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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 作者: 三月夫 8.3节 多尔衮发兵 这时,沈阳(盛京)的清政权也在筹划一项南下大行动。盛京战云密布。 大清皇室自皇太极去世后,小皇子福临即位,皇太极的皇弟多尔衮文武全才,英俊潇洒,他一直深爱着聪慧秀丽,明睿豁达的嫂嫂西永福宫庄妃。 庄妃嫁给皇太极时,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女。皇太极比她大二十一岁,深得皇太极宠爱。但后来由于宸妃宠冠后宫,夺去了皇太极的全部情爱,使她和自己同龄的皇弟多尔衮情意相通,多尔衮更是喜欢这个识大体知大局有涵养的女人,每当遇到举棋不定时常常找她商量,庄妃也从多尔衮那里学来了好多知人善任,用人任将和处理军国大事的本领。 一来二去,两个人到了梦魂萦绕,寝食不安的程度。那时,多尔衮对于庄妃的情意是不言而喻的,他爱恋她,他们在一起度过了许多甜蜜的日子…… 崇德六年宸妃病重,皇太极竟不顾前方与明军在松山、宁远大战,撇下诸将赶回盛京。 宸妃去世,皇太极哭得数次昏迷,迅速憔悴衰弱。 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九日,皇太极中风病死,皇太极生前未能指定皇位继承人,因此引起了诸王的争斗,其时,皇太极长子肃亲王豪格与皇太极三弟、碛睿亲王多尔衮均拥有争夺皇位之力,且都意属帝位,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皇太极的镶黄、正黄二旗的图赖、图尔格、伊尔登等大臣,拥护豪格;多尔衮同母弟英亲王阿济格,赖亲王多铎以及郡王阿达礼,贝子矾托等所属的两白旗,拥戴多尔衮。 十四日,多尔衮召见内大臣索尼改立皇帝,索尼表示上皇子,结果两人不欢而散。 十五日,两黄旗精锐兵卒全部武装,张弓持箭环立崇政殿,从大臣依次入殿议皇帝,争斗达到了白热化,议论开始,索尼及巴图鲁、鳌拜首先提出立皇子,被多尔衮厉声斥退,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要求立多尔衮,多尔衮犹豫不决,多铎见多尔衮迟疑不定,就提出立自己,这一提案遭到了众人的反对,多铎又提出立长可立豪格代替,礼亲王代吾是努尔哈赤的次子,他老成持重,怕成为众矢之的,就以年纪已老,坚决地拒绝,继而他退出了会议。 此时,两黄旗将领佩剑而前,请立皇子为帝,在这种形势下,为免遭内讧,缓和矛盾,多尔衮只好采取折中方案,并在皇后博尔济古特氏的协助下,最后立皇九子福临为帝,由郑亲王和睿亲王辅政,就这样,六岁的福临一步登天,做了皇帝。 而在当贝勒多尔衮继位呼声最高,却只做了摄政王,这一切的原因,除了许多其他原因外,最重要的还是多尔衮私下对嫂子的无比热烈的爱…… 多尔衮任摄政王统理国政,他凭其雄才大略和卓越的军事才能,使得大清国事井井有条,大清气势日益强盛。 多尔衮虽然是位极人臣,却一心想着谋取中原,并且准备亲自率兵南下。 连日来,他亲率众将马未下鞍,人不卸甲巡防军营,视察各处险要关卡。他又连夜赶写奏章军报,一封呈送盛京顺治皇帝,其他二封各投书多罗郡王多铎、武英郡王阿济格等处,相邀各方以军呼应,集结作战,准备南下大举伐明。 诸事完毕,他便着手整编南征大军。 他将南征大军的全部人马分为五个大营。这五个营是:前锋营、铁骑营、扁担营、亲兵营、步兵营。每营皆分拨勇将统领。 前锋营、铁骑营是军中精锐,多为马队。他命多罗郡王多铎率领前锋营;武英郡王阿济格统率铁骑营兼管领中军大帐之事。众将分配停当,又分派了各军营职责,令各营兵士加紧习武操练。 盛京还不知道北京已陷落,大明已经被大顺所灭。 这是三月二十四日,北京城陷落四天之后。 顺治皇帝看过多尔衮的奏章之后,不胜惊喜,以至两眼放光,异常兴奋。他心中暗想:我大清能有这样的统帅,又何愁不能图谋中原,兴我大清! 与母亲商议了一番。庄太后甚为赞同多尔衮的意见。 于是,顺治皇帝向多尔衮发出敕谕:
“特命尔摄政和硕睿亲王多尔衮代统大军,往定中原;用加殊礼,赐以御用行盖等物,特授奉命大将军印,一切赏罚俱便宜行事。” 多尔衮接过诏书,精神为之一振,这是多么显赫的权力! 多尔衮随即兵马齐聚,共十四万铁甲大军,随时候命出征。 四月七日,正是个天朗气清的日子,也是摄政王招讨大元帅多尔衮出师南征的吉日。 天还未亮,整个盛京城骚动起来。街上洋溢着年节才有的喜气,百姓们纷纷拥到南征大军经过的街道两旁。 稍顷,招讨大元帅多尔衮被众将簇拥而来,骑在马上的多尔衮,挺胸横剑,好不威风,马颈项上,特意结扎了一大束红缨。多尔衮望着列队站在点将台旁的铁甲军,心中万分感慨。这支大军,军容严整,充满雄壮之气。 “多尔衮将军出马了,快看,那就是八面威风的大将军!” “喂,好威风啊!”人们在不住地议论。 前方的街面上,忽响起一阵锣鼓声。一个小校来报说: “大将军,皇上驾临。” 多尔衮听后,不敢多想,即刻滚鞍下马,随军重要将领有多罗郡王多铎,武英郡王阿济格,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等以及重要谋士范文程、洪承畴等也一一跪倒。 少顷,顺治皇帝由文武官员陪同来到点将台。 “臣等叩见皇上!” 顺治看着跪下行礼的多尔衮,心中十分激动。他觉得这位皇叔事经百战,不愧为一代开国元勋,所以当他接到他的上疏之后,立即就决定下诏应允多尔衮出征。这次大举伐明也是酝酿已久,时机早已成熟了。 “众位爱卿请起!” “谢皇上!”众将起身谢道。 “皇叔,这次南征非同一般。皇叔知道,朕自登极以来,欲图振作,立意南征,但事与愿违,朕心急如焚。此时皇叔欲亲征,正合朕意。” 多尔衮的两只眼睛闪动着灼人的光,他激动地说道: “大清国运日上,江山稳固,朝中诸将忠心皇室,人人奋勇,万死不辞,如今多尔衮麾下兵精马壮。正欲为振兴朝廷,毅然南征。请皇上放心,纵有万死,臣决不退缩!” 顺治皇帝非常感动,他拉着多尔衮结实的手道: “朝廷内有皇叔这样忠勇不贰之臣,实托赖上天恩赐,太祖威德,亦是朕之福气也。” 顺治放开多尔衮的手又切切嘱道: “心腹之患在北京,咽喉之患在山海关……皇叔喜自珍重。朝中之事,皇叔尽可放心,朕自当竭尽全力!” “臣此次出征,定不会辜负陛下。” 此刻在他那脸上,掠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看看天色已不早,顺治便启驾回宫。 目送皇上回宫后,多尔衮一挥令旗:“众位将士,随本帅出征!” 说着便命多铎为先锋,前队启程。 南征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出了盛京城南门向关内万向开去。精兵猛将高士,压境向南推进。 南征招讨大元帅多尔衮率军昼夜疾进,直奔山海关。一路逢州过县,秋毫无犯。 这日,大军到达辽河。 忽见前面尘土飞扬,旗幡招展。多尔衮心中甚是惊异,忙率众将飞马赶上一小山岗,手搭凉棚,极目望去。 片刻,只见一骑马队飞驰近前,然后滚鞍下马,俯身下拜。 多尔衮细看来人,只见他们虽是清军的装束,但一个个焦头烂额,盔歪甲斜,而且多有受伤。多尔衮见了大惊,忙问众将这是为何: “启禀王爷,我等受武英郡王阿济格之命想趁大顺军占领山海关之机谋取山海关,不料山海关已被吴三桂占领,我们误中了吴三桂的圈套,在虎口涧几乎全军覆没。” “好个吴三桂,看来我们取山海关需要费一番周折了。” “王爷,另外,我们听说,北京王朝已经灭亡,崇祯皇帝自缢而死,现在大明天下已归属李自成大顺朝。” “什么?你再说一遍——” “北京已经归属李自成!” 多尔衮听得此言大惊,这么说,再南征大明已是一句空话,难道明朝灭亡就不要讨伐中原了吗?当然不,我们要的是中原的地盘,大明已灭,那么我们就征讨李自成的农民军! 想到此,多尔衮说道: “既然如此,传令三军,不要再提伐明,而只提‘进取中原’。” 中军传下令去。 多尔衮又下令在辽河岸边宿营。 当晚,中军大营议策。 “众位将军。战局虽未变化,但我们的敌人已经变了,我们所面对的乃是李自成的农民军。我们并未与这伙草寇流贼交过手,不知众位将军有何策略?” 洪承畴拱手说道: “王爷,微臣以为:大军应力争早日进击北京!行军限定时日,精兵在前,辎重在后,从通州、密云直逼北京——” “洪将军,现在驻守北京的可是李自成的军队啊!”多罗郡王多铎说。 “闯贼虽然善战,奈何刚刚入主京城,我们可趁其立足未稳,全力击之!闯贼逃,则追剿!闯贼扼守,则强攻,灭其大军于北京,不使流部逃窜!” “洪将军真乃高见!” 多尔衮认为洪承畴的建议非常有理,然后下令三军加速前进。 大军到达翁后,准备略作休整后直扑北京城下。 此时,多尔衮劳累了一天正在帐内稍歇,忽然帐外亲兵报告: “吴三桂的两员部将求见王爷!” “什么?”多尔衮一下站了起来,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 吴三桂乃是大清劲敌,在清军中享有盛名,多尔衮猜不透他们来干什么。 交战?不可能,交战派人赶到此为何? 况且又不知我军南下啊,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来投降。 然而这太不可思议了。与清兵浴血战多年,双方视若眼中钉的对手,竟会来投降?大明投清者何其多,惟独吴三桂投降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还是先见了来使再说。 “即传口谕召见二位来使。” 中军大帐内,多尔衮严坐而待。 不一会儿,吴三桂的两员部将杨坤、郭云龙便被带了进来。 他们进到帐内,先向多尔衮施礼,然后向他说明了来意。 “将军,流贼李自成逆天犯阙,陷武京师,皇帝自缢,皇后妃嫔皆自焚。国事至此,深中痛心。贼锋东指,列郡瓦锋,惟有我兵驻守的山海关未失贼手。我帅欲报君父之仇。同李自成决一雌雄,因兵力单弱,恐难抵挡。今闻大王师出盛京,我帅欲借兵援救,今有我帅致书一封于大王,望大王早作定夺。” 说着,杨坤将吴三桂致多尔衮的书信呈了上去。 多尔衮展开书信,那一行行字映入他的眼帘:
大明国平西伯宁远总兵吴三桂顿首,谨致大清国摄政王麾下; 三桂初蒙先帝拔擢,以蚊员之身,荷宁远总兵之任。王之威望,三桂素有深慕,但春秋之义,交不越境,所以未敢通各于王,人臣之谊,谅王必能知之。 今我以宁远偏孤,令三桂弃宁远而镇山海,思欲坚守东隆而恐固京师。不意说寇逆天犯阙、以彼狗偷乌合之众,何能成事?但京师人心不固,奸党开门纳降,致先帝不幸,宗庙灰烬。 今贼首称尊号,掳掠妇女财帛,罪恶已极,天人共愤,众志已离,其败不待数日,我国积德累仁,民心未失,远近已起义兵,羽檄交驰,山左江北,密如星布。 三桂蒙受厚恩,怜民罹大难,拒守边门。欲兴师问罪,以慰人心,奈京东地小,兵力未集,特泣血求助于大清。 我国与大清通好二百余年,今我无故而遭国难,大清理应助之。除暴剪恶乃大顺,拯危扶赖乃大义,出民水火乃大仁,兴灭继绝乃大名,取威定霸乃大功,况流寇敛聚金帛子女不可胜数,义兵一至,皆为王军所有,此又是大利。 王以盖世英雄,值此摧枯拉朽之机,诚难再得之时,念之国孤臣忠义之言,速选精兵,灭流寇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则吾朝酬报大清相助,岂惟财帛,将裂地以酬,不敢食言。 …… 多尔衮一口气看完了吴三桂的书信,沉思起来。 噢,不是来投降的,是来借兵的。 信中说得清楚,不让清军入山海关,而是仍然绕道蒙古入中协,西协,然后向北京逼近,与吴三桂会师北京城下。 绝妙的主意! 两方军队夹击,李自成必灭无疑。可是,这封信可信吗? 他不禁抬起头向前来送信的两员使者投以严厉的目光。 那眼光似两把利剑,直射杨郭二人,两人见此眼光不觉一颤,有点寒气袭人。 他们一直对多尔衮的动作神态是非常注意的:看书信时那紧蹙的眉,那迅速上下移动的眼,以及看完书信的目光告诉他们:多尔衮对于书中所言是有疑虑的,当然对他们刚才的话也是如此。 多尔衮确实有些疑虑。 在听完两位来使的报告,看完书信后,在他的脑中浮现出了吴三桂手持大刀,肩背弓箭,左右挥舞,直闯清军大营的形像。他挥刀奋进,视干军万马于不顾,刀光闪处,清军纷纷倒下。 这条辽东汉子的形像实在令他难以忘怀。 他又不能不想到皇兄皇太极花费那么多的心血劝吴三桂投降,他都拒绝了。 这位自少年时起就与满洲铁骑交锋的将军,现在要与清军“借兵”却不讲投降,真意究竟何在呢? 多尔衮立即召集将领深深商议。 对于吴三桂的“借兵不降清”,清军将领多想不通。 多罗郡王多铎大声说道: “吴三桂不降就不向他借兵!我大清所向无敌,不靠他吴三桂照样取中原!” 洪承畴此时起身说道: “以臣之见,我军应答应吴三桂‘借兵讲和’的条件!” 多尔衮非常欣赏这位明朝的降将,自打洪承畴降清以来,一直忠心清,且多有奇谋妙计,每在多尔衮为难之时,这位谋士总能在身边有高见献出。今天洪承畴再次献计,多尔衮点点头。 洪承畴继续说: “这样,一可借吴三桂之手灭李自成,二可使山海关大道畅通。至于吴三桂本身的事,容后再徐图之。而我军当前之主要任务是先灭李自成,一统中原!” “另外,我军表面上答应吴三桂,但仍可直进山海关,无需按他的计划那样取道蒙古,入取中原。”范文程补充道。 两人一席话,多尔衮颇为欣赏。 “好,就依二位将军之见,同意与吴三桂‘借兵’,但我也不放弃说降的机会。” 说完,多尔衮立即亲自作书回复:
予闻流寇攻陷京师,明主惨之,不胜发指。因此率仁义之师,沉舟破釜,誓不返旌。期必灭贼,出民于水火。 及平西伯遗使致书,深为喜悦,遂统兵前进。伯思报主恩,与流贼不共戴天,诚忠臣之义。 伯虽昔宋辽世与我为敌,今勿因前故,尚多疑虑。昔管仲射桓公中钩,后桓公用为仲父,以成霸业。 今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为藩王,一则国仇得报,一则身家可保,世世子孙,长享富贵,如山河之永。 书毕,又复审一遍,觉得词已达意。于是召来学士詹霸说道: “詹学士,本王今派你随杨郭二将去山海关将这封信交给吴三桂。出使期间,你可与吴三桂多周旋几日,并暗示我大清招降之意,你必须如此这般应付。” 多尔衮反复叮咛了一番,詹霸点头说道: “请王爷放心,王爷嘱托,臣自当铭刻于心,臣定不辜负王爷苦心。” 多尔衮随即召来两使,言明清方之意。 杨郭二将非常高兴,以为此行大功告成,多尔衮又令詹霸即日整装待发。 这样,詹霸与杨坤、郭云龙二将连夜向山海关驰行。 当他们走后,多尔衮并未按照吴三桂为他指定的行军路线继续绕道蒙古入中协、西协,而是按照适才众将会议的决定,下令全军向山海关进发。 在多尔衮自翁后转而向山海关进发时,山海关的吴三桂此时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自从他下决心请清兵之后,他在一直担心因与清方积仇太深而对方根本不予理睬,甚至反而向山海关逼近,如此则可能使他覆灭于山海关。 派出的两位副将已经数日,未见任何消息,吴三桂甚至担心清方连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定规也不顾,他怎能不着急,不担心呢! 方献廷,胡守亮本是借兵的动议者,见到主将左右为难的样子,也觉不安,万一借兵不成反酿大祸,全军性命与此关系极大。若有差错,他们咎责难逃。因此他们也坐卧不宁。虽然他们极力劝主将放宽心,好消息不久即会传来,可是他们自己却无宽心可放,总怕坏消息到来。 就在总兵府各帅将急得难以忍受时,杨坤、郭云龙同一个满装的官吏轻骑回关而来。 吴三桂立刻将他们传到帅府内。 詹霸与吴三桂见完礼后,即拿出多尔衮的书信。 吴三桂急不可待地拆开多尔衮的书信飞速看完,然后又交给身边的方献廷、胡守亮传阅。 方、胡二人看后相对点头,此时吴三桂心中亦有数。 这封信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借兵与否,但一则仍以“平西伯”的大明封号称他,并赞扬他的忠义;二则亦明确表示吴灭李自成的志向是对的;三则劝吴消除疑虑,正面降清,并许以藩王之封…… 这说明大计基本已定,只是“借兵”的形式如何出现尚未具体约定。 吴三桂立即召集将领与谋士的秘密会议,严密封锁了城外唐通大营。 会议在吴三桂的主持下开始了。 郭云龙作为出使清方的人,对清方有所了解,为了给大家议决对策提供参考,他首先详细地讲述了出使的情况。从军中大帐到骑卒装备,从多尔衮到洪承畴、范文程,尽其所知,一一述及。 然后,吴三桂又说明了多尔衮书信的意思,大家才开始议定。 方献廷献计道: “既然清方派使者回访,说明清方有些诚意,加之有对付李自成的共同愿望,联军是有条件的,为今之计,应尽快消其疑虑,促其迅速进军。” “方将军所言极是。”吴三桂笑道。 正在此时,意外的情况使他们不得不调整对策。 一名探报来报: “启禀元帅,清军已改变原行军路线,向山海关而来。” “噢——”吴三桂大惊失色。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诸人都有些莫名奇妙,不知多尔衮这是何用意。 多尔衮好不厉害,突然改变行军路线进军山海关是否别有用心,难道他准备武力取山海关不成?可是又为什么派使者出使吴营,这倒底是缓兵之计还是别的什么? 吴三桂此时倒是很冷静,他从多尔衮的行动中,已知其有疑虑,怕中诡计,一方面出使,一方面改变进军路线,其用意在于师进山海关迫使他投降。然后由山海关直取北京,即使不成,在山海关联军也可控制住山海关这一要地。 事已至此,他必须立即作出反应,于是他又与众人议定多尔衮发兵山海关的对策。 经议定改变了原来请多尔衮入中协、西协的决定,直接请其入山海关联军击敌。 议定后,吴三桂又派郭云龙、孙文焕二人再度出使清营,并携带吴三桂致多尔衮的第二封信。 郭云龙、孙文焕受命出使,即日整装,会同清使詹霸而行。 三人出关不久即遇多尔衮的大军。 郭云龙面会多尔衮,致以相迎之意,然后呈上吴三桂的第二封亲笔信:
大清国和硕亲王阁下: 接王来书,知大军已主宁远,吊民伐暴,扶弱去强,义声震天地。 王把以相助,实为我先帝,而三桂之感戴尤其大也。三桂承王,即发精锐于山海以西诸要地,诱贼速来。 今三桂已悉简精锐,以图相机剿灭。恳王速整虎旅、直入山海,首尾夹攻,逆赋可擒。 大明平西伯吴三桂顿首 甲申年四月。 多尔衮在马上沉吟有顷,感到吴三桂不正面回答降清问题,而只谈借兵,显然是不想降清,如今大战迫在眉睫,此事容后再议。 想到此,他一扬马鞭,对来使说; “我即进兵山海关,请吴帅邀李自成战,大清自当会同破敌!” 十四万大军向山海关西侧急驰,马蹄声震地,烟尘蔽日。 在与清兵议定大计后,吴三桂与谋士们策划,对李自成展开了公开挑战。 首先,他派两营精骑将城外唐通三千人马包围,全部消灭!只放十人逃京报信。 其次,他公开举起讨李复明的旗帜,发布《讨闯贼李自成檄》:
钦差镇守辽东等处地方团练总兵真宫平西伯吴,为兴兵灭贼,光复神京,奠安宗事: 闯贼李自成,以么魔小丑,纠集草寇,长驱犯阙。荡秽神京,弑我帝后,禁我太子,刑我缙绅,污我子女,掠我财物,戮我士庶。豺狼突于宗社,犬豕踞我朝廷,赫是丘墟,黔黎涂炭,妖氛吐焰,日月无光。 成宜烈宗之阴恨,天寿凄风;无勋懿戚之尽锄,鬼门泣日。国之不早,病已成于养痈;局尚可为,涉必穷乎灭损。 悲夫!悲夫! 虏尘未灭,寇焰旋腾,血溅天潢,烽传陵寝。 秦称天府,谁能封以一丸;晋有霸国,岂无追其三驾。乃者介马横驰夫畿辅,羽书不绝于殿廷。南北之耗冀通,河山之险尽失。天威不测,极知汉天子自有神灵;其势无常,岂得谢太傅但凭歌啸。义不共戴天,但凭指日。 可襄大举,实赖同仇,请无分宦游,无分家食,或世贵如王、谢,成最胜如金、张,成子虚之此背起,或挽略之所谈兴。 乃至射策孝廉,明经文学,也往往名班国士,囊为里雄,各施壮谋,共图义旅。仗不需于武库,炧糗壅于疱厨,飞附大军,力争一决。 凡为臣于,谁无忠义之心? 汉德可思,周命来致,忠诚所向,一以当于。请观今日域中,仍是朱家之天下。 谨檄 这份檄文飞马传遍直隶,辽东与京师,得到了广泛响应。 檄文历数李自成大军的罪恶,提出各施壮谋,共国义旅……飞附大军,力争一决的口号;檄文最后引用唐时骆宾王的《讨武曌檄》而略作一句改动,充满复国自信: “请观今日之域中,仍是朱家之天下!” 吴三桂很懂得政治家的谋略与权变。 其三,他派快马向北京给父亲送去一信,宣布与父亲断绝父子关系;以图保住老父一条命不被李自成杀害。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不肖男三桂泣血再释: …… 父降贼军。即不能为忠臣,儿又安能为孝子?儿与父诀,请自今日。父不早图贼,虽置父鼎俎之旁以诱(我)三桂不顾也。 …… 这一系列举动都等于是对李自成的公开挑战。 吴三桂完成政治攻势后,加紧动员山海关内的财力人力,积极招募兵马,聚草屯粮,准备与李自成决一死战。 四月十日,吴三桂聚全军在校军场举行讨李誓师大典。 这日,天朗气清,阳光和淡。湛蓝湛蓝的天空,连个云彩丝儿也没有。春风送爽,吹在人身上轻松而舒适。 山海关营盘里渐渐开始热闹起来:才操练完晨操的军士三三两两的互相嘻闹着,个个精神抖擞,显得格外高兴。连巡营的士兵也身着新号衣,步履整齐地在山海关上来回梭巡。 到了寅时,山海关西营门外的那块空场中心,山海关的将土已按各营各哨集结齐整,面向帅台列成方阵。 众将士个个英姿勃勃,威武异常。各种兵器的锋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道道逼人的寒光。在将士们的四周,各色军旗随风飘荡。台前两支高大的旗杆,拔地而起,直冲云空。忽听关上响起咚咚炮声,炮声之后,便闻战鼓之声。 营门口陡然竖起八杆大旗,旗上书有斗大的烫金“吴”字。剽悍的旗手们都骑着棕色高头战马,威风凛凛出了营门。 八面大旗之后,相隔丈余,便是两行由吴三桂的亲兵列成的仪仗。众亲兵手执长枪,挺胸拔背,面目肃然,跨马缓辔而行。 隆隆炮声又一次震响,门旗下方看见一气宇轩昂,英姿勃发的将领。他正是山海关主帅平西伯吴三桂。 只见他骑着一匹浑身如赤炭般的枣红烈马,身披百金铠甲,腰间系着那把御赐的镇辽宝剑,按辔而行。 在他的身后,簇拥着山海关各营主将、副将、参将直至游击、千总、把总等各大小将领们。 吴三桂等一行人骑马缓步来到台前。他不慌不忙轻抖马缰,两腿一夹,那马长嘶一声,原地转了半个圈,便纹丝不动了。 吴三桂翻身下马,以他为首,身后依次是方献廷、胡守亮、杨坤等,众将领鱼贯步上将台,按职位大小,吴三桂居中,众将领依顺序落座。 此刻,又听得一阵炮响,便见两面镶龙滚金牙边帅字大旗在炮声中缓缓升起。右侧的是一面四周团龙簇拥,正中央镶嵌一个金黄的“帅”字旗。左侧一面,素净的黄旗上,书有一个漆黑的“吴”字。两面帅旗在阳光之下,相映交辉。 简洁而庄重的仪式毕,由方献廷宣读讨李檄文。 然后,只见吴三桂立起高声道: “山海关诸员将士们!三桂蒙圣眷隆恩,统帅三军,今番伐狂寇,剪除闯贼,望众位将士齐心协力,奋勇争先。讨伐李贼,复我大明!” 全场齐喊,山鸣谷应。 “刀斧手听令!把闯贼手下派来山海关的‘太守’李甲等歹徒绑在帅旗之下,斩首号令全军!” 话音刚落,众刀斧手早把吓得半死的李甲拖上来,一刀将人头砍下。 李甲血淋淋的人头摆在大明龙旗前的香案上,龙旗缓缓升起。 另一名“副太守”陈乙吓得目瞪口呆。 “来人,割去陈乙两只耳朵!”吴三桂大喝一声。 割下耳朵的陈乙被推到吴三桂面前。 吴三桂厉声命令: “放你狗命,回北京报与闯贼李自成,令其自送头来,否则贼兵玉石俱焚!” …… 风雨已过,真正的暴风雨应该来临了。 甲申年的第二场大战就要爆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