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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
作者: 欧阳修、宋祁等 《卷一百三十二 列传第五十七》
◎刘吴韦蒋柳沈 刘子玄,名知几,以玄宗讳嫌,故以字行。年十二,父藏器为授《古文尚书》, 业不进,父怒,楚督之。及闻为诸兄讲《春秋左氏》,冒往听,退辄辨析所疑, 叹曰:“书如是,儿何怠!”父奇其意,许授《左氏》。逾年,遂通览群史。与 兄知柔俱以善文词知名。擢进士第,调获嘉主簿。 武后证圣初,诏九品以上陈得失。子玄上书,讥“每岁一赦,或一岁再赦, 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又言:“君不虚授,臣不虚受。妄受不为忠,妄施不 为惠。今群臣无功,遭遇辄迁,至都下有‘车载斗量,杷椎碗脱’之谚。”又谓: “刺史非三载以上不可徙,宜课功殿,明赏罚。”后嘉其直,不能用也。时吏横 酷,淫及善人,公卿被诛死者踵相及。子玄悼士无良而甘于祸,作《思慎赋》以 刺时。苏味道、李峤见而叹曰:“陆机《豪士》之流乎,周身之道尽矣!”子玄 与徐坚、元行冲、吴兢等善,尝曰:“海内知我者数子耳。” 累迁凤阁舍人,兼修国史。中宗时,擢太子率更令。介直自守,累岁不迁。 会天子西还,子玄自乞留东都。三年,或言子玄身史臣而私著述,驿召至京,领 史事。迁秘书少监。时宰相韦巨源、纪处讷、杨再思、宗楚客、萧至忠皆领监脩, 子玄病长官多,意尚不一,而至忠数责论次无功,又仕偃蹇,乃奏记求罢去。因 为至忠言“五不可”,曰:“古之国史,皆出一家,未闻藉功于众。唯汉东观集 群儒,纂述无主,条章不建。今史司取士滋多,人自为荀、袁,家自为政、骏。 每记一事,载一言,阁笔相视,含毫不断,头白可期,汗青无日:一不可。汉郡 国计书上太史,副上丞相,后汉公卿所撰,先集公府,乃上兰台,故史官载事为 广。今史臣唯自询采,二史不注起居,百家弗通行状:二不可。史局深籍禁门, 所以杜颜面,防请谒也。今作者如林,傥示褒贬,曾未绝口,而朝野咸知。孙盛 取嫉权门,王劭见雠贵族,常人之情,不能无畏:三不可。古者史氏各有指归, 故司马迁退处士,进奸雄;班固抑忠臣,饰主阙。今史官注记,类禀监脩,或须 直辞,或当隐恶,十羊九牧,其令难行:四不可。今监者不肯指授,脩者又不遵 奉,务相推避,以延岁月:五不可。”又言:“朝廷厚用其才而薄其礼。”至忠 得书,怅惜不许。楚客等恶其言诋切,谓诸史官曰:“是子作书,欲致吾何地?” 始,子玄修《武后实录》,有所改正,而武三思等不听。自以为见用于时而 志不遂,乃著《史通》内外四十九篇,讥评今古。徐坚读之,叹曰:“为史氏者 宜置此坐右也。”又尝自比杨雄者四:“雄好雕虫小伎,老而为悔;吾幼喜诗赋 而壮不为,期以述者自名。雄准《易》作经,当时笑之;吾作《史通》,俗以为 愚。雄著书见尤于人,作《解嘲》;吾亦作《释蒙》。雄少为范逡、刘歆所器, 及闻作经,以为必覆酱瓿;吾始以文章得誉,晚谈史传,由是减价。”其自感慨 如此。 子玄内负有所未尽,乃委国史于吴兢,别撰《刘氏家史》及《谱考》。上推 汉为陆终苗裔,非尧后;彭城丛亭里诸刘,出楚孝王嚣曾孙居巢侯般,不承元王。 按据明审,议者高其博。尝曰:“吾若得封,必以居巢绍司徒旧邑。”后果封居 巢县子。乡人以其兄弟六人俱有名,号其乡曰高阳,里曰居巢。 累迁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馆学士。皇太子将释奠国学,有司具仪:从臣著衣 冠,乘马。子玄议:“古大夫以上皆乘车,以马为騑服。魏、晋后以牛驾车。江 左尚书郎辄轻乘马,则御史劾治。颜延年罢官,乘马出入闾里,世称放诞。此则 乘马宜从亵服之明验。今陵庙巡谒、王公册命、士庶亲迎,则盛服冠履,乘辂车。 他事无车,故贵贱通乘马。比法驾所幸,侍臣皆马上朝服。且冠履惟可配车,故 博带褒衣、革履高冠,是车中服。袜而镫,跣而鞍,非唯不师于古,亦自取惊流 俗。马逸人颠,受嗤行路。”太子从之,因著为定令。 开元初,迁左散骑常侍。尝议《孝经》郑氏学非康成注,举十二条左证其谬, 当以古文为正;《易》无子夏传,《老子》书无河上公注,请存王弼学。宰相宋 璟等不然其论,奏与诸儒质辩。博士司马贞等阿意,共黜其言,请二家兼行,惟 子夏《易传》请罢。诏可。会子贶为太乐令,抵罪,子玄请于执政,玄宗怒,贬 安州别驾。卒,年六十一。 子玄领国史且三十年,官虽徙,职常如旧。礼部尚书郑惟忠尝问:“自古文 士多,史才少,何耶?”对曰:“史有三长:才、学、识。世罕兼之,故史者少。 夫有学无才,犹愚贾操金,不能殖货;有才无学,犹巧匠无楩柟斧斤,弗能 成室。善恶必书,使骄君贼臣知惧,此为无可加者。”时以为笃论。子玄善持论, 辩据明锐,视诸儒皆出其下,朝有论著辄豫。殁后,帝诏河南就家写《史通》, 读之称善。追赠工部尚书,谥曰文。 六子:贶、餗、汇、秩、迅、迥。 贶,字惠卿。好学,多通解。子玄卒,有诏访其后,擢起居郎。历右拾遗内 供奉。献《续说苑》十篇,以广汉刘向所遗,而刊落怪妄。贶尝以《竹书纪年》 序诸侯列会皆举谥,后人追修,非当时正史。如齐人歼于遂,郑弃其师,皆孔子 新意,《师春》一篇录卜筮事,与左氏合,知按《春秋》经传而为也,因著《外 传》云。子滋、浃。 滋,字公茂。通经术,喜持论。以荫历涟水令。杨绾荐材堪谏官,累授左补 阙。久之,去,养亲东都。河南尹李廙奏补功曹,母丧解。服除,以司勋员外郎 判南曹,勤职奉法,进至给事中。兴元元年,以吏部侍郎知南选。时大盗后,旱 蝗相仍,吏不能诣京师,故命滋至洪州调补,以振职闻。贞元二年,擢左散骑常 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相无所设施,廉抑畏慎而已。明年罢。又明年,复为 吏部侍郎,迁尚书。会御史中丞韦贞伯劾奏:“吏选不实,澄覆疏舛,吏因得为 奸。”诏与侍郎杜黄裳夺阶。卒,赠陕州大都督,谥曰贞。 浃亦有学称。生子敦儒,家东都。母病狂易,非笞掠人不能安,左右皆亡去, 敦儒日侍疾,体常流血,母乃能下食,敦儒怡然不为痛隐。留守韦夏卿表其行, 诏标阙于闾。元和中,权德舆复荐之,乃授左龙武军兵曹参军,分司东都。在母 丧,毁瘠几死。时谓刘孝子。后为起居郎,达礼好古,有祖风云。 餗,字鼎卿。天宝初,历集贤院学士,兼知史官。终右补阙。父子三人更 涖史官,著《史例》,颇有法。 汇,左散骑常侍,终荆南节度使。子赞,以荫仕为鄠丞。杜鸿渐自剑南还, 过鄠,厨驿丰给。杨炎荐汇名儒子,擢浙西观察判官。炎入相,进歙州刺史,政 干强济。野媪将为虎噬,幼女呼号搏虎,俱免。观察使韩滉表赞治有异行,加金 紫,徙常州。滉辅政,分所统为三道,以赞为宣州刺史、都团练观察使,治宣十 年。赞本无学,弟以刚猛立威,官吏重足一迹。宣既富饶,即厚敛,广贡奉以结 恩。又不能训子,皆骄傲不度,素业衰矣。卒,赠吏部尚书,谥曰敬。 迥以刚直称,第进士,历殿中侍御史,佐江淮转运使。时新更安史乱,迥馈 运财赋,力于职。大历初,为吉州刺史,治行尤异。累迁给事中。 秩,字祚卿。开元末,历左监门卫录事参军事,稍迁宪部员外郎。坐小累, 下除陇西司马。安禄山反,哥舒翰守潼关,杨国忠欲夺其兵,秩上言:“翰兵天 下成败所系,不可忽。”房琯见其书,以比刘更生。至德初,迁给事中。久之, 出为阆州刺史。贬抚州长史,卒。所著《政典》、《止戈记》、《至德新议》等 凡数十篇。 迅,字捷卿。历京兆功曹参军事。常寝疾,房琯闻,忧不寐,曰:“捷卿有 不讳,天理欺矣!”陈郡殷寅名知人,见迅叹曰:“今黄叔度也!”刘晏每闻其 论,曰:“皇王之道尽矣!”上元中,避地安康,卒。迅续《诗》、《书》、 《春秋》、《礼》、《乐》五说。书成,语人曰:“天下滔滔,知我者希。”终 不以示人云。 吴兢,汴州浚仪人。少厉志,贯知经史,方直寡谐比,惟与魏元忠、朱敬则 游。二人者当路,荐兢才堪论撰,诏直史馆,修国史。迁右拾遗内供奉。 神龙中,改右补阙。节闵太子难,奸臣诬构安国相王与谋,朝廷大恐。兢上 言:“文明后,皇运不殊如带。陛下龙兴,恩被骨肉,相王与陛下同气,亲莫加 焉。今贼臣日夜阴谋,必欲寘之极法。相王仁孝,遭荼苦哀毁,以陛下为命,而 自托于手足。若信邪佞,委之于法,伤陛下之恩,失天下望。芟刈股肱,独任胸 臆,可为寒心。自昔翦伐宗支,委任异姓,未有不亡者。秦任赵高,汉任王莽, 晋家自相鱼肉,隋室猜忌子弟,海内麋沸,验之覆车,安可重迹?且根朽者叶枯, 源涸者游竭。子弟,国之根源,可使枯竭哉!皇家枝干,夷芟略尽。陛下即位四 年,一子弄兵被诛,一子以罪谪去,惟相王朝夕左右。‘斗粟’之刺,《苍蝇》 之诗,不可不察。伏愿陛下全常棣之恩,慰罔极之心,天下幸甚!”累迁起居郎, 与刘子玄、徐坚等并职。 玄宗初立,收还权纲,锐于决事,群臣畏伏。兢虑帝果而不及精,乃上疏曰: 自古人臣不谏则国危,谏则身危。臣愚,食陛下禄,不敢避身危之祸。比见 上封事者,言有可采,但赐束帛而已,未尝蒙召见,被拔擢。其忤旨,则朝堂决 杖,传送本州,或死于流贬。由是臣下不敢进谏。古者设诽谤木,欲闻己过;今 封事,谤木比也。使所言是,有益于国;使所言非,无累于朝。陛下何遽加斥逐, 以杜塞直言?道路流传,相视怪愕。夫汉高帝赦周昌桀、纣之对,晋武帝受刘毅 桓、灵之讥,况陛下豁达大度,不能容此狂直耶?夫人主居尊极之位,颛生杀之 权,其为威严峻矣。开情抱,纳谏诤,下犹惧不敢尽,奈何以为罪?且上有所失, 下必知之。故郑人欲毁乡校,而子产不听也。陛下初即位,犹有褚无量、张廷珪、 韩思复、辛替否、柳泽、袁楚客等数上疏争时政得失。自顷上封事,往往得罪, 谏者顿少。是鹊巢覆而凤不至,理之然也。臣诚恐天下骨鲠士以谠言为戒,桡直 就曲,斗方为刓,偷合苟容,不复能尽节忘身,纳君于道矣。 夫帝王之德,莫盛于纳谏。故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又曰:“ 朝有讽谏,犹发之有梳。猛虎在山林,藜藿为之不采。”忠谏之有益如此。自古 上圣之君,恐不闻己过,故尧设谏鼓,禹拜昌言。不肖之主,自谓圣智,拒谏害 忠,桀杀关龙逢而灭于汤,纣杀王子比干而灭于周,此其验也。夫与治同道罔不 兴,与乱同道罔不亡。人将疾,必先不甘鱼肉之味;国将亡,必先不甘忠谏之说。 呜呼,惟陛下深监于兹哉!隋炀帝骄矜自负,以为尧、舜莫己若,而讳亡憎谏。 乃曰:“有谏我者,当时不杀,后必杀之。”大臣苏威欲开一言,不敢发,因五 月五日献《古文尚书》,帝以为讪己,即除名。萧瑀谏无伐辽,出为河池郡守。 董纯谏无幸江都,就狱赐死。自是蹇谔之士,去而不顾,外虽有变,朝臣钳口, 帝不知也。身死人手,子孙剿绝,为天下笑。太宗皇帝好悦至言,时有魏徵、王 珪、虞世南、李大亮、岑文本、刘洎、马周、褚遂良、杜正伦、高季辅,咸以切 谏,引居要职。尝谓宰相曰:“自知者为难。如文人巧工,自谓己长,若使达者、 大匠诋诃商略,则芜辞拙迹见矣。天下万机,一人听断,虽甚忧劳,不能尽善。 今魏徵随事谏正,多中朕失,如明鉴照形,美恶毕见。”当是时,有上书益于政 者,皆黏寝殿之壁,坐望卧观,虽狂瞽逆意,终不以为忤。故外事必闻,刑戮几 措,礼义大行。陛下何不遵此道,与圣祖继美乎?夫以一人之意,综万方之政, 明有所不烛,智有所不周,上心未谕于下,下情未达于上。伏惟以虚受人,博览 兼听,使深者不隐,远者不塞,所谓“辟四门、明四目”也。其能直言正谏不避 死亡之诛者,特加宠荣,待以不次,则失之东隅,冀得之桑榆矣。 寻以母丧去官。服除,自陈修史有绪,家贫不能具纸笔,愿得少禄以终余功。 有诏拜谏议大夫,复修史。睿宗崩,实录留东都,诏兢驰驿取进梓宫。以父丧解, 宰相张说用赵冬曦代之。终丧,为太子左庶子。 开元十三年,帝东封太山,道中数驰射为乐。兢谏曰:“方登岱告成,不当 逐狡兽,使有垂堂之危、朽株之殆。”帝纳之。明年六月,大风,诏群臣陈得失。 兢上疏曰:“自春以来,亢阳不雨,乃六月戊午,大风拔树,坏居人庐舍。传曰: ‘敬德不用,厥灾旱。上下蔽隔,庶位逾节,阴侵于阳,则旱灾应’。又曰:‘ 政悖德隐,厥风发屋坏木。’风,阴类,大臣之象。恐陛下左右有奸臣擅权,怀 谋上之心。臣闻百王之失,皆由权移于下,故曰:‘人主与人权,犹倒持太阿, 授之以柄。’夫天降灾异,欲人主感悟,愿深察天变,杜绝其萌。且陛下承天后、 和帝之乱,府库未充,冗员尚繁,户口流散,法出多门,赇谒大行,趋竞弥广。 此弊未革,实陛下庶政之阙也,臣不胜惓惓。愿斥屏群小,不为慢游,出不御之 女,减不急之马,明选举,慎刑罚,杜侥幸,存至公,虽有旱风之变,不足累圣 德矣。” 始,兢在长安、景龙间任史事,时武三思、张易之等监领,阿贵朋佞,酿泽 浮辞,事多不实。兢不得志,私撰《唐书》、《唐春秋》,未就。至是,丐官笔 札,冀得成书。诏兢就集贤院论次。时张说罢宰相,在家修史。大臣奏国史不容 在外,诏兢等赴馆撰录。进封长垣县男。久之,坐书事不当,贬荆州司马,以史 草自随。萧嵩领国史,奏遣使者就兢取书,得六十馀篇。 累迁洪州刺史,坐累下除舒州。天宝初,入为恒王傅。虽年老衰偻甚,意犹 愿还史职。李林甫嫌其衰,不用。卒,年八十。 兢叙事简核,号良史。晚节稍疏牾。时人病其太简。初与刘子玄撰定《武后 实录》,叙张昌宗诱张说诬证魏元忠事,颇言“说已然可,赖宋璟等邀励苦切, 故转祸为忠,不然,皇嗣且殆。”后说为相,读之,心不善,知兢所为,即从容 谬谓曰:“刘生书魏齐公事,不少假借,奈何?”兢曰:“子玄已亡,不可受诬 地下。兢实书之,其草故在。”闻者叹其直。说屡以情蕲改,辞曰:“徇公之情, 何名实录?”卒不改。世谓今董狐云。 韦述,弘机曾孙。家厨书二千卷,述为儿时,诵忆略遍。父景骏,景龙中为 肥乡令,述从到官。元行冲,景骏姑子也,为时儒宗,常载书数车自随。述入其 室观书,不知寝食,行冲异之,试与语前世事,孰复详谛,如指掌然。使属文, 受纸辄就。行冲曰:“外家之宝也。”举进士,时述方少,仪质陋侻,考功员 外郎宋之问曰:“童子何业?”述曰:“性嗜书,所撰《唐春秋》三十篇,恨未 毕,它唯命。”之问曰:“本求茂才,乃得迁、固。”遂上第。 开元初,为栎阳尉。秘书监马怀素奏述与诸儒即秘书续《七志》,五年而成。 述好谱学,见柳冲所撰《姓族系录》,每私写怀之,还舍则又缮录,故于百氏源 派为详,乃更撰《开元谱》二十篇。累除右补阙。张说既领集贤院,荐述为直学 士,迁起居舍人。从封太山,奏《东封记》,有诏褒美。先是,诏修《六典》, 徐坚构意岁余,叹曰:“吾更修七书,而《六典》历年未有所适。”及萧嵩引述 撰定,述始摹周六官领其属,事归于职,规制遂定。初,令狐德棻、吴兢等撰武 德以来国史,皆不能成。述因二家参以后事,遂分纪、传,又为例一篇。嵩欲蚤 就,复奏起居舍人贾登、著作佐郎李锐助述䌷绩。逮成,文约事详,萧颖士以 为谯周、陈寿之流。改国子司业,充集贤学士,累迁工部侍郎,封方城县侯。 述典掌图书,余四十年,任史官二十年,淡荣利,为人纯厚长者,当世宗之。 接士无贵贱与均。蓄书二万卷,皆手校定,黄墨精谨,内秘书不逮也。古草隶帖、 秘书、古器图谱无不备。安禄山乱,剽失皆尽,述独抱国史藏南山。身陷贼,污 伪官。贼平,流渝州,为刺史薛舒所困,不食死。广德初,甥萧直为李光弼判官, 诣阙奏事称旨。因理述“苍卒奔逼,能存国史,贼平,尽送史官于休烈,以功补 过,宜蒙恩宥。”有诏赠右散骑常侍。 韦氏之显者,孝友、词学则承庆、嗣立,邃音乐有万石,达礼仪则叔夏,史 才博识有述。所著书二百馀篇行于时。弟逌、迪,学业亦亚述。与逌对为学士, 与迪并礼官,搢绅高之。时赵冬曦兄弟亦各有名。张说尝曰“韦、赵兄弟,人之 杞梓”云。 蒋乂,字德源,常州义兴人,徙家河南。祖环,开元中弘文馆学士。父将明, 天宝末,辟河中使府。安禄山反,以计佐其帅,全并、潞等州。两京陷,被拘, 乃阳狂以免。虢王巨引致幕府,历侍御史,擢左司郎中、国子司业、集贤殿学士。 乂性锐敏,七岁时,见庾信《哀江南赋》,再读辄诵。外祖吴兢位史官,乂幼从 外家学,得其书,博览强记。逮冠,该综群籍,有史才,司徒杨绾尤称之。将明 在集贤,值兵兴,图籍殽舛,白宰相请引乂入院,助力整比。宰相张镒亦奇之, 署集贤小职。乂料次逾年,各以部分,得善书二万卷。再迁王屋尉,充太常礼院 修撰。贞元九年,擢右拾遗、史馆修撰。德宗重其职,先召见延英,乃命之。 张孝忠子茂宗尚义章公主,母亡,遗言丐成礼。帝念孝忠功,即日召为左卫 将军,许主下降。乂上疏,以为:“墨縗礼本缘金革,未有夺丧尚主者。缪盩典 礼,违人情,不可为法。”帝令中使者谕茂宗之母之请,乂意殊坚。帝曰:“卿 所言,古礼也。今俗借吉而婚不为少。”对曰:“俚室穷人子,旁无至亲,乃有 借吉以嫁,不闻男冒凶而娶。陛下建中诏书,郡、县主当婚,皆使有司循典故, 毋用俗仪。公主春秋少,待年不为晚,请茂宗如礼便。”帝曰:“更思之。”会 太常博士韦彤、裴堪谏曰:“婚礼,主人几筵听命,称事立文,谓之嘉,所以承 宗庙,继后嗣也。丧礼,创巨者日久,痛甚者愈迟,二十五月而毕,谓之凶,所 以送死报终,示有节也。故夫义妇听,父慈子孝。昔鲁侯改服,晋襄墨縗,缘金 革事则有权变。安有释縗服,衣冕裳,去垩室,行亲迎,以凶渎嘉,为朝廷爽法?” 疏入,帝迂其言,促行前诏,然心嘉乂有守。 十八年,迁起居舍人,转司勋员外,皆兼史任。帝尝登凌烟阁,视左壁颓剥, 题文漫缺,行才数字,命录以问宰相,无能知者。遽召乂至,答曰:“此圣历中 侍臣图赞。”帝前口以诵补,不失一字。帝叹曰:“虽虞世南默写《列女传》, 不是过。”会诏问神策军建置本末,中书讨求不获,时集贤学士甚众,悉亡以对。 乃访乂,乂条据甚详。宰相高郢、郑珣瑜叹曰:“集贤有人哉!”明日,诏兼判 集贤院事。父子为学士,儒者荣之。 顺宗既葬,议祧庙,有司以中宗中兴之君,当百代不迁。宰相问乂,乂曰: “中宗即位,春秋已壮,而母后篡夺以移神器,赖张柬之等国祚再复,盖曰反正, 不得为中兴。凡非我失之,自我复之,为中兴,汉光武、晋元是也。自我失之, 因人复之,晋孝惠、孝安是也。今中宗与惠、安二帝同,不可为不迁主。”有司 疑曰:“五王有安社稷功,若迁中宗,则配飨永绝。”乂曰:“禘袷功臣,乃合 食太庙。中宗庙虽毁,而禘祫并陈太庙,此则五王配食与初一也。”由是迁庙遂 定。迁兵部郎中。与许孟容、韦贯之删正制敕三十篇,为《开元格后敕》。李锜 诛,诏宗正削一房属籍。宰相召乂问:“一房自大功可乎?”答曰:“大功,锜 之从父昆弟。其祖神通有功,配飨于庙,虽裔孙之恶,而忘其勋,不可。”“自 期可乎?”曰:“期者锜昆弟。其父若幽死社稷,今以锜连坐,不可。”执政然 之。故罪止锜及子息,无旁坐者。 未几,改秘书少监,复兼史馆修撰,与独孤郁、韦处厚修《德宗实录》。以 劳迁右谏议大夫。裴垍罢宰相,而李吉甫恶垍,以尝监修,故授乂太常少卿。久 之,迁秘书监,累封义兴县公。卒,年七十五,赠礼部尚书,谥曰懿。 乂在朝廷久,居史职二十年。每有大政事议论,宰相未能决,必咨访之,乂 据经义或旧章以参时事,其对允切该详。初以是被遇,终亦忤贵近,介介不至显 官。然资质朴直,遇权臣秉政,辄数岁不迁。尝疏裴延龄罪恶及拒王叔文,当世 高之。结发志学,老而不厌,虽甚寒暑,卷不释于前,故能通百家学,尤明前世 沿革。家藏书至万五千卷。初名武,宪宗时因进见,请曰:“陛下今日偃武修文, 群臣当顺承上意,请改名乂。”帝悦。时讨王承宗兵方罢,乂恐天子锐于武,亦 因以讽。它日,帝见侍御史唐武曰:“命名固多,何必曰武?乂既改之矣。”更 曰庆。群臣乃知帝且厌兵云。乂论撰百馀篇。 五子:亻系、伸、偕知名,仙、佶皆位刺史。 亻系善属文,得父典实。大和初,授昭应尉,直史馆。明年,拜右拾遗、史 馆修撰,与沈传师、郑澣、陈夷行、李汉参撰《宪宗实录》。转右补阙。宋申 锡被诬,文宗怒甚,亻系与左常侍崔玄亮涕泣苦诤,申锡得不死。历膳部员外、 工礼兵三部郎中,皆兼史职。开成末,转谏议大夫。宰相李德裕恶李汉,以亻系 友婿,出为桂管观察使,人安其治。复坐汉贬唐州刺史。宣宗立,召为给事中、 集贤殿学士判院事。转吏部侍郎,历兴元、凤翔节度使。懿宗初,拜兵部尚书, 以弟伸位丞相,恳辞,乃检校尚书右仆射,节度山南东道,封淮阳郡公。徙东都 留守,卒。子曙,字耀之。咸通末,由进士第署鄂岳团练判官,除虞、工二部员 外,改起居郎。黄巢之难,曙阖门无噍类,以是绝意仕进,隐居沈痛。中和二年, 表请为道士,许之。 伸,字大直,第进士。大中二年,以右补阙为史馆修撰,转驾部郎中,知制 诰。白敏中领邠宁节度,表伸自副,加右庶子。入知户部侍郎。九年,为翰林学 士,进承旨。十年,改兵部侍郎,判户部。 宣宗雅信爱伸,每见必咨天下得失。伸言:“比爵赏稍易,人且偷。”帝愕 然曰:“偷则乱矣。”伸曰:“否,非遽乱,但人有觊心,乱由是生。”帝嗟叹, 伸三起三留,曰:“它日不复独对卿矣。”伸不谕。未几,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逾四月,解户部,加中书侍郎。懿宗即位,兼刑部尚书,监修国史。咸通 二年,出为河中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徙宣武。俄以太子少保分司东都。 七年,用为华州刺史。再迁太子太傅,表乞骸骨,以本官致仕。卒,赠太尉。 偕以父任,历右拾遗、史馆修撰,转补阙、主客郎中。初,柳芳作《唐历》, 大历以后阙而不录,宣宗诏崔龟从、韦澳、李荀、张彦远及偕等分年撰次,尽元 和以续云。累迁太常少卿。大中八年,与卢耽、牛丛、王沨、卢告撰次《文宗 实录》。蒋氏世禅儒,唯伸及系子兆能以辞章取进士第,然不为文士所多。三 世踵修国史,世称良笔,咸云“蒋氏日历”,天下多藏焉。 柳芳,字仲敷,蒲州河东人。开元末,擢进士第,由永宁尉直史馆。肃宗诏 芳与韦述缀辑吴兢所次国史,会述死,芳绪成之,兴高祖,讫乾元,凡百三十篇。 叙天宝后事,弃取不伦,史官病之。上元中,坐事徙黔中。后历左金吾卫骑曹参 军、史馆修撰。然芳笃志论著,不少选忘厌。承寇乱史籍沦缺。芳始谪时,高力 士亦贬巫州,因从力士质开元、天宝及禁中事,具识本末。时国史已送官,不可 追刊,乃推衍义类,仿编年法,为《唐历》四十篇,颇有异闻。然不立褒贬义例, 为诸儒讥讪。改右司郎中、集贤殿学士,卒。 子登、冕。 登,字成伯。淹贯群书,年六十馀,始仕宦。元和初,为大理少卿,与许孟 容等刊正敕格。以病改右散骑常侍,致仕。卒,年九十馀,赠工部尚书。 子璟,字德辉。宝历初,第进士、宏词,三迁监察御史。时郊庙告祭,吏部 以杂品摄上公。璟据开元、元和诏书,太尉以宰相摄事,司空、司徒以仆射、尚 书、师、傅摄,馀司不及差限,请如旧制,从之。累迁吏部员外郎。文宗开成初, 为翰林学士。初,芳永泰中按宗正牒,断自武德,以昭穆系承撰《永泰新谱》二 十篇。璟因召对,帝叹《新谱》详悉,诏璟攟摭永泰后事缀成之。复为十篇, 户部供笔札禀料。迁中书舍人。武宗立,转礼部侍郎。璟为人宽信,好接士,称 人之长,游其门者它日皆显于世。会昌二年,再主贡部,坐其子招贿,贬信州司 马,终郴州刺史。 冕,字敬叔。博学富文辞,且世史官,父子并居集贤院。历右补阙、史馆修 撰。坐善刘晏,贬巴州司户参军。还为太常博士。昭德王皇后崩,冕与张荐议皇 太子宜依晋魏卒哭除服,左补阙穆质请依礼期而除,冕议见用。德宗既亲郊,重 慎祠事,动稽典礼。冕以吏部郎中摄太常博士,与荐及司封郎中徐岱、仓部郎中 陆质修饬仪矩。帝疑郊庙每升辄去剑履及象剑尺寸、祝语轻重,冕据礼以对,本 末详明,天子嘉异。 久之,以论议劲切,执政不善,出为婺州刺史。十三年,兼御史中丞、福建 观察使。自以久疏斥,又性躁狷,不能无恨,乃上表乞代,且推明朝觐之意,曰: “臣窃感《江汉》朝宗之谊,《鹿鸣》君臣之宴,颂声之作,王道本始。国家自 兵兴,不遑议礼,方牧未朝,宴乐久缺。臣限一切之制,例无朝集,目不睹朝廷 之礼,耳不闻宗庙之乐,足不践轩墀之地,十有二年于兹矣。夫朝会,礼之本也。 唐、虞之制,群后四朝,以明黜陟。商、周之盛,五岁一见,以考制度。汉法, 三载上计,以会课最。圣唐稽古,天下朝集,三考一见,皆以十月上计京师,十 一月礼见,会尚书省应考绩事,元日陈贡棐,集于考堂,唱其考第,进贤以兴善, 简不肖以黜恶。自安史乱常,始有专地;四方多故,始有不朝;戎臣恃险,或不 悔过。臣忝牧圉之寄,愤不朝之臣,思一入觐,率先天下,使君臣之义,亲而不 疏;朝觐之礼,废而复举。诚恐负薪,溘先朝露,觐礼不展,臣之忧也。比闻诸 将帅亡殁者众,臣自惮何德以堪久长。乡国,人情之不忘也;阙庭,臣子所恋也; 朝觐,国家大礼也。三者,臣之大愿。”表累上,其辞哀切,德宗许还。会冕奏 闽中本南朝畜牧地,可息羊马,置牧区于东越,名万安监,又置五区于泉州,悉 索部内马驴牛羊合万馀游畜之。不经时,死耗略尽,复调充之,民间怨苦。坐政 无状,代还。卒,赠工部尚书。 沈既济,苏州吴人。经学该明。吏部侍郎杨炎雅善之,既执政,荐既济有良 史才,召拜左拾遣、史馆修撰。 初,吴兢撰国史,为《则天本纪》,次高宗下。既济奏议,以为:“则天皇 后进以强有,退非德让,史臣追书,当称为太后,不宜曰上。中宗虽降居藩邸, 而体元继代,本吾君也,宜称皇帝,不宜曰庐陵王。睿宗在景龙前,天命未集, 假临大宝,于谊无名,宜曰相王,未容曰帝。且则天改周正朔,立七庙,天命革 矣。今以周厕唐,列为帝纪,考于《礼经》,是谓乱名。中宗嗣位在太后前,而 叙年制纪反居其下,方之跻僖公,是谓不智。昔汉高后称制,独有王诸吕为负汉 约,无迁鼎革命事,时孝惠已殁,子非刘氏,不纪吕后,尚谁与哉?议者犹谓不 可。况中宗以始年即位,季年复祚,虽尊名中夺,而天命未改,足以首事表年, 何所拘阂而列为二纪?鲁昭公之出,《春秋》岁书其居曰:‘公在乾侯。’君在, 虽失位,不敢废也。请省《天后纪》合《中宗纪》,每岁首,必书孝和在所以统 之,曰:‘皇帝在房陵,太后行其事,改某制。’纪称中宗而事述太后,名不失 正,礼不违常矣。夫正名所以尊王室,书法所以观后嗣。且太后遗制,自去帝号, 及孝和上谥,开元册命,而后之名不易。今祔陵配庙,皆以后礼,而独承统于帝, 是有司不时正,失先旨。若后姓氏名讳、才艺智略、崩葬日月,宜入皇后传,题 其篇曰《则天顺圣武皇后》云。”议不行。 德宗立,锐于治。建中二年,诏中书、门下两省,分置待诏官三十,以见官、 故官若同正、试、摄九品以上者,视品给俸,至禀饩、干力、什器、馆宇悉有差; 权公钱收子,赡用度。既济谏曰:“今日之治,患在官烦,不患员少;患不问, 不患无人。两省官自常侍、谏议、补阙、拾遗四十员,日止两人待对,缺员二十 一员未补。若谓见官不足与议,则当更选其人。若广聪明以收淹滞,先补其缺, 何事官外置官?夫置钱取息,有司之权制,非经治法。今置员三十,大抵费月不 减百万,以息准本,须二千万得息百万,配户二百,又当复除其家,且得入流, 所损尤甚。今关辅大病,皆言百司息钱毁室破产,积府县,未有以革。臣计天下 财赋耗斁大者唯二事:一兵资,二官俸。自它费十不当二者一。所以黎人重困, 杼轴空虚。何则?四方形势,兵未可去,资费虽广,不获已为之。又益以闲官冗 食,其弊奈何?藉旧而置犹可,若之何加焉?”事遂寝。 炎得罪,既济坐贬处州司户参军。后入朝,位礼部员外郎。卒。撰《建中实 录》,时称其能。 子传师。传师,字子言。材行有馀,能治《春秋》,工书,有楷法。少为杜 佑所器。贞元末,举进士。时给事中许孟容、礼部侍郎权德舆乐挽毂士,号“权、 许”。德舆称之于孟容,孟容曰:“我故人子,盍不过我?”传师往见,谢曰: “闻之丈人,脱中第,则累公举矣,故不敢进。”孟容曰:“如子,可使我急 贤诣子,不可使子因旧见我。”遂擢第。德舆门生七十人,推为颜子。 复登制科,授太子校书郎,以鄠尉直史馆,转右拾遗、左补阙、史馆修撰, 迁司门员外郎,知制诰。召入翰林为学士,改中书舍人。翰林缺承旨,次当传师, 穆宗欲面命,辞曰:“学士、院长参天子密议,次为宰相,臣自知必不能,愿治 人一方,为陛下长养之。”因称疾出。帝遣中使敦召。李德裕素与善,开晓谆切, 终不出。遂以本官兼史职。俄出为湖南观察使。 方传师与修《宪宗实录》,未成,监修杜元颖因建言:“张说、令狐峘在 外官论次国书,今藁史残课,请付传师即官下成之。”诏可。 宝历二年,入拜尚书右丞。复出江西观察使,徙宣州。传师于吏治明,吏不 敢罔。慎重刑法,每断狱,召幕府平处,轻重尽合乃论决。尝择邸吏尹伦,迟鲁 不及事,官属屡白易之,传师曰:“始吾出长安,诫伦曰:‘可阙事,不可多事。 ’伦如是足矣。”故所莅以廉靖闻。入为吏部侍郎,卒,年五十九,赠尚书。 传师性夷粹无竞,更二镇十年,无书贿入权家。初拜官,宰相欲以姻私托幕 府者,传师固拒曰:“诚尔,愿罢所授。”故其僚佐如李景让、萧寘、杜牧,极 当时选云。治家不威严,闺门自化。兄弟子姓,属无亲疏,衣服饮食如一。问饷 姻家故人,帑无储钱,鬻宅以葬。 子询,字诚之,亦能文辞,会昌初第进士,补渭南尉。累迁中书舍人,出为 浙东观察使,除户部侍郎,判度支。咸通四年,为昭义节度使,治尚简易,人皆 便安。奴私侍儿,询将戮之,奴惧,结牙将为乱,夜攻询,灭其家。赠兵部尚书、 左散骑常侍。刘潼代为节度,驰至,刳奴心,祭其灵坐。 赞曰:唐兴,史官秉笔众矣。然垂三百年,业巨事丛,简策挐繁,其间巨盗 再兴,图典焚逸,大中以后,史录不存。虽论著之人,随世裒掇,而疏舛残余, 本末颠倒。故圣主贤臣,叛人佞子,善恶汩汩,有所未尽,可为永忾者矣。又旧 史之文,猥酿不纲,浅则入俚,简则及漏。宁当时儒者有所讳而不得骋耶?或因 浅仍俗不足于文也?亦有待于后取当而行远耶?何知几以来,工诃古人而拙于用 己欤!自韩愈为《顺宗实录》,议者閧然不息,卒窜定无完篇,乃知为史者亦难 言之。游、夏不能措辞于《春秋》,果可信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