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小魔神》
第十五章
南门灵凤重新欺近至两丈左右,灵犀剑开始幻发光华。
“本姑娘要知道谁派你们来的。”她沉声说:“本姑娘在镇上停留时间并不长,找船无
着便离开,没有人能预先估讣本姑娘走上这条路,可知东西两条路必定分别派有计算本姑娘
的人.谁有如此充足的人手,不难查明。现在,诸位愿意说吗?”
“你不必枉费心机。”封一锥咬牙说:“你还没占上风呢!”
“你心里明白大事去矣!”
“想不到封某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你一个黄毛丫头唬住了,你并没有八成制胜的把
握,刚才你利用机会撤退就是心虚的表现。事已至此,双方只有拼骨一条路好走。神锥八杰
与你们拚个生死存亡。”
“本姑娘成全你。”
一声娇叱,她挥剑猛扑最近的一组两个人。
四侍女两组人,分别冲向另两组四杰,四条腰裙风雷俱发,布成四道罡风劲气构成的裙
墙。
以腰裙来抵挡可破内家气功的神锥,有如螳臂当车,但如果能斜向拍击神锥,当然有成
功的可能。最重要的是,可扰乱对方的视线。
叱喝声似沉雷,四杰双手齐扬,共有八枚神锥破空而飞,以雷霆万钧之威向四侍女分别
攒射,抢制机先袭击,希望先击毙一两名侍女以减少压力。
八杰义上当了,四侍女的腰裙本来是张开挥舞的。但突然收拢成束,人向左右下仆。
四枚钗形银针,已先一刹那从裙影的空隙中飞出。
四杰的注意力,全被腰裙和剑所吸引,做梦也没料到侍女们有第三只手发射暗器,神锥
刚发银针已快得几乎肉眼难辨,看到细小的淡影,针已入体。
四侍女双手一触地,便斜飞而退。八枚神锥全部落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人影倏止,地下却躺了五杰。封一锥右肩并被灵犀剑贯穿,痛倒了。另四杰银针入腹四
寸,痛得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呻吟不已。
三比五,南门灵凤五个人毛发未伤。
腰裙再次挥舞,再次逼进。
一声长啸,剩下的三杰用上了连环锥法,神锥八方呼啸而出。最令人防不胜防的旋风
锥,所发的厉啸最为摄人心魄,所走的孤形路线也神奇莫测。
四侍女的腰裙,其实是吸引对方乱对方心神的诱饵,并非用来拍打暗器的,所以在对方
发锥时伏地斜退闪避,而藉机发射银针取敌。
锥雨一发,四侍女立即飞退。
南门灵凤剑术与目力皆高人一等,但她也不敢毫先顾忌地冲进,定下马步剑拍掌挥,刹
那间击落拍偏了五把神锥险象横生。
人影飞射,三杰向北或树林如飞而遁,丢下五位同伴不管,自己逃命要紧,以进为退的
策略用得恰到好处,三两起落便已消失在树林内。
遇林莫人,谁敢人林穷追暗器名家?除非他不想活了,追必定枉送性命。
封一锥刚爬走了十余步,可能血已渗人胸腔,血从口鼻溢出,整个右半身麻木不仁,已
无法站起奔跑。
“我要口供。”南门灵凤拦住了他:“招,我叫侍女替你裹伤,不然……”
“你可以杀我,口……口供,没……没有……”他虚脱地咬牙说,向下一伏,猛烈地喘
息。
“我不杀你,我等你死。”南门灵凤冷酷地说:“等你的人来救你。”
“我……我宁可死……”
“好,这是你自找的。”
四侍女抓住另四杰,但也问不出口供。她们不能对受重伤的人用刑,真无可奈何。
南门灵凤不能向封一锥用刑逼供,她一打手势,五人钻入树林伏在草丛中,静观变化。
不久,东面大踏步来了两个人。
情势瞬息百变,谁也控制不了。
湖滨看不见任何船影,连打渔的小艇也失去踪迹。往来的小船只皆在湖心航行,以姥山
分界,上行(西航)自左面(南)扬帆疾驶。下航自北面向东南冉冉而去,任何船只也不会
理睬七八里外湖滨叫喊的人,在镇上候船的人白费工夫。
因此,到了镇中的各路英豪,只有耐下心等候,相戒停止在外走动,以免碰上仇家发生
意外。
事实上拚搏的事故仍然不断发生,风声鹤唳,只有各自留心,尽可能远离是非。
在镇上,已讨不到任何消息。离姥山英雄大会还有八天,不必操之过急。
会期的前三天,姥山方面会派船过来接人的。
姥山是江左群豪名列领袖人物、五湖水龙神毕至刚的也门所在地,在江湖道上,提起姥
山毕家大院几乎无人不晓,这位爷在巢湖众水贼的心目中,是值得尊敬、而且必须买账的难
惹人物。
毕老爷一句话,虽然比不上金科玉律,至少没有人敢说声不字,份量足以让群雄唯命是
从。
这次江左群豪大会,五湖水龙神是地主,也是公举江左司令人的最佳人选,当选的呼声
最高。
毕家大院有人派在湖滨各镇市任招待,但并不负责排难解纷,人手太过分散,想出面镇
压也力不从心,干脆不管,毕老爷哪有闲工夫管方圆四百里沿岸的事故?
姚文仲不再进镇找消息,知道镇里决难获得任何牛鬼蛇神的协助。
事先他并没和余豪约定,万一发生事故后,应在何处会合。他并没到过长河镇,约定也
无从约起,一进镇口便发生意外,连长河镇是大是小也弄不清呢!
他只好在镇郊打听消息,向一些散落的农舍渔户查问,自然毫无所获。
他深信余豪脱身之后,就不可能再上当了,如无意外,应该已经脱险,目下必定也在寻
找他的下落。
雨露观音对这一带不算熟悉,对余豪一无所知,因此也拿不定主意,只能跟着姚文仲到
处乱闯。
最后,他们走上了西行的小径。
“姚爷,东面的水贼将你掳走,余公子必定也往东寻找,你往西走岂不南辕北辙?”雨
露观音一面走一面提出意见。
“余兄并不知道呀!”姚文仲另有见解:“他比我更缺乏经验,一定像盲人瞎马般四处
乱闯。我们已经找遍东与北两方,只剩下镇西一个方向啦!”
“镇西一带没有水贼活动,全被一群群不明来历的人将水贼赶走了,可得千万小心。”
“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据水贼的眼线所知,很可能有风云会的人。风云会想插足江左,十年前就有
了举动,后来由在南京任职的廖家子侄出面,以官方的压力向风云会提出严厉警告,这才打
消向江左发展的计划。据说,从中牵线的人有两个。”
“谁?”
“湖西的水贼首领神鳌廖志雄,姥山以西都是他的猎食场。他不是巢湖人,他的廖与巢
湖廖是两码子事,只是本家好说话而已。另一个是伏龙太岁杨彪,这家伙后前是西厂十大杀
手之一,名列京师四太岁,与一些官宦人家多少有些门路,搭上南京廖家子侄的线不足为
奇。”
“这个人我见过,六年前他还是一个恶名昭彰的江湖浪人。”
“目下他是姥山五湖水龙神的食客。”
“我不想管这些人的闲事。”
“但不戒禅师去投奔神鳌,你又想到姥山,必将与江左群豪的首脑人物直接冲突。”
“你怕吗?”姚文仲笑问。
“姚爷,别忘了,我这条命是你替我抢回来的。我愿意追随你,水里火里我决不皱眉,
决不会害怕。你再说这种话,我可要恼了。”
“恼了就打我一扁针,再用移经改脉阴功制我?”姚文仲大笑:“哈哈!再制我两次,
我的内功就可以到达三花聚项境界成地行仙啦!”
“你这个坏主人可恶!”雨露观音脸一红:“你可要有做主人的风度哦!”
“见了鬼啦!我甚么时候居然做起主人来了?你可不要……”
“咦!那几个家伙在做甚么?”雨露观音讶然轻呼,手向前一指。
前面三十余步外路旁的林前草坡中,五个人正在吃力地互相裹伤。
“唔!好像是受了伤。”姚文仲说,脚下一紧。
雨露观音急步跟在后面,真像个尽责的保镖,任何人想从姚文仲身后偷袭暗算,那是不
可能的事。
内心中,她对姚文仲又增多了几分敬意。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把背部暴露在劲敌面前,
即使这位劲敌已经心诚悦服表示效忠。
距五人还有十步左右,她突然眼中冷电四射。
“小心!”她向姚文仲发出警告:“我看到他们衣尾下露出的革囊,他们是暗器名家。
五个人也看清了他俩,伤势沉重的封一锥眼中,涌起希望之光。
“请救救我们!”封一锥虚弱地求救。
姚文仲不假思索地走近,戒意徐消。他看到封一锥右肩井的创伤,看到另两人替同伴吃
力地从腹部拔出银针,五个人的伤势都十分危急。
“你们有保命止内血的丹丸吗?”他蹲下急问,替封一锥撕破外裳察看创口:“你们必
须在短期间获得高手郎中的救治,不然……”
他听雨露观音冷哼一声,听到雨露观音拔出腿旁暗藏匕首出鞘的轻响,抬头一看,便看
到林缘掠出五个影,快速地接近。
“不要过来!”雨露观音迎面拦胁人沉声冷叱:“站住!”
他心中一跳,暗叫不妙。
五女一字排开,南门灵凤用怪怪的眼神盯视着他。
“原来是你策划的阴谋诡计!”南门灵凤恨恨地说,眼神百变令人难以捉摸她的内心变
化。
“你说甚么?”他听得一头雾水,反问的口气自然不够友好。
“我让你先善后。”南门灵风向后退,四侍女也逐步后撤。
“怎么一回事?”雨露观音也退回,在旁戒备低声问,目光紧盯着远在三四丈外的五
女。
“先救人。”他低声说。
“这几个家伙不值得救。”雨露观音踢开一具解卸在一旁的排形革裹,里面还有四枚旋
风锥露出锥尾:“我认出他们的身份了,他们是作恶多端、令人害怕的神锥八杰中的两个你
目前替他裹创的人,正是他们的老大封一锥。这家伙比我坏一百倍。”
“目下他们是命危的人,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他固执地说:“至少,得替他们先止住
血。”
雨露观音默然,最后像无限委屈地替一个人取针服药并裹伤。
“我们得尽快地脱身。”他低声说。
“为何?”雨露观音惑然问。
“那几个女人……”
“我知道,风云会会主的女儿南门灵凤。消息已传遍江左,我猜得不错吧?”
“是的,我与她结了怨。”
“你没有理由怕她……”
“我不打算与风云会结怨。注意,我说走就走,咱们往北脱身。”
“好吧!我掩护你。”
“你记住,我一定比你快,你只要尽量施展轻功脱身,不必担心我。准备,走!”
两人一跃三丈,如飞而遁。
南门灵凤一怔,知道追不上了,但她不甘心,发出一声咒骂,衔尾狂追。
现场东北角里余的冈上茂草中,三个人从草隙中目击下面所发生的事故经过,他们听不
到语声,只能看到人的举动,从举动中猜测,深感诧异。
他们是逃跑了的另三杰,躲起来等候拯救同伴,同伴是死是活,都需要他善后。
善后必须等南门灵凤主婢走了之后才能回到现场,等得他们心中焦躁,看到五女躲起
来,便知道同伴必定凶多吉少。
姚文仲和雨露观音的出现,带给他们无穷希望。他们并不认识姚文仲,也不认识南露观
音,因为雨露观音已经化装易容,这位江湖名女人平时是很中看的。
姚文仲与雨露观音替伤者服药包扎后逸走,三杰这才发现五杰有救,迫不及待赶抵现
场,掺扶了五位同伴急急逃入镇中找郎中医治,这才明白事故发生的经过。
封一雄是认识姚文仲的,但却不加说明。
故事重演,你逃我追。
雨露观音不相信姚文仲比她快,一进人山林就全力施展轻功掠走如飞。但远出两里地,
她已是香汗澈体,扭头一看。姚文仲正神定气闲紧跟在她身后,向她咧嘴一笑,她这才心服
口服。
后面三二十步人影时隐时现,南门灵凤五女也紧蹑在后。
“这五个丫头好厉害。”她说:“光天化日之下,轻功相等,是脱不了身的。”
“不错。”姚文仲笑笑:“你能不能快一点?”
“再快,我就要断气了。”
“你回镇等我。”
“你……”
“我引走她们,我比你快一倍,甚至三倍。”
“那……”
“有狐洞的活,我叫你躲你就躲,不听话,我可不要你跟在身边,你是个累赘。”
“好,我听话。”雨露观音欣然说。
“在镇上等我。”
林中野草荆棘高与人齐,只有跃起对方能发现逃走的人,全凭听觉追踪。不久之后,逃
的人速度逐渐加快,追的人不甘心也全力穷追,四侍女不久便落后了很多,最后终于失去主
人的踪迹。
穷寇莫追,南门灵凤犯了追的大忌,穷追不舍。她已认定神锥八杰是姚文仲派来计算她
的,激愤之中灵智不够清明。
她也不想想,上次姚文仲如果要杀她或擒她,可说是举手之劳,现在何必再费神计算
她?
又追了两里地,不知身在何处,她已感到香汗淋漓,真力不继,正想用激将法大骂,却
听到前面传出剧烈的拨草折枝声。逃的人速度突然加快,但听草本簌簌急动。声音逐渐去
远。
“我永远也赶不上他!”她泄气地自语,颓然停步,倚在一株大树干上喘息。
休息片刻,她突然冷静下来了。
她感到迷惑,她为何如此憎恨姚文仲?
在和州客店食厅,姚文仲与银衣剑客对了一掌,她便对姚文仲有了强烈的印象。只是,
姚文仲对她的态度,却大大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尔后每一次见面,都是在充满恨意的场合中
冲突,心中的恨意愈来愈强烈。
可是,姚文仲的形象,也在她内心深处愈来愈鲜明,甚至不时出现在她的冥想中,给予
她精神上的困扰,很令她烦恼。
“有如雄孔雀,向雌孔雀炫耀自己美丽羽毛……”姚文仲这两句不得体、充满讽刺口吻
的话,似乎一直就在耳畔不断发出回响。
她真是为了这两句玩世不恭的话,而憎恨姚文仲的?或者是为了姚文仲一直不断派人计
算她,而让她的恨念愈来愈强烈?
愈想愈模糊,愈想愈恨。
“我不去多想,我要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她突然恨恨地大声自语。
一跺脚,她回头往回走。
这一带都是小风陵,高度相差不远,林深草茂,既没有路,也没有民居,连方向都不易
分辨。
她发觉自己已经找不到来路,不知身在何处,只好认准正南方向越野而走,反正往南一
定可以到达湖滨的,不至于迷失在山林里。
越过一座丛林,终于看到六七里外的一湾水影。
她想到走失了的四侍女,但并不担心,侍女找不到她,自会返回原处等候她的。
她发出两声高亢的啸声,希望能知道侍女在何处。看地势,三四里外应该是湖岸往来的
村径。
没有回音,她不再等候,一阵急走,三四里片刻即至,她已恢复精力,脚下甚快。
穿越一处荒野,到远荒野的最南端,前面是树林。她记得,树林的西端不远处是小径。
树林前,突然出现银色的闪光。
她倏然止步,甚感惊讶。
是银衣剑客,那一身银衣极为耀目。
“南门姑娘,你走得真快。”银衣剑容笑得邪邪地:“但总算被我赶上了。”
“你有何用意?”她沉着地问。
她看不见银衣剑客的两个保镖薛忠薛勇,看不见那阴险狡诈的于兴山。但凭女性锐敏的
感觉,她知道那三个家伙一定在附近,潜伏在某一处地方。
“你可知道崩山皮坚的情形吗?”银衣剑客邪笑依旧,一双虎目放射出诡谲莫测的光
芒。
“我还要知道,我找的人不是崩山皮坚。”
“还有不戒禅师,血手瘟神的盗伙。”
“那是我的事。”
“我烧掉了皮家。”
“那是你的事,我对屠杀无辜、到处放火毫无兴趣。我承认我曾经设法与皮坚面谈,但
无意毁他的基业。”
“南门姑娘,你这种不温不火的手段,办不成任何事的。我千里迢迢追随姑娘,不时替
你用雷霆手段办事,方便不少,何以谢我?”
“你……”
“我负责把崩山皮坚和不戒禅师,擒住交给你处置,省了你许多事,请不要拒绝我,好
吗?”
“如果我拒绝,你又怎样?”
“不怎样,可是……”
“薛少庄主,不怎样就好。”她不再摆出拒人于千里外的态度,语气柔和许多:“你从
南京跟来,沿途也办你自己网罗羽翼与锄除异已的事,似乎我每追查一件事,你都会插上一
手。”
“那都是为了你呀!区区寸心,天日可表。”银衣剑客的话愈来愈动听了。
“真的?”
“我可以发誓……”
“得了得了,不要拿肉麻当有趣了。”她怒容上脸:“我已经一而再明白表示过,不喜
欢你死缠不休,不要再惹人嫌了,好不好?”
“我真不明白,我哪一点惹人嫌……”
“那是你自己该明白的事,我对你为人处事的态度深感厌恶。你暗中带了一大批人,处
处制造纠纷和借口惹事招非,与我的为人处事态度完全不同,这理由够了吗?现在,请让路
好不好?”
“人的性格,是可以改变的。”银衣剑客脸色渐变。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不可能的。你一定要挡住路吗?”
“南门姑娘,我希望你改变你对我的看法。”
“那是不可能的。”她固执的说:“你的野心太大,你是改不了的。”
“你是不是拿我来与那姓姚的比较?”
她气往上冲,但克制住了。
“岂有此理!”她撇撇嘴说,折向举步便走。
银光一闪,银衣剑客晃身劈面拦了。
她哼了一声,再次折向掠出一丈外。
银衣剑客也不慢,第二次截出,哼了一声。
“你想干什么?”她沉声问,心生警兆。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银衣剑客阴阴一笑:“也许你应该知道,我的耐性有限,忍耐
已到极限了。”
“你这话有何用意?”
“好,你真要知道?”
“不错。”
“他爹所创立的风云会,是天下第一大会,号令江湖。树大招风。”
“我不过问家父的事。”
“我涤尘庄是武林第一庄,领袖武林。”
“我也不过问武林事,武林还没有我的地位。”
“天下第一会与天下第一庄联手合作,江湖与武林合而为一,如果再有绿林加盟,想想
看,那是多么辉煌灿烂的局面?”
她大吃一惊,脊梁发冷。
“局面只有一个。”她悚然地说:“权势大得不能再大时,所能有的唯一局面。”
“你是说……”
“造反,”她厉声说:“天下荼炭,人人遭殃。”
“胡说八道!”银衣剑客冷然地说。眼神却焕发出另一种光彩,一种睥睨群伦、雄霸天
下的神采。
她不再迟疑,猛地斜跃三丈外。
银衣剑客哼了一声,衔尾飞跃跟进,半空中左手疾伸,虚空向她的肩背抓去。
她早有准备,身形下落的刹那间,猛地吸腹摔肩,侧空翻一匝,再以隼鸟穿林身法斜掠
而下,全身似乎缩小了许多,下掠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一抓落空,劲气破风声慑人心魄。银衣剑客的空中身法变换比她差得远,失去连续攻第
二爪的机会。
“好,真像一头灵凤。”飘落的银衣剑客喝采,声出身亦动,转身猛扑而上。
她连换三次方位总算摆脱了银衣客的追袭。
“站住!”她脸色铁青沉叱:“你知道假使天下第一会,集中全力对付天下第一庄,又
是什么辉煌的局面吗?凤云会人才济济,上起武功超绝的武林高手,下迄无孔不人的鸡鸣狗
盗,天下第一庄能支撑多久?一年?三年?十年?”
“在下不允许这种局面发生。”银衣剑客傲然地说。
“你能吗?”
“有你在我手中,这种局面决无发生的可能,一会一庄成了亲家,局面改观乃是意料中
事。”
“你做梦,无耻。”
“我等今天的机会,已经等得太久了。小凤儿,你就乖乖地……”
她定下心神,一声剑鸣,灵犀剑出鞘。
银衣剑客急退两步,银剑出鞘映日生光。
“我警告你,小凤儿。”银衣剑客阴森森地说:“你那群由大力鬼王率领,在暗中保护
你的人,已经被本庄二庄主入云龙程大魁带人包围在小土山。你如果不乖乖地跟我走,我就
下令歼灭他们。小凤儿,我不会亏待你,你我连袂并肩携手傲啸天下,定可开创出一番惊天
动地的辉煌事业来……”
她用行动作为答复,一声娇叱,灵犀剑招发飞星逐月,走中宫攻上盘无畏地抢攻,攻势
极为猛烈,捷途电闪。
招发一半,八寸晶芒陡然伸张。
“铮”一声震吟,接着龙吟虎啸久久不绝。
银衣剑客封住了这一招。斜震出丈外,银剑居然不会折断,居然不畏灵犀剑的晶芒。
原来是一把宝剑,以银漆掩住宝剑的本来的光芒,但显然比灵犀剑差了一品,不是被南
门灵凤的驭剑内力震飘的,而是被灵犀剑的神异震力所撼动。
比内力修为,南门灵凤必定差了一两分火候。
南门灵凤也侧退了两步,心中暗惊,剑上优势消失了大半,有点不妙。
是拼命的时候了,她再次冲进发起无与伦比的狂野攻击,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强
攻的狠招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一口气攻了十八招之多。
银衣剑客不再硬接,剑走偏锋八方游走,不时寻暇蹈隙反击三两招狠着,避免直接与灵
犀剑的锋刃撞击。
两相消长,拉成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无法取得优势。
激斗百十招,双方的剑势逐渐慢下来了。
南门灵凤心中渐感不安,她无法长久支持下去,等到内力消耗到某一种程度,灵犀剑的
晶芒便会减弱、消失。那时,剑上的优势便将完全失去了。
芳心焦急,立萌退意。
“铮铮”两声暴震,银衣剑客踉跄退了四步,双方的距离拉开了。
她斜跃两丈,单足沾地立即再次纵起,展开绝顶轻功如飞而去,去势有如星跳丸掷。
远出百步,前面草丛中升起一个青影。
“姑娘留步。”拦住去路的薛忠狞笑,双手叉腰神定气闲。
她直冲而进,一剑挥出夺路。
薛忠哈哈一笑,向侧一闪让开去路。
她并没打算伤人,只想夺路,毫无戒心地一掠而过,剑还来不及收回。
薛忠已算定她的反应,在丈外闪电似的一爪抓出。
她做梦也没料到一个仆人长随,竟然具有可伤人于丈外的神奇爪功,只感到右臂一震,
如被大铁钳所夹,全身一麻,五指一松,灵犀剑失手堕地。
她的冲势奇急,仍向前冲,砰一声大震,摔倒在二十步外,贴草向前滑。
右半身已失去控制,大事去矣!本来她已运功护体,但由于精力耗损过巨,所以抗拒不
了薛忠可怕的抓功,手臂仍能保全不肉绽骨折,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气散功消,一败涂地。
还来不及爬起,背部的任脉脊中、至阳、神道三大穴,已被从斜刺里扑来的人所点中,
浑身立僵。
“我完了……”她心中狂叫。
制她的人是于兴山,死对头。
于兴山将她抱起,阴阴一笑。
另一方向,薛勇飞跃而来。
“有人来了,快撤往埋伏地区。”跃来的薛勇急叫。
“恭喜薛兄。”于兴山将她递入兴奋地奔来的银衣剑客怀中:“大功告成,如何谢
我?”
“多谢于兄妙计策划,兄弟当有厚报。”银衣剑客笑得邪邪地:“于兄不久自知。”
“快撤!”薛勇到了,领先便走。
“什么人?”薛忠问。
“一男一女。”薛勇说:“先不管来人是何来路,这里的事千万不能落在外人眼中,万
一来人是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逃掉了一个,将后果可怕,不可收拾,走!”
四人带了南门灵凤,急急向东如飞而遁。
薛勇断后,故意用脚扫折不少野草留下踪迹。
不久,北面大踏步来了两个人。
灵犀剑躺在草丛中,炎阳下光芒闪烁。由于薛勇催得太急,银衣剑客也因美人在抱乐昏
了头,忘了拾取灵犀宝剑,说起来也算是天意或巧合。
即使手上有削铁如泥的神刃,追不上不接招的人,神刃并不比废物好多少。
姚文仲根本不在乎神刃灵犀剑,上次他已经证明给南门灵凤看了。这次南门灵凤又穷追
不舍,真的几乎激起了他的怒火。
但不知怎地,他就是无法狠起心折得这个不知好歹的任性小姑娘。
他扔脱了南门灵凤,绕道回头找到了躲在土洞中的雨露观音,先找地方歇息,顺便取出
干粮充饥。
“我得去找回我的包裹。”他一面进食,一面向坐在他身旁的雨露观音说:“然后到你
诱擒我的那家农舍等候余兄,或许他会到该处找我。”
“那家农舍是空屋,原来是水贼的眼线住处。”雨露观音点头同意:“不过,你得准备
那丫头找来,她有不少风云会的杀手在暗中保护,那些人自己有船,水贼早就发现他们
了。”
“她再找麻烦,我不饶她。”他不悦地说。
“姚爷,你该带一把剑。”
“没有用,她的灵犀剑无坚不摧,带剑反而对我不利,我宁可不带剑。”
“我看她的神色不太对。”雨露观音说:“她瞪你的眼神复杂的很。假使她恨你人骨,
就不会表现得那么有风度。”
“她这种见面就要打要杀的表现,委实令人受不了。”他直摇头:“女人,真是!”
“别指桑骂槐好不好?孔老夫子也说,唯小人与女子最难养也。”雨露观音格格笑:
“你和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如何结仇的?”
他将和州结怨,与及沿途所发生的冲突概略地说出,只瞒下击倒南门灵凤的事。他觉
得,说出来并不见得光彩,而且他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绝学遁形术。
雨露观音静静地听完,突然格格娇笑。
“你怎么啦?吃饱了撑坏了?”他惑然的问。
“笑笨牛呀!”
“什么?”
“我是个女人,一个多次出入情关久历沧桑的女人。”
“所以人家称你雨露遍施的观音菩萨呀!
“非女人不足以了解女人。”
“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这叫做爱恨交煎呀!你不是笨牛又是什么?”
“鬼话!”
“你听我说……”
“不许你说这些鬼话。”他正色说:“她和银衣剑客才是势均力敌,咤叱风云的一双野
心勃勃的男女。他们之间如果协调合作,将是我最强悍的劲敌,我得好好提防着他们,必要
时……”
“必要时除去他们?为何不利用他们?”雨露观音提醒他。
“你是说……”
“帮助他们互相吞噬,或者罗为已用。第一策,你可以帮助一方以打击另一方;第二策
是设法威迫利诱分别迫他们与你联盟。前一策以帮助南门灵凤最有利。后一策只要多下工
夫。不难找到机会,因为他们远离他们的党羽,经常带了几个人行动,可以用明枪暗箭对
付,出其不意定可一举成功。”
“我自己所冒的风险也大,而且我不做这种玩弄诡道权术的事。”
“我知道你会说这种话,你没有雄霸天下的霸才,心不黑手不辣,成不了事。”雨露观
音大笑:“你只能做一个风尘怪杰。龙生龙,凤生风,老鼠子生来会打洞。你师父笑夫子,
就是一位风尘怪杰。”
“废话一大堆。汤姑娘,如果你想争逐权势,最好不要跟着我。”
“我已经四十出头了,争得了多少权势?争得了又能用多久?人贵自知,我从不幻想我
能力达不到的事。你知道如何做一个风尘怪杰吗?”
“哈哈!师门家风,由来有自,还用你开窍?吃饱了没有?准备走。”
人都喜欢走容易走的路,走草坡当然比在山林中披荆斩棘容易。两人踏入荒野时,天色
已经不早了。
雨露观音的一番话,在姚文仲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诱发了他的豪情壮志。
他在自问:别人能,我为何不能?
另一阵波澜的中心,是让他感到烦恼的南门灵凤,爱也罢,恨也罢,两人间的结,终有
一天必须解开,他必须在心理上有所准备。假使南门灵凤与银衣剑客联手,他所受的威胁和
压力将增加十倍,不由他不早作准备。
他走路的姿态,有了明显的改变,抬头挺胸,步伐坚定稳健。
在神色上,也有了显著的变化,目光坚定,神采风扬,像是脱胎换骨。
“我要换穿一件像样的衣衫。”他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人是衣装嘛!”
雨露观音听了他的话。
“是啊,人是衣装,佛是金装。”雨露观音说:“那银衣剑客其实并不怎么样,相貌并
不出众,出众的是他的银衣,标新立异也算是成名的终南捷径之一。交给我啦!到了镇上,
我会替你张罗。爷,你喜欢什么颜色?”
“青。”
“不好,一般江湖混混都喜欢穿青,因为无财无势。”
“这……”
“宝蓝,如何?”
“太抢眼招摇了吧?”
“银色更抢眼,更光芒四射。”
雨露观音笑说:“还得佩一把剑。你打扮起来一定比银衣剑客出色,也让追随你的人感
到光彩。”
说剑就有剑,前面草丛中的灵犀剑反映着日光,光芒四射,冷气森森。
“咦!”奔上察看的姚文仲一惊:“这是南门灵凤的灵犀剑,怎会遗落在此地?她早该
走了的。”
“再配上路就可佩悬了。”雨露观音抬起剑递给他:“那丫头可能已经不在人间了,这
附近有打斗的遗痕,虽然着不到血迹……”
“是被人擒走了。”他不断察看地面的痕迹:“而且去向的痕迹是故意留下的,人走了
片刻。”
“恭喜你去了一位强敌。”
“如果是落在银衣剑客手中……晤!不像,银衣剑客自命是她的护花使者,不至于撕破
脸面擒她。”
“你不懂。”雨露观音脸色一变:“依你的所说,她对银衣剑客并无好感,银衣剑客有
用强的可能。一个少女落在银衣剑客手中,一旦失身,除了死心塌地听任摆布之外,没有第
二条路可走。那么对你的威胁与压力恐怕增加不止十倍。”
“先不管,跟去看看。
“千万小心……
“我会的。咱们将计就计,看那些人是些什么蛇神牛鬼。”
|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