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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情仇》
第 七 章
石桥镇,在裕州城西南方,距离约三四十里。
镇头一家客栈的后跨院内,黄三姑的四名男女弟子,在院中如临大敌地严密戒备着。
两名女弟子则在客房内,守护在床侧,焦灼地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师父。
这时,黄三姑半睁开垂重的眼皮,两眼无神地望着帐顶,有气无力地问:“大凤还没回
来?”
二凤忙趋前恭声说:“师父放心,大师姐一定会找到他的。”
“唉!”
黄三姑深深叹了口气:“她已经去了两天,此地离裕州不过三四十里路,来回一趟也要
不了一个时辰……”
二凤安抚说:“师父,裕州地方那么大,又不知道他在那里落脚,大师姐总得找到他,
才能把他带回来啊!”
黄三姑又叹了口气,似乎更衰弱了。
气如游丝地说:“我恐怕支撑不了那么久……”
三风大惊!急问:“师父,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会觉得舒坦吗?”黄三姑没好气地说:“中了毒蝎王的断魂掌,没人能活过一个对
时的。要不是你们的师祖,留下了珍藏多年的少林金刚散,加上为师本身的功力深厚,那能
支撑到今天,早就没命啦!”
二风看看三凤,忽说:“其实我们应该直接去裕州找彭政宗的……”
“那怎么行!”
黄三姑说:“江湖中盛传,云梦双娇要在裕州开山门,正跟摩云手区振伟闹得不可开交,
势同水火,咱们突然跑去,岂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三凤困惑说:“我真不懂,云梦双娇要开山门,那儿不能去,偏偏要选在摩云手的地盘
上。”
“师父!”
三凤突然想到了什么:“云梦双娇是巫山神姥的女弟子,成都的事老毒婆也插上了一脚,
跟云梦双娇在裕州开山门会不会有什么关连?”
黄三姑的神智开始模糊,她梦呓似地喃喃说:“巫山……成都……裕州……神姥……”
两名女弟子见状大惊!不禁愕然相顾,正急得不知所措,忽听在外戒备的弟子振奋大叫:
“大师姐回来啦!大师姐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
两女喜出望外,忙出房相迎,果见大凤彭政宗回来。
大凤迫不及待地问:“师父怎么样了?”
二凤凄然欲泣:“恐怕……”
不等她说完,大凤已情知不妙,一把拖了彭政宗就抢步冲进房。
彭政宗乍见之下,也不由得暗自一惊,急忙侧身在床边坐下,右手按脉,左手探鼻息,
发觉黄老婆子仍在全力运功保住真元,维持着最后一口气。
大凤情急地问:“彭爷,她老人家还有救吗?”
彭政宗无暇答话,从怀中掏出个小布袋,解开袋口活结,取出一粒腊丸捏破,将朱色丹
丸塞进老婆子半张的口中。
然后他转过头,神情凝重地说:“老人家是被毒掌所伤,下手的人不但功力深厚,且掌
力中含有剧毒。即使未能当场震断心脉,也会被毒力侵入体内,不出一个对时即将扩散全身,
七孔流血而亡。令师居然能支撑这么多天,实属奇迹……”
二凤趋前说:“刚才师父还说,要不是靠师祖留下了一些珍藏多年的少林金刚散,加上
本身功力深厚,恐怕早就没命了。”
“难怪了……”彭政宗若有所悟地微微点了下头,又问:“你们知道令师是被何人所伤
吗?”
大凤抢着回答:“那是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当时家师根本未把他看在眼里,连我们都
没有特别注意他,家师一时大意,才为他所逞,出其不意地偷袭所伤。幸好我们全力抢救,
才掩护摇摇欲坠的她老人家突围杀出……”
“对了!”
二凤忽说:“方才听师父说,那糟老头好像叫……毒蝎王。”
彭政宗一怔,惊讶说:“我听过这号人物,传闻他早已死在苗疆了,想不到还活在世上
作孽。”
“彭爷救得了家师吗?”大凤一脸焦虑。
彭政宗沉吟一下说:“毒蝎王的断魂掌极为霸道,它是以掌力加毒力伤人,被击中的人
犹如雪上加霜,不像受了内伤可运功疗伤,中毒可用解药解毒。所以,被断魂掌所伤,根本
没有解毒之药物,令师虽服下少林金刚散,并且运功护住真元,也只能苟延残喘多活些时日
而已。”
“啊!”
大凤惊问:“这么说,她老人家是没救了?”
彭政宗轻喟一声,苦笑说道:“凭令师的江湖阅历,她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可是……”
大凤不解地说:“既然如此,她老人家明知连您千金一帖也救不了,又为什么不辞辛劳,
千里迢迢拖着重伤的身子,一心要赶来裕州找彭爷呢?”
其实,这正是彭政宗想要问的。
不过他有另一种想法:“这是人之常情,不到完全绝望时,总会抱着一线希望,也许令
师认为我能……”
大概是那粒丹丸发生了效力,黄三姑突然睁开紧闭的双目,强自振作一下说:“不旦我
有自知之明,纵然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救不了我。
我,我之所以强忍伤痛和颠簸之苦,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赶来裕州找你,是要告诉你……
一件有关天下苍生的大阴谋……”
突然一阵剧烈的急喘,使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彭政宗忙劝慰她:“前辈不用急,先歇一会儿,有话慢慢说。”
“不行!”
黄三姑迫切说:“趁我还有一口气,必须让你知道一切,否则就来不及了。”
彭政宗对什么阴谋,秘密毫无兴趣,但不忍使这垂死的老妇失望,只好微微点着头说:
“我在听。”
黄三姑运功调息片刻,又强自振作一下说:“上回夺下老瘟神他们拦截得手的红货后,
因你不愿相助,而我又受了伤,不敢贸然冲杀进山寨去。我慎重思考之下,决定把四辆镖车
和红货,索性送去交给委托我调查的那人,以示我已尽全力。
本来我不便说出那人是谁的,但我已……现在不妨告诉你,他的辈份比我还高,当年跟
我师父双剑侠客私交甚笃,堪称莫逆。提起来你应该听说过,他就是一甲子前就驰誉江湖的
医侠欧阳浩然。”
彭政宗大感惊讶:
“这位医侠一向被习医的人奉为圭臬,敬仰的程度,不亚于华陀或扁鹊。尤其他的侠义
之风,更令人感佩万分。不过听家父在世时曾提及,在三十多年前,医侠突然神秘失踪了,
从此未现江湖,盛传他已仙逝,想不到仍然健在……”
“不能说健在,只是还活着而已。”
黄三姑接口说:“如果他能行动自如,就不必托我办事,早已亲自出马了。”
彭政宗若有所悟:“医侠是不良于行?”
黄三姑沮然叹了口气:“晚年他的双腿已残,在川东收了四个徒弟,照顾他的起居。但
他只授医术,不传武功。数月前,他的大弟子洪健豪去黄山找我,带了医侠的亲笔函。函中
说,他获得一个消息,宇内一批使毒的魔头聚集成都,似在进行重大阴谋,可能危害整个武
林,甚至天下苍生。毒手瘟神是其中主谋之一,已邀集一批帮手亲赴伏牛山,可能是勾结伏
牛三彪有所行动。医侠因本身不良于行,四个弟子又未传他们武功,不堪担当重任,所以托
我设法查明毒手瘟神的企图。基于医侠与我师父的交情,此事自然不便拒绝。”
她喘了一阵,继续说:“我带了男女弟子,一行八人从黄山出发,故意经过伏牛山,果
然遇上一批有眼不识泰山的劫匪拦截。不须我亲自出手,那批劫匪就被我的弟子打得落花流
水。伏牛三彪闻报,带了毒手瘟神和血魔赶来,老瘟神一眼识出是我,忙不迭上前赔罪道歉,
把我们师徒八人邀回山寨,摆下酒席压惊,对我敬若上宾。
当时他们对计画劫镖的事只字不提,我也不便问老瘟神来伏牛山的目的。老瘟神似乎别
有居心,想跟我结交,不但大献殷勤,还留我们在山寨做客,我为的就是要调查他们有何勾
当,自然没有拒绝。
第二天他们几人说是要去办点事,大概要离开山寨数日,但并未说明去做什么。直到过
了几天,伏牛三彪和血魔带伤回去,老瘟神才说出在龙牌冈劫镖,遇上了强劲对手,要求我
出面对付你,好让请来助拳的赤发天神率众守伏,向必须经过伏牛山的中州镖局一行下手。”
彭政宗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在紧要关头,你把我从辇车中放出去对付他们,
其实,你这个决定冒了很大的险。因为我是被你们师徒设计所困,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有
可能先找你算帐。”
“在当时的情势下,我只得赌一赔了,所幸我的注并未押错。”
黄三姑叹了口气说:“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现在最重要的,我在见了医侠后,据他研
判,中州镖局保的这趟镖,并非什么贵重红货,极可能是种特制药物。
而各方使毒能手会聚成都,此事很不寻常,且老瘟神亲赴伏牛山,不惜劳师动众,要劫
的决非那四缸茶叶加甘草碾成的粉末,必是什么特制的药物,说不定运往成都,足以破坏他
们的阴谋。所以医侠的要求,我义不容辞地带了弟子们前往成都,打算暗中一探究竟。不料
刚进城,就被对方的人发现,派出了毒蝎王向我暗算,使我猝不及防,中了他结结实实一记
断魂掌。幸好几个徒儿奋力抢救,才得杀出重围,护送我回川东。医侠一见我是被断魂掌所
伤,大为吃惊,他也束手无策……”
彭政宗不禁苦笑:“连医侠都束手无策,我这后生晚辈还有什么能耐?”
“我赶来急于找到你,并非希望你能救我的命。”
黄三姑说:“是我向医侠推荐,只有你能阻止那批毒魔的阴谋得逞。”
“我?前辈,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彭政宗诧异地望着她。
黄三姑郑重其事说:“因你懂得药物,且是侠义中人。能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普天之
下,不做第二人想。”
彭政宗强自一笑:“前辈未免太抬举我了。”
“我不会看错人的。”
黄三姑对自己充满信心:“那日在伏牛三彪的山寨前,我就看出你决非池中物,医侠重
托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你。”
“不!”
彭政宗摇摇头:“前辈,你找错了人,我对江湖的明争暗斗,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毫无
兴趣过问,只有一个心愿,就是落叶归根,回裕州悬壶行医……”
一旁的大凤忍不住说:“彭爷,我在裕州找了你两天,听到不少有关你的事。摩云手区
振伟为了当年儿子之死,不惜动用官府和武力,不让你在裕州立足,逼得你走上极端。纵然
你与世无争,只想行医造福乡里,别人能让你如愿吗?”
彭政宗笑笑说:“这个不用耽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小伙子。”
黄三姑不以为然地说:“你有这种志愿,我不能说你错。但是,你在裕州行医,造福乡
里,受惠的只是少数人。而成都那批毒魔搞的阴谋,可能殃及成千上万的无辜,甚至危害天
下苍生,孰轻孰重?”
“这个嘛……”彭政宗一时无言以对。
黄三姑接着语重心长地说,“老身有自知之明,生望已绝,能支撑到今日,全靠希望能
与你见最后一面这股力量。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在我咽气之前见到了你,于愿已足。
至于你答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决不勉强。但是如果你拒绝,我会死不瞑目的。”
彭政宗沉吟了一下:“前辈,你希望我怎样?”
黄三姑直截了当说:“我把这七个男女弟子交给你,今后完全听命于你。希望你带他们
前往成都,一则查明那批毒魔的阴谋,全力阻止,一则助他们为我报仇。”
彭政宗未置可否:“这……我须要考虑考虑。”
“彭爷!”
大凤激动起来:“我师父命在日一夕,你难道忍心看她老人家当真死不瞑目?”
彭政宗面有难色:“我本非江湖中人,从不过问江湖事……”
二凤愤声反驳:“彭爷,请问中州镖局的事,算不算江湖中事?”
彭政宗一怔,为之语塞。
就在这时,突见黄三姑一阵剧烈急喘,呼吸十分局促,似已上气不接下气。
三名女弟子见状大惊,齐声惊呼:“师父!师父……”
彭政宗急探她脉搏和鼻息,发觉脉搏几乎全无跳动迹象,鼻息只有出气,没有入气。
他心知这老婆子已回生乏术,不禁沮然摇了摇头。
黄三姑仍以无限企盼的目光望着彭政宗。
突然喷出一大口乌血,随即气绝。
但她果然两眼大睁,死不瞑目。
三名女弟子放声大哭,惊动了房外戒备的四名男弟子,一齐冲进来,跪在了床前。
彭政宗深深一叹,伸手为黄三姑合上了眼皮。
口口 口口 口口
当晚,几名弟子就地购了棺木,雇了辆双马板车。
彭政宗吩咐两名男弟子,负责护送灵柩回黄山。他则带着另两名弟子及三凤,取道直奔
开封。
他做事一向很有原则,认为与其千里迢迢赶往成都,不如就近前走一趟开开封,向中州
镖局查明托镖的货主是何许人,或能查出些端倪。
开封的中州镖局,名列天下四大镖局之一。
凭着无影刀张世杰的名头,镖车上只要插上中州镖局的旗号,几乎可说是通行天下,万
无一失。
但那是过去的事,近年来情况不同了,各地盗贼如毛,草寇结群,根本不卖帐,管他那
家的镖车都照劫不误。
可是,开镖局的吃了这行饭,就不得不接镖。尽管风险再大,也不能因噎废食,除非是
关门大吉。
中州镖局凭着以往的信誉,托镖的生意仍然照常不断找上门来。
最近接的都是长程远镖,据各方传回的消息,均已安全抵达目的地交了货。唯有张中明
兄妹亲自随护的这趟镖出了事,不但丢了镖,还死了十多名镖师和趟子手。
兄妹二人能生还,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张世杰近来心情极坏,由于各地的镖师尚在归途中,目前人手不足,接下了镖也不能发
镖,所以干脆不接。
而他派了三个子女去裕州找彭政宗,人是找到了,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临时竟被赶
去的大凤把彭政宗接走,使他为此大感失望。
当然,更失望和气愤的是张淑宜姑娘。
张世杰心烦意乱,唯有借酒浇愁。
当门房老王入内通报,禀告说彭政宗带了几名年轻男女求见时,顿使张世杰大感意外。
不消说,更意外和惊喜的,也就是张淑宜姑娘了。
她忙不迭冲出大厅,直奔门外,果见彭政宗带着二男三女,正在大门口等着。
“彭爷……”她振奋地招呼,但当她认出其中的大凤,正是那日把彭政宗带走的少女时,
神情突然僵住了。
彭政宗趋前洒然一笑:“没想到我会来吧?”
张淑宜很不自然地笑笑:“确实意想不到,请进。”
彭政宗偕同二龙三凤,刚跨进大门,张世杰父子三人已迎了出来。
“大驾光临,失迎失迎。”张世杰双手一抱拳,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脸上绽放出爽
朗的笑容。
张中明忙趋前介绍:“彭爷,这是家父。”
彭政宗也抱拳为礼:“久仰!久仰!”
宾主相偕步入大厅,张世杰招呼彭政宗坐定,见二龙三凤恭立一旁,始问:“这几位年
轻朋友是……”
“噢,他们是幽灵剑魅黄老前辈的弟子。”彭政宗转向二龙三凤:“你们见过张老镖
头。”
五人上前,执礼甚恭地一抱拳:“张老镖头!”
彭政宗又替张家兄妹一一介绍后,便言归正传,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在下冒昧来访,
是想请教张老镖主一事,不知可否将上回在伏牛山失去的那趟镖,托镖人是谁相告?”
张世杰不由地苦笑:
“实不相瞒,当日来托镖的是位陌生中年人,带了几名手下,用马车直接把四只大木箱
载来,言明箱内之物极为贵重,万万不可有失,尽快护送至成都,交由住在城东大街上,万
盛客栈一位叫杜兴的人验收即可。
那人不但酬金加倍,且当场一次付清,但失镖至今,江湖上早有传闻,却未见他来索赔,
岂非怪事。”
彭政宗哼了一声:“所谓的贵重红货,竟是四缸茶叶加甘草碾成的粉末,连工带料,值
不了二十两银子!”
张世杰惊讶地问:“你见过那批红货了?”
彭政宗微微点了下头,便将当日的经过情形,简单扼要地述说一遍。
张世杰听毕,沉吟一下说说:“如此看来,倒极似有计画的一件敛财勾当,目的是要向
中州镖局索赔。当时双方签定的镖单上载明,镖酬一万两,红货价值三万两,若未能按期送
达,逾一日扣镖酬百两,红货若有损失,则由镖局加倍退还镖酬,并照价负责赔偿红货。可
是,失镖至今,并未见对方来按约索赔。毒手瘟神那批人,也不会为了区区数万两的红货,
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来伏牛山亲自主持劫镖呀!所以说,此事大有蹊跷,难怪会惊动退隐多
年的医侠,要求幽灵剑魅代为查明真相呢!”
彭政宗轻喟一声:“既然查不出货主,看来在下只有去一趟成都了。”
“爹!”
张淑宜自告奋勇:“此事与中州镖局有关,我和大哥也应该去一趟,不能让赵叔、王师
父他们白死啊!”
张世杰点点头:“要不是镖局走不开,我也该去一趟成都的。”
彭政宗忙婉拒说:“张姑娘,此去成都极为凶险,且不宜人多,容易惹人注意,我
想……”
不等他说完,张淑宜已很不服气地说:“我们走镖都不知走了多少趟,那趟没有凶险?
我不相信多我们兄妹二人,就会特别惹人注意。”
彭政宗面有难色:“这……”
张淑宜小嘴一噘,赌气说:“彭爷,你要嫌我们碍事,我们可以不跟你们走在一起,这
样人就不多了,也不会惹人注意,总成了吧!”
“淑宜,不可对彭爷这样说话!”张世杰喝阻了女儿,转向彭政宗致歉:“抱歉,这孩
子太任性了,请彭爷千万别介意!”
彭政宗洒然一笑:“不会的。”
张世杰轻喟一声说:“说实在的,自从伏牛山丢了镖,又损失了十来个镖师和趟子手,
他们兄妹一直耿耿于怀,时常在自责,认为他们应负大部份责任。如果彭爷没有什么太大不
便,不妨就带他们去,必要时也可多两个帮手,不知彭爷意下如何?”
既然老镖主也赞成带他们兄妹去,彭政宗不便再坚拒,只好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张淑宜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收拾行囊。
“宜妹!”
张中明不禁笑了起来:“你也太急了吧,现在天都快黑了,难不成要赶夜路?彭爷既然
来了开封,我们至少也该稍尽地主之谊呀!”
张淑宜顿时窘迫万状,把一张脸都胀得通红。
幸好张世杰为女儿打了圆场:“对对,彭老弟大驾光临,咱们怎可失礼数。中耀,快去
交代厨下准备酒菜,我要好好敬彭老弟几杯呢!”
“老镖主不用麻烦……”彭政宗未及婉拒,张中耀已飞快地走出了大厅。
张世杰豪迈地笑着:“彭老弟不必见外,待会儿咱们边喝边聊,有些问题我尚需请教,
老弟若能解答,或许对成都之行有所帮助。”
彭政宗虽不知老镖主将提出什么问题,但他这二十年来,随父亲离乡背井,迁居京都之
后,从未远离过京城,更未去过成都。
尽管二龙三凤已是识途老马,毕竟不及以走镖行遍天下各地的老镖主见多识广,能多了
解一些当地的状况总不是坏事。
中州镖局是天下四大镖局之,镖师及趟子手在百人以上,如果全在局子里,每顿饭就得
开上十桌。
大厨房的厨师、助手,加上打杂的,足有十来人。
人多好办事,不消多大功夫,一桌丰盛的酒席已开了出来。
二龙三凤对彭政宗执礼甚恭,敬若师辈,那敢跟他平起平坐。
倒是彭政宗不拘小节,尤其他一向个性豪放,根本就未把他们看作晚辈。
在张世杰的坚邀下,三龙三凤才拘谨地入了座。
加上张家三兄妹,一桌刚好凑足十人。
酒斟满,张世杰首先举杯:“彭老弟,上回中明、淑宜兄妹等人在龙牌冈,着了毒手瘟
神的道,多承鼎力相助,我先敬你一杯,聊表谢忱。”
“惭愧!惭愧!”彭政宗自责说:“那日若非在下一时失察,被诱困……”
大凤忙胀红了脸说:“彭爷,您可不能怪我,师命难违,我是奉命行事啊!”
彭政宗置之一笑:“你别紧张,我怎会怪你呢!我只是说,当日若非我被困在辇车内,
那十来位镖师和趟子手,可能就不致送命了。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或许他们是劫
数难逃吧!”
张淑宜一脸懊恼:“早知是四缸不值钱的扮末,我们就不必奋力护镖,干脆让那批劫匪
夺去,也不致枉送了十二条人命!”
“往者已矣,过去的事就不必再追悔了。”
张世杰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举杯转向彭政宗:“彭老弟,不管怎么说,那份相助之
情,还是值得敬你三杯,我先干为敬了。”
他生性豪爽,一饮而尽,接着又自行斟酒速干两杯。
彭政宗以晚辈自居,也一口气干了三杯,接下去是张家三兄妹轮流敬酒。
最后输到二龙三凤,一轮酒敬下来,彭政宗已连干了十来杯。
“请用菜,压压酒。”张世杰不知彭政宗的酒量如何,唯恐把他灌醉:“时间尚早,咱
们边吃边聊。”
满桌山珍海味,简直不知从何下箸。
张淑宜大献殷勤,欠身从大拚盘中,夹了块醉鸡腿肉,送到他面前的小碟里:“彭爷,
你不动筷,我只好替你服务了。”
彭政宗谢了一声,夹起来正待往嘴里送。
突然神情一变,失声惊叫:“菜中有毒!”
在座的人无不大惊失色,尤其是身为主人的张世杰,菜中竟然下了毒,那他岂不是……
他刚叫了声:“彭老弟……”
就在这时,突闻有人纵声怪笑:“佩服,佩服,果然厉害!”
众人不约而同循声看去,大厅门口已站了好几个人,为首的赫然正是毒手瘟神卢烈。
在他身后是两男两女,彭政宗只见过血魔申屠震天。
另一个印堂有颗小指头大朱砂痣,右手挟着金色鸠首杖的老者,及两个满脸横肉,凶相
毕露的中年妇人不知何许人。
张世杰霍地站起,振声说:
“老瘟神,我正无处找你,想不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还带来这几位……唔,如果我
没看走眼,这位大概就是金杖追魂客吧?”
他对那两个中年妇人不屑一顾,目光盯着那印堂有朱砂痣的老者。
老者果然正是金杖追魂客梁彬,这老凶极为狂妄,根本不理会张世杰,走上前向毒手瘟
神抱怨:“老卢,我说不要用你那雕虫小技,干脆面对面了断吧?可是你不听,现在菜末入
口就被人识破,害咱们陪着你丢人现眼。”
毒手瘟神顿时面红耳赤,似已恼羞成怒:“那就看你梁老的吧!”
金杖追魂客当仁不让,自负地冷冷一笑:“不然你们请老夫来干嘛?”
随即凌厉的目光向厅内一扫:“姓彭的后生晚辈,老夫来了,还不快出来恭迎!”
彭政宗刚站起,张世杰已抢步上前说:“这里是中州镖局,各位既是不请自来,张某身
为主人,理当由张某亲自接待上
金杖追魂客状至不屑地冷冷一哼:“你还不配,老夫是冲著姓彭的而来!”
张世杰怒形于色:“那也得先对中州镖局十二条人命作个交代!”
彭政宗已挺身而出:“张老镖主,他们既是冲着在下来的,这事就交给在下吧,”
金杖追魂客皮笑肉不笑地说:“很好,很好,你小子真会溜,害咱们在龙牌冈空候三天,
也没守到你,今天可溜不掉啦!”
彭政宗一笑置之,目光转向毒手瘟神:“溜得快的是这老瘟神,我比起他来可差得远
了。”
毒手瘟神勃然大怒:“姓彭的,不必自呜得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时张家三兄妹,二龙三凤全都起身离座,各自严阵以待。
由于是在家中宴客,张世杰和三名子弟均未随身佩带兵器。
张淑宜非常机伶,心知一场激战一触即发,趁着双方在对话,一溜烟奔去取来了刀剑,
抛了两柄给兄长。
她则提了两把刀,上前将一把递给父亲:“爹,既然这糟老头是冲着彭爷来的,咱们不
必抢生意,就跟老瘟神索讨十二条人命的血债吧!”
张世杰明白她的用心,是想让彭政宗一对一,专心对付金杖追魂客,他们父女及张中明
兄弟,则可牵制毒手瘟神,血魔及那两个中年凶妇。
镖师们均远出未归,局子里仅留下不足十名年轻伙计,派不上用场。
但彭政宗带来的二龙三凤,乃是双剑门幽灵剑魅黄三姑的弟子。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
无弱兵,他们合力对付两个妇人应无问题。
衡量双方实力,如此一分配,己方实占优势,张世杰当即应了一声:“好!”
不料毒手瘟神非常狡猾,阴森森地一笑:“不用着急,鬼门关要天黑了才开城,咱们是
冲著姓彭的小子而来,等解决了他,才轮得到你们呢!”
张淑宜未加理会,拔刀就向老瘟神攻去,快得使张世杰欲助不及。
金杖追魂客出手更快,鸠首杖横扫而出,刚好封住张淑宜的进路。
这少女十分任性,非但不甘被逼退,反而力贯右臂,原势不改,猛一刀砍上横阻面前的
鸠首金杖。
“当!”地一声。
张淑宜被震得整条手臂发麻,虎口一松,钢刀几乎脱手。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墨影乍现,彭政宗的墨蛟筋鞭也已迅疾出手,笔直地点向杖头鸠首。
金杖追魂客方自得意,咧开嘴尚未笑出,突觉杖头一震,已被荡开。
否则,他只要顺势金杖向前一递,张淑宜非死也得重伤。
彭政宗及时出手,这一鞭不仅解了张淑宜之危,也使金杖追魂客不由地暗自一惊。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他万万没有料到,彭政宗不过二十几岁,功力竟然如此深厚,决不在他之下,甚至高出
不少。
彭政宗一使眼色,示意张淑宜退下,冷声说:“你是冲着我来的,不必管他们,就咱们
两个玩玩吧!”
金杖追魂客那甘示弱,怒哼一声,抡杖就向彭政宗抢攻,势如雷霆万钧。
彭政宗并不急于还击,身形一晃,人影疾射,已从杖风中窜掠至大院,这才回身叫阵:
“院子里地方大,来吧!”
金杖追魂客身形暴起,彷佛怒鹤冲天,凌空挥动金杖,一片金色杖影猛朝彭政宗当头罩
下。
彭政宗从容不迫,出手却快得不可思议,墨鞭飞卷疾射,逼使金杖追魂客撤杖一个凌空
倒翻,退出两丈外。
仅仅两个照面,他已试出眼前这青年极是难缠,纵然施展出毕生所学,只怕也难在鞭下
支撑三二十招。
但他是血魔与毒手瘟神邀来,专为对付彭政宗的,如果不战而退,传扬开去,这张老脸
往那儿搁?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只得把心一横,揉身而上,挥杖连连猛攻。
彭政宗也不敢掉以轻心,出鞭稳当不轻易挥鞭。
两眼如飞鹰搜寻猎物般,找出对方杖法中的弱点才出手,那将是立判生死的一击。
金杖追魂客凭着身经百战的经验,也已看出这年轻人的意图,是以金杖不断变换招式,
目的在使对方眼花撩乱,看不清他的路数。
这一老一少似在斗心智和耐性,谁都不愿贸然抢攻,以便出奇制胜。
其他人无暇观赏这场龙争虎斗,各自选中目标发动,另辟战场,展开了激战。
张世杰父女的对象是毒手瘟神,双双挥刀夹攻,决心向这老魔头讨回十二条人命的血债。
张中明兄弟则拦下了血魔,不使他抽身助毒手瘟神一臂之力。
二龙三凤见双方已交上手,他们岂能闲着,立时对上蠢蠢欲动的两个中年凶妇,向她们
发动了围攻。
黄三姑的这几个男女弟子,经常在江湖走动,算得上见多识广;早已认出两个妇人就是
恶名昭彰的吕梁双厉。是以不敢轻敌,非得全力以赴不可。
吕梁双厉凶悍泼辣出名,使的是狭锋薄刃刀,一个惯用右手,另一个是左撇子。两人一
向习惯并肩作战,两口薄刀一左一右,配合得天衣无缝。
十来个镖局的小伙计,只会点拳脚功夫,平时在局子里打打杂,或搬运货物出点苦力还
可以,打打杀杀的场面连见都未见过,那还派得上用场。
整个前院分作几处激战,看起来以吕梁双厉最凶悍,二龙三凤共十把剑围攻她们,一时
竟然无法近得了身。
张世杰父女夹攻毒手瘟神,两把刀力敌鸭舌枪,似乎只战了个平手。
最糟的是张中明张中耀两兄弟,被血魔的血星剑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而彭政宗和金杖追魂客两人,仍然是在若虚若实地游斗,双方都在伺机而等,等待最佳
的时机出手,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但是,若不全力相拚,双方都很难找出对方的弱点和破绽。
而那立判生死的一击,必须在千钧一发间击出,否则机会一闪即失。
彭政宗不仅要等待这机会,同时更须注意其他人的战况。
比起金杖追魂客只顾自己求胜,不管别人死活要吃亏多了。
这时张中明兄弟两人败象已外,情况十分危急。
突闻一声暴喝,彭政宗抡鞭冲向血魔,似欲抢救张家两兄弟。
金杖追魂客见机不可失,身形疾掠而起,举杖以泰山压顶之势出手,从后方猛朝彭政宗
当头击下。
老家伙上当了,上了彭政宗个大当。
殊不知血魔吃过彭政宗的苦头,那日在龙牌冈,被一根八尺长的麻绳,就使他险些丧命。
此刻彭政宗手中使的是墨蛟鞭,一鞭击中可破罡气。
一听彭政宗暴喝声震天,又见他抡鞭冲向自己,血魔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其实彭政宗只是虚张声势,旨在扰乱占尽上风的血魔,好让张家两兄弟喘口气。而真正
的目的,则是诱使金杖追魂客从后方趁机偷袭。
果然不出所料,他一转身冲向血魔,老家伙就举杖疾掠而起。
从后方全力当头猛击,打算一杖毙敌。
彭政宗正中下怀,身形斜闪暴退,反而绕至凌空疾扑的金杖追魂客身后,速度之快无以
伦比。
他的出手更快,手腕一振,长鞭电射而出,不但结结实实抽中金杖追魂客足踝,鞭梢上
拂反卷,紧紧缠住了老家伙足颈。
猛力往回一拖带,顿使尚未落地的金杖追魂客,身不由己地全身向前扑跌,“叭”地一
声重响,整个人重重平扑在地上。
彭政宗鞭仍未松,纵身上前一抬脚,踏在老家伙的后腰上,使他无法起身:“不要逞强
了,我脚下只要一用力,你的脊椎就折断,这辈子下半身就废啦!”
金杖追魂客足踝已碎,痛澈心肺,竟然强忍痛楚恨声:“不必假慈悲,老夫这条老命交
给你了,你就看着办吧!”
吕梁双厉见状大惊,急欲赶去抢救,但被二龙三凤卯足劲缠住,使她们无法抽身。
毒手瘟神一看连金杖追魂客都栽了,自己更不堪彭政宗一击,眼见大势已去,又想重施
故技开溜。但被张世杰父女的双刀夹攻,要脱身谈何容易。
原已占尽上风的血魔、被彭政宗那一声暴喝,惊得心慌意乱。
张家两兄弟趁机反守为攻,扭转颓势,两把利剑逼得他自顾不暇,那还能去抢救金杖追
魂客。
毒手瘟神突以鸭舌枪封住张世杰父女的攻势,暴退两丈,朗声大叫:“各位请住手,老
朽有话说……”
张淑宜怒斥:“没有什么好说的,中州镖局的十二条人命,今天你们只来了五人,一命
偿一命还差七个呢!”
毒手瘟神只好采取低姿态:
“姑娘,刀剑无眼,动起手来总难免有伤亡,况且,劫镖的是万森那批人,他人已死,
不能把这笔帐算在咱们头上啊!”
“在龙牌冈施毒的难道不是你?”张淑宜伶牙利齿,小嘴可不饶人:“那日要不是彭政
宗相助,当时就难逃你们毒手,除了十二人之外,恐怕还得加上咱们兄妹二人的两条命。”
毒手瘟神瞥了受制的金杖追魂客一眼,见他趴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失去反击能力,不
禁沮然说:
“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天咱们认栽了,人死不能复生,只要放
过金杖追魂客,十二条人命加红货,你们开个价,咱们如数照赔,这总该成了吧?”
张淑宜怒哼一声,尚未及断然拒绝,那边的彭政宗已接口:“老瘟神,今天你们是冲着
我来的,答不答应先得问问我。”
“那你的意思呢?”毒手瘟神只好问他。
彭政宗冷声说:“红货值不了几文,人命却是无价的,要我放过你们也不难,不过我得
废了你们的武功,让你们以后不能再兴风作浪。”
“废武功?”
毒手瘟神惊怒交加:“姓彭的,你真大言不惭,凭你还办不到!”
“是吗?”
彭政宗敞声一笑:“不信你们就试试看,除非自废武功,谁要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就当
场自绝。”
毒手瘟神果然老奸巨猾,似乎抓住了话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彭政宗神态昂然,充满自信:“没错,只要你们任何一人能全身而退,我决不食言。”
“好!”
毒手瘟神哈哈一笑,突然拔身而起,欲从院墙逃出。
彭政宗的行动更快,脚尖一点金杖追魂客背后灵台穴,借力身形疾如流矢般射向毒手瘟
神,墨蛟鞭出手,似飞蛇掠空,卷带起一股强劲真力,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击中毒手瘟
神的脊椎下数十四节,命门与肾门两穴之间的脊椎骨。
此处正是老瘟神的练功罩门,终年都贴身绑了块圆型钢片护着,以防万一。
墨蛟鞭能破罡气。
彭政宗这一鞭击中,真力透过钢片,竟将老瘟神的椎骨震碎,功力立散。
只听老瘟神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正欲掠上墙头的身子向后一仰,一个倒栽直坠地,当场
昏死过去。
吕梁双厉见状大骇。
情急拚命,形同疯狂地向围攻的二龙三凤一阵砍杀,打算突围逃命。
但见彭政宗返身疾掠而至,挡住了吕梁双厉的去路。
振声疾喝:“你们都退下,让我来收拾这两个泼妇!”
二龙三凤立时住手,各自退开一旁。
“你们是自行废功,还是要我动手?”彭政宗喝问。
吕梁双厉向以凶悍泼辣出名,那会轻易就范,不约而同地狂吼一声:“拚了!”
她们如同出栅的两头母老虎,身形乍动,双双直扑彭政宗,两把狭锋薄刃刀挥舞似飞轮
疾转,刀影滚滚攻近,声势果然凶悍无比。
彭政宗昂然屹立,神态从容,长鞭折卷成三折握在他手中,一副悠闲之情,似乎并不急
于出手。
就在滚滚刀影逼近时,突闻叱声震耳,长鞭随着彭政宗的身形快旋攻出,突破层层密密
的刀影,鞭梢乍卷,分向两边击出。
只听“叭叭”两声,吕梁双厉肉绽骨碎,一个断了左臂,一个右臂报废,两柄薄刀也在
同时脱手飞坠丈许外。
断臂之痛,痛澈心肺,吕梁双厉居然连哼都末哼一声,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左撇子怒哼一声,咬牙切齿说:“够狠!这样总够了吧?”
“不行!”
彭政宗冷酷地说:“左臂虽残,功力犹在,你照样可以改用右手练刀。”
左撇子恨声怒问:“你要废了我们双臂?”
彭政宗摇摇头,脸上毫无表情,冷声说:“你们可以各留一臂,但武功非废不可!”
吕梁双厉各残一臂,已无力逞强发狠。
她们的想法跟老瘟神一样,要想保留武功,除了开溜之外,别无其他选择。
尽管已有老瘟神欲逃不成的前车之鉴,在此情况之下,也只有硬着头皮试试运气了。她
们很有默契,故意发出连声狂笑,出其不意地突然分向不同方向转身奔逃。
这一着很高明,即使最坏的情况,彭政宗也只能拦截住其中一人,另一人则可安然脱逃。
彭政宗刚才曾夸下海口,除非自废武功,谁要能活着离开这里,他就当场自绝。
吕梁双厉只要能逃出一人,彭政宗岂能当着众人自食其言?
可惜她们这个如意算盘无法打响,彭政宗出手如电,长鞭先抽中左撇子的右肩,废了她
的右臂。
接着纵身拔起三丈,凌空一个鹞子翻身,身如流矢般射向另一个厉妇,人到鞭到,鞭梢
直点她后海底穴。
那厉妇顿觉全身一麻,真元尽泄,“叭”地一声重重摔跌地上,即告倒地不起。
彭政宗并不须上前查看,已知她的练功罩门被破,转身拖着长鞭,走向被张世杰一家四
口围困住的血魔:
“现在轮到你了!”
血魔上回在龙牌冈,被彭政宗手中的麻绳,在背上结结实实抽中两记,使他身受重创,
养息多日始复元。
此刻一见彭政宗手握墨蛟鞭,早已吓得胆破魂飞:“这不关我的事,不要……”
彭政宗已逼近,眼皮一翻:“那么关于谁的事?”
血魔一脸惶恐说:“我们都听命于巴山老怪,一切都是由他主其事……”
一旁的张世杰大为惊讶:“那个老怪物风闻早已作古,竟然还活着?”
血魔怪笑一声:“他不但活得比谁都好,还雄心万丈,准备东山再起,大展宏图呢!”
彭政宗曾听说过这号人物,巴山老怪早年为川境群雄之首,横行霸道,目无余子。
由于他太过跋扈,引起公愤,终遭各方联手群起而攻,被逼得逃上大巴山峰顶,失足跌
下万丈悬岩。
但是,群雄赶至岩底,却始终未发现老怪物的尸体。
想不到老怪物的命真大,居然还活着。
彭政宗不禁追问:“他的野心是什么?”
“这就不太清楚了……”
血魔迟疑了一下:“实不相瞒,只知巴山老怪劫得中州镖局的那批红货,就可获万两银
子为酬。如果有兴趣共襄盛举,参与巴山老怪的‘大计画’,保证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要不是一时利欲薰心,我凭什么要听他老瘟神的呀!”
“你知道红货是什么吗?”彭政宗又问。
血魔摇摇头:“老瘟神说红货是什么并不重要,主要的是要查明,失镖之后,是什么人
向中州镖局索赔。所以吕梁双厉两个婆娘一直潜伏在开封,暗中监视中州镖局,负责查明货
主是何人。我所知道的就这些,其他的就一无所悉了。”
彭政宗厉声喝问:“你说的都是实话?”
血魔郑重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彭爷!”
张淑宜提议:“把老瘟神弄醒逼问,不怕他不说。”
彭政宗微微一点头,张家三兄妹立时赶过去,不料定神一看,老瘟神早已气绝而亡。
张淑宜转向彭政宗耸耸肩,两手一摊:“死啦!”
彭政宗颇感失望,也难免有些自责。
原本他只打算废了老瘟神的武功,却因出手过重置人于死,断了这条极为重要而难得的
线索。
金杖追魂客是临时被请来助拳的,所知道的决不可能比血魔更多。
彭政宗当机立断,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放血魔一马:“申屠震天,我可以放过你这一
次,但从今以后,最好不要再碰上我,现在把这几个伤亡的人带走吧!”
“彭爷!”
张淑宜立时提出异议:“这个作恶多端的魔头,你怎么可以……那岂不是纵虎归山?”
彭政宗很有把握地笑:“我谅他不敢!”
血魔忙说:“对对对,承彭大侠高抬贵手,放老朽一马,保证从此江湖上再也见不到我
这号人物。”
张淑宜仍不甘心,却被张世杰以眼色制止。
血魔一人无法带走伤亡的四人,好在镖局里有现成的镖车,张世杰索性借了一辆给他。
等镖车离去后,张淑宜突然想到:“怪事,菜里怎会被老瘟神下了毒?”
把厨师叫来一问,整个厨房的人都还不知道这回事。
由此可见,毒手瘟神果然名不虚传,下毒的本事确实高明,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
经这一闹,整桌丰盛的酒菜全部撤掉,重新现做。
席间作了决定,按照原定计昼,明日一早就启程前往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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