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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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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色近午,他到了渡头,渡船有两艘,一来一往十分方便。由于初春水枯,这段江流虽
然加上了洞庭的湖水,也不见得喘急,而且下游还有一个大沙州将江水分开,渡船往来毫无
凶险,渡船上,已经客满,舟子正在解揽。
    嘉鱼方向,三个人健步如飞向码头上奔来,一穿黑两穿青。码头在官道旁,其实他们并
非过江之人。
    文吕正在渡口检查所交验路引,且未留意来人是谁。
    查验官兵将路引交还向他说:“你的路引书明是到武昌府,怎能过江到沔阳州?不
行!”
    “小可顺道到沔阳州探望一位远亲,三两天使取道赴府城,将爷请行了方便……”
    “不行,快走。”官兵斩钉截铁的答,态度极不友好。
    文昌归心似箭,必须赶在春泛之前割取玉髓龙角芝,非走不可,紧了紧包裹扭头向码头
上走。
    哨上中有四名官兵,抢出一名大吼道:“狂徒斗胆!你往那儿走?”气势汹汹,劈面拦
住了。
    文昌无名火起,虎目一翻,冷笑道:“上渡船过江。你不尽放行印戳,我同样要走,腿
是生在我身上的。”
    站内另一个官兵受不了,叱道:“拿下他,这家伙定是非法之徒,逃丁逸夫……”
    拦路的兵勇不等声落,伸手便抓住文昌的衣领。
    文昌忍无可忍,铁拳中兵勇的下头,兵勇“哎”一声狂叫,飞跌丈外手脚朝天,爬不起
来了。
    站着的三名官兵同声怒吼,大叫“反了!”拔佩刀枪出,要动手捉人,三把佩刀齐向前
冲。
    文昌手按剑鞘,怪叫道:“一不做二不休,狗东西,要你们好看。”
    “铮铮铮”三声暴响,三把刀飞散激射两丈外。碧芒连抖,剑左急拍,他用剑脊而不用
剑锋,似乎在同一瞬间,三名官兵全被打翻在地,鬼叫连天。
    路过的三名客人看倒了,在外围一站,中间的黑衣人叫,“打得好!何不毙了?”
    文昌不加思索,收剑抬头叫:“尊驾少管闲事……咦!”
    “咦”黑衣人也同声讶然叫。
    文昌也大吃一惊。老天,是九宫堡三大高手的老二、黑孤令孤超,在绝谷湖的瀑布上,
这家伙会与银剑孤星隔岸观看,他怎么会不认识?
    “是你?”文昌竟然没死?黑孤也骇然叫。
    以一比一,文昌知道差劲,而且对方有三个人,拼不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走为上策,
展开轻功向未解脱离岸的渡船奔去。
    “亡命客,你走得了吗?”黑孤大叫,接着狂笑不已,但见黑影一闪,全力追扑而上。
    双方相距不足两丈,怎跑得了?黑孤的功力如果不行,怎配得称九宫堡三大高手之一?
他末抵达江河,身后的黑影已到,两个青影也随后而至。
    跑不了,只好放手拼。文昌一咬牙,突然疯狂回头反扑。止步、回身、拔剑、出招,一
气呵成,扑入人影中,魔幻三剑出手,事急的他必须用绝招自救,在这种急迫的形势下,也
正是用魔幻三剑的最佳时机。
    太快,谁也看不清他们是如何接触的,生死一发,全凭经验和本能出招,一击之下石破
天惊没有任何转念取巧的机会。
    人影四分,动乱的人影突然静止。
    “当当!当当”令人心血下沉的错剑刺耳锐鸣震耳,在人影后退际方行传出。
    一方黑色衣袂,在尘埃滚滚和剑气散逸的啸鸣中,飘然落地。
    地面下,溅了几星殷红的鲜血。
    “嗯……”左面的青衣人,发出一声轻叫,身,形一晃,再吁出一口长气,突然向前一
栽,砰然倒地然后向上翻挺,口角血泡突现。他腹下近腰带处,鲜血从创口涌出,挣扎片
刻,方寂然不动。
    右首青衣人掩住右肩,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手不住抖索,脸色死灰,额角的青筋和脸肉
不住抽搐,瞪大圆眼,死死的盯着文昌,右手的长剑徐徐下降,呼吸似乎停止了,想谈话却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黑狐的衣秧掉了一幅,右肩外侧也出现了一条五寸长的剑缝,连裂两层衣衫,几乎伤了
肌肤,他额上出现冷汗,右手的外门兵器飞锤前端,出现了一道剑痕,他也用难以置信的眼
神,屏息着死盯着文昌。
    文昌的左肩外侧被飞锤擦过,布料出现了擦伤线的痕迹。左手掌背,被青衣人长剑创破
了一线皮肤,血珠沁出。呼吸似乎停止了,俊面泛白,持剑的手,出现了轻微的振颤。突
然,他吸入一口气,发话了。
    “九宫堡三大超人高手,如此而已,请记住,总有一天,蔡某要埋葬你们,这一天已为
期不远。”
    声落人闪,人化蓝电向后飞射。
    “那儿走!”黑孤大叫。
    “打”文昌吼声传到,三把小刀璇舞而出。
    文昌的暗器名震江湖,连七幻道和碧眼青狮也有顾忌,赛过阎王帖于,黑狐怎能不怕?
只好不挡不接,向侧急闪,绕道狂追,未免慢了些儿。
    渡船已离岸四五丈,正向对岸急驶,女昌收剑全力的跃出,在四丈外落向水面,“哗
啦”’两声水响,他双脚飞出水面,轻轻的落入船梢,经过刚才电耀雷击似的生死一搏,再
用绝学踏水上船,他几乎濒临力尽之境,上得船只感到脑袋晕眩,手脚发软,冷汗直冒。
    这一记雷霆一击,他的信心大增,豪气飞扬,一年多光阴全没有浪费掉,能一举接下三
名高手全力一击,大出他意料之外,在心理上,他获益非浅。
    等黑狐起到水旁,渡船已经离岸十余丈了。黑狐扭头便走,向呆立在那儿的青衣同伴急
急地说:“你这儿善后,我去禀报令主。这家伙既然过江北走,定然是返回故乡龙驹寨,得
赶先一步等他,他活不了。”说完,丢下同伴向嘉鱼飞而去。
    江湖大震,黑白两道好汉纷纷取道入陕,日夜兼程急如星火,武昌黑白群雄大会风消云
散,无限期放置。
    文昌却不能日夜兼程,渡口惩戒了守渡官兵,官府画影图形捉他,他只好昼伏夜行,过
了襄阳府人烟渐少,官府行文也未到达,他方敢白天赶路。他不知路黑道白道群雄已兼程赶
来,不然他会易容上路的。
    行行重行行,时光飞逝,眼看中旬将过,他已到了襄阳府地境。这时间,他昼伏夜行,
孤家寡人一个,急于赶路,所以没向江湖朋友打听江湖事,当然不知江湖上已经风风雨雨,
更不知大祸将要临头。
    他走陆路入陕,必须从襄阳府渡河,经河南地境取道邦州入峡,到了襄阳,他心中大
定,决定明天白天赶路,不会有官兵找麻烦了。
    汉水这一带,也叫襄河,渡口在北关,对岸原是焚城关巡检司。由于襄阳以上的山区开
放不足百年,官府对往来山区的人盘检极紧,没有路引的一律抓住充军,各处渡口查得更
紧。
    从襄阳渡河,不但在南岸查,北面也查,焚城关巡检司虽在不久前卷到柳树镇,但又派
有手眼高明的官兵驻扎在这儿。他来不及在府城找路引,决定偷渡汉江。
    黑白道高手早到了两天,已知文昌还未到襄阳,眼线四布,危机重重。他们当然知道文
昌不敢公然从官渡过河,上下流可以偷渡的所在都派了监视的高手。
    明日白天赶路,晚间必须过河,他不在府城歇息,从城南望楚山向西北岔出,沿江岸西
行,到了距府城八里的汉皋山下,想先找一间农舍歇脚。汉皋山,也叫万山,故老传说古代
近江一面,可以看到仙女弄珠云云。这大概和襄阳渡口早年有蛟龙,襄阳太守邓假下水诛
蛟,同样是无稽的神话,但这儿确是偷渡的好所在
    五更正的更鼓在城中传出,他已绕城西疾奔汉皋山下。夜间没有人赶夜路,他的行踪便
落在眼线的监视中了。但等到高手赶来,他已到了汉皋山北麓临江的一面。
    一条小舟从渡口向上悄然滑行,天空刚现鱼肚白,小舟已沿江悄然划抵汉皋山下,缓缓
向上游移动。船头,个渔家少女靠坐在船舱旁,向舱内低声叫:“朱叔叔,他真能依时赶
来?”
    “二小姐,没错儿,他一到承天府,便落在咱们的眼下了,按他的脚程,该在五更前赶
到。”朱叔叔在舱内答。
    “他真会从汉皋山偷渡?”
    “会的,这儿是江湖人最理想的偷渡所在地,他自然知道会来的,所以我派秦、尤两位
贤弟,昨天就将所可以偷渡的舟艇,请武昌的翻江虎鲨谭当家费神全起跑了。”
    翻江虎鲨谭英,正是早年赶走汉江秃蛟退出郧阳府以下水上买卖的人,这家伙恰好在襄
阳,水陆英雄大会师。
    “爹赶来了么?”少女又问。
    “来了,老爷子已和你姨夫在一块儿,监视着闻风赶来的黑白高手。老爷子已和他取得
协议,岸上咱们不管,水上的事是咱们的,据我估计。黑旗令主可能控制了翻江虎鲨,要包
揽水上的事,咱们确是无法和黑旗令主相抗的。唉!但愿蔡文昌今晚来,明晚黑旗令主必定
叫我们走了。”
    “我不管,我可不在乎黑旗令主,君山夏家也不一定会受人威赫。”少女微愠说。
    少女是白衣龙女,她也赶来了。朱叔叔朱立咸,正是洞庭八卫的老大,后梢操浆的人,
是一个渔夫装扮的中年大汉,是老八张彪,洞庭八卫中,张彪的水性最高明。
    “二小姐,可不能这般说,咱们怎能和他们争短长?算啦!”朱立威无可奈何的劝解。
    文昌当然知道汉皋山是江湖人偷渡的地方,沿江崖急走,远远地,便看到一星灯光在前
面出现,他脚下加紧,向灯光奔去。他要找个地方歇脚,然后找船只。
    他却不知后面半里地有大批高手赶来,更不知水上有人等他,他没料到黑夜中前面的
灯,是诱人入伏的钓饵。
    江岸旁枯柳密布,内侧古林森森,他从两者之间急行,前面的灯光渐近。怪,枯丛中怎
么不见有船?”
    到了,那是江岸边的三五座草棚,是渔夫暂时宿处,没有门没有窗,只有三面苇编成的
草壁,里面的干草堆上横七竖八躺了五个人,象埋在草堆的死人,只露出脑袋和双手。草棚
外竹柱上,挂了一盏气死风,在寒风中摇摇晃晃,整个草棚区阴森森可怖,四周寂静。
    东方天际出现了曙光,他心中又焦急,时问不多了,他必须将人唤醒道出来意。
    他大踏步进入草棚,到了一个卷睡来草中人身旁,想伸手将他摇醒,却有点迟疑,一来
是恐怕打扰这些穷苦渔民的安睡,又想先歇歇脚再说。
    小立片刻,他等不及了,心说:“多酬谢他们就是了,打扰他们又有何不可?请他们出
去找船我还来得及歇脚。”
    他府下身,去路那人的肩膀,外面灯光本就太亮了,里面更是黑暗,看不清那人的脸
面,他大意地伸出手。
    突的,那人放在外面的右手,闪电似的急扣他的腕脉,左手一挥,袭向他膝关节,劲如
山,而且快急。
    他虽然大意,毫无戒心,但千锤百炼的精深修为,和经过无数风险考验过的超人反应,
令他油然而惊,突然足尖一点,人向后飞退,一发之差,险些着了道儿。
    身形未着地,身后劲风压体,另一个人同时暴起,一掌向他的脊心劈下来势迅捷。
    他功行左肩,在肩不容发中一扭虎躯,旋身猛碰,同一时脚扫。他的左肩下挂了包裹,
手臂张得甚宽,一碰之下,肩膀碰在从后下手的胸膛,“叭”一声,那人也劈中他的左肩肿
骨。
    “哇”那家伙喷出一口鲜血,向后暴退,“扑”一声踢中那人右腰肩,脊骨立折,飞碰
出两丈外,“碰”一声暴响,“哗啦啦啦”,倒了一面芦墙,草屋摇摇。
    “什么人?为何向在下下手?”他已退出棚外,出声叱喝,同时将包裹紧在背上。
    四个黑衣人吃了一惊,被文昌奇快的应变能耐吓了一大跳,不敢立刻扑上,四面合围,
一个手按剑把厉声问:“先通名号,干什么的?”
    文昌不认识这些人,说:“不必盘问,你们……”
    “哈哈哈哈……”一名黑衣人用狂笑打断他的话,笑完说:“不用问了,在下认得他,
亡命客,你怎么今天才到?”
    轮得文昌吃惊了,讶然问:“哎!你们在等我!咱们似乎少见,无怨无仇……”
    “拿下你你就明白了,哥儿们上!”
    这儿距江滨还有十来丈,一旁是树,一例是几座草棚,来的是一个枯草坪,他必须突围
而走,能叫出他的名号的人必定不等闲,虽杀一个,这四个末可轻视。
    四人拔刀逐步迫进,有一个家伙发出刺耳的长啸,想必是招呼党羽,大事不好,如不速
战速决,后果可怕。他大吼一声,拔剑出鞘,身形条动,先扑向前方。
    “呵!”他沉喝,碧茫疾闪,剑动风雷俱发,“飞星逐月”招下绝情,碧茫疾吐吞,从
对方的刀影中条入条出,再折向飞射,“白虹贯日”再下绝情。他这时深具自信,平安增加
三成威力,锐不可当,快、狠、稳、准气吞河山,象一条发威的怒龙,剑凶猛地突入对方的
刀影,奇准地从空隙中递入,残忍地毫无感情地刺入对方的躯体,为了保命必须将敌人杀
死,他没有理由怜惜这些恶贼。’
    “杀”他再吼,又滚入右方的剑影中,一吐一吞,人化狂风旋到另一面去了。
    “呀”倒了一个,在地上抽搐翻滚。
    “啊!”第二个狂叫着丢刀向草棚里倒去。
    “老天”第三个紧接着叫,丢了剑,双手掩向胸前,猛烈的吸气,摇摇晃晃,好半晌方
屈身倒地。
    人影如电,来得太突然,就在这刹时间,三面皆有黑影闪动,文昌吃了一惊,正想从前
面经过,但两侧的黑影已经一闪而过,在前面会合,他陷入了包围中了。
    南面山林,白影飞射,也有人倒了,喝声入耳。
    “令主请了,这一回让给秋某。”
    文昌先看到前面出现一个身材极雄伟的人,这身影似乎不陌生,在长安杜氏废园,黑旗
令主的人入侵迫走非我人妖,他就在火光中见过这人的背影,一双奇光闪闪的大眼令人望之
生寒,披一件紫色大氅十分威武,这人左面是银剑孤星,右面是黑狐令狐超。他本能的想:
完了,黑旗令主来了。
    南面黑影闪开,到了一大群白影。最先的白影白袍飘飘,五绺灰长髯拂胸。金夺银刀孙
长河,紧随白袍人身右,来势如电,只消一看俩的置位,便知是无尽谷主到了。
    他不能等必须争取时间,等他们扎稳了脚这条命完定了。他第一个念头,便是火速突
围。
    一声不吮,三支银羽箭俏然出手,左手再夹了三把飞刀,右手碧茫如经天长虹,在众人
还未定神的刹那问,向北突围猛冲。
    “啊!哎!”狂叫声中条起,三支银羽箭同时得心应手。
    魔幻三剑再次扬威,在拼命求生之际,威力增倍,剑下飞雪令人惊心动魄。
    这一面挡道的共有八名黑衣人,他们万没料到会突然拼命猛冲。同时,一个想取人性命
和保命而拼命的入相比较,所发挥的潜在生命本能是不一样的,为保命而拼命的人会在精力
下产生奇迹,有超乎常人的力量发出以保全性命。
    他全力向水际飞射,捷如闪电。
    黑旗令主和无尽谷主秋痕,几乎同时追到,象一白一黑两道闪光,在文昌距水边还有丈
余时追到了。
    “留下”。黑旗令主叫,大手伸出,从左后方追进出掌。
    “留活口!”无尽谷主同时大喝,大袖一挥。
    “轰!”一声暴响,黑旗令主的霹雳雷神掌发威了。
    “呵!”无尽谷主的袖风,将力可摧山的霹雷掌力震偏了尺余,两人的掌力袖风,骇人
听闻。
    文昌也同一瞬间,右旋,出剑,打出飞刀,剑出魔幻三剑,无极气功行雷霆一击。
    他旋得好,霹雷掌力被袖风震偏了尺余,正好经过他的左肩外侧,未被击实。三把飞刀
突化为碎片,回头反奔,也从他身左经过。无尽谷主这一袖,功德无量。
    “刷!”身后的枯芦苇,如被狂风所摧,全部扑倒,好厉害的霹雷神掌。
    碧玉屠龙剑似乎光芒一收,剑下传出无极真气,有时候散些掌力,运转不灵,绝招动不
了两名绝顶高手,魔幻三剑未能发挥威力。
    文昌感到半边身如中雷击,护身的无极气功似乎有回头反奔之象,劲风以排山倒海的声
势,将他的身躯凌空震起,飞出两丈外,“扑通”一声,英雄落水。
    黑旗令主权头大叫:“快捞尸体,这家伙竟敢一举击毙本令主五名金字令旗手必须用他
心肝祭奠。”
    无尽谷主仰天长吸一口气,无限惋惜的说:“可惜,这一人的黑白道纠纷何日是了
期?”
    这一带江岸是陡坡,水流湍急,水势汹猛,上去捞尸体的人甚至还无法潜至江底,尸体
被急流所冲,如何捞法?忙至天色大明,下上半里地都有人在水中鬼混,一个个冻得发抖,
毫无所得,只有先上水的人拾到两个包裹。
    第一个先离开的是无尽谷主,率一群入走了。黑旗令主怒叫如雷,但他不能赖在那儿,
也带着人走了。
    江崖下,还有三二十名黑白道群雄,大家死盯着江面发呆,蓦地,有一灰衣人问:“诸
位,有谁相信亡命客已经死了?”
    这些人,都是闻风赶来看热闹,并不受黑白两盟主管辖,他们们都是天快亮时赶到的,
只能从同道朋友口中探出激烈的情况。
    有一个青衣大汉哼了一声,接口道:“我不信。”
    “阁下不信黑旗令主的霹雷神掌?”
    “碧眼青狮的大印掌也同样厉害,但亡命客就能挺下了。咱们不到黄河心不死,走!到
龙驹寨蔡家庄去看个水落石出。”
    “走啊!”有人附和。
    他们却不知道,这一来会替文昌带来多少困难。
    文昌受伤并不重,他禁得起打击,霹雷神掌的劲道并末击实,无极气功发挥了巨大的功
能。他只感到左半臂麻木,气血翻腾,入水之后,他丢掉了包裹收了剑,向对岸潜泳。黑夜
中,谁也看不见他,他换气换得很高明,仰面出嘴而不必头伸出水面。
    到了江岸外二十余丈,他受了轻伤,气血未定,有点支持不住,要换气了,便悄然仰面
向下,将嘴伸出水面。
    糟!脸碰到了船板,他吃了一惊,赶忙下潜下尺,再伸手一摸,摸到船底的龙骨,便知
道是怎么回事了。他需要歇息片刻,略一停顿,便用两个指头全力插入船头的舷板内,伸头
出水调息,任船带着走。
    船是往下划的,蓦地,他吃了一惊,闻听极为熟悉的嫩嗓子,急急的叫,“朱叔叔,快
上岸
    “不行!”朱叔叔厉声地说,又道:“黑白两盟主同时出手,那恶贼岂会有命?苑君姑
娘,轮不到你报仇了,我们得走,他们在捞人,要是疑心我们……”
    船后,洪钟似的声音打断了朱叔叔的话:“老大,不对,船下有东西阻水,在船头,你
看看。”
    文昌在听到嗓子时,便知道白衣龙女到了,脑中灵光一闪,心说:“我这次返乡,必定
已被人猜出了,但此行有进无退,非死不可,而他们也必定不肯甘休,即使我取得了玉髓龙
角芝,之后必须找地方静养,我何不设计令他们断念不再找我的计谋,也可惜机会安心静
养?好!就这么办,可以利用这个丫头……?
    恰好操桨的张彪发现船下有阻,他吃了一惊,只好打断思路,突然松下双指,伸手扣住
船舷,伸头在舷边叫,“白衣龙女,要找我不难,十天后酉牌正,蔡家庄虎头峰上一决。”
他飞快地说完,潜入水中不见。
    假使他知道黑旗令主已宣判了他的死亡信息,也不会和白衣龙女约定了,真是自找麻
烦。
    “刷”一声轻响,朱立威已下水追逐,可是,文昌的水性了得,而且心思灵巧,不往对
岸潜,反而向里靠,天色末明,在汹急的水流中找人,水性再好也没有用。
    他等到小舟漂下十余丈,方开始向对岸潜伏,不久到达彼岸,仍是伏夜急行,不走邓州
富水关,却绕出浙川通荆关走了。这段路远些,所以他约定在十天之后,那天是二月二十
八,酉脾正是入夜时分,他计算的极精。
    二月二十六,他到了,午夜祭扫爹娘的坟墓,然后准备一切,都在夜间进行。二十七白
天里,他发现附近来了许多江湖人,来意不明,但可猜想到必定是为他而来的。晚问,他是
昨晚所探出的水路,潜入黑龙潭中,这儿一石一缝,他都了如指掌,这时的功力比起小时候
不知高明了多少倍,轻而易举地割下了一对玉髓龙芝。当晚,他便大胆吞下肚中,然后练晚
功。
    没有人替他助功,他不知是否有效。同时,年来不再有晕眠痛楚症状出现,他不知身体
内该有何种变化。但服下之后,经脉中阻滞气血的情形,似乎已在逐渐减轻,这点他倒是发
现了。
    “管他娘,是否有效,以后再说,反正在江湖闯荡也不易找到千载交藤,我得以半年的
时间找出结果来,我相信玉髓龙角芝应该有效的。”
    除了黑白道盟主之外,闻风赶来的江湖朋友到了三百人之多。
    暗淡的斜阳光辉逐渐消逝,虎头峰了寒风呼呼厉啸。文昌一身蓝衫,背着挂包,高大魁
伟的身躯雄壮如狮,神奇的出现在双亲的坟墓前,仰天长啸,开始烧纸化钱。
    啸声引来了不少江湖豪客,看着他拜别坟基,耳听他弹剑高歌他从前编的亡命之歌,歌
罢,在群雄的注视下,在踏脚步向虎头峰走去。
    他身后,汉江秃蛟,五丁神,和他们的弟兄与朋友,默默地挪动着沉重的脚步,随着他
向山上走。
    怪石丛中的临江峰顶上,白衣龙女一身白。流水行云和四海神龙在旁呆立,除了临江一
面,三面共有二百余名先期等候的江湖朋友。洞庭八卫靠近临江一面,象在防范有人跌落五
六十丈高的黑龙潭。
    暮色重重中,西牌正,文昌到了,后面有百十名观礼的朋友。
    文昌昂然从让开的缝隙中踏入场中,抱拳向四周行礼,朗声道,“亡命客蔡文昌,谢过
诸位朋友的盛情厚爱。”
    四海神龙,极有风度地说:“尊驾如果不先向小女叫阵,夏某确想下场领教。”
    白衣龙女凤目中隐有泪光,一步步踏出切齿道:“恶贼!那天在岳府,我自问并没有对
不起你的地方,为何如此对待我?你这禽兽不如的畜牲!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文昌先是无比惊讶,随又苦笑摇头,事到如今,他已用不着分辨了,往下首一站,沉静
的说:“夏姑娘,一切用不着多说了,说出来未免难堪,在下认命,请姑娘划下道来。”
    白衣龙女含着满眶泪水,一字一吐地说:“你我单人独剑,全力施展,在这儿生死一
决,不死不散。目下到场的江湖前辈可以为证。夏苑君如失手血溅峰刃,君山夏家在三年内
决不向尊驾寻仇报复”。
    “多谢姑娘的金诺,在下心领感情,蔡某如果失手,请放心,在下的朋友决不向君山自
讨没趣。蔡某先谢过诸位朋友,请记住兄弟今日之言。”他向四周再次行礼。
    “你准备好了么?”白衣龙女厉声问。
    文昌淡淡一笑,说:“姑娘请”。说完,抱拳示意。
    两人相距两丈,开始缓缓举步踏进,白衣龙女知道文昌的造诣可能比她强,但奇耻大辱
怎能不报?她横定了心,把性命丢在虎头峰,至少也叫文昌吃苦头,或者拼个两败俱伤。经
过洞庭湖之夜,耻辱仇恨刻骨铭心,早年的爱念全化为无边怨恨,一生名节断送在文昌之
手,她恨不得生吞了文昌方消心头的怨毒仇恨。丈六,丈二,双方逐渐迫近了。姑娘的风目
中,发射着怨毒的寒芒,樱唇微抖。文昌脸上却比她深厚些,自从在龙驹寨铁店前交手之
后,他虽未曾和她真正狠斗过,以君山夏家名震江湖的天玄摧枯掌来估计,姑娘以右剑左掌
进击是必然之事,剑,他不伯,掌却难以招架,所以他有点耽心,万一不到预期的位置便伤
在对方的手下,那一切都完了。
    八尺了,正是最佳出剑时机。
    两人几乎同时踏出右腿,几乎同时抓肩上的肩靶。
    碧芒白虹齐闪,剑影飞腾,风雷俱发,只刹那间的接触,双剑已换了四剑之多,一触即
分,同向左飘退两步,天宇中剑声如龙腾虎啸。
    人影刚止,白影突然闪出,白虹如电,“流星堕地”攻向下盘,再化“灵蛇吐信”转攻
文昌胸前。
    文昌招出“力划鸿沟”,对方双招,他也变,“玉门拒虎”,“铮”一声双剑相交,乘
机枪入,身向右射佛剑,攻向姑娘咽喉,变化奇快。
    白衣龙女也快,沉肘推剑,招化“推窝望月”上身一仰一转的刹那间,剑诀突然变掌,
右手迎着文昌右射的身躯,招出“袖底藏花”,闪电似的拍向文昌的右肩上。
    果然用掌了,阴阳而直迫内府的天玄摧枯掌力发如山洪,一涌而至,双方摧剑斜掠,几
乎贴身错过,铁手一指,便近身拍到了。
    文昌吃了一惊,右足一点,突然反退。白衣龙衣己胜算在握,剑沉深挫,剑花疾吐,中
了!
    “哎……”文昌惊叫,退出丈外,右胯出现了血迹,白虹又至。
    汉襄山夜斗,黑旗令主用霹霹神掌行雷霆一击,认为文昌己被击死坠下汉江,自以为文
昌绝挨不起他一掌,且捞不上尸体,却确信文昌、死定了。所以他率领堡中高手从襄阳直放
武昌,返回武昌召回在武昌的爪牙,浩浩荡荡回伏牛山九宫堡去了。无尽谷主也上了当,虽
然他知道自己那一袖已将掌劲震偏尺余,但文昌被击飞两丈确是事实,一个江湖晚辈修为有
限,岂会有命?也不问死活,带着人返回武陵无尽谷。
    两位盟主不在,虎头峰上的群雄全是想探个究竟而来的人,在文昌末出现之前,谁也不
知他的生死下落。这些人中,当然也有加盟黑白道的人,在末证实文吕先死之前,自不能提
前飞报信息给他们的盟主,等到文昌出现,想报信也来不及了。
    君山夏家的人早来三天,在虎头北峰麓相候,先后赶来的江湖朋友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本来想走的人也一时好奇,留下啦,果然赶上了这场热闹。
    文昌出现之后,三百余名参战的群雄中,文昌的朋友不多,对头也相当少,至于黑白两
盟主的爪牙,数量也不会多,他们想阻止这场决斗并非容易,一方面是文昌的声誉令他们也
不敢出头,再就是君山夏家的人全来了,四海神龙和流水行云自不用说,洞庭八御卫中更是
无一庸手,他们怎敢出头阻止得了,所以只好站着袖手旁观,看这一双男女在峰岭各展绝学
一决生死。
    白衣龙女已获君山真传,天玄摧枯掌乃是武林一绝,她的造诣自不等闲,不然也不敢在
江油闯荡生事架梁。在江湖中,她的名号越叫越亮,在武林晚辈中,她是佼佼出群者之一,
老一辈的人对她另眼相看,认为君山绝学在她手中必将发扬光大,前途未可限量,事实上,
她一个年纪青青的女孩子,便获得了今天的成就,确也值得骄傲,也确是下了一番苦功的结
果,绝非侥幸得来。
    论剑术,她确是比文昌差,文昌的魔幻三剑固然神乎其神,但其他散手也已获剑道神
髓,出招快,落剑狠,守得稳,部位准,从无数风累中吸取剑道精华,从生死亡中获致教
训,远非姑娘所能望其项背。论内力修为,她家学渊源,长辈指导督有方,比文昌自己摸索
强练当然强得多,两种因素加起来,两人便拉成平手。但她对文昌的暗器深怀戒心,必须紧
迫狂攻不让文昌有取暗器发射的机会,才能取得优势。所以在初次照全一合一分的时间,她
朗在身形未定的一刹那奋起进击。
    第二次接触,双方同时展开快攻,白衣龙女用天玄推枯掌相辅,第四招便抢得了机会,
刺了文昌一剑。
    文昌惊叫一声,退出丈外,右跨外侧出现了血迹。不等他站稳,白影跟踪追到,白虹又
到。
    “厉害!”四周有人怪叫。
    文昌似乎脚步已乱,白虹射到,他只好再退,碧芒飞舞,吐朵朵剑花,将白虹阻住了。
    “铮铮铮铮!当当!”剑鸣刺耳,龙吟声动人心魄。
    文昌一面挥剑,一面徐徐后撤,撤的方向是潼江一面,真糟!白衣龙女的剑矢捷如龙,
封住三方,他如果不向后退,冲不出三方面白虹交织成的剑堵。
    白衣龙女气吞向狱,疯狂进追,看不清剑影,飞旋扑击声攻势如排山倒海,一步赶一
步,一剑连一剑,在片刻间便抢攻了八招二十一剑之多,每一剑皆如获神功,总能从碧芒的
空隙中插入,迫文昌撤招自救,回手乏力,一招末开,另一招又到了,形势岌岌可危。
    西南角一个黑衣人,突向同伴说:“怪事!敢和宇内十三怪物为敌的亡命客,为何如此
差劲?为实令人难信。”
    “十天前他挨了黑旗令主一记霹雷神掌,定然内伤末愈。瞧!他脚下本来就不太方便
吗!”同伴答。
    “刚才挨那一剑,未免太冤枉,他只消沉剑上拨而退,那丫头毫无机会的。糟!这一
剑……”
    在四周群雄讶然惊叫中,文昌已展开反击,抢回了优势,对击七剑之后,第八剑化为一
圈碧芒,旋舞而出。
    这是昙花一现的猛烈攻势,迫得白衣龙女退出五六丈的地盘。白衣龙女突然劈出三掌,
剑出“拂云扫雾”,因柔而凶猛的摧枯掌力,震偏了文昌袭来的长剑,再被“拂云扫雾”荡
开蜂尖,扭转了危急,一声娇此,白虹一插而入,剑峰光临文昌的左胸。
    这一剑来得捷如电闪,够狠够准,四周群雄讶然惊呼,以为文昌必定完蛋大吉,溅血剑
下了。
    群雄惊叫刚起,文昌突然冒险化招反击,左手以肉限难辩的奇速向外一震,小臂格开创
身,碧芒上扬,突又下沉,一闪之下,两人同时后退八尺。
    “嗯”!白衣龙女轻叫,左腰下出现了血迹,雪白的劲装有血,看去十分明鲜扎眼,虽
是暮色重重夜暮将下的暗淡黄昏,仍可看得真切。
    文昌双手有皮臂套,套上有暗器和幻电剑,所以他敢用手臂去击来的长剑,出手太快,
没有白衣龙女偏剑的时间,格中了剑脊而非锋口。
    一剑换一剑,双方都挂了彩,也都不太严重,依然攻势奇猛,双方拼上了。
    文昌仍是退,快退出人丛了。振剑错鸣声不时传出,在寒风呼呼中更为刺耳。两人快速
出剑似乎已无力为继,逐渐慢下来了,四十招之后,两人大汗淋淋。
    夜暮深垂,夜来了。
    洞庭八卫往外退,但已无法再退了。
    虎头峰伸出江心,下降五六十丈,虎头尖端嘴部突出,象是张口咆哮,上颌的乱石中生
了不少枯草,下颌在下面十余丈,崖壁中长了不少枯草和奇怪的松树,松树枝杆刚劲而短,
象是嘴旁的虎须,人如果爬伏在崖上往下瞧,事实上看不到内凹的崖壁,只可看到松树和枯
草外的黑龙潭外侧。
    两侧虎头的两面,也看不到嘴部景况。胆子大的朋友如果敢站在崖顶,可以仰视苍窍,
下俯江流,耳听罡风恶号,大自然雄浑的气魄令人动心神摇。
    文昌一声长啸,狂攻三剑。
    白衣龙女一声娇叱,立还颜色,一连九剑疯狂进击,竟将文昌迫退了五丈余,身后距崖
口不足三丈了。
    “苑君,快退!”四海神龙大叫。
    “文昌,危险!”五丁神情急狂叫。
    洞庭八卫几乎同时大吼:“二姑娘,退!”
    可是晚了,白衣龙女感到右臂一麻,碧芒一闪,剑已入体。
    “啊”她全力大吼,掌剑而出。
    “啊”文昌狂叫,剑被掌风震得脱手飞抛,飞出三丈外,不住翻腾,坠入江心去了。同
一瞬间,姑娘的剑擦左身而过,鲜血溅出。
    白衣龙女出剑太猛,身剑合一前冲,冲出丈外,她想拔剑,怪剑拔不出,大概力道无
尽,右脊创口也令她用不上劲,剑卡在文昌的胸骨旁。
    文吕脚下已乱,向后急退,一面嘶哑地说:“夏姑娘你……你该仔细查……查明底细,
那……那夜的……的事……唉!你该知道,我一再没和你动……动手,末报龙驹寨一……一
掌之……之恨,你知道为……为什么?我是多么喜……喜喜欢你啊,你在我心目中,永
远……”
    话未说完,脚下一恍,右脚踏在崖缘的枯草上,人仰面便倒,向黑龙潭急坠。
    白衣龙女剑未能拔出,也不住势,文昌的话象在向她倾诉,令她感到天旋地转,想刹住
脚步,却被伤口一牵,奇痛渗骨,脚下一软,便被文昌的跌势所带倒,冲向崖缘,上身压住
枯草,枯草向下沉,身不由己,只觉心往上浮,滑下崖去了。
    洞庭八卫老大朱立威、老二秦中谋,一左一右突然冒死向前扑例向外沿,伸手去抓白衣
龙女向下滑的双足。可惜!没抓住,一发之差,只摸到白衣龙女的靴底,两人滑到崖缘,几
乎也追随而下,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号,软爬在崖口无力站起了。
    “二……姑……娘……”他两人的叫号声如巫峡猿啼。
    “天哪!孩子……”四海神龙距崖口丈余,便坐倒在地。
    群雄同声惊叫一声,然后一个个呆如木鸡。是风怒号,没有人再发出何声音,久久,才
听到四海神龙深长哀伤的绝望叹息。
    有人冒险向峰头往下瞧,一无所见,看不清崖下的景况,一是天色已黑,二是崖下象是
虎须的草木当住了视线,除了风声和水声,一无所有。
    流水行云依然一叹,向掩面嘘希的洞庭八卫说:“走吧!到下游守两天,等遗骨浮
上。”
    四海神龙神情略为振作,领先便走,颤声说:“她已存了必死之心,但不该和这贼同死
唉!冤孽。”
    群雄逐渐散去,只有五丁神和汉江秃蛟一群水陆英雄在峰头逗留至初更时分,方凄然下
山。他们决定在这儿建造一座招魂碑,以纪念这位亦正亦邪、亦侠亦盗的年青江湖英豪。
    最后走的人,是虬髯客吴信,他等众人走完后,站在崖旁发出一阵狂笑,狞恶地说:
“小狗,你仍然死在潭中,生有时死有地,任何人难逃避命运的安排。哈哈!是我带你进入
江湖,也是我最后在这儿替你送终,异数异救!”说完,兴高采烈地走了。
    两月后,招魂碑落成,之后,两年中这儿成了江湖人观光的地方,山色深雄,江水澎
湃,确也值得一游。
    招魂牌落成后不久,炼狱谷的人也到了,同来的有黑铁塔和施姑娘,两位姑娘一身白、
泪洒牌前。黑铁塔和方小山,留在牌前一月,方痛苦地走了。
    之后,炼狱谷的人不再重现江湖。谷后新建了一座慈云庙,供着观世菩萨,方小娟长年
白衣,洗却铅华,在庙中请来主持香火的五名老尼姑参研禅理。施姑娘每半年来一次,倍伴
小娟十天半月,两年,她十七岁了,还未找到婆家。
    偏殿的殿堂中,供着文昌的神主牌,香烟终年不绝,长生灯终年长明、欢乐从方小娟的
脸上消失了,她为了邙山和石门极道的片面诺言而心碎。
    光阴缓慢,直至两年后七月半鬼节那一天,江湖中响起一声晴天霹雷,震撼了江湖,也
震撼了炼狱谷的慈云庙。
    白衣龙女并末死去,所以能在两年后的七月中旬,出现在虎头峰上。文昌呢?他也没
死。
    他熟悉虎头峰每一寸土地,也摸清黑龙潭每一寸角落。先一晚已作了妥善安排,他要利
用白衣龙女做他隐隐的籍口,当他服下玉髓龙角芝之后,发觉经脉中迟滞气血景象确有减轻
的感觉,虽则不知是否可以驱除体内的余毒,但确有七分信心。他想起老人梅壁的话,要打
破目下练功的高原现象,必须再下三两年苦功,用大恒心大毅力方可突破这令人浅气的高原
现象,便能再上一层楼进入化境。
    有些人化一甲子的岁月苦修,方可进入这种境界,他难道三两年也不肯等待?既然玉髓
龙角芝已经有对症的效能。三两年算得什么,他还年青,来得及,他要以武林第一高手的新
面目出现江湖,要和黑白道盟主曾经迫害他的人算总帐。隐修必须不受打扰,不能让对头冤
魂似的缠住他,正好利用白衣龙女,作为他离尘世的见证,加以来了许多江湖好汉,机会太
好了,打灯笼也不易找到哩!太妙了,在崖旁看不到崖下的景物,加上天色的掩护,他计算
的十分精确,可惜前功尽弃,也几乎陪上小命。
    须定落下之处,设有一根可套扣靴子的巨绳,绳长十余丈,恰好可以挂落崖下的虎口
中。虎口的下颌上,搁了一块巨石,只消落下虎口,推下巨石代表他跌下黑龙潭,便大功告
成了。在崖上,绝对看不到他躲在虎口内的情景,这就是他选择入暮时分决斗的用意所在,
    他对白衣龙女说不上爱,但确也有点喜欢,所以不想她死,只想利用她做见证便够了。
假使他不手下留情,魔幻三剑早就出手啦!白衣龙女最后一剑,事实上仅擦伤他的手臂窝,
被他用臂夹住了剑身不放,让旁人认为他已受到致命一击,连剑也拔不出来了。
    他的脚已伸入套索中,向外倒堕,可是,他却末想到,他所说的话对姑娘会有些什么后
果。
    白衣龙女心中,文昌的形影始深嵌在内心深处。从龙驹寨第一次交手起,三年来无日成
忘。她对这个英俊而傲世的大孩子,有说不出的真挚爱念。每一次见面,印象又深刻一分,
文昌的所作所为,果然令她伤心,也令她更为思念。最令她难过的是,文昌从未对她假以辞
色。似乎不动刀剑,便没有任何可以交谈的机会,更不必说诉说衷情的可能了。
    她在暗恋着文昌,只是机缘作弄着她,似乎每一次文昌和其他女人有牵连的事,偏偏会
让她碰上。
    一个女孩子爱上了她认为值得爱的男人,感情便可能产生两种极端矛盾的现象,一是极
端的顺从痴恋,一是故意不加理踩高傲态度,她就是后一种人;岂知文昌偏不知她那一套,
把她的芳心弄得进退为难凌乱极,在强烈的爱念中的占有欲也相对地增加,她无法容忍别的
女人插入,也恨文昌是个木头人。
    文昌确是木头人,也不想想看,如果白衣龙女不爱他,为何要管他的闲事?天下贼多的
是,她不管旁人却专管他蔡文昌的?
    文昌在夹剑装伤后退时,说出喜欢她的话,本意是让她有止步丢剑的时间。岂知文昌的
话,却令她心中受到极大的震撼,冲势过猛,也刹不住冲势,竟然随着下堕,把文昌吓了一
大跳。
    他不能让她死,百忙中右手一推,想将白衣龙女推上崖顶,反而百忙中推中她的下腿,
一震之下,人没推上,白衣龙女反而昏厥了。
    不由他思索,一把抓住她的肩脊,人向下急堕。套索是绕在石孔中,绕了两圈,受重之
后,便会缓缓松滑。但事先试力倒还不错,增加了一个人,松滑的速度便加快。十余文高下
的碰击下,令滚下速度加快了许多。
    文昌大吃一谅,伸手抓住了姑娘的腰带,另一手扣住巨索全力一拉,想拉回内壁。
    糟了!用力太猛,上面的石孔壁突然崩裂,巨索全部下堕。两人的身躯一顿,突又向下
滚堕。
    没有任何思索的时间,下面有三十余丈,跌下去险情惨重,必须设法减轻落势。
    文昌的右靴仍套在绳端,右手抓紧的巨索,一咬牙,功行右肩,将巨索向崖内黑黝黝的
树影振去。
    他当然知道不可能希望产生奇迹,巨索是绝不可能套在树枝上,只希望绕在树上,减少
落下的速度。
    他的希望达到了,巨索绕在崖上盘张爪的松枝上,一阵扑簌簌暴响,顿了顿,株叶纷
飞,在刹那间便会又降下十来丈,然后阻力再消,重新向下飞堕。
    他的手几乎象折断了一样,掌心如握烙铁,幸而他抓得够牢,不然手掌的皮肉必定完
蛋。两次停顿,他已降下得二十余丈,再往下飞堕,他不用耽心了,二十余丈高的深不可侧
的深潭堕落,他自信还不致于跌死。
    他放了巨索,抱紧了白衣龙女,“轰隆”一声大震,两人跌下了其冷刺骨的黑龙潭内,
水柱上冲,声势骇人。他连忙无极气功护身,仍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呛了两口水,直沉下五
丈余方行止住堕势。
    白衣龙女曾被冷冰冰的水浸醒,随即再次昏厥。
    激流滚滚,文昌奋勇上浮,带着人顺水急泳,不久便到了下游山崖的崖壁下。他找到一
处巨石缝爬出水面,一摸姑娘的心脉,不错,还没死。
    他将百宝裹打开,将仅有时一颗九转玄丹塞入姑娘的樱口,吹口气送入咽喉,略一检查
姑娘的伤势,心中一宽。
    运气不坏,姑娘除了肌肤出现些少许血现象之外,体内未受内伤,剑伤也不算回事,他
点了点姑娘的睡穴,摇头苦笑一声,径自走了。
    第三天一早,四海神龙,流水行云,洞庭八卫,以及他们带来的九名家仆,在黑龙潭中
不住翻腾。
    这些水中高手水性确是了得,可是仍然无法潜下潭底。忙碌了两个时辰,一无所得,崖
上好奇观看的一群江湖入,等不及一一摇头走了,未看到结果。
    近午时分,十九个人只好从下游上层进洞,却意外地发现姑娘在下游的石缝中睡得极
沉,竟然没死。
    四海神龙喜极欲狂,也不追究原因,救了爱女悄然返回洞庭君山,消息并未外传。
    白衣龙女一病半年,秋后方有起色。岂知流水行云无意中光临岳州府码头,遇上了小龙
小虎父子三人,终于知道那晚扁山下的一切经过,冒失地到君山把这件事的经过道出。刚可
下床活动的白衣龙女一听之下,几乎气绝,大病几年后几乎成了枉死城的娇客。之后,她变
了一个人,经常向天默默自语,象个女疯子。午夜中,经常可以听到她在恶梦中叫出的尖厉
声音,令人耽心的痛苦哭泣。
    文昌离开了白衣龙女,在从前遇见客的上游森林荒野中,建了一座秘密的木屋,开始他
的苦练无极气功生涯。从此,江湖中风波渐息,亡命客蔡文昌六个字,依然在江湖中流传。
他象一颗光亮耀目的流星,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快。在近百年来,象这种震撼江湖的晚
辈,象是凤毛麟角,确是罕见。
    褴褛老人说到这儿,已是第四天的午后。他似乎很疲倦,喝完了酒葫芦的酒,斜靠在碑
亭的石柱上,向一群小把戏挥手道:“你们蔡家庄的祸胎、败类、流氓、痞棍蔡文昌的故
事,说完了,去!去!我老人家倦了,要睡觉。噢……”他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果然睡
了。
    一个流鼻涕的小娃娃,猛推老人的胳膊,大叫道:
    “老爷子,不要睡……”
    “不!老爷子,你的故事没有完。”
    “当然没有完,”老爷子闭着眼答。
    “你是说,文昌哥没死?”
    “要是死了,故事岂不完了?”老人仍然闭着眼答。
    “他那把碧玉屠龙剑呢?”
    “剑从崖上向下飞,飞落在潭外侧,他们的文昌哥连黑龙潭也能下去,潭外侧自然难不
倒他。”
    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突然一把揪住老人的白胡子,叫;“不对,老爷子,你怎么知道这
么仔细?”
    “有何不对?”老人睁眼问。
    “依你说,文昌叔该在下面上游的怪林中了。”
    “不错。”
    “那么,我们一起去看看,看真是不是。”
    老人大概不耐小娃娃们的骚扰,站起说:“那怪林中鬼打死人,等着吃人肉,我老人家
可怕死,不敢去,要去你们去。呵呵!今天是七月十三,鬼门关的恶鬼冤魂游荡了十三天,
不怕鬼的可以自己去一硷,我老人家偌大年纪还想活,恕不奉陪。咦!我该走了。”
    老人吁出一口长气,摇摇晃晃地向北走,消失在树林子中,一群小鬼留在碑亭附近吱吱
喳喳辩论蔡文昌的事。
    老人到了无人地带,眼光神光重视,脚下突然加快穿林越坡如同流水逸电,不久便到了
上游怪林之中。
    近潭畔山崖上一半闭的石缝中,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座石洞,用草木搭了一间可蔽风雨的
木屋,屋中极为简陋,一堆做床的干草一堆用石架起的炉灶,别无他物。
    老人从石缝进入木屋,开始脱掉褴褛的破衣裤,洗净脸面,将白胡子一拉,怪!拉掉
了。接着,他用一些香油在脸上一眸搓揉,不久,再用手洗净手脸。
    怪事出现了,先前的怪老人脸孔变了,变成了一个玉面朱唇,剑眉人负的美少年。
    驼背不见了,不知高底的脚不见了,脱掉了褴褛裤,成了一个浑身肌肉如坟如丘的雄伟
巨人。
    他在草中掏出一个包裹展开,穿上—官兰缎子劲装上衣,兰的英雄巾、兰腰带、兰的速
靴、一律兰,都是新品。系上皮腰带,佩上一把斑剥古怪的剑,再加一双小臂上扣好皮护
套,护套上插有飞刀和银羽三梭箭,和一把八寸长长的小剑,一面喃喃自语:“亡命客死去
两年多,该复活了,复活了的亡命客,可不是当年任人欺压的小亡命了。”
    他挂上了兰色的防水百宝囊,拾起屋角一包纸制香灯,大踏步出了石缝,扭头注视木屋
好长时间,方大踏步走了。
    当天,蔡文昌爹娘的坟上修整一新,有人已经上香扫过坟。
    次日一早,张家铁店的狄二伯正在柜内结帐,算盘子答答响,店内风箱铁锤轰响。
    店内蓝影突现,进来了一个高大的蓝衣人。狄二伯猛抬头,楞住了,天!这个好面熟。
    兰衣人面泛笑容,双拳行礼,笑道:“狄二伯,年来生意可好?”
    今天是七月十四,距七月中元节只隔一天。狄二伯只感到毛骨悚然,只道是鬼魂字画出
现回家了,“得”一声脆响,他手中的毛笔失手掉落地上,张口结舌害怕地叫,“你……
你……你是……是……”
    来人喝喝一笑,接口道:“怎么,狄二伯?忘了蔡文昌了?”’
    几名伙计大吃一惊,全停下活计惊疑地向文昌注视。狄二伯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吸口凉
气结结巴巴地说:“天哪!你果……果然是……是蔡……蔡师傅?”
    文昌双拳拱手,往店外退,笑道:“小可官司未了,不愿让二伯为难,只消看到店中兴
旺,于愿足矣!后会有期,请代小可向东主请安。”
    说完,扬长而去。店中人目定口呆,好长时间才神魂入体。
    龙驹寨相距西安府先四百余里,但此日午间,亡命客使出现在府城中。快近五年了,这
城河山依旧,了无异样。
    西北镖局这些年来生意不好不坏,路途乎宁了些,镖局主父子极少亲自走镖,在局分里
坐镇。
    这天是中元节,城里庙里举办盂兰盆会,神枪杨虎是主事之一,忙了好些天,今天忙里
偷闲在会前回家走走。今天不但盂兰会忙,夜里还得到涓河旁主持放焰火哩。
    他第了一袭青长袍,戴四方平顶巾,大袖扬扬,居然甚象长安的绅士。后面,跟了一名
健仆,两入神态轻松,从客踏入牌楼式的店外门坊。
    突地,他感到右肩—紧,搭上了一只大手。江湖人的身体,怎容不相识的人碰触?他反
应奇快,左手一搭,半分不差扣住了大手的脉门,扭头一看,兰影入目,—个英俊的巨人正
向他含首一笑。
    他的记忆力确是高超,不愧称老英雄,立刻面容大变,倒抽凉气。这几天为了准备盂兰
盆会的事,和主事的同伴整日口中不离鬼字,鬼故事装满了一脑子,突然发现蔡文昌现在身
旁,虽是青天白日,他依然感到毛骨悚然,“啊”一声惊叫,呼吸象是停住了。
    他总算是武林中人,还是一个老江湖,江湖人如果真怕鬼,他不至于在世上为坏作恶。
他本能地手上用了十成功,向前猛带,拱腰扭臂想把人扔出。
    可是,他似乎抓得不是人,而是—条钢铁,脉门坚硬的而劲向外张,有点扣不稳不等他
出足一成力,大手已用万斤巨力向下压,他的肩臂象是压上了一座山,山是背不动的,骨头
似要被压碎,背脊撑受不起,额上青筋乱动,身体向下落,他委实撑不起这只重如山岳的
手。
    “放……放手”!他大叫。
    健仆招子极亮,知道不妙,一声怒吼,一掌攻向文昌的肋下,力道奇猛。
    文昌右手一扫,挥掉攻来的大拳头,闪电似地扣住健仆的领于向下拉,飞起一足,踢中
健仆的屁股蛋;喝声“去你的”!健仆便向右首飞闯,“啊”一声怪叫,把插在坊柱旁的大
旗撞倒了,人和旗倒在一起。
    门坊口有变,里面广场的镖伙计同声叫喊一涌而至,店内的飞虹铁爪搭下台阶,急掠而
至怪叫道:“什么?好大的胆量……天哪!”还没骂他却怪叫出声。
    文昌放了神枪杨虎,根本不理采冲到的十余名镖师和飞虹铁爪,咧口一笑,说:“杨局
主,你是怎么回事?别神气好不?”
    神枪杨虎如见鬼魅地向后退,靠在门坊柱上猛揉肩臂,眼珠子瞪得象灯笼,语无论次地
问:“你……你是人?你……你死了多……多长时间了?你……”
    文昌呵呵笑,接口道:“杨局主,定下神,别把胆子吓破了。有对头自远方来,不要警
惕?何必惊?该请蔡某吃一顿上席哩!”他又向面容苍白的飞虹铁爪说:“少局主,你说对
不对?”
    “你……你不是死……死了么?”飞虹铁爪也语无伦次了。
    文昌谈淡一笑,点头道:“你们既然都作此想,就算是吧!你们可以认为在这儿出现
了,是亡命客的幽魂。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们,瞧瞧地下的影子,听说鬼是没有影子的。
喂!两位是打算请鬼入店呢,或者是赶鬼走路?”
    飞虹铁爪总算定下了神,也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一声怒叫,飞扑而上。
    “正好用你试试手脚。”文昌沉喝。双掌一分,挑分了飞虹铁爪的手,“砰”一声当胸
一拳打个正着。
    “哎……”飞虹铁爪狂叫向后冲向人丛,文昌已如影附形跟到,右手出如闪电,“叭叭
叭叭”连抽四记反阴阳拳。
    “扑”一声,飞虹铁爪仰面躺倒,满口是血,昏了过去了。
    两人交手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大名鼎鼎的西北镖局少局主,被人用最粗俗的手法的眨眼
之间打昏,连任何还手的机会也没有抓着,把镖师们吓了个胆裂魂飞,手足无措纷纷向后
退。
    文昌接头苦笑,打打手向店里走,一面说:“我的天!你他妈的象个纸糊的人,四耳
光—拳头便躺下象个死狗,你们这家镖局子怎能为人保镖,趁早关门大吉,免得误人误
己。”
    神枪杨虎悄然从一侧走入店门,取来神枪,迎门堵住大门口,怒吼道:“亡命客,拔
剑!”
    文具踏上了台阶,向大门里冲,不消地说:“对付你一个江湖二流高手用得着拿剑?你
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一面说,一面向枪头上闯。神枪杨虎—声虎吼,招出灵蛇出洞,一朵枪花劈面展出,来
势奇快。
    枪怕摇头棍怕点,摇出的枪花大如海碗,象是无数金枪同时扎到,控制住文昌的胸膛,
可怕极了。
    文昌身形一摇,幻出几个虚影。神枪杨虎人也没看清,枪已被人抓实了。接着有东西在
眼角一闪,脑袋一摇,耳中轰然作响,眼前发黑,沉重的拳头击中他的左面侧,把他重重地
击倒在地,在地上挣扎喊叫。
    镖师们已别无选择,叫喊着一拥而上。
    文昌突然旋身出枪,闪电似地点在冲得最快的一名镖师的胸中间,冷叫道:“你们真想
送死,活得不耐烦?”
    没有再敢上,镇住了所有的人。门里面地下的神枪杨虎挣扎着坐起,喘息着说:“大家
退,姓蔡的,你要砸杨镖局的招牌么?”
    文昌丢去金枪,冷冷地说:“砸你的招牌,对蔡爷毫无好处。”
    “阁下的来意,说吧!”
    “贵镖局与黑旗令主狼狈为奸,令郎又是碧眼青狮的寄名弟子,一拳一掌之耻,在下不
敢惑忘,其一,为在下推备三百两黄金做盘缠。其二,速转告碧眼青狮,在下往东走河南,
在江湖上等他,他如果不来,在下会再来寻你,甚至会砸了你的招牌。目下大爷要先到九宫
堡,暂且寄下你们的命。”
    亡命客第三次重现江湖的消息,象一声春雷,震撼着江湖的每一个人。消息象一阵狂风
刮向每一角落,掀起了狂风巨浪。
    华阴县白道盟主的好友长拳王政,父子三人被打得重伤难起,被劫走了黄金三百两。
    潼关以南桃寨岭,黑道盟主的忠实爪牙詹大寨主天狂星詹春,被一剑贯穿脑袋,山寨成
了火海。
    崤山七幻道的一处秘窖,四十二名爪牙全部横死,金银财宝被劫一空,只留下窑前石上
四个字:“亡命客留”。
    禹王沟黑僵尸的寨主,一夜之间化为瓦堆场。
    秋风起了,从北方刮来的干燥而寒意袭人在金风掠过黄河,进入了伏牛山区,白天里虽
然还有些闷热,入夜时分便得穿上两件夹衣了。在各处峰头,已经可以发现霜影的天气了。
    伏牛山,也叫天息山,这是一座绵延数百里的山岭,构成了河南山区的绝大部分,占了
汝州以南、南阳以北、庐氏以东、方城以北的广大空间。但真正的伏牛山主峰所在地,是在
嵩县西南,分水岭便是流域远届一千三百五十余里的汝水的源头。
    断肠崖九宫堡并不在伏牛山主峰附近,在西面三十余里,土名儿叫青狼儿。在黄土岭围
绕之中,这座山十分古怪,竟然是花岗岩的堆极险俊奇蜂,间或黄黑的土岩层,生长着各种
松柏古林,山石峥嵘、有些地方看去摇摇欲坠,险壁危崖星罗奇布。在这一带黄土山区中,
这种怪山委实少见。
    断肠崖,在奇狼山的北面,是一座经常碎石滚坠,只有荒草葛条而无树林的三十余丈高
绝崖,象一座屏风,绵延十几里,曲折重叠犬牙交错,崖下猿猴不敢留,只消踏在一块基部
松动的岩石上,便会坠下危崖种骨粉身,所以叫做断肠崖。
    断肠崖是青狼山的山麓,上面是怪石森列的山蜂,崖上山腹之间,建了一座江湖中大名
赫赫的九宫堡,是绿林盟主黑旗令主的基业所在地。背靠奇峰,下有委延曲折半环形围绕的
断肠崖,只有两侧的路可通,路上建了险要的隘堡,除了飞鸟,不可能不经隘堡而进入九宫
堡中,一代绿林霸主的基业,果然胜似金城银池。
    九宫堡,顾名思意,便知是九座奇怪建筑构成的堡寨,更由于依山而筑高下参差,一眼
看出是道家九宫而非明堂九宫,必定是暗含生克机关密布的虎穴龙潭。外围三丈六尺高的堡
墙全是巨石所垒造,墙头更建了短路和暗堡,短墙的标准长度是三丈高一丈,暗堡更高些,
远远望去,比古代的城堡更雄伟更神气。
    除了两端建了堡门各一座之外,离断肠崖一面,建了一座故楼式的高大建筑,堡墙下方
辟了一个小洞,小洞前是一片宽约五亩大小的乱石草堆,两侧被堡墙所截断,而这一段堡墙
却高有五丈,打磨得光滑如镜。这片荒草乱石墙,便是处决人犯的刑场,将人剥光从小洞中
推出,让十余只大青狼追逐死囚,死囚那爬不上堡墙,除了跌下崖粉身碎骨之外,便是做了
大青狼的食物,即使能击退狼群,也会活活地饿死。三十年来,这里处决了上千名江湖好
汉,包括黑白道的英雄豪杰,从未有人活着离去过,那座故楼,便是观刑楼,也称赏景楼,
坐在楼上,不但可以看到右左堡门的进路,也可看到二十里外的起伏山峦。人马向这里接
近,无所遁影,黑旗令主建筑这座九宫堡,花去了十年岁月,对这处绝地极为自豪满意,自
认为是媲美白头山炼狱谷的得意杰作。这座山之所以叫做断肠崖,原因在此,几乎没有一天
闲着,甚至一天中先后处决了十名江湖好汉和肉票。
    由于黑旗令主不在附近做案,而且沿途是没有人烟的荒山野岭,古森林中虎狼成群,官
府的政令难及,山区外因,又有不少名明是良民暗是爪牙的村寨关卫,官府根本不知道有这
么一度大名鼎赫的小城堡存在,即使知道,也不敢前来在虎口边取毛。
    南往九宫堡,有两条路可达,一是从汝州嵩县入山,称为东道。另一条走洛河河谷,经
永宁县入山,称北道。往西,是外方山和熊耳山,没有通行的道路,全是无尽的峰峦高远古
森林,虎狼出没,是禽兽的天下。
    这天,一个穿一身蓝的人出永宁南门走入山的古径,骑了一匹壮马,另外牵了一匹带行
囊。他是新近从陕西打道河南的亡命客蔡文昌,终于直捣黑旗令主的虎穴了。
    黑旗令主不在堡中,正接到信息从嵩县往上赶,半月来,亡命客重出江湖大为报复的消
息,已飞快地向江湖每一角落轰传,黑旗令主在许州接到急报,星夜向回赶,并发出十万火
急的绿林箭,调动他的爪牙和召集朋友。
    九宫堡中,三位无敌高手只有黑狐令狐超在家。银剑孤星远在湖广,阴魂韩滔在黑旗令
身旁。来着不善,善者不来;亡命客在陕西已放出了要到九宫堡的消息,阴魂韩滔当然不敢
大意,一面飞骑召集各在绿林前来助阵,一面加强九宫堡的警备。二十年来,九宫堡第一次
如临大敌,也第一次有人公然入侵。二十年之前,九宫堡兴起江湖的十年中,黑旗令主以雄
才大略君临江湖,以武力做后盾,以和平为面子,声势如日中天,恩威并施降伏黑白道群
雄,登上了黑道盟主的宝座。九宫堡在那段日子里,经过了无数次凶险悲惨的考验,依然站
立不摇。在群雄的鲜血死骨堆积下,更为坚强更为雄伟。经过无数次的热烈血战后,黑旗今
主的盟主宝座益加稳固,九宫堡正在进入平宁的境界,没有人再敢前来送死,名震江湖。
    谁会想到平宁二十年的九宫堡,今天会有胆大包天的人单人独剑前来讨野火?谁又料到
来人会先行放出消息再堂而皇之进侵?即使是武林五大门派的掌门联手,也不敢如此狂妄,
让人难以置信。
    信不信是一回事,亡命客确是来了。从陕西到河南,所经处血星和火随之,他从不隐名
埋姓,公然单人只剑昂然而来。
    从宜阳到永宁途中,不少江湖人连续不断,纷向九宫堡赶,助拳和看热闹的人多得是。
但这些人谁也不敢招惹亡命客,对亡命客有顾虑。
    进入了山区,已经是近午时分,他吃了些干粮,继续上路,沿一条小径向南去。这条小
径并非秘道,任何一个江湖人皆知道从这儿可以直抵断肠崖九宫堡。假使事前能和山口的接
待站联络—下,还可以获得护送及领路的人,九宫堡不是怕事的山林小贼,任何人都敢于接
待,只除了官兵和巡检司派来的鹰爪孙。
    文昌一人两骑,泰然南行,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恐惧畏怕的神容。经过两年多
的隐修苦炼,无极气功已更上一层楼,突破最艰难的高原境界,走入日渐趋化的境地,这以
后,便是求精求绝的很长历程。目下,如果不是神刃,决无法攻破他的无极气功,一般武林
中专破内家气功的兵刃暗器,在他身上已不发生作用了。当然他也有缺惜的后悔,在未运功
护身时,或者不幸被人攻中双目,他同样会受伤的,任何奇功也会有这种可惜,唯一可以弥
补可惜的,是超人的警觉心和神速的反应力。假使双目能被人打中,大概除了白痴之外,是
不可能的事。
    这次重出江湖,他不但记有雪耻复仇的心念,也兴起了纵横天下的信念,他必须先建立
自己的基业,不希望一辈子做亡命客。从前在西安府,他就试过,几天之内便瓦解冰消,被
黑旗令主的爪牙银剑孤星所毁,如果没有蛇魔丹士和黑魅及时赶到,他和黑铁塔早已成了枯
骨了,怎会有今天?这次再建基业,黑旗令主的九宫堡最为理想,夺为已有就是顺理成章的
事。他也知道九宫堡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城高堡深不易得手,但他并不急在一时,反正他有
的是时间,慢慢来,他等得及。
    为了实现他早年打入龙驹寨下流社会时的野心,在第二次重现江湖时便进行结交朋友,
象五丁神,汉江秃蛟,岷江之鳖,翻江虎鲨等等,他都概然结交,可知他幼时利用下层社会
巩固他日后地位的雄心壮志,已经正在放花结果了。在江湖上想出人头地,一家寡人绝成不
了大事,没有基础没有人跑腿卖命,一辈子除了被人群起而攻做一个亡命客之外,一切免
谈。
    他在做长远的打算,必须用十年二十年,或者需用毕生的精力从事,他深具自信,他决
定必须办到。首先,他要广结朋友,恩威并施,然后除去当年和他为难取他的性命的宇内高
手,再夺取黑旗令主的九宫堡,或者武林无尽谷作为基业,在未达到雄霸江湖横行天下的目
标之前,其他皆用不着想,甚至炼狱谷的方小娟,成都的施姑娘,君山的白衣龙女,他都一
一置诸于脑后了。
    从前,他被黑旗令主,七幻道,冷蝎高飞等等所谓宇内十三怪物,逼得旦夕在生死存亡
中挣扎,恨重如山,这次如不先处去这些狗东西,怎消得下当年饱受凌辱的怨毒恶气?仇恨
会让人疯狂,如果不疯狂,那是因为无法报复的缘故,一旦有了报复的功力,仇恨之火自会
逼使他疯狂。目前,机会来了,两年多的苦练,他已有自信,自己已抓住了复仇的刀把,该
挥出刀刃了。
    他不知死毒是否已经被排出体外,但目下修为的进境,已使他丝毫不放在心上,经过四
年岁月,身上己无异状,还用得着担心?
    他泰然策马徐徐赶路,进入群峰起落人烟不见的山区腹地了。
    身后,蹄声如雷,二十只壮马在只容一骑的山中小径狂跑,尘土滚滚,山谷回声震耳。
不长时间,双方接近了。
    这是一处小山谷,两侧山坡上丛林漫布,一条小河流在路边轻轻细流。前面,小径向上
盘升,升至两山的鞍部然后下降,看不见山那边的情况,山风呼呼,青叶飞舞,野草已经在
枯黄,秋深了。
    文昌不理身后的事,两匹马不徐不慢缓缓而行。身后,马群到了,蹄声如雷,第一匹壮
马上,是一个五十余岁的精壮中年人,青巾缠头,青劲装,背系长剑,同时系了一支外有红
绸旗套的小旗。粗眉大眼,勾鼻薄唇,山羊胡已泛灰黑,看去强壮而阴沉。马是野马,骑术
更好,以狂风暴风似的声势向前冲,接近至十丈内,并不以前面有马儿阻道而慢下坐骑,反
而沉声大叫:“让路,避过一旁。”
    文昌不理他,也懒得转头,裂石穿云的歌声突扬:“铁拳如电,剑上光冷,厉剑海,闯
刀山……”
    中年人大吃一惊,举起马鞭大吼叫:“慢!”
    马继续向前冲,冲至文昌后面马匹的后部方刹住蹄。后面二十余骑,也一一勒住坐骑,
蹄声渐止,尘埃涛祷。
    “叱咤风云呀,英雄气短……”文昌继续往下唱他的亡命之歌,毫不理会后面的二十余
名绿林好汉。
    中年人大概他听见了亡命客的传闻,原先驱马猛跑目中无人的杰傲豪气消失了很多,勒
住马大叫道,“喂,前面是谁……”
    文昌没回面,大声说:“你管我是谁?废话,你想攀亲家?有大姑娘么?”
    中年人气往上冲,一声厉叫,驱马前冲,马鞭高举,要将文昌驮包裹的马迫出路边小
河。
    文昌转面冷笑一声,喊道:“你敢!除非你小子不要命。”
    中年人被文昌冷静的神情,以及步步逼人的话锋所镇住,二十余名高手都是了不起的有
名人物,对方只有孤家寡人一个,竟敢口出不文之语,可知必定不是无名之辈,不由他不
惊,恶焰消去不少,马鞭在半空中停住了,怪眼一翻,问:“阁下尊姓大名?你知道你在对
谁说话?”
    文昌冷冷一笑,歪歪口说:“尊人高姓大名?你又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中年人突然翻手抽出背上的旗子,迎风一展。那是一只红字令旗,是九宫堡五面红字旗
之一,在绿林中地位极高,在江湖声威所至,人人听命。红字旗展出,大吼道:“黑令中
天,威镇宇内,红字令北字旗主太行山擎天一剑童威。亮万。”
    文昌呵呵大笑,笑完说:“童寨主,速收起那支追苍蝇的旗子,鬼叫什么?大爷耳朵又
没聋,叫得那么大声干啥?我,亡命客荣文昌。你,来得正好。呵呵呵……”
    在狂笑中,文昌滑下马背,将牵马绳挂在路边树干上,泰然从容向擎天—剑迎来。
    他报了名号,十余名大汉吃了一惊,不等招呼,纷纷下了马背,抽出鞍边的兵器佩上,
向前急进,在两侧雁翼展去,面容都有点紧张。
    擎天一剑先是一楞,略一打量,冷笑一声跃下马背,将坐骑迫去往前迎来,不屑地说:
“久闻尊驾的大名,如雷贯耳,只道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宇内高人,原来是这么一个毛孩子。
耳闻不如目见,传闻失实,委实令在下失望。不过,阁下的狂妄之气倒也令在下佩服。小
辈,举剑上。令主用十万火急的绿林帖小题大做,不过太重视阁下了。你上吧!童某今天要
为令主分优,活捉你示众断肠崖。”
    文昌沉着地向前徐迎,轻笑道:“听说你是北地武林第一剑,剑上造旨艺压九宫堡三大
高手,平时与令主兄弟相称,为九宫堡出尽死力,在下遵命上,看看大名游江湖的擎天—剑
是否浪得虚名。”
    两人在八尺外站住了,文昌的剑系在腰上,擎天—剑的剑系在背上,在背上不妨碍身法
的移动。
    “举剑!”擎天一剑傲然冷叫。
    文昌谈淡一笑,手徐徐伸向剑把,但一触剑把,却光芒突现,奇快无比,光芒已射向擎
天一剑的胸口,一静一动之间,差异太大,出奇地迫近了对方身前。
    擎天一剑认为文昌年纪太轻,大意了,手刚接触剑把,彻骨剑气和触目光芒已经要接
体。他心向下一沉,大吃一炼,百忙中向后一退,退出丈外方拔剑出鞘,定神一看,心中一
凛。
    文昌并没追袭,轻扶着剑把反而一步步向后退,似乎并没进过招,脸上的笑容充满不屑
的神容,说;“童大寨主,下次千万不可大意,你抽剑的手法太慢,怎能狂妄地指使别人抽
剑?上啦!你还有机会抓回先机找回场面,这次可不能使玩笑,用不着喂我的剑。”
    擎天一剑羞愤交加,狂怒掩盖了他的灵智,咬牙切齿挺剑即进,风雷之声震耳,招出
“射星逸虹”,一长一短两道剑影递出,攻向文昌的胸口。这一招他用了全力,内力如洪,
对方如果举剑化招,决难震出他的剑,如果闪避的后退,他便可以人影附形一举迫入得手。
    怎知文昌不化解化的凶猛招式,身形一转,刚避过剑尖,碧芒也反迫近他的右肘下,不
由他不变相自保,先机失利,急忙左闪沉剑,招化“狂鹰展翼”剑向边张,是化招自保,而
非以攻反攻。
    文昌一声长笑,剑化龙腾,连攻七剑之多,迫近了两丈地盘。擎天一剑左挡有错,狂怒
的化招,却无法回敬,在一阵碰击声中,满头大汗步步后退,碧芒如无数电虹,在他胸腹之
前突射狂舞,每一刻都似乎要贯体而入,每一剑都辛辣无争锐不可挡,剑气空前凌厉,迫得
他的护身内家真气似要脱体而散。
    文昌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紧迫抢攻,一面笑道:“童寨主,你的号定是自己取了自吹
自捧,太差劲了,着!着着!
    “铮!”一声暴响,擎天一剑的剑被震得向外荡,中宫大分。接着碧芒两闪,奇速绝
伦,入影乍分。
    “哎……”!擎天一剑叫,仓促后退,脸容死灰,左胸近肩井处,鲜血流出伤口,他背
上的红字旗子,齐肩而折,折断了令旗飘落地面。
    也在同—瞬间,有人看出危机,吼声震耳:“我们上!毙了他!”
    人影急闪,右左的群贱—拥而上。
    文昌一声长吼,剑涌万道巨虹,左闪右射风雷俱发,“铮铮”之声震耳欲聋。三两转之
下,似若电光疾射,攻进的人反向后退,人影突止。
    三只剑两把刀扑出三丈外,“哎”一声狂叫倒了地一个。“哎”一声狂叫接着响,三名
大汉手按右肩鲜血喷涌,脸无人色向边急迟。
    文昌的剑,压住擎天一剑的长剑迫向外侧,剑尖点在他咽喉前,冷笑道:“叫他们退,
蔡爷不喜欢杀光你们。”
    擎天—剑长叹一声,不再推剑,一字—吐地说:“你下手吧,在下死得心服。你剑术神
通,但想和令主争长短,仍难如意,不必枉费心机。”
    “目前大爷不想杀你。”文昌也一字一吐地说。
    “你想怎样?”擎天一创沉着问。
    “有两条路。”
    “别做梦!”
    “做不做梦是我的事,阁下听着就是。第一条路是死路,大爷制住你示众江湖,然后割
下你的头留作信物。第二条路是活路,给我带人爬回太行山,不准管大爷和九官堡的恩怨,
不准再和黑旗令主老狗往米。你选当然好,不选大爷也会为你好好安排。”
    擎天一剑略一思虑,切齿道:“童爷选第—条,死路。”
    “想透了?”
    “想透了。”
    文昌左手疾仲,三指使卡住了擎天—剑的关穴,说:“用北地第一剑的性命,来助大爷
成名,最好不过,大爷成全你就是。”
    “且慢!”左侧有人大吼,
    “你有话说?”文昌向发话的壮汉问。
    “杀人不过头点地,尊爷怎可不顾江湖道义,用我们的寨主示众江湖?无耻!”
    “阁下又有何高见?”
    “你不会如意,我们二十余人要全力一干。为人在世,要活甚为艰难,要死却是易事。
我们太行山的英雄,宁可溅血在这儿,不会在你手中被凌辱下而活。弟兄们,准备死的
上!”
    “弟兄们退,不可枉送性命,日后为我报仇。”擎天一剑大吼。
    文昌突然收剑,回身便走,走向马身,一面说:“你们走吧,日后再找我算帐。你们真
要为黑旗令主卖命,请便,后会有期。”
    二十余人全呆在当地,目送他上马,目送他徐徐扬马,歌声展天,“铁拳似电,剑上光
寒……”
    擎天一剑收剑入鞘,沉声地说:“走!慢慢至九宫堡报信。弟兄们,切不可和这人正面
交手,我们欠他一份情,本寨主输得心服。”
    “寨主是说,我们不和亡命客一决?”一名五短身材的壮汉接口问。
    “我是说,假使亡命客和寨主之间,仅是因寨主名位之争或是私仇了结,我们只能看他
们公平一决,用不着我们插手……”
    “哼!寨主有看风驶舱之嫌。”壮汉抢着接口。
    擎天一剑脸色一变,正待发作,突又语气一转,说:“本寨主只是不必正面交手,并没
说撒手不管,李兄弟认为不对么?亡命客向令主叫阵,怎会有我们的插手之地?李兄弟,你
尽可将本寨主的话告知令主,我不怪你。”
    显然,这位李兄弟是黑旗今主的人,擎天一剑以寨主之位,也无法按自己的意向行事,
黑旗令主能成为一代黑道霸主,果然有两套,李兄弟在明里自示身份,暗中监视的人恐怕还
多哩!所以擎天一剑不敢摆出寨主的威风,忍下这口恶气。
    文昌也是野心勃勃的人,释放了擎天一剑,他自有用意。江湖中的成名人物,大多恩怨
分明重视义气,他放了擎天一剑,无形中也抓住了攀天一剑的心,放之不足为害,杀了也没
有多大作用,何乐而不为?
    越过谷底山鞍,前面山坡又是—向上行的山谷,小径穿过一谷中土寨。从下面往上看,
看不清寨上的任何物事,只可看见用土堆实的两丈高寨墙,小径进入寨门便消失在寨内,寨
边护寨壕边侧,栽了密密麻麻的酸枣树,人畜都无法通过。
    文昌早己摸熟进入九宫堡的道路情形,心说:“我何不闹上—场?既然存心生事,干脆
闹大些。”
    临近土寨,看土寨中不象有人影,寨门紧关,但狗叫声此起又落,心中一动,暗想道:
“不对,他们早有准备了,以逸待劳,用弓箭射击防不胜防,我可不能上当,在这里误事,
晚间进不了九官堡啦!我要是从寨外进,他们假使要存心计算我,会出来挡截的。”
    他略一整理,一声叫喊,加上一鞭,两匹俊马向左右疾驰,从右首山坡的密林中冲去,
绕寨右而过。
    他不进村寨,果然料对了,这土寨是九宫堡外围的据点,寨民全是九宫堡镇来这儿落业
的小贼,监视着出入山区的人,决逃不过这一关,小贼们早接到戒备的急报,已经准备好些
天了。
    可是文昌不上当,不进土寨进山坡。一声锣响,冲出三十匹批壮马,挺枪带刀跟踪便
追。
    文昌追马入林,立即折了一把八寸长的树干在手,在出林的前半刻,藏马在林中转头往
回行,飞纵上树,向三十条匹冲入林中的马群迎去。
    密林并不太密,马可以在树干的空间中驰跑。追来的马群毫无顾虑地冲入林中,狂风暴
雨往上追。突地,一匹壮马一声长叫,仓促前冲,人立而起,再重重地跌倒在株古木上,马
和骑士全倒了。
    文昌站在树上,双手右左齐出,树枝接二连三疾飞,人马皆射,只片刻间,林中成了活
地狱,有一半的人马纷纷冲倒,人喊马叫乱成一团,没有人再敢穷追。
    文昌从树上飘下,回来藏马处飞身上马,发出一阵震天长笑,出林而去。
    这次他不再误事,紧马加鞭向南急驰。跑了三里地,后面里余有一雄壮的枣红马,风驰
电射地紧追不舍,越来越拉近了。他目力超人,已看清马上人浑身黑衣。
    “这家伙的骑术相当高明,马儿也是马中上品,我得等他。”他在心中自语,逐渐放松
马绳。
    近了,他猛地转过马头,放了另一匹马的绳子,抽剑出鞘,一声长吼,挺剑策马向来骑
冲去。双方伏鞍狂冲,看不见面目。他只看见来人披风飘扬,黑头巾似乎特别高,脸容白嫩
而已。
    两人相距三十丈,向前急冲。突地,银铃似的嗓音从对方口中发出,入耳清晰无比:
“文昌,是我,别误会。”
    他吃了一惊,松了绳,挺直身体喊道:“什么人?休得自误。”
    对方的马儿也慢下来,黑衣骑士坐正身体,拉掉头巾笑叫道:“怎么,忘了黑魅谷真
了?”
    文昌大喜,收了剑策马迎上道:“原来是谷前辈,”别四年余,前辈丰彩更胜当年,可
喜可贺。”一面说,一面下马行礼。
    黑魅谷真仍是一身黑缎子绣云雷乌纹衣裙,仍是玉面依旧,达鬼女人确是修有长春之
术,极大年纪仍象个青春少妇,毫不显出老态,依样的月貌花容,依样的喷火身体,亲呢地
下马挽了文昌的臂膀,美笑地向他打量,把他羞到面脸飞红。她美美地即了两声,说:“你
才可喜可贺,真的不再是大孩子了,比往昔更英俊啦!而且不象个江湖亡命客了。”
    “前辈取笑了。”他悄悄地说答。对这位他生命史中的第一个女子,他竟有点局促起
来。
    “别说我前辈好不?把我叫得成了鸡皮鹤发的老太婆了,叫大姐姐好了,我问你,你怎
能独个儿往九宫堡跑?你认为九宫堡是纸糊的?你呀!真是叫人担心死了。”
    文昌想挣脱她的挽拥,但对方反而挽得更紧。他说:“九宫堡当然不是纸糊的,但天下
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没有攻不破的金城汤池。哼!我要在这儿逐个解决他们,招来宇内凶
魔一一加以屠戮。我不相信黑旗令主会藏龟不出,也不相信我那些对头不敢闻风赶来。”
    “唷!你倒是雄心勃勃哩。”
    “人往高走,水往低流,我亡命客不是天生的亡命浪子,难道取代黑旗令主的雄心不该
有?”
    黑魅轻摇首,叹口气说,“文昌,你变了,不再是天真纯朴的少年了。”
    “是的,我变了。”文昌轻声答。
    “江湖名位之争。不知坑了多少武林佳子弟,你不是热中名位的人,何苦去争那自欺欺
人的盟主名位,我忠心地希望你能摆脱名位的枷锁,无拘无束,在江湖傲游,傲笑风尘之
间,不比整日在险恶人心中纠缠好得多么?”
    “等我登上盟主宝座之后,再摆脱并没有为晚。”
    “唉!你错了,真要过到那时候,你想摆脱将势比登天还难,不可能的。”
    “在我并非难事。”文昌断然地答。
    黑魅摇头笑,无可奈何地说:“也可能你入魔已深,那也是无法之事。如果我想法不
差,你这些年来,必定没找见明师好好指导,以至于艺成之后便热中于名利。瞧你,满脸傲
世者的神情,那一匹马上,定然带了夺自崤山七幻道秘窟的金银珠宝。哎!别说了,说了你
会不快,你身上的死毒排……”
    “我也不知道是否排出了,正想找梅林公予前辈问问,可惜至今仍不知道他的行踪。”
    “他也算是你的知交,可能己向这儿追来了。说说看,你真有把握能胜黑旗令主么?”
    “还没试过,但我有胜他的自信”。
    “各地高手正云集九宫堡,你双拳难敌四手,可否稍等十半月?”
    “为何要等?”
    “我为你召集一些朋友前来助拳,并火速催请非我人妖。”
    文昌略一思量,说:“谢谢你,我想,这几日我还不想和他们生死一决,先试试他们的
斤两,也等候七幻道无尽谷主等人到来。大姐,请注意,以半月为期,半月中,朋友们不可
进入九宫堡十里之内。以免误会误伤。半分后是八月中秋,我们在断肠崖下会合。
    “你仍想单刀独剑乱来?”
    “请放心,他们无奈我何。马儿请你带走。那些金银请为我用济朋友的急难。”
    他将两马牵来,只带了一个大包裹,说:“中秋日见,大姐。”
    声落,人去如星飞电电射,飘飘去远。黑魅目定口呆,冲他飘飘而逝的背影讶然道:
“天哪!我料错了,假使他没找到明师指点,怎会有如此超凡入圣的轻功造诣?”
    她又料错了,文昌这两年根本没和任何武林人物往来,完全是自己努力的成果。她牵了
两匹马,回头急驰。
    文昌出现在西安府的第一天,便折辱了西北镖局杨局主父子,公然向飞虹铁爪的师父碧
眼青狮叫阵,消息如野火燎原,在江湖中飞快地传向四面八方,以后扬话要找九宫堡黑旗令
主的神气,更为轰动武林。由陕西进入河南,沿途大杀黑白道的好汉,便招来了江湖的狂风
暴雨,四面八方的武林成名人物,皆纷向九宫堡来,要看看这位早年多灾多难屡受迫害的亡
命客,如何在老虎嘴边抽毛。
    由于黑魅谷真及时追到,他就隐去行踪,要先期试探九宫堡的实力,也想利用这期间等
待闻来追来的对头。同时,他对黑魅谷真的话确是起了共鸣作用,他确是不喜欢过束缠的生
活,海阔凌空自由自在岂不甚好?傲笑江湖浪迹天崖,才是他冀求的希望。
    这念头来得太坏了,平日送掉许多无辜生命。既然不想坐上盟.主宝座,他用不着手下
留情,更用不着收买人心,只求自己快意,岂不太糟?
    当日晚间,九宫附近,出现了许多警示,用剑刻在剥了树皮的大树上,刻得是:“进入
十里之内,格杀勿论。亡命客示。”
    谁也不知亡命客藏在何处,附近似乎不见身穿兰缎子劲装的青年人。而各种奇怪的人
影,在附近出没如风,怪!这些人都自称是亡命客,血案丛生,九宫接风声鹤唳。
    第二日二更时分,九官堡红字令红字旗主,兰州赛霸王江宇,率领九名手下急急来到,
由堡中派出的四名爪牙领路,从北道下山,到了距离堡下五里地的一庙古林中。由又经穿林
而过,一行十四人驱坐骑走着茫茫夜谷。浩浩荡荡来到青狼山下。
    事先,领路的小贼已将亡命客的告示道出,但赛霸王一笑置之,他可不怕甚么亡命客,
一个江湖亡命小辈。何足道提?他紧了紧鞍后放着的六十二斤浑铁霸王鞭,眼观四面耳听八
方,意气飞扬,他想到亡命客能及时出现,好试试他的霸王鞭是否是沉重。
    正走间,前面突然火光一现,一堆枯枝冒出熊熊火光,只消一看便知,那是用烟硝燃起
的火,不然不会有爆发的声音,也不会有突然升起的熊熊火舌。
    接着,火堆后出现了一个魁伟的白发老人,脸如金纸,满脸皱纹,一双眼睛寒电四射。
身穿灰袍,大袖飘扬,腰带上系着一把古剑,站在那儿象个幽灵。
    “唉!什么人?”领路的小贼惊叫。
    “亡命客蔡文昌。”老人用尖厉刺耳的声音发笑,不象是人的声音,倒象是狼叫鬼啸。
    赛霸主一声狂啸,抽鞭飞跃下马,他不认识亡命客,反正对方报了名号,这就对了,管
他是老人或是青年?
    老人的声音又变了,变得阴厉而残酷无情:“妄敢进入禁区,格杀勿论,拿命来。”
    十四个人右左包抄,赛霸王功力到家,扑得最快,首先抢近火堆。
    突地,老人飞起一脚,火花猛射,无数刚燃着的枯木,如被狂风所刮,向赛霸王射去。
    “唉!”赛霸王怒吼,霸王鞭一挥,巨风怒起,火星被荡得向两侧飞散。
    林中漆黑,月初没有月亮,火焰熄灭,林中伸手不见五指,接着“啊”一声惨叫突起,
一名贼入砰然倒地。
    赛霸王感觉剑气压体,右方有淡淡黑影扑来,不由他考虑,狂怒地一鞭砸出。
    “扑”一声得手,打碎了来人的脑袋,他高兴地大叫:“亮火折子,得手……啊……”
    他以为打破了亡命客的头,岂知来人突然一化为二,等他发觉糟了时,冷冰冰的剑尖已
贯入他的右肋,他打死了同伴,而不是亡命客,亡命客用他的同伙让道,给了他一剑,得意
地欢呼,临死前的惨厉嚎叫已经接口而出。
    地下共有十三具尸体,其他的人找不到人影,各自藏身树后伏下戒备。一个小贼听了片
刻,林中一片无声,他感到奇怪,平日赛霸王最为火暴,和人动手时吐气说话声鬼叫连天,
怎么今晚怪叫一声便不再出声了?他心中一寒感到汗毛直立,失声喊道:“寨主,寨……”
    “叫什么?”身后响起雷鸣似的喝声。
    他吃了一惊,大旋身正想一剑挥出,一只巨手已扣住了他的咽喉,喝声灌耳,“你得
死!”死字入耳,他便失去知觉。
    第二天,九宫堡的巡逻小贼,发现了十具尸骨,另四名接引小贼,被倒吊在树上,居然
末死,在绿林巨寇中,红字令旗只有五名,都是万中挑一的武林高手,论真才实学,比起九
宫堡的几名有数高手差不了多少,不然也不至于管辖一方,独当一面。可是,以剑术名震江
湖的北地之雄败在文昌剑下,败得毫无还手余地,一面倒。红旗之霸以神力威镇边荒,莫名
其妙便一命呜呼,十名悍寇一个也没逃出劫数,可怕极了。
    消息外传,赴九宫堡的各路英雄人心惶惶。
    令主还未赶到,主持大局的黑狐开始毛发,也怒火冲天,第二天大举搜山,刮除树上的
留示,闹了个乌烟瘴气。
    当天午间,派出搜山的死了三十余名悍贼。受重伤的几名悍贼说,是一个叫亡命客的高
大老女人所为。这一来,更令九官堡的贼人吃惊,亡命客到底有多少帮手?谁是真的亡命
客?不但在晚间杀人,竟敢在白天大举搜山时动手大肆杀戮,太可怕了。
    大举搜山,事实上九宫堡人手不够,数十里方园之内,山峦起伏,古森林参天,断肠崖
下洞窑石隙星罗棋布,想找一个人不啻在大海里捞针,谈何容易?即使是最高明的追踪名
手,也难以办到。
    第四天,白道盟主派来观战人员,到远东面距九宫堡八里的一座小山上扎营,不顾告示
的警告。上午派到九宫堡联络的一名武师,午间在九宫堡两名悍贼返回禀报致意下,回到了
扎营地,发觉十六名白道英雄,只有一名幸存,被吊在一株大树上,其余十五人胸前皆有致
命创伤,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全部被毙命而不为人所知。两里外有一群江期人设帐候机的高
手,都说毫不知情。被吊的那名武师心胆俱裂地说出经过,那是一个形如厉鬼,自称是亡命
客的怪人所下的毒手,一枝碧芒闪闪的怪剑凶猛如狮,只片刻间便消灭了十五名白道高手,
说起来独有余悸,他象是做了一场恶梦。
    第六天,最先赶回的是银剑孤星孙长河。黑旗令主在午后抵达。之后,陆续到了许多江
湖悍寇,九宫堡高手云集,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一批批全力赶到,最近二十年来
    空前的黑道悍寇大结合,盛况空前。
    四周十里外,不受黑白道盟主驱策的人,在外因设下帐幕,要看看这次空前的盛大决斗
场面。
    无尽谷主到了,在东面先前十五名高手血洒小山的地方,建了十余座大帐幕,上百名白
道知名人士,咬牙切齿磨拳擦掌,要为死去的朋友报仇。
    北面入堡小径旁一片草坪中,也建了十来座帐幕,是一群红衣老道,七幻道鹤道人的党
羽也陆续赶来了,暂时不出面,也不进入禁区称英雄。
    小径右侧有几座古森林,一些功力奇高的人物,只带了睡衣,在这儿飘忽不定,来意不
明。
    赶来的人日渐增多,反而增加了九宫堡搜山的困难。黑旗令主在第一步棋便输了一着,
处处被动。
    到八月初十那天为止,附近已有一百六十余人横尸荒山野林中,亡命客决不赶尽杀绝,
每次总会留下一两个功力差劲的活口,不论白天黑皮,神出鬼没见人就杀,进入禁区的人越
来越少。每次有助拳的人物到来,九宫堡必须派出声势浩大的接引队,方可平安入堡,把黑
旗令主激怒得象头疯狗,但找不到蔡文昌藏身之处,无可奈何。
    十一那天,九宫堡在林野中撒了十余封要求公开决斗的书信,宛若石沉大海,没有任何
回音。
    亡命客即不入堡,又不示知意欲何为,亦不答复决斗日期,仅不分昼夜到处骚扰,闹得
九宫堡鸡犬不宁,疲于奔命。
    搜山队逐渐加强活动,每一队都带了几条猎犬,可是,山中野兽甚多,一头狼或一只野
兔,也令搜山队紧张好半天,到头来仍是白忙一场。
    文昌用易容术闹了十来天,开始已真面目出现了。
    这天晚间,一队搜山队从东面走,十名悍贼五把刀五把剑,其中一名使刀的悍贼,背上
另带了一把象剑的兵器。打扮穿衣十分平常,看去是普通的搜山队,其实却大为不同,九个
人是大江南北的著名恶寇,另一个带两把兵器的人,是九宫堡三大高手的老三阴魄韩滔。这
一队十名恶寇无一庸手,实力空前雄厚。
    四条猎犬在前引路,十个人分为四组,前一个人领猎犬,后面三人一组,每组相距丈余
鱼贯而行,象十个幽灵,从一座山丘降下一座密林,悄然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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