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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道笑魔》


28



  同一期间,十余名蒙面人,毙了把守水西门以及把守西水门的官兵丁勇,用巨斧砍
毁了闸门锁与城门锁,升起西水门水闸,原来流量仅有一半的秦淮内河,流量增加了一
倍,水势汹涌而去。
    在秦淮内河下航的船只,毫无疑问速度可以加快了许多,毫无阻碍地出城远扬。
    太平盛世,南京是;日皇都所在地,不论官兵或民众,毫无乱世的心理准备。一旦
有人有计划地组成有强人实力的亡命,突然作乱发难,十之九可以成功得手。
    、两艘被动走的卫风快船,在水门内侧接走了十余个蒙面人,驶出水闸门,顺风顺
流冲出水口,冲入外河,向上新河飞驶,鸿飞音音。

                  ※               ※                 ※

  中山王府人声鼎沸,杀声震撼南城、浓烟侧起,火光烛天。
    惊醒了的市民,以为中山王府失火。但王府有自己的人,不需街坊的救火人员进入
王府,而且御林禁军正在出动戒严,没有人敢外出走动自找麻烦。
    “霍然负责策应,主要任务是吸引侍卫们追逐,因此他东窜西奔,见人就剑劈手抓
指东打西,不管东南西北,任意所为,找人多处冲杀。
    两个花面人跟在他后面,像两个疯虎张牙舞爪。
    他不清楚王府的建筑格局,大小百余栋建筑难分方向,不知道轰(底有多少楼房,
奎(底有多少庭台园林花檄,反正能走则走,不能走就跃登屋顶飞越。
    赶散了一群侍卫,越屋跳落一处花木扶疏的大院子,对面灯光,。昼,有不少人高
举许多巨大的黄色大灯笼。宏大的门楼与两廊,也挂满了一排排云纱宫灯。
    甲士共有三重;都使用长兵刃,戈乾金枪都是重家伙,人数真有两三百之多,兵刃
前指阵势森严。
    阵前缘,另有穿了不三不四各样装束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组,形成阵前的零星斗
阵,严阵以待。
    后面宏大的I]夕)廊上,两卫密密麻麻,拥簇着一个仅穿了宽大黄博袍的人,这人
手中居然有一把雁翎刀,三十余岁正壮年,满脸横肉,身材倒也雄壮。这人后面,也有
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僧道俗俱全,有男有女。
    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正是皇帝在京都设在皇店街大将军府豹房的弄臣们。
    三人往下跳、便陷、这一面的兵将拼命阻罕、围攻,杀声震耳。
    对面的阵势不为所动,严阵以待。
    中间相距约有三百步左右,喉子之犬可想耐饥中间是平坦的花砖地,四周是树木花
坛、花台、花棚。
    左右涌出两队箭手,在广场中,乙列阵,一阵梆。向,箭如飞蝗卜目标不仅是霍然
三个人,附近拼命和他”懒斗的人同时遭殃,第一波箭雨,便射倒T+人以上。
    “不能冲,退!”
    高大的花面人,用怪嗓:“这是雕翎,可贯重甲,危险!”
    霍然本来已向前冲出三丈,也被箭手敌我不分的手段所震肾断然放弃前冲,疾退入
后面的房舍,冈所退在乱箭的前面,乱箭射在”=窗墙壁上,声如暴雨打残花,中箭的
人纷纷狂嚎走避。
    他打破屋右的窗户钻出,跃去右面房舍的屋顶。
    房舍夕咽的大树与屋齐高,广场的箭手看不到屋上的景物,当然也看不到人。
    “那边的人一定是皇帝,我非找他不可。”,。
    他向罕上来的两个花面人说。飞掠而走,要绕到前面的大楼,准备从飞檐抢入楼内。
    “再不退就天亮了,去不得。”花面人急叫.天一亮,恐怕就走不了啦!
    “给我几颗青磷火弹。”
    他咬牙说:“我不甘心。”
    两个蒙面人同时递出手,他无暇察看,放下剑接过六枚溜卵大的青磷弹,双脚踏揖
瓦西、默谆神芦力卑有臂”逐一将弹投向两百步外的大楼前。
    第一枚毒火弹在甲士列阵的左翼爆炸,毒火四溅,刺鼻的磷烟迸涌。
    毒火沾在盔甲上,除了脱甲别无他途,沾在手脚脸部,必定皮焦肉烂。
    “啊……哎……
    惨叫声大起。
    阵势大乱,人群狂乱地退入厅堂。
    走!下次偷偷地来.他不得不退走,直咬钢牙:“我非找这该死的混蛋皇帝不可。
    落屋后,是一座小花园,劈翻了五个搜索的侍卫,向对面黑暗的屋影飞奔。
    且战且走,直奔王府的西南角。
    我得到后园看看,他沿一条花径飞奔,四面察看进路,不知老太爷救人的事是否顺
利,我不放心。”
    “分工合作,各负其责。”
    花面人的佳嗓音在后面说:“你一去,不啻把武功可怕的侍卫往后园引。信任老太
爷,好吗?”
    “可是……”
    缎有可是。!临时更改计划,章法一乱大事去氢你愿意负失败的责任吗?”花面人
怪叫。““你这家伙火气还不小。”
    他不悦地哺咕。
    他只认识下天猴的几个人,根本不知道飞天猴至帕有哆少人手可用。
    这两个一高一矮花面人,穿了两截灰衣,一直就跟在他后面搏斗,黑夜:瞰以分辨
是人是鬼,他也无暇分,乙留意,惨烈一搏杀他哪敢心有二用?
    所以不知道这个人是何来路,只知两人的一剑二杖;在潮水似的侍卫与走狗疯击中,
可以独当一面派得上用场,至少不需他多费心照顾。
    “我知道你关心则乱。
    花呵人口气柔和了些:“但大局为重,你只要尽你的力量,完成你该完成的事,局
势便可有效地控制。老大爷见多识厂……
    讨·戈!周详,顺遣将胜算在握,救人必放,好了。前面如卜……。”
    “声沉叱,他剑化长虹猛))墙焊下闪的三个人民人与夕1浑而为一,向前一仆贴地
前射。
    三枚暗器从三方向他集中,像三道难辨的暗芒,从他的背部上空,间不容发地掠过。
    童光地飞旋,乍升沉忽左忽右,三个人影几乎鱼贯倒下了,六条J、腿撤了一地,求
救的号声惊,乙动魄。
    “向右走!”
    花面人指示走向。
    不久,沿途不再有人搜索,已经远严斗场,火光也被高楼大厦呼,只有天空反映的
红光透T,兰十步内可珠景物,对意在脱身的人不利。
    “从屋上走,跳落小街便可脱身了”花面人脚下已有点不稳,勉强可以跟在后面,
精力耗损过巨,再不及早脱身,可能就走不了啦!
    跳围墙固然容易,但前面一段短草坪容易受到围攻,登屋风险小些,至少屋顶不可
能有大量人手埋伏,受到围攻的机会不大。
    他不假思索向房舍奔去,一鹤冲霄扶摇直上,脚一,沾瓦面,突然心潮汹涌,心生
警兆,身形再起,后空翻鱼龙反跃,大喝一声,手中剑破空下飞,急剧翻腾幻比为环,
有如雷电下击。
    三个黑影从不远处的屋角,以眩目的速度掠出,恰好截住两个花面人,花面人还没
到达起跳的位置。
    高的花面人发现人影扑到,仓卒间一杖急挥,把最前面的人逼退丈外,却被第二个
人乘机一剑长驱直入,闪电似的近身了。
    近身攻击,杖便失去了优势陷入危局。
    花面人反应超人,百忙中杖尾一挑,冒险自救,居然“挣”一声暴响,杖尾幸运地
与及体的剑尖接触,劲气一迸,两人同时斜震出八尺,生死问不容发。
    第三个人找上了矮花面人,远在丈外双掌齐出,不用兵刃攻击,黑夜中突然用劈空
掌远攻。
    矮花面人的剑刚升起,等候对方扑上,却没料到对方在剑一挥剑气迸发,挡住了第
二记劈空掌力,掌力泄散声像是罡风掠过林梢。
    这人身形续进,第三掌即将近身吐出,没料到光环自天而降,剑尖奇准地拂过顶门)
脑袋突然中分,向前一栽,把身形踉跄的矮花面人撞倒,两人跌成一团.“去你们的!”
    自空而降的霍然,一脚蹋在与高花面人交手的劲敌头盖骨上,天灵盖下陷,人向下
挫。
    霍然急降而下,一把夺过这人的剑,一声沉叱,剑化激光射向第一个人,剑出如穿
鱼,锋尖贯胸透背。
    呐喊声传到,人影掠走如飞,足有十余人之多,向这里急抢。
    “你……你们走……”
    吃力地爬起的矮花面人嘎声叫,举起抖动的剑,用意是掩护霍然和高花面人脱身:
“我挡……挡他们一……挡……”
    话未完,站立不牢向前一栽。
    霍然已看出有异,一闪即至。
    “五毒阴风掌!”
    他惊叫,嗅入异样的怪味。
    他不假思索地拖起矮花面人,扛上左肩抱住双腿弯。
    “快走,我断后,快!”
    他向高花面人急叫:“上屋,不要回头。”
    高花面人不知同伴被他扛在肩上,应声飞跃登屋。
    一声怒啸,霍然一剑劈翻了追得最快的第一个人,再一剑逼退另一个使刀的大汉,
反身飞跃,肩上有一个人,依然一跃两丈高,骇人听闻。
    超越屋脊,很不妙,高花面人刚往下跳,屋上已出现五个人,截住了霍然的去路,
立即在屋上展开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
    他肩上有人,活动大打折扣,无法应付五个可怕高手的围攻,连发十余招,重新跳
落小花园,往花树丛中一钻,如飞而遁。


                  ※               ※                 ※


  全城戒严,军方与治安人员,挨家挨户搜寻袭击中山王府杀人放火、惊动圣驾的凶
手。进出城关的人,受到严厉的盘洁搜查。
    南京本来已经戒严了六个多月,这次只是加强戒严而已,市民旅客已习以为常,见
怪不怪,只是多了些茶余饭后、背地里谈论时政、讽刺昏君奸臣的资料话题而已,当然
也怨声载道。
    丢掉了两艘载宝船,江贼痛心疾首。船是他的,·载满了他从江西各地,包括南京
附近所搜括来的奇珍异宝。其中还有搜自南昌宁王府,纳入私囊的珍宝器玩,价值巨万,
损失无法估计,难怪他心痛得把那些饭桶部属骂得狗血淋头,几个锦衣卫负责人,一律
革职查办。
    当天,受惊的皇帝,急急忙忙住进了宫城,宫城外(皇城)的禁军,也撤入宫城严
加防守。
    从此,这位皇帝不敢再外出走动耀武扬威,颁下圣旨严办有关失职官员,有不少人
进了天牢。
    魏国公小王爷魏鹏举也遭了殃,降职、罚俸。
    魏国公流年不利,两罪并罚。
    另一罪是他的妾侍很多;嫡妻的儿子他不喜欢,喜欢妾侍的儿子,想把爵位让妾侍
的儿子继承,被御史查出参了他一本,真是流年不利。
    江贼尽管愤怒如狂,但也惊破了胆。刺客不但找他,更惊动了圣驾,无数怀有奇技
异能的宾客弄臣,加上无数侍卫与御林军,还有中山王府的家将,竟然被三个刺客杀得
伤亡枕籍,刺客来去自如,天知道日后哪一天,这个亡命太爷霍然再闪找到他行刺?恶
贼心胆俱寒,动了北返京都的念头。京都是他的地盘,他控制了不了南京的局面情势。
    正德皇帝也又惊又怒,但仍然不想摆驾班师回京。
    江西方面的大军还没撤回,他的心腹大将许泰,仍在江西“平乱”,天天向巡抚江
西的王阳明先生找麻烦,把江西搞了个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其实乱早已平定一年了,只不过朝庭并没宣布,俘虏宁王与一群叛臣,仍然秘密囚
禁在皇船上。
    皇帝仍以“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寿”的名义,仍在亲征平乱,南京、江西仍然是个
战乱区。
    凶手刺客是钦犯,劫船贼也是钦犯:因为江贼的船,名义上仍是皇家船只,本来就
是锦衣卫的卫风快船。
    可是,这些凶犯到底是何来路?负责缉拿钦犯,搜查全城的治安人员,谁也不知道
谁是钦犯。
    江贼的人传下的军令,指称刺客钦犯姓霍,叫太爷霍然。
    但奉命缉凶的人员,谁也没见过太爷霍然,谁也不知道太爷霍然是高是矮,如何去
捉呢?
    有数十万军民生活其中的南京,搜查一个叫太爷霍然的钦犯,以及许多无名无姓不
知面貌的劫船贼,简直开玩笑。负责缉拿搜的人,想不马虎也不行,一个个心中有数,
虚应故事,阳奉阴违,敷衍了事。
    进出城门的人,只要不带凶器,不带盗贼做案的工具,长像不怎么狰狞,负责搜查
盘桔的人,通常不会留难。外县的人只要有合法的路引,也可通行无阻。
    午后不久,中山王府警戒区南面;靠近内河的小街酒坊中,飞天猴与三位弟兄,偕
同扮男装的幽冥玄女:叫了几味酒菜,一面进食一面留心邻桌的食客,热烈地谈论昨晚
中山王府发生灾祸的谣言故事。
    茶坊酒肆,是打听消息的地方,谣言更多,愈传愈离谱。
    传出的消息几乎众口一词,昨晚没抓住任何一个钦犯。
    飞天猴这些悍匪,讲义气够朋友,将危险生死置于度外,大胆地接近王府打听消息。
    可是,王府的戒严区扩大,这里距王府已在两里外,闲杂人等禁止再往北接近,禁
区内的居民也禁止在外走动,挨家挨户搜查可疑的人,大街小巷只有官兵们走动。
    他们在南京有朋友,消息相当灵通,只是不放心,必须亲自出动打听正确的消息。
    他们已经活动了大半天,从各方所获的消息,的确证实昨晚没抓到任何钦犯,却死
伤两百余名精锐。
    “他们的确没抓到任何人。”
    飞天猴显得忧心忡忡,放低声音向众人说:“那么,霍老弟和小”广头为何踪迹不
见,真令人担心,会不会是狗官故意封锁消息?”
    “向老大,不要白担心好不励叫。
    幽冥玄女却相当乐观:“霍太爷像一条神龙,会干变万化,这些杂碎哪捉得住这条
神龙?那些活神仙大活佛,禁不起他一击,像是土鸡瓦狗。我想,他一定出城避风头去
了。”
    “如果出城,为何不到江东门会合见面,废话。”
    飞天猴显得烦躁不安,“一定要设法弄到几个狗官的心腹,证实霍老弟的确没落在
他们手上才放心.“狗官已跟着皇帝,躲进皇城的锦衣卫衙门,皇帝也躲进宫城,兵马已
向皇城宫集中,守护得像铁桶,如何去弄狗官的心腹?如果能进去,我还想把皇帝的桃
花帐弄到手呢?这狗皇帝躲进宫城,我失去机会了,可惜。”
    幽冥玄女仍念念不忘盗取桃花帐,她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昨晚如果没有霍然大闹中山府,引走了码头区的警卫,他们劫船的计划,根本不可
能成功。
    要不是霍然挑了水西门秘探的巢穴,郎使成功抢到宝船,也驶不出水门,很可能全
军覆没。想资取皇帝的桃花宝爬,简直是自不量力;异想天开。
    现在,他们甚至没有接近禁区的能力,中山王府在闹区的殿堂,想偷越两道城深入
禁宫,不啻痴人说梦。
    “不必痴心妄想了,仙女。”
    飞天猴苦笑:“前天我碰上空空缥缈的人,她们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偷,一两个
月在码头区守候,等候机会登皇船盗宝,结果多次远在码头区外,便被迫得落荒而逃,
最后一次仅接近外侧的船旁,便被三个可怕的黑影追得躲入小巷爬沟逃命。晤!看看进
来的是谁,从识吧”店门进来了三个人,每个人都长了一张死板板面孔,像是街坊上的
普通市民,但那股内蕴的膘悍气势,行家同道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闹江龙的死党,淮扬三霸。”
    幽冥玄女冷笑:“烧成了灰,我也分辨得出他们的原形“五通神与当头太岁那些人,
就是被这几个混蛋设计诱擒的,他们是同道,而且往昔颇有交情。”
    飞天猴暗中咬牙切齿:“五通神那些人,是霍老弟招来的。
    霍老弟为了金笛飞仙五通神那些人遭了不测,一直心中负疚,耿耿于心,要不是遇
上傅老魔,我们也必定上了闹江龙那狗王八的当,咱们留心些,挖出他们的根来,不宰
掉他们,我这一辈子都会后悔。”
    “我负责盯梢。”。
    幽冥玄女自告奋勇:“找出他们的狗洞再说。这件事,最好能让霍兄处理。”
    “可是,霍老弟他……”
    “我叫你别担心,你最好相信我。”
    幽冥玄女说:“我敢说他一定平安无事。如果他愿意和我们交朋友,早晚会和我们
见面的。至于傅小”广头……”
    “你的鬼心眼我知道,你巴不得小丫头死掉,哼!”
    飞天猴有点不悦。
    “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幽冥玄女轻笑:“你知道我喜欢霍然。”
    “他不是你这一型类的人。”
    飞大猴正色说:“人贵自知,知道吗?你不是自寻烦恼的人,如果在他身上施手段,
你不但自寻烦恼,甚至会反脸成仇。我敬重他,你也会失去我这个朋友。”
    “好了好了,我保证不用手段勾引他,任其自然发展,够了吧?你不能保证他不喜
欢我,是吗?咱们分头行事,你们继续找门路打听消息,我盯这三个狗东西的梢,有下
落我将尽快返报。”
    霍然送走高身材的花面人,自己却被截住了。截住他的五个高手勇悍绝伦,攻势极
为猛烈,他的精力己耗损得差不多了,左肩还扛着一”个人,怎禁受得了五个可怕高手
的猛烈围攻、不得不重新找出路急遁。
    安身并不难,堵在外围拦截的人并不多,中山王府的范围实在占地大,哪能派出许
多高手在府外围拦截?
    五个高手追不上他,不久便被他甩脱了,一面发出信号继续搜寻,追向府西一带房
舍,他却从南端逾另一栋房舍的屋脊,跳落幽暗的小街溜之大吉。
    先后躲过三队官兵的搜捕网,见路就走。
    他心中暗急,扛着的人像是死了,身体渐冷,毫无动静,身上散发出异味,还真有
点像腐尸臭。
    他对五毒阴风掌不陌生,那是一种歹毒的邪门阴柔气功,平时修练不断吞服毒物,
促使生理机能变异,另服食药物与毒物在体内中和,发时借内功将毒质发出,功力的深
浅可决定外发的距离。
    被有毒质气体击中的人,毒性渗入并不快。但如果击实,毒质强行迫入肌血,那就
会急剧发作,侵害生理机能,从损伤处很快地扩散。
    如无独门解药,毒性一发便难以挽救了。
    击中要害,当然会立即毙命,不必等毒性发作,与普通的伤害并无二致。即使一个
村夫,一拳击中某人的印堂,同样会致命。
    矮花面人是在八尺甚至一丈外,被五毒阴风掌的掌风击中的,掌劲的伤害程度并不
大,没被击实,毒性渗入缓慢,应该不至于急剧发作,怎么扛在肩上的人像是死了?
    这人矮小体轻,扛在肩上毫不费力。他心中一急,急于找地方藏身。检查中毒的程
度,救人要紧。
    没被毒掌击实,身上不会有受伤的骨肉需要处理,他有把握对付缓慢渗人体内的毒
质,人的体内本来就有抗拒毒物入侵的本能,只要抢救及时,料亦无妨。
    不知窜过多少街巷,躲过多少搜查的人,最后发现一座寺庙,心中一动,往寺右的
一座民宅绕走,飞越院墙隐没在房舍沫处。“南城一带大宅甚多,本来就是南京的精华
区,有许多大宅人丁少,空房舍甚多,是藏匿的好地方。
    全城鼎沸,天快亮了,搜捕的人必定遍布城内外,这时出城十分危险。
    寺庙在婉的左方不远处,靠寺庙一面的房舍,必定不宅中重要人物的住处,以免受
至利杂人等的窥伺,寺庙是公众活动的地方.全城沸腾,市民们哪能安枕?人们都起来了,
惊疑不定,等候变化,不知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灾祸,每家都有人在门外探头探脑察看
动静。
    真幸运,这家大宅人丁少,在房舍内外窜走许久,仅发现几个人走动。
    更幸运的是,找到房舍深处的一间小室,里面堆放了不少杂物,蛛网尘封,门扣已
坏,许久不曾有人整理了。
    室内大黑,他清出一处地方将人放下,摸索着首先卸除这人身上的零碎,剑鞘、百
宝囊、盛青磷弹的如意袋……他立即发现是女人,难怪又矮又轻。
    这女人浑身散发出异味,寒气外溢。一按心脉,他心中略安,心跳微弱,仍有呼吸,
好现象,昏迷不醒而已,的确没被毒掌击实。
    他的百宝囊中,有各种救急的膏丹丸散,不知多少次,有人使用迷香和毒雾对付他,
他一嗅便知碰上了些什么性质的迷毒药,从来就不曾受到伤害,可知他对迷药毒药涉猎
颇广,应付的经验与技巧也有独到的功夫。
    血液增加流速,关键在于呼吸和心跳的频率加‘决,气血加速流动,体温才能增加。
    这方面的技巧他学有专精,真气导引术便可派上用场,而导引术是内家中级的根基,
正宗内功火候有七成便可运用自如。
    片刻工夫,体温便开始升高,再片刻,呼吸便逐渐恢复正常。
    之后,便是等候药力与体能配合,逐渐中和或排除毒物了,寒毒渐退,便已成功了
一半,性命算是保住了,双脚已退出鬼门关。
    小室在房舍深处,听不到外面的声息,花面小女人短期间无法复原,不宜移动,天
快亮了,更不可能离开远走高飞。
    为防意外,他必须进一步摸清所处的环境,如果发生意外,该如何应付。
    掩上外无扣内无闩的室门,他悄然外出。
    宅院外面是小街,宅左是颇具规模。但已香火寥落的大寺庙,殿堂不少,而且有一
座阿育王塔。
    原来这里是南京最古老的大寺建初寺,也称大市寺,吴大帝孙权所建,塔内有一颗
佛陀的舍利子。
    年深日久,以后各朝代的寺庙,愈建愈宏丽,这座建初寺便成了小寺庙啦!
    上了屋顶,借朗朗星光,察看所处的环境,他有点恍然。
    他曾经在中山王府附近踩盘子探路,对南城不陌生,记得这座小寺庙,所以知道处
身在南城的西南隅。
    这里叫佛陀坊,距秦淮内河不远,也距王府的西园与万竹园不远。这里,仍然是中
山王府毗邻的范围内。
    知道位置,他留意大宅的内部形势,略一分辨方向,先彻查前宅。
    晨喷初现,晓色朦胧,一队劲旅伴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沿街逐屋搜查,盘问户主,
清点人口:最后到达这座大宅前。
    不需叫门,门已自动开启,几个人迎出,一个个害怕战栗。
    全街紧张,坊正甲首早就敲门唤醒住户,宣布即将有官兵逐屋搜查钦犯,住户早就
心惊胆跳先期待候了,有些住宅干脆不闭门户相候。
    四十余名式各样的人,神气地涌入大厅前的院子,前面几个举着灯笼和火把的人,
突然骇然发出惊呼。
    院侧排放着一列尸体,共有十一具之多。
    厅阶下,也排列着九名男女,男三女六,男的英俊魁梧,女的妖艳而又刚健啊娜,
而且,每个人皆佩有刀剑,一个个忧形于色,见了涌入的人并不害怕。
    “咦!贝仙姑,你们在这果?”
    一位穿蓝长衫,佩了一把古剑的中年人,上前讶然惊呼:
    “令师真遭到不幸了?据我所知,出事时令师并没在王府内……”
    “家师奉命在外办事,遭了池鱼之灾”贝秋霞不多作解释:苍龙仙长也遭了不幸。
王府出事我们不在,不是我们失职,而是已经奉派外出,在府外不幸被杀。司徒前辈,
你们……”
    “搜寻凶犯”“开玩笑,凶犯还会躲在工府附近,等你们搜寻、恐怕人已远离南京
近百里外了,你们真勤快呢!”
    贝秋霞嘲弄他说。
    “贝仙姑……”
    “这里是家师一位弟子的住宅。”
    贝秋霞似笑非笑:“家道中落,但毕竟是大户人家,多少还有一些先人遗留下来的
古玩字画,多少还值几个钱,家师在这里借住,死了也在这里善后。诸位公事公办,尽
管搜,请冲家师薄面,不要带走任何东西,就算我求你吧!”
    她的意思一明二白,请不要顺手牵羊没收宅主的财物,可知乘机敲诈勒索,甚至公
然没入私囊,是这些人的惯技,把搜查当成发财的机会。
    她是自己人,心知肚明,所以首先便表明,凶犯早就远走高飞,搜查的目的,并非
为了搜查凶犯。
    “贝仙姑,说话不要那么刻薄好不好?”
    司徒前辈笑容有点勉强:“我与令师之间,双方虽则小有成见,但相处仍有情谊,
各自职责所在,小成见并不影响私交。我反对令师对付太爷霍然轻举妄动,在职责上我
应该将利害向长上分析得失,我们不订扰你们了,要不要派人协助善后.“我们还有人手,
灵骸暂寄建初寺和洞神宫。
    “如有需要,请派人知会一声,告辞。
    “十分感谢,前辈请便。”
    四十余人心情沉重地离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些人庆幸自己仍然活着,也对
玄灵教主的死寄以同情哀悼,怎能再搜查惊扰死者?
    所有的人,皆没发现有人在暗处侦伺。
    这些人当然知道,不可能搜得到凶犯。
    宝船已被劫走,已证实是从水西门破闸驶走的,凶犯怎么可能仍在城中匿伏,但上
命所差,不得不奉命行事,即使认真搜查,也懒得遍搜每一角落,倒是对大户人家留心
些,乘机翻箱倒柜,掠走财物比搜人重要得多。

                  ※               ※                 ※

  小室的小窗并没有封死,曙光透入视觉不受阻碍,看清花面人的五官,霍然吃了一
惊。
    “怎么可能是她?”他脱口惊呼。
    是傅玉莹,千真万确,用油彩绘了花脸,但五官他极为熟悉,一看便分辨出本来面
目了。
    傅玉莹仍在沉睡中,体温已接近正常,表示寒毒已消失大半,其他余毒也所剩无几,
并非仍然昏迷,仅介昏与睡境界。
    用中拭净油彩,果然是傅玉莹,嫩滑的面庞,秀丽的五官轮廊,半点不假。
    他坐在一旁沉思,百思莫解。姑娘在金陵老店失踪,他历尽艰辛四处奔忙,最后大
开杀戒,与剧盗合作,怒闯中山王府,把南京闹了个天翻地覆。
    这一切,都是为了傅玉莹。
    作梦也没想到,陪同他怒闯中山王府的人,竟然是傅玉。
    他不顾一切要救的人,居然就在身边,而且并肩奋战,他了一无所知,这笑话可闹
大了。
    疑云重重,他愈想愈糊涂,最后他懒得多想,将从厨下偷来的一包食物,放在姑娘
的身侧,就在胡思乱想中朦胧进入梦乡,累了一夜,他真需要充足的睡眠。

                  ※               ※                 ※
回
  京师与南京两座城,代表南方和北方,两城最大的不同处,表面以房屋的建筑最为
显著。
    京城凡是高大的楼房,都是皇家所有,平民百姓即使是官绅或亿万富豪,一概禁止
建楼,皇帝特许的例外,例外少得可怜。
    南京的建筑,高大的楼房不一定是皇家的,平民百姓仍可建筑楼房,仅在进数间数
有所限制。
    “比方说,平民百姓绝不许三间五架以上,三问以内,架可以加至八架,屋檐不许
有斗拱,屋内不许彩绘。
    一品大官,也只许厅堂各七间。
    南京的平民百姓房舍,可以建楼,因此大街小巷的房屋,高低参差相差甚大,夜间
高来高去利用屋顶走动非常不便,窜高纵低不但浪费大量精力,而且稍一大意,很可能
跌死。
    他出现在高耸人云的大楼飞檐上,楼好禹好高,像是站在石头城上,俯瞰全城,万
家灯火在脚下闪烁。
    没错,他所立处,是中山王府的某一栋大楼顶端,也许是世恩楼,或者迎恩阁。脚
下的花木扶疏大院子,很像玉兰。
    对面那栋大楼,似乎更宏丽些,三层楼遍悬华丽的灯笼,光如白昼。
    甲士出现了,御林禁军出现了。
    侍卫接着出来了,另有一群不三不四的僧道俗两面拥簇,迎接那个黄博袍的皇帝。
皇帝后面有更多的侍卫,和更多的佞臣与不三不四的牛鬼蛇神.想起这个皇帝遍刷扬州的
处女寡妇,把搜括的珍宝美女运送京都享受的事,他气涌如山,热血沸腾。
    数千年有史以来,百姓与皇帝之间,永远永远是奴役与被奴役的对立情势,永远无
法改变。
    天下是皇帝的,皇帝高兴如何宰割于民,连老天爷也管不了,即使老天爷是皇帝的
老子,老子也管不了儿子的事。
    因此,造反的观念也一代代往下传,成功了,就改朝换代;失败了,就是抄家灭族
的叛逆。
    怪的是造反成功的人,又重新成为奴役天下的天子,形成恶性循环,永远不想改变
奴役与被奴役者的关系,真是可非一声震大仗嘶,仿佛九天风雷。
    他左手一一伸,挽住小姑娘的肩背。
    “等我,我送你回家”他沉声说,手中剑一举,凉风振衣,吸口气神功迸发:
    “小妹妹,不要来。?
    他像一头怒鹰,从九霄向下搏,从十丈高的楼顶,像下击的雷电,俯冲向对面的大
楼前。
    身后有人跟下,感觉中,他知道是小姑娘跟随俯冲,冲向剑海刀山。
    “你不要来……他大叫。
    已无暇他顾了,甲士如潮水般涌到,戈矛裁架森森如林,光芒刺目的锋刃向他汇聚。
    他必须排众急进,冲近那个皇帝。
    剑劈掌飞,他像猛虎冲入羊群:直冲三丈,侧溃十寻,甲士在他剑下体裂头飞,冲
出一条血路,直冲至台阶下,身后死尸遍布,血流满地。
    身后的小姑娘突然超越,像一道电光向上迸射。
    “不……”
    他厉叫,连劈十余名拼命阻挡的牛鬼蛇神,杀开血路跟上,要策应小姑娘:秋燕,
危险……”
    来不及了,那位皇帝自称威武大将军,自诩天生神武,可力搏虎豹,拔出宝光四射
的雁翎刀,与十余名牛鬼蛇神与恃卫,同时出手向小姑娘攻击。
    一连串兵刃狂震声震耳欲聋,火星飞溅中,小姑娘突然化为一团烟雾,风一吹袅袅
消散。
    。他迟了一步,不但没能抢救小姑娘,自己也陷入刀山剑海中,四面八方锋刃乍合。
    他如受万斤锤撞击,轰然一声大震,神功在临界点猛然爆炸,四方的人群向外飞抛。
    他自己也承受不了可怕的压力,身躯震起三丈高,罡风似怒涛般卷起,烈火迎风及
体,身形控制不住,浑身着火被风刮起,随即砰然摔落。
    奋身一滚,身上的火焰乍熄,一蹦而起,发觉处身在大楼的左侧院角,两侧是花团。
    大楼前烟雾弥漫,有火光而无法看到人影。
    思路清晰了,替他分劳超越抢出,向皇帝攻击的人,是傅玉莹而非小秋燕姑娘。
    “下羊……”
    他焦的地尖叫了,却发现认错了。
    烟雾涌腾,上部突然中分,一个裙袂飘飘,宛若凌空阶仙女形影,脚下有云雾,冉
冉向上飞升。
    是小秋燕,脸上有令他心弦为动的娇柔笑容。
    “大哥哥,你已经送我回家了。”
    小秋燕的悦耳声音直贯他的内心深处:“我有了依靠,我在家等你,等你一辈子……’
话未完,风一吹,身影倏然消散。
    一声娇叱,烟雾里蹦出一个人,浑身浴血,手中剑光华四射。
    是傅玉莹)脸上有顽皮刁钻的笑容。
    “狗皇帝逃进楼去了,我们进去宰了他”傅姑娘雀跃地娇叫:“这是你的心愿,我
们共同来完成,霍大哥,我当先。”
    猛地前空翻三匝,头下脚上以飞隼投林奇速,向大楼疾射而下。
    “不!玉莹,去不得……”
    他大叫,双手一振,大鹏展翅冲霄而起,急起追赶傅玉至皇帝身边甲士如云,具有
奇技异能牛鬼蛇神上千,他一个人有勇气向狗皇帝挑战,多一个人他照顾不了。
    傅玉莹上次曾经在脱身时受伤,这次似乎情势更为凶险,冲入大楼不易,进去后想
出来更是困难。
    真糟,飞起一半,突然被一道夭矫而起的白虹,嗤一声击中脸颊,真气一泄,人往
下坠。
    这瞬间,他看到另一道金虹,贯入身在空中、向大楼飞射的傅玉莹背心。
    ‘玉莹……他心胆俱裂,凄厉地厉叫,眼前一黑,天地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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