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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正午

作者: 梅 毅

神武雄略的周世宗柴荣

当初后汉隐帝诛杀杨邠等三大臣,又杀郭威在京城的亲族。郭威的数位姬妾以及儿子郭青哥(后追赐名为郭侗)、郭意哥(后追赐为郭信)以及侄子郭守筠、郭奉超、郭逊古均被刘铢虐杀。因此,郭威本人的子侄均无一个活在人世,只有养子郭荣因跟随自己在邺城征战而幸免于难。郭荣自己的三个儿子郭宜哥等(另两个儿子史中未载其名)也在京城被杀。

郭荣原姓柴,是郭威元配夫人柴氏的侄子,因此,柴荣从血缘上讲同老郭并不亲,只是内侄而已。后汉隐帝杀绝老郭子侄,只能以柴荣来当承嗣了。血缘上不近,柴荣和郭威却情同父子。柴荣从孩提时代起就被郭威养为义子(当时老郭自己还没生孩子),聪明伶俐不用说,还整日出外贩佣挣钱,养活姑姑和姑父(义父)。老郭青年时代也是军中顽劣之徒,不事产业,平时生活不是特别富裕。因此,柴荣青少年时代常常为了家计,给商人作仆从,往来江陵等地贩卖茶叶等货物。一次在市肆算命,有个“神算”为了几个大钱儿,说柴荣有天子命。当晚,柴荣与东家颉跌氏喝酒,开玩笑一样说:“算命的人说我日后会当皇帝,果真有那么一天,您想当什么官啊?”商人酒至半酣,见柴荣小伙和自己讲笑,也不怪恼,回答说:“我从商有三十年了,常常在京洛间贩货,很羡慕那些税官坐而获利,他们一天的收入,可以敌我等商贾三个月的利润,太让人眼红了。如果哪天你当皇上,给我个京洛税院使当当就行。”言毕,爷俩儿碰杯大笑。日后,待柴荣登基,老商人颉跌氏还活得挺硬朗,果然被柴荣请入京城做税院使,果然“美梦”成真。

柴荣虽早年过继给郭威,其生父柴守礼一直活着。柴荣当皇帝后,封生父老柴为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空这样的荣誉高衔。但是,并非如我们现代人想象得那样,柴荣会封他亲爹当太上皇。古代人最讲“礼”,柴荣的帝位来自其姑父郭威,因此,他自己自然是以郭家的继承人自居,只能认开国皇帝郭威为父。对待生父,礼归礼,敬归敬,但礼仪方面皆是“以元舅礼之”,即当生母(其实是姑母)的哥哥来对待。柴荣称帝时,柴守礼已经退休,在洛阳安享晚年,“终世宗(柴荣)之世,未尝至京师。”确实也只能这样。依据礼仪,柴守礼即使是老国舅,见皇帝也要下拜。但从宗亲人伦孝道方面,他又是当今皇帝生父,亲爹给儿子下跪,于礼也不和。因此,父子俩人自从儿子当了皇上,一直到死,再未见过面。柴守礼本人出身低下,使气骄蛮,六、七十岁的老头子,“颇恣横,尝杀人于市”,甭说,有个皇帝儿子,老混蛋喝多点酒肯定认为天王老子也管了不他。有司上奏世宗皇帝,“世宗不问”,到底只能听之任之。柴荣在五代属于眼里不揉沙子的英主,假如他自己的亲舅舅犯法,说不守会马上下诏推出去砍了。亲爹杀人,只能听之任之。可笑的是,后周王朝的贵显将相王溥、王彦超、韩令珅等人的老爹都在洛阳养老,“与(柴)守礼朝夕往来,惟意所为”,当时,洛阳人给这帮老阿飞起名为“十阿父”,惹不起躲得起。

早在郭威称帝建立后周的那一年,北汉“皇帝”刘崇就勾引契丹军队进攻晋州,被后周大将王峻带领的大军击溃。契丹军回返晋阳,点算兵马,发现军队已经损失三分之二。怒极之下,契丹主师萧禹厥“钉大酋长一人于市,旬余而斩之。”经此一战,“北汉土瘠民贫,内供军国,外奉契丹,赋役繁重,民不聊生”,当时就有大批境内民众涌逃入后周境内、

“老实”了几年,听闻郭威驾崩的消息,北汉主刘崇“甚喜,谋大举入冠”,并遣使去契丹搬援兵。见“大侄子”皇帝有求于已,契丹主就派武定节度使杨衮率万余精骑来援。刘崇自率三万精卒,浩浩荡荡,杀入后周国境。

柴荣帝位还未坐热,刘崇老匹夫就协同契丹人入冠,又惊又怒,忙集朝臣廷议。众大臣皆表示:“刘崇上次入冠大败,势蹙气沮,必不敢亲自统兵入侵。陛下您新登大宝,人心易摇,不宜轻动,应该诏命大将前往抵御。”

柴荣气盛英武,言道:“刘崇趁我朝大丧之期,轻朕年少新立,有吞并天下之心,此次他必定自来,朕不可不往。”

别的大臣没敢说什么,太师冯道倚老卖老,固劝世宗皇帝不可御驾亲征。

“当初唐太宗平定天下,未尝不自行,朕何敢偷安!”柴荣朗言。

“不知陛下能否为唐太宗否?”冯道泼凉水。

“以我们大周军之强盛,破刘崇如以山压卵耳!”柴荣又言。

“不知陛下能为山否?”老冯阴不阴阳不阳又来一句。

虽然心中不悦,周世宗心内已下决定,对老冯未加理会,执意要亲自出征刘崇与契丹军。同时,柴荣诏令天雄节度使符彦卿(柴荣老丈人)、镇宁节度使郭崇(即郭崇威,为避郭威名讳,改名郭威)、河中节度使王彦超、宁江节度使樊爱能、清淮节度使何徽、义成节度使白重赞等大将各率本部兵马,前往潞州方向奔赴。

北汉王刘崇没有料到柴荣年青人自己会亲率大军前来。他伙同契丹大军,过潞州(今山西长汉)不攻,引兵南向,想直趋中原直克汴梁。当夜,北汉、契丹联军在高平(今山西境)屯军。公元954年4月20日,刘崇一觉醒转,才知道周世宗亲统军队已经行到近前,并受到后周前锋军的猛烈进攻。

北汉军虽受小小挫折,并无大碍,刘崇指挥军队慢慢后撤,退往巴公原(今山西晋城附近)。周世宗惟恐北汉主力就此不战而退,忙下令诸军急行军集结准备总攻。由于后周大将刘词的后军未至,军中疑惧,将士怯战。周世宗“志气益锐”,命白重赞、李重进统左军居西,命樊爱能、何徽统右军为东翼,又命向训、史彦超二人为中军,与北汉军对阵。北汉军当然不是软蛋,“颇严整”,刘崇自己居中军,猛将张元微居东翼,杨兖的契丹军为西翼,虎视耽耽。

周世宗亲自乘马临阵督战,只有他姐夫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率一部禁军护驾。

由于周军的后军未至,人数上明显少于北汉、契丹联军。关键时刻,刘崇后悔召契丹兵助战,对左右将领说:“根据经验,我认为周军很容易被消灭,我们汉军一军即可破敌,不仅能完全消灭周军,还可让契丹人心服。”诸将纷纷点头。于是,刘崇派军使对契丹主将杨兖说:“周军现已与我们汉军对阵,形势大明,不烦契丹军士助战,请您率军登高观战,欣赏汉军如何奋勇杀敌”。杨兖是百战将军,回劝北汉主刘崇不要轻敌,但既然对方不让自己的军士参战,他也乐得其便,慢移军阵,给北汉、后周军打仗腾地方。

本来天刮北风,忽然转刮南风,北汉的枢密使王延嗣让司天监官员劝刘崇说:“此刻正乃决战之时。”文臣王得中扣马劝谏:“风势转吹我军,万不可轻出。”刘崇大喝,“我意已决,老书生勿妄言,再胡说就杀了你!”言毕,他令旗一挥,指示张元微东翼骑兵发动进攻。

北汉大将张元微乃出名的骁勇猛将,其属下骑兵战斗力极强,因此,合战不久,周军大将樊爱能、何徽就“引骑兵先遁,右军溃。”后周右翼步兵没马逃不快,“千余人解甲呼万岁,降于北汉。”此时,周军形势万分危急,刚刚开仗,右翼军就被对方干掉,等于是卸掉了一只臂膀。“帝(周世宗)见军势危,自引亲兵犯矢石督战。”硬着头皮,不上也得上。只要柴荣战马一掉头,周军必败不可。

宋太祖赵匡胤当时还只是张永德鞍下一名禁军中级将校,他向同伴大呼:“主危如此,吾辈怎能不誓死以战!”同时,他还对张永德讲:“贼兵气骑,力战可破。您指挥手下神箭手登高为左翼,我率军为右翼,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于是,二人各将两千兵,分别进战。这两大将军“身先士卒,驰犯其锋,士卒死战,无不以一当百。”后世史书多言宋太祖英勇,其实大多是宋臣拍自己老板马屁,假若周世宗拍马先遁,再有二万个赵匡胤也不顶事。此外,周朝的禁军将校马仁瑀、马全义等人也率众蔽翼皇帝,反复陷阵,最终保住周军中军和左军阵角不乱。

刘崇望见黄龙伞盖,确定柴荣真在军中,就死命褒赏初战得胜的大将张元微,催他乘胜进兵。福无双至。张大将军拍马而前,一马当先,正要冲入周军军阵,战马失蹄,一下子把张大将军甩入周军士卒脚下。现实不是小说和电影,未等张元微“鲤鱼打挺”,周军的长枪大刀密密麻麻朝大礼包一样甩到自己阵地里的敌将扎砍过来,张大将军顿时成了一堆碎肉。“北汉军由是夺气”。

“时南风益盛,周兵争奋,北汉兵大败。”刘崇亲自高举红旗收兵,但兵败如山倒,溃不能止。起先被“礼劝”入高地观战的杨兖及其手下契丹兵,“畏周兵之强,不敢进,且恨北汉主之语,全军而退。”

收集残兵败将,刘崇发觉手下兵马连一万人还不到,三分之二的主力皆被周军干掉。未待喘息,周军后军刘词又杀入战场,与世宗皇帝合兵,乘胜追击,基本把剩下的北汉军包了饺子,“辎重、器甲、乘舆皆为周师所获。”幸亏刘崇有契丹人赠送的黄骝宝马,从雕窠岭(高平西北山间)的小路狂逃,驰离杀戮战场。夜间迷路,刘崇又受村民骗指方向,走了好大一段冤枉路。一路之上,老头子苍惶狼狈,往往刚刚驻马想吃口干粮,就听见有人高呼“追兵”,立刻上马又逃,“昼夜驰骋,殆不能支,仅得入晋阳。”回国后,老头并不发丧自责恤军,反而为他的黄骝马用真金白银上好檀木修造了一个专用大马厩,“食以三品料,号自在将军。”转年,刘老匹夫既病死,时年六十,其子刘承钧袭位。刘承钧继位后也曾发兵入冠,又大败而归,契丹人此后再不对这个“儿皇帝”施以援手,“无复南侵之意”。北宋开国后,出兵灭掉北汉。

全歼北汉兵后,周世宗发现起先投降北汉的一千多士兵还活着,“皆杀之”。这帮东西确实没用,临阵投降,罪过不可谓不大。更可恨的是临阵奔逃的樊爱能、何微二人,他们“引数千骑南走,控弦露刃,剽掠辎重”,跑就跑了,抢劫自己人的后勤部队却精神十足。世宗皇帝连派数名近臣和禁军军校“追谕止之”,根本不听。乱军还杀掉好几个御使,扬言:“契丹大至,官军败绩,余众都投降了!”甚至周军后军刘词急赴军阵,樊爱能还“劝阻”刘大将军不要前往。刘词不从,“引兵北向”。

五代乱世的骄兵悍将,樊爱能、何微这样的是其中“典型”。高平之战时的后周世宗柴荣,情势与先前与郭威对阵的后汉隐帝其实完全一样,新皇之位摇摇晃晃,属下将领三心二意。如果柴荣像刘承祐那样怯懦无计,结果肯定逃不出“兵败身死”四个字。

大战胜利后,对于如何处理樊爱能等人,周世宗一时还不能下决定。大白天,他躺在行宫营帐中,召其姐夫张永德商议。

张永德官为统率禁军的殿前都指挥使,又是世宗姐夫,自然直言不讳:

“樊爱能等人素无大功,沗冒节钺,望敌先逃,死未塞责。陛下方欲削平四海,倘军法不立,虽有熊羆之士,百万之众,安能得而用之!”

世宗皇帝闻言,正中下怀,掷枕于地,大呼称善。

于是,周世宗置酒高会,遍引诸将。酒刚一巡,世宗赫然大怒,起身指骂樊爱能、何微等人:“汝辈皆累朝宿将,并非不能用兵为将。此次一战即逃,实是想以朕为奇货,卖与刘崇。果非如此,为何朕亲自入阵,刘崇大军便败!汝辈万死,不足以谢天下!”言毕,周世宗命禁卫军立擒樊爱能、何微等当天临阵脱逃的中高级将校七十多人,推出斩首。同时,他又立升当时奋勇进击的军将士卒,“由是骄将惰兵,无不知惧。”郭威临死见四人“托孤”,樊爱能、何微正是其中之二,他们不仅是京城大将,又都身兼军镇节度使。受先帝如此寄重,高平大战如此表现,二人也是该杀。

此次高平大战,后周世宗柴荣临危不惧,身先士卒,不仅树立了自己的威望,也拉开了他统一战争的大幕。“帝(柴荣)违众议破北汉,自是政事无大小皆亲决,百官受成于上而已。”真正实施一人独裁政事,周世宗可谓不容易。同时,实战过后,周世宗终于看清京城兵士都是多年“关系户”子弟,赢老者居多,又骄蹇不用命,“每遇大敌,不走即降”,后汉失国,实是这帮草包坏事。由此,他命赵匡胤等人涤汰冗军,简选兵士,“又以骁勇之士多为藩镇所蓄,诏募天下壮士……由是士卒精强,近代无比。征战四方,所向皆捷。”

坐稳帝位,周世宗朝廷了一系列政治、经济改革,治河、通漕、扩建汴梁都城,并命大臣们以《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开边策》为题,各抒已见,广开言路,以削平天下,恢复唐僖宗之前的中华境土。同时,为了富国强兵,周世宗对佛教加以禁抑,下诏称:“释氏贞宗,圣人妙道,劝世劝善,其利甚优……(然而)僧尼俗士,自前多有舍身、烧臂、炼指、钉截手足、带铃挂灯、诸般毁坏身体、戏弄道具、符禁左道、妄称变观、还魂坐化、圣水圣灯妖门之类,皆是聚众眩惑流俗,今后一切止绝……”诏下,后周境内当年就废寺院三万多,僧尼还俗六万多人。不久,“唯物主义”者周世宗又下诏命民间融销铜佛像铸钱,以充国用。他对侍臣讲:“卿辈勿以毁佛为疑,佛以善道化人,苟志于善,斯奉佛矣。彼铜像岂所谓佛耶?且吾闻佛在利人,虽头目犹舍以布施,若朕身可以济民,亦非所惜也!”周世宗中是中国古代历史灭毁佛教皇帝“三武一宗”中的一位,但他不滥杀,不滥废,有理有节,就连不轻易评述历史的司马光也大加赞叹:

“若周世宗,可谓仁矣,不爱其身而爱民;若周世宗,可谓明矣,不以无益废有益。”

至此,政治、军事、经济基础都奠立,周世宗就开始了他南征北讨的伟大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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