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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狂客》


第三十四章 柳暗花明



    每件反常事,都应该有合理的解释。午后不久,街上不可能突然行人绝迹,即使是
市街,也应该有人行走。
    家家仍然闭户,并非反常。码头死了二十几个人,凶手仍然留在码头的船上,镇民
怎能不怕?姬玄华先前上街买食物,就是强行叫门逼店伙准备食物的。
    他到了街中段,连叩三家商店的大门,里面的人不理不睬,没有人敢启门外出和他
打交道。
    他心中疑云大起,这镇上的人为何如此胆小?
    他不死心,继续敲第四家门,第五家……
    第六家是木器店,前面就是店堂兼作坊,门外仍堆放着贩卖的盆、桶、小凳……但
店门却闭得紧紧地,不怕门外的货品被人偷走。
    他毫不迟疑上前叩门,一定要找人问问究竟。
    刚叩了两下,门倏然而开,两扇大门开的速度奇快。
    这瞬间,他怦然心动。
    在江湖玩命,两年前以旱天雷面目出现之前,他已经在天下各地,睁大眼睛拉长耳
朵,扮一个冷静超然的遨游者,留意江湖动静与情势变化,整整遨游了三年。这漫长的
三载风尘岁月中,吸取了许多知识,累积了不少经验,才决定了该走的道路,下定决心
做一个江洋大盗,专与那些贪官污吏作对,主要的攻击矛头,指向以魏奸阉为首的一群
祸国殃民大奸巨猾。
    他老爹北天王,对付的人就是贪官污吏。
    但他老爹用杀,他用抢,不怕世人非议,横定了心不管所用的手段是对是错。
    南金刚也用杀,但对象是大豪恶霸,也是一个不怕世人非议,横定了心以暴易暴非
理性手段,来达到目的的英雄人物。
    开门的方式不对,太反常。
    生死决于瞬息,决于一念之间;这就是玩命者必须面对的凶险难题,永远不可能知
道命运决于那一瞬息,那一念头。
    反应出于本能,他倏然飞退。
    慢了一刹那,门内灰雾喷出,可怕的三股浑雄异劲,排山倒海似的及体。
    左右邻店门,几乎同时开启,人影如潮水般涌到,暗器似飞蝗向他飞退的身影集中,
在他的预定飘落处,形成交叉的焦点。
    一记迅疾的前空翻,他飞退的身躯突然中途停顿,用前空翻硬消去退的惯性,像是
不退反进,身形翻落时,整个人平贴在地面,身形似乎变小、变薄了。
    街道宽阔,也是南北大道,对面是河堤和码头,应该称半边街,有广阔的空间施展。
    他平贴仆伏,寂然不动。
    共有五间商店有人抢出,出来了二十五个人。
    最北端店门冲出的人中,生死一笔的脸上,有喜极欲狂的兴奋表情流露。
    所有的暗器落空,这些人没料到他暴退的身形,竟然能半途停顿,这是不可能发生
的事,完全违反了物体动的定律。暗器高手,就是根据动的定律,凭经验迅速判断发射
应该采取的前置量,发则必中。
    二十五个人吃了一惊,被他这种不可思议的反应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骇然止步,
刹那间的震惊,影响了行动的正确性,还没一鼓作气冲上动手。
    瞬息的迟疑,命运便决定了。
    在远处的姑娘尖叫一声,抓住剑跃上码头,发狂似的飞掠而进,她真要急疯了。
    姬玄华的身躯,突然恢复原状,一收腰,人缓缓站起刀已出鞘。
    他知道不妙,那喷出的灰雾,他因屏住呼吸而没受到伤害,但双目却痛辣难睁,那
是另有伤害视线功能的毒雾,性质与石灰相去不远,既可伤害呼吸,也可伤害眼睛,沾
上了眼睛又痛又痒,泪水如泉,眼前朦胧难辨景物,比瞎子好不了多少。
    他必须自救,生死关头已到。
    听觉与触觉,是目前唯一可靠的自保法宝。
    深深吸入一口气,灵台一清,身体的痛苦不再存在,胸腹所受到的三种打击力道,
所产生的痛楚消失了,任由泪水本能地奔流,眼中的痛痒感觉也逐渐消退。
    耳中各种声浪,显得特别清晰,风声、人声、犬吠声、脚步移动声,似乎很遥远,
但却清晰无比,互不混杂,几乎连气流如何流动,他也可以感觉出正确的方位、流量,
幻觉中可以描绘出发生的现象、变化。这就是大有空明境界,生死关头,把他的生命潜
能激发出来了,他手中的刀,幻出的火红色的的光华,比往昔更强烈了一倍。
    他外表呈现的阴森狞猛形象,把这一大群超等的高手名宿,惊得毛骨悚然,人人变
色。
    一个位于他后方的中年人,没看到他可怖的面容,大概也很自负,比其他同伴勇敢,
突然身剑合一,猫似的从他身后扑上了,剑光闪电似的指向他的后心。
    他身形猛地扭转,剑尖出了偏门。
    火红的刀光一闪即没,身形已恢复原状,能看清变化的人,屈指可数。
    中年人的头和右手,与身躯分家,被从左肩至右胁斜砍成两段,说惨真惨。
    “不可冒失!”有人大叫:“他已经成了瞎子,用暗器招呼……”
    声落暗器发,三枚断魂钉破空射向他的胸腹。
    他左手一抄,接住了两枚,第三枚在胸口前尺余锋尖一震,偏向贴他的左臂外侧飞
走了。
    姑娘飞掠而至,脸色铁青挥剑狂冲。
    街两端,出现二十四个船夫打扮的人,形成反包围,正列阵接近。
    他们当然不是船夫,手中杀人家伙已表明了身份。
    连声怒吼,三个高手的两剑一刀,向疯狂扑来的姑娘集中,风雷乍起。
    姑娘的武功极为出色,她卯上了全力,杀人的胆气已经过磨练,为了姬玄华,她更
是勇气百倍,剑出如电光迸射,先攻左再右旋,一冲错便刺倒了两个人,最后一声娇叱,
一剑贯入第三个人的右胸肋。
    同一瞬间,姬玄华发起雷霆万钧的攻击,灼灼刀光狂野地闪烁,所经处血肉横飞。
    生死一笔最精明,看到街两端出现成群的神秘陌生人,便知道这些人来意不善,大
事不好。
    仅有两次攻击的机会,情势太乱了,尺八判官笔在人丛中不易施展,两次攻击都被
姬玄华的刀,奇准地封出偏门,反而刺伤了一位同伴的右臂。
    发出一声怪啸,领先退入店铺撤走。
    姑娘心力交疲,狂喜地向姬玄华奔去。
    刀光一转,风雷殷殷。
    “大华哥……”姑娘及时尖叫。
    “小华……”刀光倏敛。
    “你……”姑娘惊出一身冷汗,惊恐地大叫。
    “生死一笔呢?”姬玄华问。
    “走了,第三家店……”
    “带我追。”姬玄华伸出左手摸索。
    “哎呀!你……”
    “不要紧,带我追。”
    “这边。”姑娘奔近,接住他的手急走:“天啊!你的眼睛……”
    “不要紧,快好了。”
    二十四位船夫打扮的人,也急急散去。自始至终,他们不曾参与搏斗,像冷静的旁
观者,仅留意情势的发展,一个个跃然欲动,但并无参与投入的打算。
    街上,摆平了十六具尸体。
    仍然由另一批扮成镇民的八名大汉,从容不迫收拾尸体,木无表情将尸体一一搬上
姬玄华曾经占据的船,对恐怖的断肢残骸毫不动容。
    “老太爷为何不参与?”一名拖了一具尸体的大汉向同伴惑然问。
    “你连这点玄机都猜不透,差劲。”同伴说:“别废话,干活啦!”
    利用房舍脱身,是最好的主意。但对那些自命不凡的英雄毫杰来说,却认为是丢人
现眼的事。生死一笔不屑做英雄豪杰,前门进后门出溜之大吉,能逃得性命,就是最佳
的主意。
    他们从陆路入镇,就是最精明的妙着。一看到街上的气氛不对,便起了疑心,一问
之下,心凉了一半,没料到这里的人,竟然真的出了意外。
    这可是天大的祸事,他们上京如何向魏奸交代?不砍他们的脑袋才怪,甚至会抄家
赔偿呢!
    狗急跳墙,临危拼命;他们不能弃家亡命逃遁,布下埋伏陷阱,要和姬玄华作殊死
斗,算定姬玄华等得不耐烦,早晚会到街上走动或查问的。
    失败得好惨,而且发现姬玄华有了众多的同党。一个姬玄华已经让他们魂飞胆落,
再多了一群来历不明的人,那还了得?
    撤至预定的聚集点,这位威震天下的档头心中全凉了,二十四个人,竟然在短暂的
片刻拼死搏斗中,损失了三分之二,只剩下八个了。
    真要到了必死的关头,他们临危拼命的决心动摇了,好死不如恶活,先留住性命再
说,至于日后如何,只有等日后再说了。
    这老人精略加权衡利害,断然带了残余往南奔,不进反退走了回头路,绕出镇南急
如漏网之鱼。
    不久,雄伟的泾河水闸在望。
    南北大官道旅客并不多,漕河承担了客货交通重任,没有车辆往来,这一带村镇人
只使用手推车,因此不需建造巨大的桥梁。
    利用巨大的四座闸台,搭了三段供旅客往来便桥,宽仅一丈左右,两旁有扶手防跌。
    远远地,便可看到闸南面的最后一座闸台上,有五个船夫打扮的人,堵在便桥头,
在走来走去转身时,可以发现这些人携有兵刃。
    不用细看,也知道不是好路数。
    只要有一个超拔的高手堵在桥头,谁也休想平安飞渡,一夫当桥,万夫莫过。
    很不妙,不能转回镇重投血肉屠场,前有人拦路,后方有追兵。
    西面是漕河,天寒地冻,跳水逃走可不是惬意事,而且必须谙水性。
    他们只有一条路好走,别无抉择。
    如果把射阳湖看成一个池塘般的美丽小湖,那就错得离了谱。
    这里“本来”有一座湖,“本来”有一座射阳县,“本来”是鱼米之乡,湖“本来”
周围三百里。但现在,沧海桑田,变成一处常年浸在水中的大沼泽区,水是不少,怎么
看也不见“湖”的风貌了。
    嘉靖、隆庆年间,几次大水灾,黄河淮河接二连三溃堤,千万亿泥沙,流入射阳湖
这处最低洼区。这座本来还可以看出湖泊风貌的湖,从此再也看不出湖的样子了,成了
无边无际,人迹稀少的大沼泽区,在闹水灾时,作为容纳各地洪水的临时水库。水一退,
陆地浮洲重新出现,百余年来,有些地方成了草木丛生的土阜,满目全是连天的芦荻,
千百种美丽水禽,把这里当成安乐窝。
    里面有几座村落,以古代的射阳县故址最大,自下称射阳镇,有百余户人家。
    陌生人闯进这种地方,除非他能幸运恰好找到村落,而又幸运地获得村民照料,不
然……
    生死一笔八名男女,就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泾河是漕河的排洪支河,河岸挑河泥筑了土堤,但远出二十里外,土护堤逐渐消失,
河道也隐约不明了,一条小径在一片苍灰的干芦苇荻草间绕来绕去。天不分东西,地不
分辨南北,苍凉、灰暗、孤零、寂寞……心浮气躁的人,不发疯才怪。
    要是踏入浮泥区,死定了。
    丧家之犬,漏网之鱼,见路即走,别无抉择。既找不到人间路,更不知身在何处。
远离现场,是逃生的金科玉律,逃往何处,先不必计较,反正条条大路通长安,逃出险
境再打听还来得及。
    已经是申牌初,天地茫茫。
    他们感到十分困惑,姬玄华对这一带地势,应该和他们一样陌生,为何敢穷追深入?
    姬玄华曾经有两三次,在辽阔的湖水区现踪,远隔在小湖的两里外,隔水可以看得
一清二楚,但绕湖追可能有六七里,所以一直无法追及。
    其实他们心中明白,小径只有一条,想扔脱追踪的人委实不易,除了全力加快逃走
之外,别无他途。
    “小畜生会追得咱们上天无路。”断后的名宿袖底乾坤侯晓风,气愤填膺咒骂:
“总有一天,我会将这狗东西化骨扬灰。”
    “必须设法埋葬他,长上。”大煞乔森走在生死一笔身后,呼吸已有点不正常:
“逃不是办法,他会把咱们追至天尽头。”
    “天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与镜花妖走在一起的二煞冷梅,一双腿全是泥浆,又
冷又湿实在难受:“四周不是泥泽,就是无尽的枯草,难分东南西北。喂!有谁知道这
里可以通向何处?该不是钻到绝地里了吧?”
    你一言我一句,身为首脑的生死一笔心乱如麻。
    “留些精神省些劲吧!”他不悦地扭头叫:“咱们是有一步走一步,必须尽快摆脱
姬小狗的追踪。天快黑了,咱们必须支撑下去……”
    前面探道的神拳铁掌丁如山,踏入水仅及脚面的浮草地,没留意淹没的小径是向右
弯的,却慌慌忙忙向前直线飞奔,奔势太猛,突然一脚踏虚,向前猛仆,倚仗身手灵活,
双臂一振,上身抬起脚往下插。
    糟了,下面是无底的软烂泥,脚笔直下插,也就加快下沉,眨眼间浮泥已淹及胸口。
    “救我……”拍动着双手狂叫挣扎,一下子又下沉半尺,浮泥已淹至下颔。
    “是浮泥……”后面的接引使者惊叫:“丁兄,伸张双手不可移动,不可……”
    接引使者狂乱解腰带,想抛出腰带救人,可是腰带刚抛出,便知道一切都嫌晚了。
    神拳铁掌已经不见了,原处泥桨缓慢移动,偶或冒出一串气泡。
    “我有主意了。”生死一笔不在乎死了一个人,兴奋地大叫:“咱们设法把小狗埋
葬在这里。”
    “小狗会跳下去?”勾魂无常用嘲弄性的口吻说,指指神拳铁掌沉没的泥泽。
    “我会设法让他下去。”生死一笔咬牙说:“把前面对岸的原有小径,用芦枝掩盖,
再在右前方踏出一条小径,必定可诱使小狗沉下去。”
    一阵忙碌,迅速停当。
    人的眼泪,具有洗涤排除眼中杂物的功能,恶斗结束后不久,姬玄华的视力终于恢
复了。
    镇只有两条街,从后街的小巷追出,逃走的人早已不见了。他不假思索向南走,已
经不需姑娘搀扶了。
    “走错了,大华哥哥。”姑娘拉住他的衣袂:“他们要逃回京,必须先往北到淮
安。”
    “这老狐狸就希望我往北追,哼!”他用袖拭泪水:“小华,在镇上等我。”
    “绝不!有你就有我。”姑娘沉声叫:“要不,就穷寇莫追。”
    “我如果让他逃回京都,整个东厂无数凶魔将大会江南,魏奸会下令江南的大小奸
官,调动兵马涌入苏州,以追回他的无价珍宝。不!他必须死!珍宝必须神秘失踪。”
    “那一定有我。”姑娘的话无比坚决。
    “这……”
    “再迟延片刻,就追不上他了。”
    “跟着我,千万小心。”
    “好啦好啦!你有完没有?”
    经常有水的地方,生长着及腰高的水草,浅水地与积滩,则生长芦苇、荻竹,目下
时节已经全部干枯,所有的水禽皆已南飞避寒,沼泽的广大地区,满目枯苇荒凉死寂,
寒风劲烈,掠过枯苇声如海涛。
    浮泥地区星罗棋布,稍一大意就陷死在内,浮泥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反正不
论人畜,陷下去就永远在世间消失了。
    散布其间的村落,备有可在浮泥划行的小平底船和竹筐,浮泥浮力比水高,在浮泥
上划行颇为有趣,但如果失足掉下去,一切都完了。有些人用小型的木板筏,也可以往
来自如。沼泽地区,只对外地的陌生人构成威胁。
    今天光临此地的,都是外地的陌生人。
    对岸,已踏出一条东行的小径,枯了的水草踏平容易,在这里绝难看出是有意踏出
的小径。
    距升上丘地的小径约二十步,芦苇丛中匿伏着镜花妖和二煞冷梅,聚精会神监视着
对岸的小径,视野可及两里外,可以早早发现追来的人。
    “你说,我们成功的机会有多大?”镜花妖显得无精打采,腰以下全湿了,大概冷
得麻木元气不继:“假设他能准确地循踪追来。”
    “十成。”二煞冷梅是阴狠坚强的女煞星,对情势的估计十分乐观:“你在这一面
现身引诱,他心中一急,肯定会毫不置疑飞掠而来,埋伏在那边的人,在他后面猝然迫
攻,他退路必绝。就算他有登萍渡水的绝世轻功,也不可能飞渡这百步浮泥绝境。你记
住,抢救要快,如果他沉下去,魏公公的百万珍宝就追不回来了。”
    一旁搁着一具以干荻竹编制的上浮筏,用飞爪百练索两根,连结成一条可远及六丈
的牵索,一个人爬伏在筏上,可远划出六七丈,将另一人拉上,浮力不够必定下沉,但
可由岸上的人把筏拉回。
    “你估计他可用绝世轻功,飞渡到这里六七丈才力尽?”镜花妖不以为然:“万一
到不了呢?”
    “那是长上估计的。”二煞冷梅冷笑:“他到不了不是你的错,七丈以外不要你负
责。长上把他估计得很高,所以不愿和他决战。”
    “事实如此,不是吗?”镜花妖也冷笑:“像今天,片刻间便被他摆平了我们三分
之二的人。”
    “事先并没料到他身边那个小女人,也如此高明可怕。”二煞冷梅不再语带讽刺:
“我估计那小女人,那把剑杀了咱们五个人以上。这小女人到底是何来路?真才实学比
五岳狂客女儿扎实,拼的勇气更旺盛,姬小狗真是艳福不浅。你该恨他,是吗?”
    “这时说爱说恨,已无任何意义了,冷大姐。”镜花妖黯然叹息:“他本来就是风
流玩世的花花公子,我也是游戏风尘的荡妇。不知有多少女人向他投怀送抱,也有许多
男人上我的床。我和他快快乐乐同床共枕,喜喜欢欢分道扬镳,如此而已。爱与恨在我
们来说,那是飘飘浮浮多余的事。冷大姐,你曾经有过心爱的男人吗?”
    “废话。”二煞冷梅狠盯了镜花妖一眼。
    二煞冷梅已经是年华老去的老女人,江湖朋友众所周知,她与二煞是一双两好的姘
头,其实与大煞乔森也有一腿。三个煞星是心理不正常的男女,对乱七八糟的事视为理
所当然,三个男女煞从不为争风的事争吵,相处二十余年浪迹江湖横行霸道,感情融洽
合作无间,从不理会世人嘲笑漫骂。
    镜花水月两女妖,也不时走在一起连袂遨游,固然各找对象寻欢作乐,但也兴来时
长床大被享受一个男人,彼此从不为男人红脸吃醋。
    女妖和煞星,彼此都知道底细,犯不着相互嘲笑。其实镜花妖所问的话,并没有讽
刺的用意。
    “我曾经有过心爱的男人。”镜花妖不理会二煞冷梅的不快,目光落在遥远的云天
深处:“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哦!好遥远,我没料到我能活过十年,活到现在,我
似乎已忘掉这段记忆了。”
    “你们怎么了?”二煞冷梅像也在自言自语,语气柔和不再阴厉刺耳:“我是说,
结果。”
    “有一天,我发现他死在别的女人怀里,就这么简单。”镜花妖嗓音变得阴沉:
“我们曾经山盟海誓,相互保证永远不渝。那以前,我从没亲近过男人。”
    “那个女人杀了他?”
    “是的。”
    “为了你?”
    “为了保全名节。”
    “你是说。”
    “他扮跳粉墙的张生,霸王硬上弓。那女人枕下,恰好藏有一把剪刀,从左肋插入,
正好刺破心房。”
    “你早该把这段记忆忘掉,没出息。”二煞冷梅撇撇嘴:“你在人间用人尽可夫来
报复他,他在九泉下一定笑死第二次。”
    “让他在九泉下大笑吧!反正我听不见。这些年来,我总算碰上了一个真正的男
人。”
    “你没抓住他?”
    “没有。”
    “为何?”二煞冷梅好奇地追问。
    “无奈。”
    “不是理由。”
    “冷大姐,世间的无奈太多了,大多数无奈我们是必须认命的,不承认也不行。我
不敢不跟你们走,就是无奈的最好说明。”
    “是的,你不敢不跟我们走。”二煞冷梅语气重新转变为阴厉凶狠:“其实对你大
有好处,三年两载赚上三五万银子,既可做棺材本,又可找一个男人,安安逸逸过日子
快活逍遥。”
    “你们没跟来的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闭嘴!你少给我说泄气话。”
    “没有机会说了,他来了。”镜花妖冷冷一笑:“那小女人也跟来了,对岸埋伏的
人可能不会如意。”
    对岸里外,出现姬玄华与唐姑娘奔掠的身影。
    天色不早,姬玄华心中焦躁不安。
    他已发觉这鬼地方荒凉莫测,到处都可藏匿,天一黑,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唐姑娘却不介意,太湖附近有沼泽区,只不过没有这里苍凉广阔而已,何况有姬玄
华在她身边,就算这里是龙潭虎穴,她也不放在心上。
    接近浮泥边沿,小径没入污浊的浅水中。抬头察看小径的去向,找到右面百步外的
小径上升处。正待举步,姑娘却抢前两步抓住他的手臂。
    “等一等。”姑娘指指脚下的小径:“你看,路上的足迹,是不是有点凌乱?”
    小径泥泞,两人的下身沾满了泥水,足迹清晰明显,无所遁形。
    足迹确是凌乱,甚至有靴尖转向来路的脚印。一群全力逃跑的人,除非停顿下来,
否则不可能出现凌乱的足迹,更不可能有向后转的脚印。
    “唔!”姬玄华止步察看:“他们曾经在此停留,可能商量行止。”
    两人一停下,埋伏的人却急白了头。估计中,紧迫追赶的人,脚下必定快捷,分秒
必争,必定快速向前急走,冲入浮泥深处的机会甚大。速度如果放慢,最多只能陷入一
脚,不至于一下子就双脚同沉,身边再有另一个人,陷入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对岸突然传出一声娇叱,窜出一身泥水的镜花妖,后面冲出的是二煞冷梅,再一声
厉叱,两人掌来拳往火杂杂拼上了。
    姬玄华一惊,本能地举步。
    姑娘醋劲大发,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他。
    “不要管,大华哥。”姑娘颤声说:“她那样害你,我恨她。她是自找的,我请你
不再为她费心。”
    “反正要过去的,是吗?”
    “这……”姑娘一怔:“我过去。”
    “走吧!一起走。”姬玄华握了姑娘的手举步。
    这瞬间,身后人影幻现。
    “浮泥……”对岸同时传来镜花妖的尖叫:“啊……”
    生死决于一念之间,冥冥中似有主宰。
    姬玄华猛地向前仆倒,把姑娘也拖倒了。
    冷风呼号,他听到了身后有异响。
    两个人影飞跃而至,手脚齐出,分别向两人的背部攻击,脚踹掌拍,要将两人加快
踹落浮泥区。
    是大煞乔森,接引使者,用劲太猛,目标突然消失,失去阻挡的着力点,收不住冲
势,惊叫着向前冲落,一下子就浮泥及胸。
    “救……我……”大煞乔森狂叫挣扎,动一下就下沉一寸。
    姬玄华拖起姑娘,两人浑身泥水狼狈万分。
    “她……她救了我们。”姬玄华向对岸说,失声长叹:“她恐怕完了。”
    “救我……”接引使者也狂叫求救。
    “你拉着我,我先走。”姑娘心上感激,比姬玄华还要焦急。
    “折芦苇探道走。”姬玄华奔向一旁的枯草丛:“路一定不在那一边,往左移。”
    大煞与接引使者不见了,浮泥恢复原状。
    镜花妖的右手,四指已没入二煞的左肋下,抓牢了一把内脏,左手叉住二煞的咽喉。
    二煞的双手,也像利锥一样,插入镜花妖的腹部,连手掌也深入一半。
    两人的手上功夫十分厉害,功力相当两败俱伤,倒在地上依然紧缠在一起,都濒临
生死边缘。
    “你……你知道吗?”镜花妖气促声变,脸上居然有扭曲的笑意:“他……他就是
我……我说的真……真正的男……人……”
    “嗄……”二煞冷梅舌头外伸,口中发出怪声。
    “我不……不再受你们迫……害……了,呃……”镜花妖终于昏厥了,是痛昏的,
双手仍然死扣住不放。
    二煞冷梅停止挣扎,老眼瞪得大大地。
    三个人冲出一处滩岸,叫苦不迭。
    这是一处辽阔的湖湾,像人的手掌,少说三四里宽广,黄浊的湖水被风吹起一阵阵
波涛,到底有多深?有否烂泥泽?要想涉水,真需有赌命的勇气。
    “天绝我也!”生死一笔仰天长号。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似乎发自耳畔。
    生死一笔的判官笔,笔尖幻发出的的光华。
    勾魂无常的粗大勾魂链,抖得克啦啦怪响。
    袖底乾坤侯晓风的拂云袖,是袖功中威力可怕的三大袖功之一,但他平时用剑,致
命的绝技是袖,镜花妖已是江湖武功赫赫有名的女人,也禁不起这老魔一袖。
    三人在岸旁列阵,置之死地而后生。
    三丈外,姬玄华从背上放下尸体已僵的镜花妖,手一抄,单刀出鞘。
    姑娘凤目红红地,冷然撤剑。
    “赶尽杀绝,你这算什么?”生死一笔咬牙切齿:“阁下,留一份情义。”
    “我是向你们学的,不要向我说一些你们也不肯信的大理由。”姬玄华冷静下来了,
急躁一扫而空:“你这位杀人如麻的东厂大档头,居然要求留一份情义,你不觉得可耻
吗?你比在天牢被虐杀的书生周顺昌,低下卑劣得完全失了人样,他被割得体无完肤,
仍然至死骂不绝口,亏你还是一个杀人如麻,武功超绝的武林强人呢!呸!”
    “我还你两万银子的债。”
    “你有吗?”
    “一袋红绿宝石一百二十粒,来自天方红毛贾。”生死一笔从怀中掏出一只羊皮袋
丢出:“足三万两银子,给你。”
    那时,广州、泉州、杭州,都是对海外贸易的指定大埠,设有招待红毛番(西洋各
国)的接待站,大量出口丝绸瓷器及农产,换回大量的银锭珠宝珍玩。当时大明宝钞早
已成了废物,市面已可使用金银,以银为主要货币,而各地所产的银数量有限,商人从
国外进口大量的银改铸行使,对外贸易极为活络。当时在沿海各大埠,西方白种人、黑
人、南洋人,数量不下于十万之多。郑和七下西洋,军舰直抵非洲东岸,开展了空前绝
后的海上霸权,打开了对外贸易的门户,西洋的科技、宗教、货物,源源不绝从海上传
来,比发展了两千年的西域丝路,更兴旺百倍,所以世称海上丝路。
    “这是我的。”姑娘抢着说:“你们在扬州计算我,几乎要了我的命,我不杀你,
这袋宝石正好赔偿我的损失。”
    “小女人,你值得这袋宝石吗?”生死一笔怪叫。
    “她是无价的,老狗。”姬玄华说:“这一袋宝石,还委屈了她呢。”
    “她配?”
    “南金刚的爱女,你说配不配?”姬玄华大声说。
    生死一笔脸色一变,目光落在宝石袋上。
    “不要看了,那袋宝石永远不是你的了。”姬玄华鄙夷地冷笑:“原来你一直不愿
和我面对面,作英难式的了断,原因在此,你想留得性命,享受你造孽得来的财富,到
头来你仍然得将身外的一切丢开。”
    “那是李公公要我亲自面交魏公公的宝石。”生死一笔咬牙说:“这些年来,老夫
其实在犯人身上,没赚了多少钱,老夫只是奉命行事,每一分钱,都是我凭本事用性命
赚来的。”
    “是吗?”姬玄华扬刀徐徐逼进。
    “你残忍地夺走了我的一切。”
    “是吗?”
    “你杀光了我的人。”生死一笔痛心地疾首厉叫。
    “是吗?”
    “你已经逼得我无路可走。”判官笔举起了。
    “是吗?”
    “人不能做得太绝……”
    “狗屁!”姬玄华沉叱,挥刀直上。
    袖底乾坤从斜刺里闪电似的冲出,挫马步双袖齐挥,袖风似狂飙,浑雄无匹的劲道
山涌,真有风吼雷鸣的声势,猝然急袭先下手为强,掏出了平生所学,全力施展势在必
得。
    任何盖世奇功,攻不中目标也是枉然。姬玄华右移两步,左手一拂袖风余劲一泄而
散,身形疾转,灼灼刀光仍向生死一笔激射。
    姑娘也依样葫芦猝然急袭,闪电似的冲到扭身一脚疾飞,把还没收势的袖底乾坤,
踢得飞起丈高往泥泽掉落。
    “铮!”一声暴震,判官笔封住姬玄华雷霆似的一刀。
    勾魂无常到了,勾魂链重重地击中姬玄华的腰背。
    姬玄华立地生根,反而抓住了缠腰的铁链,人旋刀转,凶猛地把勾魂无常拉近,铁
链的重击他承受得了,旋拉的速度快极,刀光形成圆形光环,掠过勾魂无常的脖子,勾
魂无常的脑袋飞坠丈外,脱手丢链尸体栽倒。
    “铮!”火星飞溅,飞起的勾魂链尾,击中电射而来的判官笔。姬玄华利用链应急,
得心应手。
    刀光乘隙吐出,笔直贯入生死一笔的胸口。
    姬玄华飞退丈外,解开勾魂链往脚下一丢。顺手拾起宝石袋抛给姑娘,这才冷然盯
着一步步向水际退的生死一笔,虎目中冷电徐徐隐去。
    生死一笔丢掉判官笔,双手抓住插在胸口,刀尖从背肋透出的狭锋单刀刀身,瞪大
的双目状极可怖,张口叫不出声音,一步步向后退。
    姬玄华大踏步上前,拾起判官笔。
    “这是我带给费老哥的信物。”他向丢掉剑从身后抱住他的姑娘说:“受人之托,
忠人之事;所以我不能让罪魁祸首活着回京。”
    “我陪你回去除去那些贴刑官,他们才是真正罪魁祸首。”姑娘说:“他们不会住
在荀家的货船上,在他们的座舟行刺轻而易举。”
    “不必了,那是费老哥的事。”姬玄华将她拉到前面,紧拥她入怀:“你放心,他
决不会损及荀家的船。那些贴刑固然可恶,但他们才是真的奉命行事。真正乘机陷害、
罗织、屠家、谋财的人,就是生死一笔这一类大小档头,浩园惨案是这老狗一手促成
的。”
    生死一笔终于厉叫一声,摔倒在泥泽中泥水四溅。
    “我们走吧!赶两步。”姬玄华挽着她转身举步:“你一定冷坏了,脚程放快不能
停步,停来会冻坏你的,我真不该让你跟来。”
    “我不来,就得不到一袋宝石啦!”姑娘笑吟吟调侃他:“你一定会吞没的,打算
日后用来救灾,不干。”
    “你会把它随同嫁妆一起带过来,最后仍然是我的。哈哈……”姬玄华开怀大笑。
    “这可是你说的哦!”姑娘羞红着脸,掂起足尖,在他的颊上亲了一吻:“我会记
得你说的每一句话和承诺,坚信你不会骗我一个小女孩。”
    “难怪你老爹猜出我的底细,你把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漏告诉他了。”他
扭头回顾,岸边有勾魂无常的无头尸身,生死一笔与袖底乾坤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抱起镜花妖的尸体,两人飞步往回赶。
    暮色四起,两人沿堤南奔。
    预定白龙朱海那些弟兄的船。在偏僻的大堤弯曲部等候,事毕登船回航扬州,不见
不散。
    到了泊舟处河堤弯曲部,可以看到船了。
    不止一艘船,有三艘,两艘中型快船,把白龙的船夹在中间,三艘船都不见人影,
只有船。
    “咦!”姬玄华一惊,脚下一慢。
    姑娘先是一怔,然后以掌背掩住樱口偷笑。
    “有点不妙。”姬玄华警觉地说:“糟!我们的刀剑都丢掉了,那两艘船可疑……”
    “我猜。一艘船先来泾河镇,一艘在我们后面跟踪,难怪白龙的弟兄起疑,你也疑
神疑鬼。”姑娘一面走一面说:“你根本就不需用刀剑与人交手。我想,今后你只要把
雷锤和天雷钻亮出,一定可以省不少事。”
    “那两艘船……”
    “我知道。”
    已经接近至二十步内,第一艘船舱门开处,跳出一个天神似的人,两起落便登上堤
顶。
    “好小子,你胆大包天,诱拐我的女儿。”喝声似打雷,人也火杂杂冲到:“打断
你的狗腿。”
    姬玄华先是吃了一惊,放下镜花妖的尸体,扭头撒腿便跑,一听要打断他的狗腿,
火大啦!
    “你听我说……”他转身拉开马步大叫。
    是南金刚,不容他多说,铁钵似的大拳头挟风雷而至,毒龙出洞长驱直入势若崩山。
    姬玄华沉着应付,用盘手折招,右掌微拨右脚切入,立还颜色铁拳光临南金刚的面
门。
    搭上手便是一阵令人目眩的贴身快攻,拳掌着肉声连珠暴响,看谁先气散功消,真
有两头猛虎相搏的声势,激烈万分动魄惊心。
    姑娘在一旁手足无措,绕着圈子大叫大嚷。
    舱面站着不少人,目击两个高手中的高手相搏。
    唐夫人领了两位侍女,出现在舱面。
    “丫头,帮你爹揍他呀!”唐夫人笑吟吟高叫:“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姑娘恍然,欢叫一声向船上飞跃。
    “娘!”她忘了浑身泥水,投入乃母怀中。
    “你以为你爹会放心让你逃走?”唐夫人不介意她身上的泥水,轻拍她的肩背。
    “女儿怕爹不高兴……”
    “你们的行踪我们一清二楚,让你体会一个江湖行道者的艰辛,总算没让我们失望,
不需我们操心。小伙子很不错,是吗?”
    “是的,女儿也不坏呀!”姑娘得意地说。
    “还不错,狂野泼辣可圈可点,只是每一招皆全力以赴,你会很快耗尽精力的。”
    “女儿焦急呀……”
    “好了好了,进去换装。”唐夫人把爱女往舱门推:“怎么弄得一身泥水?好可怜
哦!”
    有人带回镜花妖的尸体,不理会两个恶斗的人。
    姬玄华又一次陷入不能赢,也不能输的困境,而且比上次更糟糕。这次南金刚知道
他的底细,下手不留情,存心考验他的真才实学,也有意发挥六合解脱神功的优点。
    当年北天王年轻时,与名列前辈的潮音魔尼梁丘七忘,印证过武技,双方都坚练内
功,是气功的正宗绝学,吵吵闹闹每次都不欢而散。这些往事姬玄华并不了解详情,他
老爹北天王并没向他说及经过。南金刚很可能从乃师潮音魔尼口中,知道不少内情,在
此尽量发挥六合解脱神功的优点,多少有些替师门绝学争口气的用意。
    各攻了百十招,依然悍勇如狮。
    一声爆响,两人各退了三步。
    “小子,要不要去杭州?”南金刚一面冲上低声说,劈胸就是一拳。
    “当然要去。”他回敬了一劈掌:“那座生祠建在两位武圣祠之间,我不高兴。”
    “那里面的珍宝,比虎丘生祠的多一倍。”南金刚连攻两拳一掌。
    “多多益善。”他也回敬五拳。
    “那里有八荒八魔,每一魔都是超绝的魔鬼。”
    “八百魔也唬不了我。”
    “我找到你藏放在苏州的天雷钻和雷锤,还有珍宝。”
    两人一面凶猛地缠斗,一面交谈。
    “女大不中留,她心目中哪有老爹?”南金刚大声发牢骚。
    “你不公平,她把你捧成天上的大神佛,希望我能乖乖地让你揍一顿,我听了就生
气。”
    “哈哈!不揍你一顿,怎知道你能否有胆气到杭州?”
    “如何?”
    “大可去得。小子,我不去帮你。”
    “割鸡焉用牛刀?你别抬举他们。”
    “把小丫头带去历练。”
    “这……”
    “免得你又打起花花公子的旗号胡搞,杭州的美女比苏州多一倍。再说,她对杭州
熟悉。”
    “你放心?”
    “她如有三长两短,我打破你的头。”
    “打就打,谁怕谁呀!”
    又是一阵凶猛的狂攻,两人打得兴高采烈。
    河下的人大不耐烦,一个个躲到船里歇息了。
    “喂!你们两个疯子。”唐夫人站在舱面高叫:“酒菜已备妥,你们到底来不来?”
    “哈哈!来也!”南金刚虚晃一拳,飞掠而走。
    “我和你拼酒,谁怕谁呀?”姬玄华跟在后面大叫。
    “疯子!”唐夫人笑骂。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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