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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魂客》
第 六 章 扑朔迷离
曲靖至云南府大道中,雷家堡少堡主四海狂生雷江,正安坐在白驹上徐徐西行而去。
他在曲靖逗留多日,想打听有关司马英的消息。
这条官道是横贯云南的唯一道路,任何人走在这条路上,绝难逃出他的眼下。可是等了
很久,音讯全无,他等不及了,便慢慢向西行,在路上等候消息。
在他前面十余里,有一群不大引人注目的行商,九个人九匹马,也不徐不疾的缓缓向西
行。
最先一骑马儿特别雄壮,马上的人穿着打扮不同,像是这群行商的主人。头戴蓝色平顶
巾,圆圆的脸十分富态,全身上下清一色的蓝,连马儿身上装饰也是蓝。
九人九骑缓缓西行,并不急于赶路。
这条官道晚间禁人夜行,但这些天来,晚间有不少鬼影飞掠,不知是人是鬼,来去如神
出鬼没。
距杨林县还有十余里,后面狂风似的奔来两个劲装中年人,脚程甚快,比缓行的骏马快
得多了。
当两人超越两匹骏马时,走在后面的中年人不经意地扭头向后瞧,突然刹往脚步,大叫
道:“大哥,停!”
前面大汉应声止住,扭头一看,赶忙转身让至路旁,两人躬身抱拳向蓝衣人行礼,同声
道:“在下兄弟不知是堡主在赶路,得罪得罪!”
九匹马停住了。
蓝衣堡主在马上回了礼,道:“哦!是大别双雄两位仁兄,久违了。在下并不急于赶
路,两位请便!”
大别双雄同声道:“我兄弟不敢,堡主请!”
“呵呵!在下岂能因此而耽误两位的行程?请便!请便!再客气未免瞧不起兄弟了。”
堡主在马上笑答。
大别双雄再次行礼道:“堡主言重了。那么,有僭了,堡主恕罪。”
两人转身疾走,老二走了十来步,突又扭头说:“堡主可知令郎亦在后面向西赶么?”
堡主点点头道:“犬子在等人,年轻人自有他的玩伴,他可不愿在本堡主身畔受拘束
哩!呵呵!”
大别双雄这才放开脚程,如飞而去。
蓝大堡主正是天下第一堡雷家堡堡主雷鹏,难怪大别双雄不敢悄然越过。
大别双雄乃是江湖悍寇,也不敢得罪这位守内闻名的雷堡主。
自从亡魂谷血战之后,雷堡主的武林名望更为升高,不论黑白道水陆英雄,无不推崇备
至。
雷家堡中慕名往拜的人,络绎于途,雷堡主三个字,宇内闻名,甚至比嵩山少林寺还响
亮。
江湖中人尊称他堡主而不名,连雷字也去掉,只消提堡主二个字,便知指的是天下第一
堡的雷堡主。
等大别双雄去远,雷堡主扭头向身后一人问道:“天雄,今天过去了多少人?”
身后那人正是风云八豪的老大,天罡手赵天雄,他淡淡一笑道:“共有二十三名高手,
其中以怀玉山氤氲道长最了得。这杂毛向来是独来独往,不与人合群,功力与独脚狂乞相伯
仲,如果与咱们冲突,有点讨厌。”
“哈哈!氤氲道长不会与咱们冲突,他将是咱们的好臂膀,放心啦!”雷堡主大笑着
说,意气飞扬。
“昨天过去的落魄穷儒,堡主为何不全力除掉他?”
“年来派出的人,有去无回,其中有古怪。哼!咱们堡中有人卧底,吃里扒外,以致让
徐老贼一再逃脱。哼!这人我会查出来的,他将逃不出本堡主的手掌心。目前先查出徐老贼
前来云南的图谋,本堡主自有打算。”
说完,加了一鞭,马儿向前一冲,显然他心中怒极。
绕过了一座山嘴,右侧密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呼哨的尖鸣。
风云八豪一听哨声传到,两匹马向前奔出,另两匹兜转马头向后飞驰。
雷堡主策马屹立,直待前后四匹马驰出视线外,方发出一声低啸。
密林中黑影疾闪,掠出两个黑衣蒙面人,一高一矮,轻功身法已臻化境,流星似的掠近
马前,站住行礼。
“怎么了?”雷堡主问。
矮个儿的恭声禀道:“属下奉程总管之命,禀告云南府的消息。”
“说!”
“从落魄穷儒身上,果然找到司马文琛昔年好友西川一指追魂梁浩的隐居所在。”
“一指追魂仍在世间?你们没弄错?”
“属下并未弄错,虽则他隐姓埋名披蓑衣务农隐居,但他左眉的伤疤一看便知,加以落
魄穷儒午夜往访,已由程总管亲自踩探予以证实,专等主人示下。”
“今晚在城东金马山下小荒寺前等我。”雷堡主微笑着发话,眼中的寒芒令人心寒,又
道:“将四周先行包围,二更末三更初,许入不许出,出的人一律格杀,但须注意不可惊动
梁老狗。”
“是,属下即回禀程总管。”
“哦,移民群的那个小丫头呢?”
“禀主人,移民群安顿在驿站中,入暮时分便可以下手了,请主人示知人到手之后送往
何处?”
雷堡主扭头问天罡手:“天雄,今晚在何处落脚?”
天罡手向西一指道:“属下认为,杨林县太过偏僻,不易引人注意,必须找一处名胜之
区,找当地有声望的武林名宿借住,方可令人相信主人今晚落脚处,与府城梁家所发生的变
故无关,所以不如赶往嵩盟州为宜。”
“嵩盟州?晚间不是远了数十里?”
‘数十里耽搁不了多少时刻。嵩盟州城中,有一座黄龙山,原称蛇山;山巅有一座宗镜
寺。这寺中的主持是十年前从湖广岳麓古刹聘来的幻空大师,幻空是建派不足二十年的衡山
派的元老之一,功力平平,但在湖广却甚有名望。咱们寄居宗镜寺,便可证明事发时不在现
场。”
雷堡主略一沉吟,摇头道:“不行。咱们如果到嵩盟州,明日又得折返杨林启程……”
“明日可走兔儿关,道路平坦好走。或者出北径走邵甸县,藉日游山玩水,皆不须走杨
林,走兔儿关更可近二十余里。”天罡手抢着答。
雷堡主不以为然道:“这反而弄巧成拙,不行。”又对矮个儿蒙面人道:“今晚在杨林
县北海子之旁,咱们扎营。晚间请天南叟做替身。”
“属下即禀知程总管,人将尽速送到。”矮个儿答。
“好,人到时交与郑老七。”雷堡主说。
郑老七,是指黄河神姣郑章,风云八豪的老七。
两个蒙面人行礼告退,掠人密林中不见。
杨林县,原是一处场子,属嵩盟州。
北面,与嵩盟州夹着一座大湖,叫嘉利泽,俗呼海子,将州西南一片广大的原野变成良
田,是云南东境最富裕之区。
杨林县没有城墙,百分之八十住的是汉人。
但后来蛮人逐渐同化,移居平地的人愈来愈多,少不了经常发生纠纷,便在前年建立了
守卫千户所。
有了千户所,少不了要实施军政统治。
后来,干脆废了县,成了一座大镇,那是成化十七年的事;次年,并且将嵩盟州改为嵩
明州。
那时,海子占地甚广,北距杨林不足五里。
果马巨龙江及白马庙溪从西北流入,从东北出海口流向北盘江,东南一面形成了辽阔的
沼泽地带,逐渐淤塞成良田。
官道通过杨林,北面有不少小径进入沼泽,是猎凫的最佳猎场,游手好闲之徒经常往这
儿跑。
雷堡主一行九人,大摇大摆通过杨林闹区。
这天恰好是赶场日,午间散场,街道十分凌乱,远道商贩大多在这儿留宿一宵,所以并
不因散了场而冷落。
九人九骑,气宇不凡,吸引了无数目光。
首先,他们走遍了各处大客店,不是说没有上房,便是说太过嘈杂,嫌东挑西的,找不
到理想的住处。
最后出北街走向海子,在距海子南岸里余一座土岗之下,绕着一座土地庙架了四座牛皮
帐安顿。
不一会,先前在镇中吩咐店内伙计送酒菜的人到了。
两家老店的接货伙计,对这几位怪客曾一再相劝,说是泽中不时有打野食的蛮人出没,
叫他们搬回镇中住比较安全。
但怎么劝也劝不动,只好作罢,回去替他们大肆宣扬,全县的人,皆知道县中来了这么
一群怪客人。
夜来了,新月落下了西山。
月初的上弦月,出现得极为短暂。
不久,另一批人悄悄地到了,其中有天南叟在内。
夜漏起后不久,五个黑影开始首途,以奇快的身法向西飞掠,奔向将近百里外的云南府
城。
二更正,云南府有三个夜行人,用大包裹盛了一个少女赶到,交给黄河神蛟郑章。
三更正,杨林南街一座客店中,一个幽灵似的白影,以奇快的身法掠向北街,飞越瓦面
如履平地。
当白影掠过北街的刹那间,十字路口刚好有八名赶夜路的人,看到了白影,不约而同地
上屋狂追。
八名赶夜路的人上了屋,后面十余丈外,也有一高一矮两条黑影疾走,突见前面八条人
影上了瓦面,也毫不迟疑地紧跟在后。
三批人都莫名其妙,向北没入夜暗之中。
云南府,是云南省的首都,府的首县是昆明,是云南的军政中心,有王、有候、有将,
端的是藏龙卧虎之地,甲士如云。
二更末,从杨林来的五名黑影,在三名接应高手的带领下,绕城东驰向西度大桥,越东
端桥即沿大溪左岸向北急走,朝五龙山方向飞掠而去,速度奇快,乍然看去,不知是人还是
鬼。
不久,前面河弯内侧,出现了一座三家村,灯光隐隐,三五只野狗吠声,打破了四周的
沉寂。
三家村背河而建,村前是一片广阔的稻田,南首是一座竹林,北面是一座果园。
距竹林还有三两里,八条黑影向河湾掠去,避开了小径。疾趋村后。
近了,带路的三个黑影在距离竹林百十步外止步,吹了一声口哨,最先的黑影低声说:
“禀堡主,到了!”
八个人全是黑袍,黑巾蒙面黑布包头,只看到一双光熠熠的怪眼,分不清他们的身份。
雷家堡堡主黑袍飘飘,略一打量,低声说:“记住,不可再叫我雷堡主,叫主人。叫程
总管来见我。”
不久,屋后十余丈河湾水际,掠来三个同样装扮的黑影,在雷堡主前躬身行礼,中间黑
影说:“禀主人恕属下未能亲迎之罪。”
雷堡主哼了一声说:“怎么?那几条狗为何不事先解决?”
“梁老匹夫极为机灵,已经发觉有人在左近伺伏。主人未到之前,属下不愿打草惊
蛇。”
“有人入村吗?”
“只有一个,村中老小约有三十余名,目下可能已有所备。”
“咱们来了多少人?”
“三十二名,其他的人已由钱老前辈带往鸡足山埋伏。”
雷堡主将剑改系背上,举步说:“入村。天雄,你带着弟兄跟我走。程总管,听招呼杀
入,不可妄动,小心老匹夫的天玄指。”
在跟随雷堡主的八个人中,只有天罡手和黄河神蛟两人,其他六人假冒八豪的身份,另
六豪已分派到各地办事而不在身旁。
雷堡主带了天罡手等四个人,掠出小径直向村口走去。
说是三家村,半点不假,只有三栋正屋,都是三进院瓦房,互不相连,低矮而幽暗。村
外,用竹篱植起外墙。
距竹材门还有十来丈,狗吠声益厉,灯光一闪,有人打开竹门举着一个白色灯笼走到门
外,蹿出了三头黑犬,张牙狂吠作势扑出。
掌灯笼的是个年约半百老村夫,看清了五个黑袍怪客,大吃一惊,尖叫一声便抢入门
中。
“且慢惊慌,来了什么人?”竹门内有人问。
雷堡主已到了竹门旁,伸手一拂,大袖徐扬,扑上的三头黑犬厉吠两声,飞撞三丈外躺
倒。
“哈哈哈!不速之客来得鲁莽,尚请海涵。”雷堡主大笑着发话,踏入竹门。他的口音
变了,是中州口音。在云南,中州人不多。
竹门后,两个村夫怔在那儿,眼中现出恐怖的神色,向两侧退。
中间瓦房灯光大明,厅门大开,出现了一个白髯拂胸,精神矍铄的老村夫,一身灰布大
褂,雄伟结实,左眉中断,有一道疤痕斜在中间。狮鼻海口,两太阳稍突,白发如银,右手
上抓着一个三尺长布囊。
老人左右,是两个中年壮汉,古铜色的脸庞,身材魁伟,各提了一柄铁钉耙,左右相
护。
老人看清了五个不速之客,心中暗惊,步下石阶迎上,困惑地不住打量来人。
雷堡主泰然举步,沿走道走向屋前。
天罡手在右首,扭头用目光搜视,看到五丈外右侧两株梅树下,站着一个修长的灰袍人
影,静静地站在暗影中,像个无主孤魂。
雷堡主也看见了,用传音入密之术吩咐道:“小心那灰影,可能是重要的主儿,千万不
可让他溜了,最好活擒。”
“包在属下身上。”天罡手也用传音入密之术答。
将近台阶,老人拱手为礼,惑然问:“诸位大驾夤夜光临,不知有何见教?老朽
姓……”
雷堡主用一声哈哈打断老人的话,笑完说:“先别通名,在下对隐姓埋名的武林名宿,
从不想听,也不忍听。”
老人寿眉一轩,反而定了神,再问:“尊驾掩去本来面目,请问来意如何?”
“既然来了,就用不着多问啦!在下是嵩山达摩庵首座的俗家门人,来意不言可知。”
老人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说:“少林门下,没有藏头露尾之人,尊驾的话无人敢予置
信。”
“正如尊驾一般,如果在下说尊驾姓梁,尊驾难道也不敢置信?一指追魂梁兄,何不替
在下为尊友引见引见?”
一指追魂弹开布囊套口,冷笑道:“看来,尊驾定然冲着老朽而来的了。”
雷堡主一声狂笑,接口道:“也可以说是冲游龙剑客而来。”
一指追魂大吃一惊,拨出剑丢了布囊,变色道:“你果然是少林门人?”
“信不信由你。梁老儿,在下有一不情之请,用不着急急拔剑。”
“如果是冲司马老弟而来,用不着饶舌了。”
“在下是一番好意,梁老儿,且听在下说完。目下贵庄已陷入包围,三家老小人数众
多,他们的生死,在你一念之间,千万不可妄动。”
一指追魂心中狂跳,但仍沉着脸说:“老朽等着,你说吧!”
“在下请尊驾示知司马文琛夫妇俩的隐居处所。说了之后,在下转身就走,一句话,换
三家老小数十条生命,不说……哦!尊驾乃是一代名宿,为了三家老小,定然不会令在下失
望的,是么?”
一指追魂狂笑道:“哈哈哈哈!你这家伙竟要梁某出卖朋友,岂不可笑?”
“这事绝不可笑。司马文琛不是什么好东西,犯不着用数十条无辜性命替他消灾,阁下
明人,当知权衡利害。”
“哈哈!即使老夫知道司马老弟的消息,也绝不能告诉你。梁某有的是一腔热血,你上
吧,等什么?”
说完,一步步迫近,左手剑决徐举。
两壮汉也两面一分,九齿耙作势进扑。
灯火大明,十余名壮汉挺刀提剑在墙角中出现,十余支火把插在台阶石缝中。
雷堡主呵呵笑,摇头道:“在下不信尊驾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尚请三思。”
“闭口!”一指追魂怒叫。
雷堡主仍不住摇头,往下说:“在玉石俱焚之后,尊驾不可能全身溜走,在九阴搜脉分
筋错骨等非人所能忍受的酷刑下,任何人难以隐藏心中的秘密,尊驾可曾想到了。”
一指追魂大吼一声,长剑前指,身剑合一飞射而至,左手的天玄指也候机点出。
他的天玄指绝学乃是武林一绝,与佛门的天心指有异曲同工之妙,潜劲可及丈外,指风
可遥击丈外刀剑,一点即折,可穿三寸石板。
雷堡主举手一挥,五人乍分,闪电似的撤下一把乌光闪闪的长剑,向左疾闪。
剑是黑色,委实令人心寒,如果不是淬毒之物,绝不会变成黑色。剑一出鞘,令人头脑
昏眩的腥风先至。
在火光中,如果有超人的目力,便可隐约看到锋口不是黑色的,有一条虽白昼亦难以看
出的金色光线,十分怪异。
在他让招的刹那间,一缕指风已射向他的腹下。
他剑向下沉,撇剑、扭身。
他的怪眼紧吸住一指追魂的眼神,余光留意一指追魂的左肩,不消看着对方的指头,便
知对方要用天玄指攻向何处部位。
“铮”一声龙吟,指风击中黑剑,剑发龙吟,不仅未断,反而将天玄指力震得无影无
形。
同一瞬间,天罡手拔剑飞扑梅树阴影下的灰衣人,剑气厉啸,如同风雷隐响,好深厚的
内力修为!
灰衣人一声怪啸,赤手空拳迎上。一出阴影,便被天罡手看清了,喜极大叫道:“鬼手
天魔,正主儿,妙极!”
灰衣人果是鬼手天魔庞天德,竟然在这儿出现了,凶猛狞恶的面容依旧,令人见了毛骨
悚然。
他迎上厉叫:“见不得人的狗东西!我天魔没死,鬼叫什么?活剥了你们这些王八
蛋。”
他的一双苍白干枯鹰爪般的手,变成了紫色,十个特长的指头不住伸缩,像有一阵紫色
薄雾袅袅升腾,身形如无形质的幽灵,在剑影中飘忽如烟,指尖抓扫间,距天罡手的肩背肋
腿皆十分接近。
但他不敢从正面扣抓天罡手的长剑,因为剑气啸声有异,说明天罡手的内力十分惊人,
在未摸清底细之前,他不能大意冒险。
他的鬼手功不畏刀剑,但假使对方的内力修为已臻化境,一柄平凡的长剑,同样可以击
伤他的鬼手功。
天罡手心中有数,知道鬼手天魔要找机会近身抓人,不会冒险先尝试夺剑,暗中功行左
臂,准备用天罡掌力行雷霆一击。
两人在走道附近展开激斗,舍死忘生周旋,双方都发觉对方了得,都不敢冒险硬拼。
表面上看来,两人半斤八两棋逢敌手,每一照面都是险象环生,每一击都凶猛绝伦步步
惊心。
雷堡主这一面,也是惊险万状,两支剑风雷大作,飞旋冲错进退如电,地下的泥沙向八
方激射飞散。
一指追魂的天玄指,两次擦过雷堡主的左胁,黑袍出现了血迹,但如想击中要害却不可
能。
雷堡主的黑剑护住身前要害,剑到指劲便散,难以攻入。
两人都展开狂攻,剑势如狂风暴雨。
雷堡主的眼中,在攻出十三招之后,泛起了奇异的凶光,脚下似乎渐来渐慢,但剑势封
得更密,他要不杀手了。
府城东门,一个白影飞越城墙,像一只白鹤,飘下了城根,掠过西度大桥,如同流光乍
闪,奔向三家村。
屋前四对高手相搏,另一名黑袍蒙面人向屋内闯,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啸,拔剑闯入屋
中。
竹篱外,飞入十余条黑影,领先的是程总管。
十余名凶神恶煞分闯三栋瓦屋,屋中便传出凄厉的惨号声,老小妇孺的号哭声,惊心动
魄。
一指追魂心如火烙,紧攻三剑厉叫道:“你既然自称少林门下,为何效无耻小人的行
径,向梁某的家小下手?”
叫完,晃身急撤。
雷堡主怎肯让他撤身入屋抢救家小?
他狂笑着急攻两剑,迫对方接招自救,一面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老匹夫,你认
命吧。”
第二剑余势未收,一指追魂已从左侧抢近,错开剑左指连点五指,五道罡风连续飞出。
“哎呀!”雷堡主发出了惊叫,他避开了三指,第四道罡风穿过他的右胯骨外侧,如被
火烙,鲜血激射。
也在这刹那间,他一扭身躯,剑突然幻化一道黑网罩出,中间三道奇快的淡淡黑芒,在
扭身的瞬间刺出。
他拼受一指之伤,用上了神奇的剑法,凶猛地进击。
同一瞬间,身畔协助天罡手合攻鬼手天魔的一名黑抱人,狂叫一声仆倒在地,被一指追
魂第五次点出的天玄指暗劲击中,做了雷堡主的替死鬼。
也似乎在同一瞬间,“叭”一声暴响,天罡手的左掌与鬼手天魔的左手接上了,两人都
是在同向右闪时出掌,在错肩时行雷霆一击。
鬼手无魔太过自信,却不知对方是宇内闻名以天罡掌力称雄天下的高手,只发现对方剑
术了得,却小看了对方的掌力。
假使让他知道对手是天罡手,他才不敢用掌自找麻烦哩!
天罡掌乃是正宗玄门绝学,练至化境时,可击石如树,且可破内家气功,八成火候以下
的金钟罩铁布衫,同样挨不起一击。
鬼手天魔不知对方的身份,也被屋内的惨叫声所激怒,要一掌抓碎天罡手的左肩。
可惜!天罡手早已存心计算他,故意露出左侧空门,掌到,他扭肩抬手,闪电似的硬接
一掌。
算得极准,高手相搏,招出捷如电闪,变招不易,双方只好全力以赴。
“哎……”鬼手天魔惊叫一声,身躯不但无法向右冲,却向左后方退,奇凶奇猛的天罡
掌力,已毁了他的左掌,掌骨寸裂,但皮肉并未损毁多少,原是紫色的手掌变成青黑,强大
的震力,将他震退了五六步。
天罡手也站立不牢,马步虚浮退了两步,未能乘机出剑追取鬼手天魔的命。
雷堡主拼受一指之伤,抓住机会用上了神奇的剑法,左跨被天玄指力划了一条三分深血
槽,他的剑也在同一瞬间攻出。
一指追魂身陷危境,但临危不乱,百忙中收左肩吸腹扭腰,并挫身沉剑错招。
火光明亮,当他突然看到雷堡主攻出的怪招时,只感到浑身一震,如被雷击,才叫道:
“你是无……哎……”
就在他要叫出对方名号时,“铮”一声清鸣,他的剑与黑剑接触,断了尺余剑身,剑身
落地声和他的惨叫声同响,黑剑已刺入他的右半身,共中两剑之多,一剑在右肋,一剑在右
胸。
雷堡主剑再向上挑,挑飞了一指追魂的残剑,左手疾伸,连制一指追魂腰脊三处重穴,
一手挟在肋下,向台阶上纵去,进入厅中。
鬼手天魔左掌被毁,身形还未站稳,一名蒙面人恰在身后,看出了便宜,双手箕张扑
上,伸手便抓。
鬼手天魔已发觉身后有警,猛地挫腰后退,不偏不倚扣住了抓向肩井的手,将人凌空扔
出,抓住不放。
“砰”一声摔倒在身前,左脚突然踹出,将那家伙的脑袋踹破了,也将重新扑来的天罡
手挡了一挡。
暗影中,突然传来一声厉叫:“庞老爷子,留命报仇。哎……”
鬼手天魔心中一动,顿萌退意。
他并非贪生怕死的人,但眼看全村遭劫,对方既然掩去本来面目,岂会留下活口?定然
赶尽杀绝。
今晚夜袭的人,功力之高骇人听闻,他必须留得命在,以便日后报仇,三家村梁家的
人,在九泉也可安心。
他动了退意,但江湖道义却又令他脚下迟疑,心中在天人交战,略一停顿,脱身的机会
消失了。
暗影中的厉叫,却惊醒了天罡手。
刚才一掌重击,并未将鬼手天魔击倒,对方更在身形未定的刹那间,仍能击杀一名同
伴,鬼手天魔的造诣,大出他的意料,如果让鬼手天魔走了,怎成?
他知道鬼手天魔的轻功了得,真要走定可脱身,事急矣,犹豫不得,蓦地乘鬼手天魔还
未站稳的瞬间,三颗铁莲子脱手飞射。
相距太近,高手的暗器不发则已,发则必中,两颗铁莲子锲入鬼手天魔的小腹左侧,只
有一颗落空。
鬼手天魔“嗯”了一声,身形一震,钢牙紧咬,猛地一腿将脚下尸体踢飞,一声厉叫,
强提真气冲出了村口,投入夜暗之中。
天罡手被尸体一挡,慢了一步,发觉鬼手天魔逃了,怎能不急,怒啸如雷地狂追,也投
入夜暗之中。
鬼手天魔身受重伤,亡命飞退,幸而铁莲子仅伤了些少内脏,他还能强忍痛楚狂奔。外
面的蒙面人已纷纷抢入村中,也来不及拦他。
村口只有一名黑袍人,急忙截出。
天罡手的功力比他高明,但轻功却差点儿,追了三二十丈,鬼手天魔已奔上了到府城的
小径,仍未能追上,相距仍是四丈余,同时前掠,暗器也够不上。
两人身形似电,向府城奔去。
后跟的黑袍人,更落后五六丈。
三家村中间瓦屋的大厅外,成了屠场。
厅不宽阔,神龛上供着天地君亲师,下供祖宗牌位,神案已被拖开,搁了一张大木凳,
坐着只露一双眼的雷堡主,脚下躺着奄奄一息的一指追魂梁浩。
厅门大张,门外台阶下跌坐着三十余名男妇老幼,痛苦的呻吟声和哭泣声闹成一片,四
周是三十余名黑衣蒙面人,看守着这三十余名待宰的羔羊,刀剑作势欲出。
大厅中没有其他的人,可清晰地听得到外面的呻吟哭泣声了。
雷堡主一把抓起一指追魂,搁在身旁一张竹椅上,用传音入密之术说:“梁老哥,你确
是了得,三绝神剑法一出,你便立即看出小弟的身份,毕竟咱们曾经是兄弟一场,难瞒你的
法眼。小弟事非得已,老哥哥体怪。”
一指追魂已经支撑不住,但仍用嘶哑的微弱声音说:“狗东西,你不……不是人,
是……是猪……狗不……不如的两……两脚畜生。”
“小弟也是不得已,已被六大门派所挟持,身不由己。目下小弟苦心孤诣,暗地练功,
并联络昔年好友,准备报仇雪恨。
门外全是六大门派的高手,老哥哥不可大声说话。这些年来,小弟忍辱偷生苟延残喘,
可是无法与六大门派争短长,更找不到司马老弟的消息,苦无机会。梁老弟,你可知道司马
老弟的消息?”
“老夫一生中,在江湖闯……闯过无……无数风……风险,见过了无数千……千奇
百……怪的事,人老成……精……精,你……你这无耻畜生,岂能瞒……唉……”
一指追魂勉强说着,气息愈来愈弱。
雷堡主大概也知道他支持不会太久,今晚的举动,瞒不了这位老江湖,立即脸色一变,
冷冷地说:“你真不说?”
他已不用传音入密之术,声音奇冷。
“你永不……不会从……从老夫口……中套出任何事的,不必枉……枉费心机。”
雷堡主将一颗朱色丹丸放在他眼前晃动,说:“你会的,梁老哥。”
“你这畜生!原来出卖天……天心小……小筑的人是……是你。”
雷堡主不等他说完,手指按在他的筋缩穴上,冷笑道:“你如果想活命,易事。在下的
剑淬有奇毒……”
“你用的是紫龙金剑,只……怪老夫双……双目如盲。”
“紫龙金剑已淬了百瘴奇毒掩去紫金色,只有我的解药方才有效。瞧,这颗丹丸是解毒
丹。答应我的条件,你不但可以活命,更可免了三家村三十余口的大劫。你不后悔?听着,
其一,你必须将司马文琛的下落说出。其二,天玄指的练法好好教我,以艺赎命。告诉我这
两样事,这颗解毒丹是你的,我立即下令放人。”
“司马老弟的下落,老夫毫……毫无音讯,无……无可奉告。”
“胡说!你敢不说?”雷堡主现出了狰狞面目。
“无可奉告,即使……知道,也……也不会告诉你……你人面兽心的畜……畜生。无玄
指绝学,老夫要……要带至……九泉……”
“你不为家人着想?”
“自身难……难保,身外事……嗯……身……外……”
语气未尽,但气息渐弱,一指追魂的脸上,现出一丝令人心寒的怪笑,喘过一口气,又
道:“冥冥中有鬼……鬼神,老弟,报……报应不……不远……”
说完,口角溢出血水,上身一挺。接着一阵抽搐,老眼睁得大大地,吁出一口长气,死
了。
雷堡主吃了一惊,怒叫道:“可恶!我不该忽略他的丹田穴,竟被他用先天真气逆冲毁
了元精之窟。”
人影一闪,进来了一个黑袍人,低声道:“主人,请下令灭门。”
雷堡主缓缓站起,阴沉地注视着黑袍人。
久久,阴森森地说:“他死得英雄,免了。”
黑袍人一双鬼眼,阴沉地死盯住雷堡主,也许久未动,久久吐出了一个字,冷冰冰地不
带人气:“不!”
雷堡主怪眼怒睁,踏出一步,突又徐徐收回,再将目光从厅门瞥了外面一眼。
外面,男妇老少的哀号声令人闻之恻然。
他的目光再回至黑袍人脸上,低沉地说;“你比在下狠。”
“无毒不丈夫。”黑袍人也低沉地答。
雷堡主眼中出现了冷酷的厉光,深沉而厉恶,蒙面的黑巾下,传出一声冷厉的笑声,死
死地瞪了黑袍人半晌,徐徐举起右手。
黑袍人闪在一旁,以便让厅外的人看得到雷堡主。
雷堡主右手突然向下一挥,大声叫:“动手!”
说完,他似乎有点脱力,倏然转身从右侧门走了。
门外,三十余名黑衣人同时动手,刀光剑影飞腾,惨叫之声令人闻之毛发直坚,不忍卒
听。
黑袍人待雷堡主消失在门外,将一指追魂的尸体拖倒,抓住尸体的右手指,在三合土的
坚硬地面上,用力写上两个字:“雷家”。
写完,闪出大厅,掩上了厅门。
侧门黑影又闪,是雷堡主,他用奇怪的身法掠过尸体,一脚将字迹擦掉,一闪而不见。
所有的尸体,除了一指追魂之外,全被绑上石块,沉入后面河底。村中各处,血迹逐渐
凝结。
天罡手和另一名黑衣人穷追鬼手天魔,追了三里地,眼看追上,前面白影乍现。
“什么人?”白影在十丈外便出声叱喝,飞掠而至。
鬼手天魔不知来人是敌是友,事实上他也没有朋友,百忙中向右急闪,窜出三丈外,脚
向下落,被树根绊倒在地,再滚出八尺外。
他伤势沉重,真力快竭,身躯重心不稳,怎能不倒。
天罡手一听叱喝声,突然向后急掠。
另一名黑衣人不知天罡手竟然脱身逸走,仍向前急冲,恰迎上白影。
黑衣人一声虎吼,用奇快的手法拔剑。
可惜,白影功力太强,出手捷逾电闪,剑拔出一半,白影的掌已临肩头,他只好用左手
挥出接招。
“噗”一声闷响,黑衣人的左手齐肘而断,掌力未尽,到了肩颈旁。但在及颈的刹那间
掌却向外稍张,向下疾落,击中了肩骨。
“哎……”黑衣人狂叫,肩骨碎裂,人向下挫,仰面倒了。
白影一脚踏出,踩往黑衣人的右肩,向下逐渐加力。
黑衣人怎吃得消,下身不住扭动,不住狂叫:“哎……哎……哎……”狂叫声惨厉刺
耳,逐渐虚弱。
白影似乎就要黑衣人叫,等气息微弱再向下用劲一震。
鬼手天魔已踉跄爬起,一步步向白影走近,在丈外站住,喘息着说:“尊驾贵姓大名?
因何助我?”
白影淡淡一笑,放开脚说:“这家伙掩去本来面目,定然不是好人。在下姓徐,名白
云。”
鬼手天魔一惊,但又心中狂喜,强忍痛楚说:“原来是落魄穷儒,请教老弟有何责
干?”
落魄穷儒笑道:“阁下还未见示名号哩。由此往北二十里有座五龙山,在下有一好友在
那儿隐居,连夜前往。免得惊动旁人。”
鬼手天魔沉吟半晌,说:“在未通名之前,在下有一事相问,尚请坦城相告。”
“呵呵!我穷儒走投无路,落魄得人穷志短,尊驾要问,怎能不答?说啦!”
“上次在亡魂谷,尊驾是诚心相助司马英么?”
落魄穷儒凝视鬼手天魔片刻,沉声道:“在下虽与司马文琛有过节,但也佩服他是个英
雄。相助司马英,确是出于真心;埋葬江湖客,更是出于英雄惜英雄的举动。哼!你是六大
门派的人?是天完煞神的党羽?好家伙,你该死。”
落魄穷儒说完,开始迫进。
鬼手天魔强提真气压住上冲的血液。吃力地站稳说:“老夫鬼手天魔庞天德。”
落魄穷儒一怔,讶然叫:“哦!你是司马文琛的老哥哥庞天德,失敬了。咦!你怎么
了?你……”
“在下二更天刚到一指追魂梁兄隐居之处,一杯茶尚未沾唇,便来了一群蒙面人。唉!
一言难尽,也许是我替梁老兄带来的灾祸。我好恨,我却临危偷生,天……天哪!我……
哇!”
他喷出一口鲜血,人向前一栽。
落魄穷儒大惊,赶忙上前扶住。探囊取出一颗指大丹丸,硬塞入鬼手天魔口中,扶起往
回走一面说:“庞兄,运功助药力行开。咱们先返府城,也许贼人快要追到了,走!司马文
琛老弟的下落.宠兄可有消息?”
“老朽确……确是不……不知……”鬼手天魔吃力地答。
“庞兄竟然不知?怪事!”
“文琛老弟十分机……机警,任何人也……也不会知……道他……他的下……下落,连
他……他的孩子也……毫无……所知。”
不久,身后衣袂飘风之声大起。
落魄穷儒惊道:“糟!有大批高手赶到了。庞兄,请委屈点躲上一躲,在下引他们
走。”说完,将鬼手天魔塞在草丛中,独自向前急射,并发出低啸吸引后面的人注意,如飞
而去。
鬼手天魔伏在草中,眼看三十余名黑衣人掠过,心想:我的伤势并不算沉重,落魄穷儒
功臻化境,宇内闻名,带我走并非难事,为何不带?”
他坐下调息,掏出金创药敷上伤处,碎了左掌他不怕,两颗铁莲子的伤势难缠,他必须
找人取出暗器,找地方养伤。
但落魄穷儒始终不见转回,他心中逐渐焦躁。
三更末,他开始向府城挣扎而行。
走了两里地,突感到创口一阵剧痛,头脑一阵昏眩,眼前金星飞舞,无情的疼痛凶猛地
向他袭击.脚下一软,跌倒在路旁昏厥了。
天罡手和雷堡主并肩急赶,一面说:“主人,追上那王八蛋,这次放手干。”
“不可鲁莽。”雷堡主答,稍顿又道:“时机未到,等本堡主擒住堡中卧底之人,再下
手诛他,不是他死便是我活,先擒住鬼手天魔再说。”
“有一天,这家伙会成为咱们的心腹大患,先下手为强,主人……”
“我自有计较。”雷堡主暴躁地抢着叫,最后喃喃自语道:“是的,心腹大患,他将是
雷家堡的死敌。”
他们追到府城,一无所获。
三更末,一行人扑奔杨林。
在他们动身之前,演武场的右侧一座矮林内,两个模糊的人影,隐隐传出以下的对话:
“阁下已知道梁老狗不知司马文琛的消息,为何要我下手?岂有此理?”
“胡说!他怎能不知?只是他为人英雄,也是你无能。”
“哼!”
“不必哼,你连天玄指绝学也无法迫出,何况其他?”
“告诉你,我不想要任何绝学了。”
“呵呵!有了赤阳神掌绝学,你能不要?算了,你我不必再多费唇舌意闹气,你我利害
相关,同骑虎背,上下俱难,各取所需,千万不可存有疑心,好自为之,再见。”
声落,人影隐去。
四更天,鬼手天魔悠然醒来,挣扎着向府城赶,心中不住嘀咕:“怪事!我庞天德除了
被砍脑袋,任何痛楚皆要不了我的命,区区伤势,怎会痛得昏厥了?难道……难道……天!
铁莲子也许有毒,有毒……”
话未完,一阵头重脚轻,昏眩又来了,重新跌倒在地。
五更初,他挣扎到了西度大桥东端。
星斗满天,夜凉如水,昏眩之感又来了。
一个幽灵似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整整一个更次,直等到他昏倒在桥头,方悄然的隐
去。
五更三点城门方行开启,这时没有行人,但东西官道中,却有五个劲装大汉在匆匆赶
路。
五大汉之后十余丈,也有一个身穿葛袍,腰挂大袋,肩荷药锄的灰发老人,亦步亦趋地
赶路。
这人年约花甲,鹰目勾鼻,但脸部轮廓匀称,三绺灰髯指胸,年轻时定然相当英俊。
五大汉到了桥头,鬼手天魔也刚好苏醒,摇摇晃晃地站起,五大汉之中,有人叫:
“咦!这人受伤甚重。”
“别管我的事。”鬼手天魔吃力地叫。
“为了江湖道义,咱们怎能不管?”大汉站住说。
“你们是谁?”
“天台五义孟家兄弟。”
“哦!你……们是……是浙江五盗。”
“不错,咱们三不偷五不抢,不以为盗而耻。”
鬼子天魔咧嘴强笑,喘息着说:“老朽有事相托,因为你们都是热血男儿。”
“请说。老丈过奖了。”
“请传信江湖,说鬼手天魔被屠杀一指追魂的凶手所伤,也被落魄穷儒所救,但行将中
毒而死。冲着江湖道义份上,诸位有劳了。”
说完,踉跄举步。
天台五义吃了一惊,先前答话的人说:“你是鬼手天魔?”
“正是。快走!不然老朽要翻脸了。”
五义大概知道老天魔的怪脾气,行礼告退道:“老前辈珍重。我兄弟追踪一批宝物过
境,与任何武林恩怨无关,信息定可传出,告辞了。”
五人匆匆奔上桥头,荷锄老人却不走。
“你还不走?”鬼手天魔厉声叫,身子一阵乱晃。
荷锄老人嘿嘿笑,笑完凶狠地问:“司马英是你的子弟?”
“你想怎样?”
“哼!想怎样?老夫不善治毒,却要全力一试替你医治。
司马英失了踪,把老夫的女儿不知带到何处去了,由你的身上,定可找到那小畜生。”
“你做梦,老夫也不知英贤侄目下何在?”
“有你出面,他会出现的。哼!老夫找到他,他如果答应娶老夫的女儿,万事全休,老
夫不怕与天下人为敌,任何人休想管老夫的家事。如果不,哼!老夫要剥他的皮,老夫办得
到的。”
“你是谁?谁又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没人要?貌丑么?”
“老夫怪医鲁川。”老人一字一吐地答。
荷药锄的怪老人道出了名号,奄奄一息的鬼手天魔吃了一惊,他不知司马英与怪医鲁川
的纠纷,当然不知道司马英和凌云燕的事,却知道怪医鲁川是天下第一堡的贵宾,一个宇内
闻名的怪癖老人。
这几年,怪医常驻雷家堡,替雷家堡主配药治病,一分药散代价是一十两黄金,乃是尽
人皆知的事。
想不到在这万里外的云南古道中,竟然出现了这怪家伙的行踪。
听口气,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谁惹火了他,定然要倒楣似的。当然啦!能被雷堡主敬
为贵宾的人,岂是个平凡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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