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汉文
作者: 张廷玉
●卷二十六
☆唐蒙
蒙,建元中,为番阳令。元光中,以郎中通夜郎。
〇上书请通夜郎
南越王黄屋左纛,地东西万馀里,名为外臣,实一州主也。今以长沙豫章往,
水道多绝,难行。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馀万,浮船柯江,出其不意,此
制越一奇也。诚以汉之强,巴蜀之饶,通夜郎道,为置吏,易甚。(《史记·西
南夷传》,又见《汉书·西南夷传》)
☆张骞
骞,汉中成固人。建元中为郎,使西域,再为匈奴所获,历十三岁亡归。拜
太中大夫。元朔末从卫青山塞有功,封博望侯。元狩中迁卫尉,出塞后期论斩,
赎为庶人。后拜中郎将,复使西域,还拜大行。
〇具言西域地形
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正西,去汉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有蒲陶
酒,多善马,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有城郭屋室。其属邑大小七十馀城,众可
数十万。其兵弓矛骑射。其北则康居,西则大月氏,西南则大夏,东北则乌孙,
东则扦┱、於。於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盐泽潜行地
下,其南则河源出焉。多玉石,河注中国,而楼兰姑师邑有城郭,临盐泽,盐泽
去长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南、接羌,鬲汉道焉。
(《史记·大宛传》:骞使西域还,具为天子言之。)
〇言通大夏宜从蜀
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曰:“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
往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大与大夏同,而卑湿暑热云。
其人民乘象以战,其国临大水焉。”以骞度之,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汉西南。
今身毒国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
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寇。(《史记·大宛传》,
又见《汉书·张骞传》)
〇请招乌孙居浑邪故地
臣居匈奴中,闻乌孙王号昆莫。昆莫父难兜靡本与大月氏具在祁连敦煌间,
小国也。大月氏攻杀难兜靡,夺其地,人民亡走匈奴。子昆莫新生,傅父布就翎
侯抱亡置草中,为求食,还,见狼乳之,又乌衔肉翔其旁,以为神,遂持归匈奴,
单於爱养之。及壮,以其父民众与昆莫,使将兵,数有功。时月氏已为匈奴所破,
西击塞王。塞王南走远徙,月氏居其地。昆莫既健,自请单於报父怨,遂西攻破
大月氏。大月氏复西走,徙大夏地。昆莫略其众,因留居,兵稍强,会单於死,
不肯复朝事匈奴。匈奴遣兵击之,不胜,益以为神而远之。今单於新困於汉,而
昆莫地空。蛮夷恋故地,又贪汉物,诚以此时厚赂乌孙,招以东居故地,汉遣公
主为夫人,结昆弟,其势宜听,则是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
皆可招来而为外臣。(《汉书·张骞传》)
〇谕指乌孙。
乌孙能东居浑邪地,则汉遣翁主为昆莫夫人。(《史记·大宛传》)
☆许裒
裒,(《初学记》作“令裒”)爵里未详。
〇明堂议
圣人之教,制作之象,所以法天地,比类阴阳,以成宫室,本之太古,以昭
令德。茅屋采椽,土阶素舆,越席皮弁,盖兴黄帝尧舜之世,是以三代修之也。
(《三辅黄图》:汉明堂在长安西南七里,孝武议立明堂於长安城南,许裒等议。
又见《初学记》十三。)
☆司马谈
谈,河内人。建元中为太史令。元封初卒。
〇祠后土议
天地牲角茧栗,今陛下亲祠后土,后土宜於泽中圆丘为五坛,坛一黄犊大牢
具。巳祠尽瘗,而从祠衣上黄。(《史记·封禅书》、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议。
案:事在元狩二年,《汉书·郊祀志》上,“太史公”作“太史令谈”。师古曰:
“谈即司马谈也。”)
〇议立太坛
神灵之休,佑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坛以明应,令太祝领,秋及腊
间祠,三岁天子一郊见。(《史记·封禅书》: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上属天。
太史公祠官宽舒等曰。又见《汉书·郊祀志》上。)
〇论六家要指
《易大传》曰:“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夫阴阳、儒、墨、名、
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尝窃观阴阳之术,大
详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劳
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其叙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不可易也。
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然其强本节用,不可废也。法家严而少恩,
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也。名家使人俭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实,不可不察
也。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澹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
墨之善,撮明法之要,与时迁徙,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
事少而功多。儒者则不然,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君唱臣和,主先臣随。如此,
则主劳而臣佚。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羡,黜聪明,释此而任术。夫神大用则竭,
形大劳则敝;神形蚤衰,欲与天地长久,非所闻也。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曰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臧,此天道之大经也,
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纪纲,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
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虽
百家弗能易也。
墨者亦上尧舜,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阶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斫,
饭土簋,ヱ土刑,粝粱之食,藜藿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
三寸,举音不尽其哀。教丧礼,必以此为万民率。故天下共若此,则尊卑无别也。
夫世异时移,事业不必同,故曰“俭而难遵”也。要曰强本节用,则人给家足之
道也。此墨子之所长,虽百家不能废也。
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壹断於法,则亲亲尊尊之恩绝矣,可以行一时之
计,而不可长用也,故曰“严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职不得相逾越,虽百
家不能改也。
名家苛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决於名,时失人情,故曰“使人俭而善
失真”。若夫控名责实,参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
用。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后,故能为万物主。有法无法,
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兴舍。故曰“圣人不巧,时变是守”。虚者道之常也,
因者君之纲也。群臣并至,使各自明也。其实中其声者谓之端,实不中其声者谓
之款。款言不听,奸乃不生,贤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
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复反无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
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死者不可复生,离者不可复合,故圣人重
之。由此观之,神者生之本,形者生之具。不先定其神形,而曰“我有以治天下”,
何由哉?(《汉书·司马迁传》)
〇司马迁
迁字子长,谈子。元封中为太史令。天汉中坐罪宫刑,后为中书令。有《史
记》一百三十卷,《集》一卷。
〇悲士不遇赋
悲夫士生之不辰,愧顾影而独存。恒克己而复礼,惧志行之无闻。谅才韪而
世戾,将逮死而长勤。虽有形而不彰,徒有能而不陈。何穷达之易惑?信美恶之
难分。时悠悠而荡荡,将遂屈而不伸。使公於公者彼我同兮,私於私者自相悲兮,
天道微哉。(《文选》张衡《归田赋》注作“天道悠昧”,又司马彪《赠山涛诗》
注、陆机《塘上行》注作“天道悠昧人理促兮”,则跨涉下句。)吁嗟阔兮,人
理显然相倾夺兮。好生恶死,才之鄙也。好贵夷贱,哲之乱也。洞达,胸中
豁也。昏昏罔觉,内生毒也。我之心矣,哲已能忖。我之言矣,哲已能选。没世
无闻,古人惟耻。朝闻夕死,孰云其否?逆顺还周,乍没乍起。理不可据,智不
可恃。(二句从《文选》江淹《诣建平王上书》注补。)无造福先,无触祸始。
委之自然,终归一矣。(《艺文类聚》三十)
〇报任少卿书
太史公牛马走司马迁再拜言。
少卿足下:曩者辱赐书,教以顺於接物,推贤进士为务,意气勤勤恳恳,若
望仆不相师而用流俗人之言。仆非敢如此也。仆虽罢驽,亦尝侧闻长者遗风矣。
顾自以为身残处秽,动而见尤,欲益反损,是以独郁悒而谁与语。谚曰:“谁为
为之?孰令听之?”盖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复鼓琴。何则?士为知己者用,女
为说己者容。若仆,大质巳亏缺矣,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终不可以为荣,适
足以见笑而自点耳。
书辞宜答,会东从上来,又迫贱事,相见日浅,卒卒无须臾之间得竭指意。
今少卿抱不测之罪,涉旬月,迫季冬,仆又薄从上雍,恐卒然不可为讳。是仆终
已不得舒愤懑以晓左右,则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请略陈固陋。阙然久不报,幸
勿为过。
仆闻之,修身者智之府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与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
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托於世,列於君子之林矣。故祸
莫よ於欲利,悲莫痛於伤心,行莫丑於辱先,而诟莫大於宫刑。刑馀之人,无所
比数,非一世也,所从来远矣。昔卫灵公与雍渠载,孔子适陈;商鞅因景监见,
赵良寒心;同子参乘,袁丝变色:自古而耻之。夫以中材之人,事有关於宦竖,
莫不伤气,而况於慷慨之士乎!如今朝廷虽乏人,奈何令刀锯之馀荐天下豪俊哉!
仆赖先人绪业,得待罪辇毂下,二十馀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纳忠效信,
有奇策材力之誉,自结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遗补阙,招贤进能,显岩穴之士;
外之,不能备行伍,攻城野战,有斩将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积日累劳,取尊官
厚禄,以为宗族交游光宠。四者无一遂,苟合取容,无所短长之效,可见如此矣。
向者,仆尝厕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议。不以此时引纲维,尽思虑,今已亏形为
扫除之隶,在茸之中,乃欲仰首伸眉,论列是非,不亦轻朝廷,羞当世之士邪!
嗟乎!嗟乎!如仆,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仆少负不羁之行,长无乡曲之誉,主上幸以先人之故,
使得奏薄伎,出入周卫之中。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故绝宾客之知,亡室家之业,
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才力,务一心营职,以求亲媚於主上。而事乃有大谬不然者。
夫仆与李陵俱居门下,素非能相善也,趣舍异路,未尝衔杯酒接殷勤之馀欢。然
仆观其为人,自守奇士,事亲孝,与士信,临财廉,取与义,分别有让,恭俭下
人,常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其素所蓄积也,仆以为有国士之风。夫人臣出
万死不顾一生之计,赴公家之难,斯以奇矣。今举事一不当,而全躯保妻子之臣
随而媒孽其短,仆诚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足历王
庭,垂饵虎口,横挑强胡,仰亿万之师,与单於连战十有馀日,所杀过半当。虏
救死扶伤不给,旃裘之君长咸震怖,乃悉征其左右贤王,举引弓之人,一国共攻
而围之。转斗千里,矢尽道穷,救兵不至,士卒死伤如积。然陵一呼劳军,士无
不起,躬自流涕,沫血饮泣,更张空拳,冒白刃,北向争死敌者。陵未没时,使
有来报,汉公卿王侯皆奉觞上寿。后数日,陵败书闻,主上为之食不甘味,听朝
不怡。大臣忧惧,不知所出。仆窃不自料其卑贱,见主上惨怆怛悼,诚欲效其款
款之愚。以为李陵素与士大夫绝甘分少,能得人死力,虽古名将不能过也。身虽
陷败,彼观其意,且欲得其当而报於汉。事已无可奈何,其所摧败,功亦足以暴
於天下矣。仆怀欲陈之,而未有路。适会召问,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欲以广主
上之意,塞睚眦之辞。未能尽明,明主不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
下於理。拳拳之忠,终不能自列,因为诬上,卒从吏议。家贫,货赂不足以自赎,
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
告诉者!此正少卿所亲见,仆行事岂不然乎?李陵既生降,聩其家声,而仆又
亻耳以蚕室,重为天下观笑。悲夫!悲夫!
事未易一二为俗人言也。仆之先人非有剖符丹书之功,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
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所畜,流俗之所轻也。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
与蝼蚁何以异?而世又不与能死节者,特以为智穷罪极,不能自免,卒就死耳。
何也?素所自树立使然也。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轻於鸿毛,用之所趋异
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
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楚受辱,其次剔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
支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传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节不可不厉也。猛虎
处深山,百兽震恐,及在槛之中,摇尾而求食,积威约之渐也。故有画地为牢,
势不可入,削木为吏,议不可对,定计於鲜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肤,受
榜,幽於圜墙之中,当此之时,见狱吏则头枪地,视徒隶则心惕息。何者?积
威约之势也。及已至是,言不辱者,所谓强颜耳,曷足贵乎!且西伯,伯也,拘
於里;李斯,相也,具於五刑;淮阴,王也,受械於陈;彭越、张敖,南面称
孤,系狱抵罪;绛侯诛诸吕,权倾五伯,囚於请室;魏其,大将也,衣赭衣,关
三木;季布为朱家钳奴;灌夫受辱於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将相,声闻邻国,及
罪至罔加,不能引决自裁。在尘埃之中,古今一体,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
勇怯,势也;强弱,形也。审矣,何足怪乎!且人不能早自裁绳墨之外,以稍陵
迟至於鞭之间,乃欲引节,斯不亦远乎!古人所以重施刑於大夫者,殆为此也。
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念父母,顾妻子,至激於义理者不然,乃有不得已也。今
仆不幸,早失二亲,无兄弟之亲,独身孤立,少卿视仆於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
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免焉!仆虽怯懦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
湛溺累绁之辱哉!且夫臧获婢妾由能引决,况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隐忍苟活,幽
於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没世而文彩不表於后也。
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
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
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
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郁结,不得通其道,
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
思垂空文以自见。仆窃不逊,近自托於无能之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略考其行
事,综其终始,稽其成败兴坏之纪,上计轩辕,下至於兹,为十表,本纪十二,
书八章,世家三十,列传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
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会遭此祸,惜其不成,已就极刑而无愠色。仆诚以著此
书,藏诸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
此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也。
且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仆以口语遇此祸,重为乡党所笑,以污辱先人,
亦何面目复上父母丘墓乎?虽累百世,垢弥甚耳!是以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
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所往。每念斯耻,汗未尝不发背沾衣也。身直为闺ト之臣,
宁得自引深藏於岩穴邪!故且从俗浮沉,与时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以
推贤进士,无乃与仆私心刺谬乎。今虽欲自雕琢,曼辞以自饰,无益,於俗不信,
祗足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书不能悉意,略陈固陋,谨再拜。(
《汉书》本传、《文选》。案:本传有删节。)
〇与挚伯陵书
迁闻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伏惟伯陵材能绝
人,高尚其志,以善厥身,冰清玉洁,不以细行荷累其名,固已贵矣。然未尽太
上之所繇也,愿先生少致意焉。(《高士传》)
〇素王妙论
计然者,葵邱濮上人,其先晋国公子也。姓辛氏,字文,尝南游越,范蠡师
事之。(《御览》四百四)
诸称富者,非贵其身,得志也,乃贵恩覆子孙,而泽及乡里也。黄帝设五法,
布之天下,用之无穷,盖世有能知者莫不尊亲,如范子可谓晓之矣。子贡吕不韦
之徒颇预焉。自是已后无其人,旷绝三百有馀年,管子设轻重九府,行伊尹之术,
则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范蠡为越相,三江五湖之间,民富国强,卒
以擒吴,功成而弗居,变名易姓,之陶自谓朱公,行十术之计,二十一年之间,
三致千万,再散与贫。(《御览》四百七十二、《困学纪闻》二十。)
〇挚峻
峻字陵,京兆长安人,隐於开山。
〇报司马子长书
峻闻古之君子,料能而行,度德而处,故悔吝去於身,利不可以虚受,名不
可以苟得。汉兴以来,帝王之道,於斯始显,能者见利,不肖者自屏,亦其时也。
《周易》,“大君有命,小人勿用”,徒欲偃仰从容,以送馀齿耳。(《高士传》)
有能者见锋颖之秋豪。(《文选》潘岳《为贾长渊作赠陆机诗》注。案《吴
都赋》注作“有能见锋颖之状”。)
☆徐乐
乐,燕郡无终人。元光中为郎中。
〇上武帝书言世务
臣闻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於瓦解,古今一也。
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陈涉无千乘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
之后,无乡曲之誉,非有孔、墨、曾子之贤,陶朱、猗顿之富也。然起穷巷,奋
棘矜,偏袒大呼,天下从风,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
已乱而政不修,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此之谓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乎
土崩。
何谓瓦解?吴、楚、齐、赵之兵是也。七国谋为大逆,号皆称万乘之君,带
甲数十万,威足以严其境内,财足以劝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
於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权轻於匹夫而兵弱於陈涉也。当是之时,先帝之德泽
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故诸侯无境外之助,此之谓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
在瓦解。
由此观之,天下诚有土崩之势,虽布衣穷处之士,或首难而危海内,陈涉是
也,况三晋之君或存乎?天下虽未有大治也,诚能无土崩之势,虽有强国劲兵,
不得还踵而身为禽矣,吴、楚、齐、赵是也,况群臣百姓,能为乱乎哉?此二体
者,安危之明要也,贤主所留意而深察也。
间者,关东五谷不登,年岁未复,民多穷困,重之以边境之事。推数循理而
观之,则民且有不安其处者矣。不安故易动,易动者,土崩之势也。故贤主独观
万化之原,明於安危之机,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其要期使天下无土崩
之势而已矣。故虽有强国劲兵,陛下逐走兽,射蜚鸟,弘游燕之囿,淫从恣之观,
极驰骋之乐,自若也。金石丝竹之声,不绝於耳,帷帐之私,俳优侏儒之笑,不
乏於前。而天下无宿忧,名何必汤、武,俗何必成、康!虽然,臣窃以为陛下天
然之圣,宽仁之资,而诚以天下为务,则汤、武之名不难侔,而成、康之俗可复
兴也。此二体者立,然后处尊安之实,扬名广誉於当世,亲天下而服四夷。馀恩
遗德,为数世隆,南面背,摄袂而揖王公,此陛下之所服也。臣闻图王不成,
其敝足以安,安则陛下何求而不得,何为而不成,奚征而不服乎哉?(《史记·
主父偃传》、《汉书·徐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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