!”
  老人冷叱,长剑信手连点,左手伸出两指,扶住了一枚蝴蝶镖,向下一拨,击落了一枚
彩虹流星,“叮叮叮叮”四声脆响,长剑前铁屑飞溅,两枚蝴蝶镖和两枚彩虹流星,被震得
碎成粉末。
  “去你的!”老人再叫,左手扶着的蝴蝶镖脱手弹出。
  “哎啃!”酒色大爷刚扑近,蝴蝶镖划出一道弧形彩虹,在酒色大爷身旁掠过,向下一
沉,切入酒色大爷的右胁,痛得他鬼叫连天。
  另一面,瘦竹竿被小黑炭一阵空前猛烈的狂攻,追得退了两丈余,已递不出招式了。小
黑炭的剑风雷殷殷,狂风暴雨似的锐不可当,褐红色的身影飞退丈外,站住了,金光闪闪的
降魔杵颓然下垂,右肩外血如泉涌。
  庄门外的青衣大汉叱喝如雷,左右一分堵住了小径两侧,有一拥而上的模样。
  褐红色身影个儿壮伟,脸上横向虬结,像庙门口的四大天王,他是三手韦陀尤庄主。
  他脸色厉恶,喘息着叫:“阁下好精纯的内力,好神奇的剑术,是前来拆霹雳庄的么?
留下尊号。”
  “老夫戴云天魔。”老人冷冰冰地答。
  戴云天魔四个字声音并不大,但在众人耳中,似乎像一声炸雷,震撼力惊人。
  “糟!青衣大汉们惊叫着惶然后退。
  三手韦陀眼睛瞪大得像灯笼,惊然后退。酒色大爷忘了右胁的疼痛,如见鬼魅地扭头便
跑。
  小黑炭一面迫进一面尖叫:“爷爷,杀光他们。他……他不知怎样了?”
  戴云天魔用冷如寒冰的声音,向三手韦陀说:“老夫目下有要事,不和你计较,下次经
过这儿时,再和你算算利息。滚!”
  “哎呦!”不远处的瘦竹竿狂叫,丢掉哭丧棒滚倒在地,用“懒驴打滚”身法滚出丈
外,跌落崖侧下去了。
  所有的人齐向庄门退,一个个胆战心惊。
  小黑炭收了剑,奔向司马英滚落之处。
  崖下树木丛生,上面十丈根本难以滚下,司马英早已不见了,瘦竹竿却攀住一株树根喘
息,鲜血从胁下冒出,将树干染红了。
  小黑炭察看地下碎土和草痕,叫道:“爷爷,他受了伤,快!快追上他替他裹伤。”
  两人向西急走,去势如星跳丸掷。
  庄门口,三手韦陀铁灰着脸,咬牙切齿地说:“总有一天,尤某要誓报此仇。”
  正说间,蹄声急骤,一匹健马已奔至半里下的木牌旁。马后面,两个村夫妇也正用轻功
掠过。
  三个人都用目光瞥了木牌一眼,冷笑了一声。村夫妇仍用轻功向上赶,对木牌上的警告
置之不理。
  马儿却在木牌下停住了,马上的少年自语道:“这儿有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不然口气不
会这么狂妄,我何不向他们打探消息?”
  说完,骆马向上疾走狂奔,越过了一双村夫妇。
  庄门口,三手韦陀让手下替他裹伤,向戴云天魔西行的方向,咬牙切齿恨声不绝。
  蹄声急骤,冲到庄门前刹住了。
  落魄少年看到了地下的凌乱脚印和血迹,淡淡一笑道:“咦!你们这儿不久前曾发生激
斗,可是?”
  有一个冒失鬼刚将鲶鱼嘴追魂夺的身体送走,心里大概有点不痛快,怒叫道:“滚你
的!幸亏你来得是时候,不然管教你被丢下溪中喂王八。”
  落魄少年安坐马上不动,仍然冷冷一笑,说:“别生气,生气对你没好处。叫你们的庄
主出来答话。”
  三手韦阳正在火头上,缓缓踱出翻着怪眼道:“阁下,你找庄主有何见教?”
  “在下有话要问。”落魄少年答,口音嫩嫩地,不是丹田原音,是变嗓。
  “在下就是三手韦陀尤庄主,你小子是否想死?小意思,成全你就是。”
  “目下说死,早了些。下面的木牌是你们所立?”
  “正是,你看清了?”
  “看清了。你那块木牌,会替你带来麻烦,也许会因此送命,口气太过狂妄,必有大
祸。”
  “他妈的!你教训老夫么?”三手韦阳怒叫,出口伤人。
  落魄少年面色一沉,不悦地叫:“老匹夫,教训你并不为过。
  听清了,在下有话问你。”
  他的叫声像尖吼,声音不大不小,但耳朵却似被声音钻入,不仅像要震破耳膜,而且令
人感到一阵昏眩的浪潮,凶猛地向头脑冲击。
  三手韦阳脸色大变,踉跄退了两步,手中的降魔作几乎把握不住,惊惶地叫:“天!你
的内力修为好精纯,你在用摄魂魔音?你……”
  两村夫妇到了,好奇地伫立而视。
  马上的落魄少年冷笑一声,往下说:“你禁不起一声叱喝,怎配称武林高手?好教在下
失望。”
  “你……你有何用……用意?”三手韦陀抽着冷气问。
  “好,问问你亦无不可。你可知道这一带,曾否有天完煞神出现过?”
  三手韦阳似被人击了一棒,转身急走叫:“不……不知道,没……没有”
  庄门口的人,纷纷向内撤。
  落魄少年摇头苦笑,黯然自语道:“问道于盲,他们对天完煞神畏如蛇蝎,不会有消
息,白费了心机。”
  说完,便待策坐骑起程。
  村夫突然同阿一笑,伸手虚拦道:“小兄弟,天完煞神近年极少在福建出现,你该到中
原走走,或许可以找得到。”
  落魄少年摇头苦笑道:“天完煞神早些天还在江西出没,定然已隐遁穷水恶水中了。贵
地的穷山恶水,何处最为著名?”
  “呵呵!除了滨海一区,本地处处皆是穷山恶水……”
  “所以在下要到贵地寻找,不会错的。”声落,马儿放蹄前奔。
  村夫妇摇头苦笑,也走了。
  村夫不住喃喃地说:“如此公然找天完煞神,会找出大麻烦,是他咎由自取,有一天他
会送命的。”
  “不必管他人的闲事,快跟上。爹和黛丫头没在这附近留下暗记,可能遇上了意外,快
走。”村妇低声说。
  “不会有困难,三手韦陀浪得虚名,怎敢在爹面前撒野?除非他不想活。”

  司马英肩上挨了一颗彩虹流星,流星上的五角芒刺卡在肉中,幸而他肩上肉厚,也未击
中肩并穴,不然就惨了。
  他滚落崖下,被树干所阻,奋起余力向旁急审,隐起身形去如脱兔。
  他远出三五十丈,隐身在浓林密草中,向庄门看去,看到两老小正凶猛地进击,不由苦
笑道:“我睡了眼,白担心。”
  两老小功臻化境,真人不露相,竟然能忍气吞声,不和这些狂妄之徒一般见识,到头来
我还得借重他们脱身。惭愧!唉!天下间奇才界能之土车载斗量,我不该自大自满,该收敛
些才是。”
  他拔一把飞刀割开肌肉,取出彩虹流星,敷上刀创药用布巾包扎好,展开轻功急赶。
  由于霹雳庄的教训,他从此收敛了不少,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狂态和傲态仍难更
改,仅容忍两字略有进步而已。
  灵蛇山,在河州府南面万山丛中,据说相去有三百八十里之遥,其实没有那么多,因为
根本没有路。
  附近只有人山采药猎兽的小径,距府城百十里,连小径也找不到了。
  这座山,乃是传奇中的名山,见过该山真面目的人,委实少之又少。
  那时,汀州府附近仍算是半开化地区,人烟少得可怜,烟瘴为害,猛兽鬼性出没无常。
土人对蛇十分崇敬,凡是庞然巨蛇皆称之为龙,而龙蛇之多,几乎随处可见。
  府中有几条河,以龙为名的比比皆是,像化龙溪、九龙溪、神龙溪、龙溪……全是龙,
龙主宰了一切。
  这是一处充满了神话的地方,有点像部落时代的迷信先民,所崇奉的邪神怪鬼,与中原
大为不同。
  中原的神,大多算得上是善神。
  而该地正好相反,有些神简直是恶魔的化身,稍一不敬,便会大发脾气降灾祸于人间。
  据说,汀州府在唐代时建有一座县城,叫杂罗,直至本朝初年,仍可看到杂罗废墟的遗
迹。
  在开元末年(唐玄宗),杂罗县个孙奉先,白昼坐厅视事,居然在庭中出现了一个凶
神,披戈执生(兵器,长丈二),面目狰狞,把孙县令吓了个胆裂魂飞。
  凶神不客气,开口说是杂罗山神,勒索一条牛做祭品。
  那时,杀牛乃是犯法之事,虽是县令也无权宰牛。
  孙县令只好说杀牛事大,格于禁令碍难通融,请求以猪羊替代,山神大怒,说是珍惜一
牛,你这县令大祸将至,说完隐去。
  之后,瘴病大起,月余不息,死人无算,孙县令一家二十四,死得半个不剩。
  由此可知,该地不但鬼神凶恶,瘴病也够厉害,也证明这一带在未全部开发以前,确是
一处不宜居住,不适于生存的鬼地方。
  但咱们的先民们,却是经得起考验,无比坚强顽韧的勇者,一步步向山中发展,不仅生
存下去,也逐渐将鬼神恶兽赶跑。
  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山区里,逐渐有了人迹,逐渐将田地向里伸展。
  在灵蛇山向阳一面,无尽的古森林中,一座山谷内居然有一处小庄院,孤零零地与世隔
绝,在猛兽出没,山魁横行中茁壮生根。
  从谷南谷口伸出一条不易为人分辨的小径,通抵设县仅两年余的武平城。
  这座谷,因为在灵蛇山下,叫灵蛇谷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谷中的蛇,也委实够多,小如长仅半尺、红黑相间的两头蛇,大至全长五丈、重有三五
百斤的庞然巨物金鳞大蟒,形形色色洋洋大观,每一条皆是奇毒无比之物。
  谷附近百里之内,包括了一座灵蛇山,近些年来从未有外人接近过,不小心闯入的人,
永远不会再在人间出现。
  不管是白昼或黑夜,谷中会突然升起一阵阵彩色斑斓的云雾,或者是灰雾,被风一吹,
又袅袅而散。
  如果有飞鸟恰好从雾中飞过,便会立即掉下来死翘翘。
  这就是毒津,一种从地面腐坏动植物产生的毒气,在我国的西南一带山区中,目下仍有
这种可怕的玩意。
  怪!谷中的人,整天生活其间,不但没中毒,而且健康一如常人,甚且更为强悍。
  司马英从汀州府南下,在丛山中乱窜。
  他在霹雳庄受了伤,躲在沙县一所隐秘的农舍里休养,摆脱了后面追踪的人,独自闯虎
穴龙潭。
  那一老一小是戴云天魔祖孙,后面的一双村夫妇是他老人家的儿子媳妇,一家子全来
了,要护送司马英到灵蛇山找八荒毒叟讨解毒的毒药。
  戴云天魔为人凶残恶毒,一生中血腥满手,但他并非人性已失之人,更不是无所不为的
恶魔。
  一个好杀的人,定然是个秉性奇特,而且智慧超人一等的人,或者是个白痴。
  戴云天魔不是白痴,他也知司马英舍身救她的孙女的恩德。
  也知道敬重司马英这种英雄好汉。
  在司马英养伤期间,他曾至伏龙秘堡一探,他不仅对二姨绿衣阴神有点顾忌,也对防守
伏龙秘堡的万千蛇群无可奈何,所以决定举家暂时离开,护送司马英西行,同时希望得到八
荒毒叟一些避蛇药,回来和伏龙秘堡算总帐。
  之外,他最大的心愿,是等司马英身上余毒消除后,要司马英做他的孙女婿,黛姑娘更
是一厢情愿,芳心中除了司马英之外,连父母爷爷都忘了,女生向外确是不假,她却没替司
马英设想。
  四人赶到汀州府,司马英踪迹不见,他们急得像热闹上的蚂蚁,便急急入山。
  灵蛇山没有进山的路,千峰万吉中,怎能找得到一个人?又怎能碰头?
  老实说,灵蛇山的真正所在,他们也只是听人传说而已,他们也未到过、只能在山峦中
摸索,心中之焦急自不待言。
  一找五天,他们找不到灵蛇山。更找不到司马英,便又折回汀州府。
  在汀州府,他们又碰上在霹雳庄出现过的乘马落魄少年。而司马英却在他们出山的前两
天,进入了山区。
  经几天养伤和长途跋涉,司马英感到经脉仍无恶化之象,心中大喜,认为是戴云夭鹿所
赠丹药有效,对那次伏龙秘堡拼死救美之事,深自庆幸,假使不是一念之慈,岂会遇上戴云
天魔?
  没有戴云天魔的灵丹,恐怕早已在黄泉路上消样了哩。
  他在汀州府办齐了干粮、水袋、衣着、火石山刀、绳索、一把剑。
  可是,他无法问出往灵蛇山的路径,有人告诉他在南面一带绝域内,不知究竟在何处,
如果是找龙不找蛇。府城北面就是卧龙山。
  可惜他不找龙,要找蛇,只好硬着头皮往里闭。
  他穿一好奇布劲装,外罩短衣掩住皮护套,背剑挂囊,剑上还压了一个包裹、大踏步放
胆进入了山区,进入了绝域,走向丛山险泽,为自己的生命作坚韧的苦斗、挣扎。

  汀州府不是一座富裕的府城,民风剽悍,是一座与大自然斗争的山城,汀江河谷替这座
山城带来了繁荣。
  在城卜,山区的土产集中在大西门,货物经古城寨赴江西,江畔的米粮百货也往里运,
稍像样的客店,都集中在大西门附近。
  西大街大得吓人,大概可以让四个人并肩而行,假使有一辆车经过(事实上这儿没有
车),对面的人只有闪至两侧店铺方可通行。
  幸而两侧的店铺都不是高楼大厦,所以街上还不至于太过幽暗。
  近城门处有一家长乐老店,最后一进一排上房中,其中两间住了戴云天魔一家子,男女
分居。
  在左首另一间上房中,真巧,落魄丑少年成了他们的比邻。
  仇姑娘化装成一个小黑炭,几天来找不到司马英,她焦急得六神无主,显得心事重重,
脸上更黑了,心中焦躁,火气也未免大些。
  一早,她在内间里洗漱毕,五内如焚坐立不安,憋不住便往外闯。
  房门口是一列长廊,店中人客少、十分幽静。
  房门一开,便看到隔邻房中出来了一个少年人,个儿比她高不了多少,穿一袭宽大白土
布长衫,黄中带青的脸庞充满病态,颗左右的两块胎记更是教人不敢领教,但一双明亮的大
眼睛,却如同午夜明星,向她扫过讶异的一瞥。
  丑少年是半夜落的店,谁也不知芳邻是何许人。
  黛姑娘是男装,她忘了自己的黑炭脸孔,也忘了自己是男装,加上心火正旺,被五少年
瞥了一眼,立即不高兴,冷冷哼一声说:“好没规矩,眼睛贼光光,哼!”
  丑少年大概肝火也旺,也哼了一声说:“说什么?你在找麻烦?你不瞧瞧你那副尊容、
长相、肥瘦、轻重,配和在下作对?”
  黛姑娘平日是个温柔似水的人,这些天来性情大变,动不动便肝火上升,末到手的爱情
在她心中作祟,经对方一撩拨,麻起小嘴逼上说:“明明是你先找麻烦,却又……”
  房门“吱呀”一声,出来了她的母亲,看清了丑少年,大吃一惊道:“孩子,你怎么
了?不可无礼。”
  丑少年也看清是在霹雳庄所见的村妇,苦笑道:“令郎大清早发横,在下不愿和他一般
计较。”
  慕地,他心中一震,他清晰地看到黛姑娘不屑地抬头撇嘴,颈下没有喉结,“哦”了一
声,又说:“难怪,难怪。”
  说完,转身入室,砰然关上房门。
  早膳送入房中,膳罢,戴云天魔父子上街打听消息,黛姑娘呆不住,溜出房扑奔前院,
她也要上街走走碰运气,看是否可以通上司马英?
  真巧,在店门口劈面遇上了丑少年。
  丑少年脸色柔和了许多,突然一躬到地说:“兄弟,在下先向你陪礼,早间多有得罪,
尚清海涵。”
  黛姑娘本性柔顺,下不了脸,而且乃母曾将丑少年要我天完煞神,一声叱喝吓走了三手
韦陷的事说了,所以反而对丑少年大有好感,粉面发烧地也回了一礼,说:“小可错之在
先,兄台体怪。”
  “呵呵!你我可说不打不相识,兄弟愿交你这位朋友,老弟,意下如何?”
  “小可不敢高攀,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兄弟姓何名聋,年方十七。兄弟……”
  “小弟姓仇名黛,虚长十八卷。”
  “呵呵!那么我可称你仇大哥,你个儿比我矮……”
  “论年岁,却不是论高矮,老弟以为然否?”黛姑娘也含笑答,她开朗了许多。
  事实上,她在打如意算盘,何经既敢公然找天完煞神的麻烦,功力修为自不待言,她要
拉他下水,笼络他替司马英尽力。
  爱情令人自私,也难怪她。
  何尊心中暗笑,心说:“这丫头的易容药太不高明,晤!是个美人胚子,我得忙里偷闲
戏弄她一番,逗她开开心。”
  他和她走了个并肩,笑道:“难得你我一见如故,也定然性情……不!也定然增投意
合,天生是一对儿。走,小弟作东,上街找酒馆小饮三杯,不醉无休。”
  说完,伸出黄灰色的手,去挽姑娘的胳膊。
  黛姑娘听得刺耳,却又不好发作,她也是男装,没有生气的藉口,再一看对方竟来挽她
的手,怎成?
  她赶忙闪开,指着街口说:“老弟,兄弟不会喝酒,咱们可到街上找找。”
  “找找?不是走走?”
  “是的,兄弟要找一个人。”
  “是找令尊么?他早就走了。”
  “不,兄弟要找一个熟朋友。”
  “说说看,小弟也可帮点忙。”
  “那是一个身高八尺,雄伟强壮,脸色苍白,复姓司马名英的青年人。”
  何萱如被雷击,猛地大旋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星目中异光闪闪,惊叫道:“什么?你
再说说,是司马英?”
  “哎……老弟,你的手好重,天!司马英与你……”
  “是不是江西的司马英?”何萱大叫,手松了些。
  “他带有江西口音,兄弟对他所知无多,他的身上疤痕累累,胸前有八字疤痕……”
  “还有八字上两点,下一点。”
  “咦!你知道的不止此也,领旁肩胁……”
  “天哪!他……他在何处?”
  “老弟,你认识他?”
  “他是我的结义大哥。快说,他在哪儿?我找了他一年……”
  “我也不知道,目下正在找他,他中了百毒朱螭和千载碧尬毒,命在呼吸,正要到灵蛇
山……”
  “大哥,走,回店说去。”何萱浑身颤抖,虚脱地叫。

  不久之后,何萱的健马奔出了河州府城,进入山区人烟稀少之地,将马儿寄放在一家农
舍里,背了小包裹和长剑,只身入山。
  但见他身形动处,像是幻化一道淡淡白虹,登山涉水如履平地,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转瞬间便隐没在山林之中不见。
  戴云天魔三代老小四人,也稍后两刻人山,他们的轻功与何萱相较,简直云泥之判,差
得太远了。
  何萱全力施展轻功,像是风驰电掣,连越八座山头,掠上一座怪石如林的山脊。他也不
知道路,仅以天上的日色定方向,向南又向南。
  山脊宽有五里地,怪石中古木散处,中间有一片十来亩大的平坦地,茅草高与人齐,褐
色的鹅卵石堆积,像一处干涸了的河滩,树木无法生长。
  老远地,便听到一阵“咯咯”狂笑,声如破钟,高亢刺耳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哦!可能是人,我得找人问问灵蛇山到底在何处。”他喃喃自语,向狂笑飞扬处飞
射。
  他突然出现在草坪中,也突然站住了,骤然的停止,带起的气流呼啸有声,附近的茅草
如被狂风所拂,呼啸声倏扬,久久方草静风止,可见他奔掠的速度如何的惊人,轻功的造诣
神乎其神。
  他站在那儿发呆,灰黄色的脸孔有点抽动,大眼睛之中爬上了恐怖的神色,抽着冷气
说:“山中有这种怪物,英大哥垂死之身,怎能幸存?天哪!”
  草坪中,茅草尽但,有些被连根拔起,现出狼藉的鹅卵石地面。
  正南,两条青黑色的大蟒盘成蛇阵,体粗加水桶,盘在地上占地径阔三丈余,合抱大的
青黑色巨头昂起六尺高,碗大的蛇眼映着烈日闪闪生光,黑色的分叉长信不住吞吐,吞吐中
灰雾阵阵涌出。
  坪中间,五头奇形怪物形成包围,围住一个怪人,不住咯咯怪笑。
  五头怪物有三分像人,却又不是人类,高有丈二左右,像是人熊,也像巴山大猿浑身黝
黑。
  黑毛长有五寸,乌光闪闪,透出些许深褐色,黑色的有皱脸皮,有一双滚圆的铜铃眼,
长突鼻,凸出的巨大血盆嘴,下额伸出,黑中带红的两片大嘴唇向上下伸缩,露出两排雪白
的獠牙,森森然令人望之心中发冷。
  一双手爪箕张,掌却有八分像人,只是爪甲粗厚尖长。一双巨柱般的毛腿下,穿了一双
用山藤编结的鞋状垫脚。
  五头怪物躬腰作势前扑,巨爪伸缩不定,一步步向前迫进,咯咯怪笑不止。
  “是羊化子,也叫山魈,可生裂虎豹,嗜食人畜。天!英大哥凶多吉少。”他绝望地
想,拔出了不起眼的长剑。
  被围在中间的怪人,也确是怪,高大伟岸,龟形码背,大耳朵耳垂几乎及肩,一双大眼
谈圆,虬须如我。
  在一身灰破油,背着一件蓑衣,咧着被虬须包围着的大嘴,也咯咯怪笑,像是羊化子的
同类。
  他手中绰了一根三尺木棒,身形左右摇晃不定,不仅毫无惧容,而且嘻笑自若,他正是
武当派的祖师张三丰,也叫张邋遢。
  武当山他极少逗留,在字内云游四海。
  前年,朱皇帝办好了天下户丁,编成黄册,全国人丁五千六百七十七万四千五百六十一
人中,没有张三丰的名字。
  皇帝老爷甚是想念这位老神仙,派人四出寻访。他不愿在武当山自找麻烦,游陈天下溜
之大吉,想不到却在这儿出现。
  何萱不认识张三丰,见义勇为拔剑而上。
  张三丰背向何萱,似乎背上长有眼,停止咯咯怪笑,用洪钟也似的嗓音叫:“小伙子,
乖乖走你的路,你不行。”
  何萱向前走,也亮声叫:“尊驾能斗五山魈和两条大蟒么?”
  “么魔小丑,何足道哉?假使你认为自己了得,参加也未尝不可,但必须先眼下可辟蛇
毒的丹药,免得被大蟒所喷的毒雾所伤。呸!躺l”
  叫声中,一头山魈急冲而上,吼声如雷,一双巨掌兜头便抓。
  张三丰向右一闪,快!快得像鬼挂幻形,左手一勾山魁的左肘向后急带,山随身不由已
向前冲。
  “噗”一声巨响,张三丰的木棍击中山魈的后脑勺,右腿疾飞,同时踢中山领的屁股
蛋。
  这是武当绝学借力打力,再加上沉重的两击,山魁怎吃得消,“砰匍”一声冲出两大外
趴倒,沙土飞扬,然后挣扎着爬起,怪叫如雷。
  “咯咯咯!着!”张三丰又叫,又将另一头山魈击倒了。
  山魈皮韧肉厚,禁得起打击。
  张三丰也似乎没打算立时将它们击毙,八方游走笑声震耳。
  何萱挺剑扑上,一面叫:“在下要收拾这些害人孽畜,算上一份。”
  刚要向张三丰身后扑上的一头山魈,突然旋身咯咯笑,狂野地反扑何登,像一座山压
到。
  何萱不在乎,一声冷哼,长剑从容地洒出,极平常铁质疏劣的普通长剑,突发龙吟,在
他手中出现了奇迹,十字形的淡淡剑影乍吐。
  山魈力大无穷,浑身刀枪不人,岂会怕平常的刀剑?猛地向剑影抓去。
  暮地人影倏沓,剑影消失,山魈仍向前冲。
  何萱像个无形质的幽灵,神奇地从巨爪下闪过,到了山魈的背后,三道剑影倏吐。
  “嗤嗤……”三剑有两剑中的,贯入山魈的腰脊两旁要害,刀枪不久的皮毛,竟挡不住
凡铁一击。
  第三剑击中山魈的背心,入肉半寸,被脊骨挡住了。
  山魈冲出三丈外仆倒,像倒了一座山。
  何萱持剑的手,微现震颤,讶然轻叫道:“好利害,‘两仪神功’竟然不能贯入脊骨,
须九成其力方可穿透皮肉,英大哥危矣!”
  张三丰狂笑着扑向一头山就,说:“小伙子,你的剑术了不起,看我的。”
  叫声中,一根劈山。
  山魈伸手便抓,迎头猛扑。
  棍没被抓着,张三丰向后仰身便倒,左脚一挑,山魈吊在胯下的大阴囊应脚而破,鲜血
激射。
  张三丰身形未落地,向右斜飘,“噗”一声暴响,一掌拍在山魈的左胁旁。
  另三头山魈知道利害,狂风似的向南急冲逃命。
  张三丰拾起两枚鹅卵石,身形似电狂追,迫近两条大蟒,鹅卵石突以令人难信的奇速,
击中一条巨蟒的两只大眼。
  巨蟒发出一阵“嘶嘶”怪啸,喷出一阵阵毒雾,蛇阵散了,粗大的蛇身一阵翻腾,巨尾
狂扫之下,沙石纷飞。
  另一条大蟒身躯突然飞起,猛扑张三丰。
  何萱看了这庞然巨物,心中有点发毛,但他见虬须怪人已击伤一条,他怎能示弱?一串
叱喝从旁截出,一道肉眼难辨的银虹已先叱喝出手,不偏不倚射入巨蟒的右眼中,他也向后
飞返。
  两人奔入林中,回头远眺。草坪中,两条巨蟒不住翻腾,飞沙走石,毒雾四面弥漫,声
势动魄惊心。
  张三丰哈哈一笑说:“虽毙了这些孽畜,但在百年内仍然无法在这儿居住。这地方不
好,我得另找落脚处。喂!小伙子,你是谁的门下?能用剑击毙山魈、了不起哩。”
  何萱收剑入鞘,摇头道:“江湖忌讳极多,用不着盘根问道。尊驾能用掌击毙山魁,定
然练有化铁溶金的神奇掌力,比在下强多了。在下有事请教,尚请明示。”
  张三丰神目如电,不住打量何变,摇摇头,却又点点头,自顾自地说:“你了不起,了
不起。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定然是风尘三侠的子女。回家吧,你怎能抛头露面走江湖?你虽
然隐去本来面目,但贫道已可看到你的未来,好自为之,少造杀孽,后福无穷,但如果任性
而为,你将后悔终生。哈哈!情海无边,不听贫道之言,你将自尝苦果。”
  何营的脸上肌肉轻微地抽搐,岔开说:“在下只想请教一事,灵蛇山在何处?”
  张三丰摇摇头说:“记住贫道的话,少造杀孽,后福无穷。灵蛇山么?由此往南顺小溪
走,将近百里之遥,溪尽之后再越五座峰头,那高入云表的峻岭便是。小心了,山南的灵蛇
谷最好不要接近,有天下至毒之物,也有天下至毒之人。”
  “谢谢指引。尊驾自称贫道,请问在何处修真?”
  “你有何用意?”
  “日后希能面谢。”
  张三丰扭头便走,等何萱转身看时,不由悚然而惊。但见张三丰的身影冉冉而去,一无
风声二无草木飘动,渐渐消失不见。
  空间里,有他的语音振荡:“贫道修真在五湖四海,寄籍武当山。”
  “天!是张三丰。”何萱讶然叫。
  久久,他向南在奔,一面自语道:“英大哥如果想和武当算帐,太难了,太难了。”
  他耳中,张三丰的话像暮鼓晨钟,如在耳际:“情海无边,不听贫道之言,你将自尝苦
果。”
  “记住贫道的话:少造杀孽,后福无穷。”
  他悚然而惊,付道:“这家伙已看破我的身份了,可怕。唉!为了英大哥,也为了我,
我将尽可能少造杀孽,有许多事不是用杀字可以解决得了的啊!”
  有了方向,他心中大定,展开轻功绝学,沿小溪向南如飞而去。
  张三丰自见了何萱之后,心中似乎沉重了许多。
  这些年来,朱皇帝老派人找他,迫得他东奔西走,他要另找一处山明水秀之处修真,找
几个有根基的人传于绝学。
  他知道,武当山日后将成为香火旺盛的是非场,将成为达官公侯们的消遣胜地,在那儿
修真势不可能,他必须找到他理想的清净所在。免得损了道基。
  “我得找,虽然清净难寻。”他自语。
  可惜,他白费了许多精力,皇帝老爷仍未放过他。后来,他只好到了宝鸡,住在金台观
装死。
  那一次死没装成,他的信徒们打开了他的棺木,他只好又在天下游荡,游到四川被蜀献
工盯住了他,他只好回到武当。
  直至永乐皇帝派人找他,他又开始流浪。
  最后在四明山,终于找到他理想的修真所在,可是钦差大臣吴荧和太监朱祥又找到了
他,迫他找寻建文皇帝的下落。
  之后,他终于在人间消失了,不知所终。这是题外话,本书用不着扯得太远。

  他向北出了山区,在出山区边沿时遇上了麻烦。
  他所走的道路,是从东溪伸来的樵径,距东溪村约有十里地,也就是从汀州府进入山区
的第一站。
  何萱的马,就是寄放在东溪村近山边的一座农舍中。
  正走间,前面狂风似的奔来三个人影。夕阳余晖映得大地罩上一层红丹,这时候竟然有
人人山,真不怕死。
  他闪在一株古树后,心说:“我得看看又来了些什么人。”
  近了,最先一个身材修伟,黑抱飘飘,头上有一个吓人的人字斑纹头罩,是天完煞神。
  启两人一个是三手韦陀,一个是曾被小黑炭仇黛刺了一剑的瘦竹竿。
  三个人一面走,一面说话。
  只听三手韦陀气冲冲地说:“天完煞神前辈,那小狗极易辨识,苍灰脸双胎记,一看便
知。他的马儿已经找到,定是从这儿入山的。”
  “老夫定要找到那小狗,看看他有何能耐敢找咱们天完煞神……咦!有人躲在……”话
未完,突然止步。
  张三丰虽然少管武当山的事,但到底那些老道们是他的门人子弟,岂能不关心?
  天完煞神暗地屠杀六大门派的门人,虽则武当弟子死得最少,但也令他难堪,在情在理
他怎能不管?
  天完煞神飘忽如鬼胜,不易找,今天可让他找到了。
  他慢腾腾移出树后,便被天完煞神发现了。
  “哈哈!贫道用不着躲。施主们好。”他站在路中发话。
  天完煞神骇然后退,大概已知来者是谁,天下间张邋遢只有一个,他的长相一看便知。
  三手韦陀没有天完煞神识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天完煞神已经从他们身侧掠过,向回
路急射。
  “怎么?走了!”张三丰叫,突然以闪电似的奇速猛追。
  除了天龙上人之外,张三丰号称字内第二高手,道术通玄,神行术日行干里,虽则有点
言过其实,但真才实学却是有目共睹之事。要论轻功,敢说字内无双,天完煞神想在他手下
溜走,太难了。
  张三丰追了不到十丈,眼看追及,路侧草丛中突然冉冉升起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同声大
吼道:“什么人?岂有此理,打扰了爷们的清静。”
  声音音浪不大,但却直震耳膜,令人感到头脑昏沉,心向下陷。
  天完煞神突然向路旁一仆,滚入沟中去了。
  一黑一红两个身影似乎一怔,还来不及转之,张三丰已一闪即至,狂笑声入耳。
  “去你娘的。”两个身影同声大吼,四只肉掌齐出,风雷声乍起,两人同用“推山填
海”左吉齐政。
  张三丰狂笑着挥掌,“平分秋色”接下了,拿出无声,在劲道接触时的刹那间,掌向外
分拨。
  “砰砰”两声凶猛的音爆震耳欲聋,招式劲道接实。张三丰灰地飘飘,虬须掀动,向后
挫退了两步。
  红黑两个身影波劲造带得侧冲了五六步,方能定下身形,讶然惊叫,站住了。
  黑影是个百岁以上的老儿,白发飘飘,五短身材,像个僵尸。红影则是个野和尚,肥头
大耳年约古稀。
  “天下间竟有人接得下咱们两人合力一击?”野和尚意似不信地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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