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刘镇于路上,行了四十余天,方到福州。姚启圣先进中军帐前,参见康亲王禀知刘进忠准纳投诚之事。康亲王听说大喜,命碣石镇总兵官觉罗幔,迎进帐。刘镇绑缚至帐前跪下请罪。康亲王命觉罗幔将军解绑。康亲王曰:“将军请起,披衣坐下。”进忠叩谢,穿衣已毕,行礼坐定,康亲王曰:“将军虽是谋叛,皆由邓、于之罪起见,若到京都,本藩一力保奏,圣上自然恩赦,不失旧职。”进忠言曰:“得蒙老千岁搭救,恩深似海,当效犬马之报。”康亲王命摆上筵席,款待宴饮。
进忠叩谢千岁恩赐。这且按下。
只说康亲王不动军兵,不折一矢,而能招纳耿精忠、刘进忠二逆投诚,满心欢喜,准备回京复旨,传令发回各镇军马。
许标雄等依令各领本部军兵,回归福州。文武百官,纷纷来与康亲王饯行。
这日传令拔营,一声令下,放了三声炮响,锣鸣鼓响,马步三军,一齐起身,各依队伍起行。但见旌旗蔽日,剑戟如云,望前进发。传令三军,不许扰动百姓物件。如敢违令定当斩首示众。耿精忠准备车轿马轿,颌了眷口老少人等,随康亲王车马,与刘进忠一同进京。康亲王车驾阶到之处,文武官员结彩,行台按住歇宿。送席馈菜,如是晓行夜宿驿站,处处地方官行知备办接应。语无繁叙。
似此路上行有四个月之久,方到京师。按下。
且说康熙君五更三点,圣驾升坐保和殿,文武官员朝贺毕。
殿前官叱曰:“有事进前启奏,无事卷帘退班。”康亲王上殿,朝见,三呼已罢,内监持锦墩坐定。康亲王将招纳耿、刘二逆投诚前事,一一奏上。康熙主听奏,龙颜大喜曰:“王兄功勋,候旨荣封。”即降圣旨:“命锦衣御卫将耿精忠、刘进忠二逆押落刑部狱中,暂且囚禁,听旨御审。”又:“将耿精忠眷口老少,发押狱中,令禁一处,候旨定夺。”班中闪出一员大臣曰:“启奏陛下,臣义诚王觉罗屈兴见驾,有奏论国法,可将刘进忠眷口老少捉拿,到京听审。”康熙主准奏,降旨:“命锦衣御卫四人,领御林军二百名,往山东济南府历城县,捉拿刘逆眷口老少,来京听审,毋得迟缓。”锦衣御卫领圣旨带军前往。
又降旨封马三奇为潮州总兵,饬往广东潮州赴任。马三奇领旨前去,朝事毕。圣驾回宫,文武下殿出朝,各回府第。不在话下。
且说莫朝梁等,见刘主公押入天牢,即在京中寻寓安宿。
是晚与众人计较,曾仲亦向众人曰:“列位兄长,主公虽下狱中,存亡未定,听说圣旨命锦衣御卫,领御林军往山东历任府中,捉拿老少。依我愚见,活死未知,小可装做客商,跟随御林军背后前去,一路暗保主公的眷口人等,来京再做商议,有何不可?”张约超曰:“曾将军说得有理,小可与他一齐同往,诸位在这里探听主公的消息。”莫朝梁等大喜,计较已定,宿过一宵。明早张约超饱餐已毕,取些零碎银子,以作盘费,收拾停当,别了众人,悄悄暗暗跟随御林军往山东前去。
此时山东省刘府太公,同二个孙儿,言论家务,忽见家人刘安禀报曰:“启太封君,京师圣旨到来。”太公听说,吃了一惊曰:“圣旨到来,有何事故?”吩咐刘安、刘德准。
备香案,迎接天使。
只见天使同济南府,直入府内堂中,叫声:“幸旨捉刘逆进忠全眷老少人等,到京听审,无得违旨。”太公曰:“诸位大人差矣!前年逆子进忠,未有谋泄,老拙到任观其言语变动,我等不愿久住任中,即速回家,修造奉章,先到朝中,启奏圣上,六部九卿众位大人皆知,今由圣旨到来,捉拿我全眷老少,是何道理?未知朝中谁个官儿敢如此妄奏?是有欺君之罪了。”
天使曰:“圣旨已下,我等只是依旨行事,与下官毫无干涉。”
太公曰:“待老拙准备薄酌,与众位大人歇马;待老拙合眷老少,收整前去,得失京中,自有分辩。”言毕,命家人设席款待众位。又命长孙刘贤,取出三百两白金送与众位大人为程仪。锦衣御卫曰:“圣旨定限,不敢迟延。话太封君即速登程。”
合府收拾装好,各各上了刑具。天使令济南府将刘府的门封锁。大公亦托付邻舍照应看管,老少上了车轿,同天使取路前去。这且未表。
且说吏部尚书朱茂贵见了圣旨倒下,命锦衣御卫,带军捉拿山东刘进忠全眷老少人等来京听办拟罪。欲想一计策解救,并没有良策。是日着一心腹家人,装做经纪小民,往外面探访,进忠从人到来。家人奉命出府外打探,一连几天,并无消息。
且日住城外密察,日已向午,途中遇着一人,约三十四五年纪,系是客商装扮,略有些面貌相识,又不敢问。
思了一会,叫声:“呵呀!这人莫不是山东与我家老爷相爱之莫探花么?”仔细认定,进前一拱曰:“但请足下,可借一步,到前面酒搂上,少叙三杯。”只说莫朝梁住在寓中,神思困倦;亦步出城外,闲行解闷。偶见一人,以礼相称,请他上搂饮酒。心里暗思,那人未有会面,怎么这般相爱?未知何意?且随他前去,看看只得跟他到僻静酒搂上,序礼坐下。家人唤酒保,取珍肴美味上来,酒保应声,安排几味,一壶美酒进上。两人举杯欢饮。那家人曰:“这里并无有外人在此,足下莫非山东武探花,莫老爷么?”莫曰:“兄长错认,小弟乃是小本家人,原是姓刘。”那家人曰:“老爷休得相瞒,小人非是别人,乃是朱吏部府内,心腹之人,前年亦与老爷会过面,今奉尚书爷之命,出府访察刘大人的家人,要请他衙中商议,望老爷实言告知。”莫朝梁听那家人所说,喜从天降曰:“尊丈既是朱大人府中之人,莫朝梁等有见天之日,烦望引见。”
朱老爷那家人亦喜不可言,向莫探花曰:“一小人奉我老爷之命,探访数日,今与老爷偶然相遇,烦请到府内相会。”言毕,两人尽饮,饮罢,唤店主人上栖,算还了钱,各起身下楼出店门,入城前来。莫朝梁引那家人到寓,与众人相见,备说前事。
丁朝凤等听着,满心欢喜。莫朝梁与家人别了众英雄,直到吏部衙门前。家人曰:“老爷在此少待片时,小人禀知我家大人,然后到来起请。”莫依言。
只说心腹家人,进入内堂,见朱大人礼毕,将前事禀知,朱吏部听了大喜,命他进入内堂。家人出府相请,莫朝梁进到堂下,深深一揖,口称:“大人在上,罪官莫朝梁拜见在地。”
朱吏部曰:“贤契到来,请起。”莫曰:“有罪不敢。”吏部曰:“请起,无妨坐下。”吏部问曰:“贤契,为着何因到京?”
莫朝梁曰:“罪官随刘镇至此。”把将前情,一一禀知。吏部曰:“贤契乃是叛逆之人,外面不可行走,诚恐被人识破,不能脱身,可同众英雄暂躲在本部堂府内藏身,候着后来圣上旨意如何,再做计较。”莫朝梁领命,即出府门外到寓所,领众人到吏部衙门中,进入内堂,拜见朱大人。吏部大喜,命摆筵席与众英雄歇马。众人叩谢,是晚无事,明早命人打听山东省天使回京消息。不在话下。
且说锦衣御卫,奉旨捉拿刘镇老少人犯,到京入朝缴旨。
康熙主传出圣旨:“将刘逆合眷老少,押入天牢囚禁,候旨发落。”当时朱吏部听报,天使押解囚犯到京,即唤莫朝梁说知。
莫朝梁即叫薛灶子,往前日寓所接引曾仲、张约超二人入府,拜见朱大人。吏部大喜,命备酒筵款待。曾仲等叩谢入席欢饮,自此众英雄住在朱吏部府内安顿。俗云:“有话则长,无话即短。”按下未表。
且说刘进忠,自丁巳年八月十四日到福州投诚康亲王,至戊午年仲春到京,囚禁刑部狱中。不觉光阴迅速,双圆如飞。
至庚申岁八月初旬,康熙主圣旨倒下:“命吏部尚书朱茂贵、兵部尚书金时光两员部堂,会审耿精忠、刘进忠二逆,依例拟罪,并审录两家老少定夺,进朝复旨。”朱、金两部领旨,会同三法司命锦衣御卫到刑部狱中,吊出耿、刘二逆,并吊两家老少人犯,当堂审察,详细明白,填定供状,招款耿、刘两逆,背主谋泄,耗散国用,陷害官军,罪恶贯盈,依律例拟罪。耿、刘二逆,俱问磔罪,碎剐示众。耿精忠全眷老少人等,拟问斩戮处决示众。朱吏部曰:“诸位大人,伙刘文若口供所招,前年至潮,视逆子进忠心怀不善,知有反叛之意,先上奏疏到京,首奏圣上,满朝文武共见,六部九卿皆知,依律法免拟,理当赦宥还多。”三法司与众官曰:“大人赦拟无差。”兵部金时光曰:“刘进忠造下逆天大罪,全眷老少安得无罪?难以施免,亦皆诛戮示众,朱大人不可错拟。”朱吏部曰:“下官依律法行事,怎么有错?”金兵部曰:“耿刘二逆,都是谋叛之贼,眷口安可有斩有赦之理?”朱吏部曰:“众位大人在此,本部堂论国法判断,我等奉旨办事,金大人全不遵朝廷法度,本部请列位大人同进宫面圣,请旨定夺。”三法司等曰:“朱大人说得有理,一同进宫见驾。”命锦衣御卫将众囚犯,押入刑部天牢,候旨行事。众官起身进,只见守宫太监白磐全守把宫门。
朱吏部曰:“白公公清了。”又手一拱,“请问公公,圣上今日圣驾,升坐何官?下官等到来见驾,烦劳公公启奏圣上。”
守官太监曰:“众位大人,圣上驾坐武安官。
列位大人到来,待咱家先奏主上。”言罢入宫,不一时间,传出唱曰:“万岁有旨,传众卿进宫见驾。”朱吏部等应声领旨,随白太监进入见驾,一齐跪下,三呼。康熙主曰:“卿等进官,有何奏章?”朱茂贵将奉旨勘问耿、刘二逆,并两眷老少之事,依律拟罪。一一奏上。康熙主曰:“金卿有何奏章?”
金时光奏众罪犯二逆,从直奏上,三法司等进上审语供状,近侍接上龙书案。康熙主龙目观看,阅毕言曰:“朱卿所奏,朕心大喜,观刘文若有奏章在先,首奏逆子叛反谋泄,此乃有报国之心,全眷老少,朕当赦之,候旨释放回家,卿等平身。”
朱茂贵等谢思,一齐出官,各回本衙。不在话下。
只说朱吏部见圣上准奏,欢天喜地,回归本衙,至内堂坐定,召莫朝粱等到后堂,朝梁与众英雄前进行礼毕。朱吏部欢容笑貌,命众人坐下,将前事一切,说与众英雄听。朱大人所说,喜得合府老少免罪,擦掌抚足,满面展笑曰:“蒙大人如此鼎力用心,此恩此德,永佩不忘。岂曰莫高匪山、莫深匪泉已耶?”朱吏部言曰:“好说了。”即命摆筵席同众英雄尽畅饮。
再说兵部金时光回衙,心中闷闷不乐,暗想侄儿金万,领军平却刘进忠,被其阵亡,意欲将他合家老少,拟罪诛戮示众,以泄此恨,无奈朱茂贵苦苦不肯,与他面圣,主上又准茂贵所奏,赦刘文若合眷无罪,使我侄儿冤仇无报,此恨难消,缓缓想计害他,方了心愿。这且未表。
且言康熙主敕锦衣御卫,领圣旨往刑部天牢,释放刘文若合眷老少人等回乡。刘文若合家叩谢天恩,又到三法司衙门拜谢,再往吏部衙中酬谢朱大人。守门人说曰:“我老爷今早上朝,未尝回归。”刘义若听说,只得回归。
又说朱吏部朝罢回归进内轩坐定,家人跪禀曰:“今早间,刘文若到此酬谢。”吏部听说,令家人召莫朝梁等到轩内来言语,朝梁同众人,见朱大人行礼毕,两旁坐下。吏部曰:“贤契请起,今日圣旨赦放刘某全眷老少出狱回乡,我今有书一封,付你等送刘姊夫观看,不可到此酬谢感恩,诚恐惹出金兵部觉知,我等有瓜葛之亲,公中涉私启奏圣上,那时本部堂难以分辨。我观金时光心怀枭毒,只恐途中暗算他全眷老少人口。贤契可同众英雄,领从前四十名军校,保护全眷老少人等回山东家乡,以防途中阻滞,仍留二名心腹家人,在本部堂衙中,候着日后进忠的消息。”言罢,命备酒筵,同众英雄饯别。又吩咐赏赐酒肉,与四十名军校。莫朝梁曰:“我等众人,并无兵器护身,如何保得太公的宝眷?”朱吏部曰:“这个不难,众英雄可于刀架上自拣短的,我等明日命人密密送来。”众人大喜,往架上拣取,共放一处。
于是领了朱大人的书,拜别出门,寻到刘太公的住处。
入见太公行礼毕,两旁侍立。太公未知端的,遂问:“列位何来?到此何干?”莫朝粱等将前事一一说出,献上朱大人的书札。太公览书立起身拱手曰:“列位请坐,我得失迎,勿得见怪。”朝梁等向太公行礼,依位而坐,家人进茶。太公曰:“不肖逆子,荷蒙众英雄相助,今又来京几载,艰辛不少,使我如何报答?”即命设宴款待,众人入席畅饮,半酣间,太公唤出二个孩儿,定玉、定金兄弟,跪于席前,叩谢众英雄的恩德。众人那敢当受,慌忙离席,一齐跪下。对拜毕,起身又向太公一面叩谢,再入席饮酒,又赏酒肉与众军校。
刘太公得了众英雄到来保护,全眷老少欢天喜地,安顿众人,明早写书一封,命家人刘德、刘兴二人,到朱舅爷衙中,听候进忠消息。这且按下。
且说金兵部见圣上赦宥,刘文若全眷老少还乡,气得两眼圆睁,胡须直竖,思想一计害他,又无一策,叫一心腹家人到来商议。那家人姓胡名仁,为人智足多谋,听见老爷唤,即上前行礼毕,站立一旁。金兵部曰:“我侄儿被刘进忠所害,此时冤仇无报,圣上恩赦他全眷老少还乡,而今你有何等妙计,除他合眷人等?倘得成事,老爷自有重赏。”那胡仁一闻此言,眉头一蹙,计从心上起、谋向胆边生,猛然想起说曰:“启告老爷,除杀刘贼全眷老少人等,有何难哉!请老爷修书一封,赍到河涧府三老爷。”可这般这般,“管教刘贼合眷人等,死无对证。”金兵部听胡仁所说,拍手大笑曰:“妙算妙计。”
依策而行,即修书一封,命胡仁亲自赍往河涧府:“前去成功,回来本部自然重重有赏。”胡仁领命,收拾停当,即行登程。
这兵部金时光,有一叔伯兄弟金天斗,武艺出众,官居总兵之职,镇守河涧府地方。这日见兄长有书到来,立刻观看毕,呵呵大笑曰:“若是侄儿冤仇无报,非是堂堂大将。”一面赏赐胡家人酒席,一面命细作打探刘文若消息。
按下未表。
再说刘太公准备回归家乡,命设筵席两桌,请莫朝梁众英雄同饮;又安排酒肉,与家人醉饱,一面收整行装,一面备办车轿马匹,准备停当,饮宴已毕。莫朝梁、丁朝凤、詹兆奇扮为家将模样,各各乘马,张畅开、郭怀沛、谢宗、曾仲、张约超、薛灶子装做家人。刘太公同老夫人与合家老少,上了车轮。
长公子定玉同兄弟定金,一齐上马,吩咐起行。一路之中,饥餐渴饮,晓行驿道,晚宿客店。
这金兵部之细作侦知刘文若还乡消息,报入帅府,金总兵闻报,连夜即点军兵三百名,装扮响马强寇,自家全身披挂,持执大刀,飞跑上马。约在五更时候,天气未明,密密出城,悄悄往牛头山脚,密林中埋伏。当日众英雄保护太公夫人合家老少,在路行程非止一日,约有二十余天,来到牛头山下。听见林内锣声响动,密林走出一彪强寇,杀来截住去路,为首一员贼将,坐马上,手执钢刀,大叱一声:“来者留下三千两黄金,为买路钱,方有过去。如若没有,可将车轮人等,留在这里。”丁朝凤见强人截住去路,叫声:“二位公子,看守车仗,我等杀退强徒,厉再过去。”莫朝梁拨马上前,圆睁怪眼,大叱一声:“狂徒!何得无礼,看我一枪。”言毕舞起长枪,竟望贼戟。金天斗挥起大钢刀来迎,两人放马交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战在一处,三百假强寇杀来。谢宗曰:“这个厮杀,歇了几年,不想今日又有许多人来,开市祭刀。”曾仲将手拍胸曰:“正是来挠着我的痒处。”张约超言曰:“有多少来解痒亦好。”詹兆奇大叱一声,手举大锤一马当先,望前奔来,众英雄冲入队中,即似出洞蛟龙登山猛虎,把那三百强寇破杀一阵。丁朝凤领四十个壮军,随后助战,只说金天斗与莫朝梁交锋,不及数十合,被莫朝梁一枪,挑落马下。薛灶子赶上,手起刀落,将天斗挥做两段。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遇无常万事休。
众英雄把那三百假强寇,杀得尸横遍野,血流中途,生擒活捉几个,押到刘太公面前发落。莫朝梁叱曰:“你等是何处来的?从头实说,饶你等性命。”假强寇把将金兵部写书到河涧府他堂弟金总兵报复一事,一一说明。莫朝梁曰:“如此这几个亦饶他不得。”恐走漏消息,命军将他们取斩,好作个死无对证。正是:画水无声变做浪,绣花有色不闻香。
于是太公见此假强寇劫杀,好得众英雄抵敌,杀贼保安,心中大喜,吩咐壮军人等,不可张声,悄悄登程,趱前行路,登山涉水。
又行十余天,遥望离府不远,刘太公命家人刘安,先去报知济南府。刘安领命前去,知府听报,摆道先到刘府,揭去府门上封皮,然后前往迎接。刘太公到府,见知府立在门前,慌忙上前拜揖曰:“有劳公祖大人驾到。”迎请到堂,携着并进,叙坐茶毕。刘太公唤定玉兄弟至府尊大人面前拜谢。即命设席款待,知府曰:“卑职未有与太封君贺喜,安敢冒冫卖?甚当不起。”即起身告退,太公亦不敢强留,送出大门,一拱而别。
不在话下。
只说合眷老少人等,入府收整一番,安摆筵席,同众人欢饮,酒至半酣,莫朝梁起身向众人并太公面前一拱言曰:“启知太封君,小可今将回家省亲,就此一别。”太公听说,大喜曰:“贤契礼之当然,领定玉兄弟同丁朝凤等,送出府门相别。
按下。
且说莫朝梁回家,寻到母亲,叩拜在地。刘氏见着儿子回家,欢容笑貌,双手扶起儿子。马甘泉连忙出厅相见,合家喜从天降,笑颜大开,设席同饮,一面饮酒,叙出京中一事,又言牛头山假强寇,杀金天斗情由,合家听说,喜不自胜。
这日尽心乐饮,是晚安过一宵,明早备办珍肴美味,预令莫朝梁到刘府,启请丁朝风、詹兆奇等众英雄并军校,与刘府二位公子,同来饮宴,众等大喜。太公叮咛定玉定金兄弟,拜谢莫太太与马将军,兄弟领命,同众人一齐到莫府,拜过莫太太,朝梁还礼叩谢。定玉兄弟又拜马将军,马甘泉那里敢受,跪下对拜礼毕,依位两坐,清茶上了,请入席饮宴,宴华,众人告退。马甘泉莫朝梁送出门外路口相别,公子同众人等回归刘府。不在话下。
是时丁朝凤与众人在刘府中安住有一月之久,众人相议,欲回潮州家乡。这日向太公告说,太公哪里肯放回?又留定过了六、七天,众等坚执欲回,太公只得设席饯行,众人饮罢,拜别刘太公太夫人二人。众军校挑了行李,一齐起程,太公命定玉兄弟,送至十里作别回府,众英雄回归家乡。按下未表。
且说刘进忠见康熙主圣上赦宥,父母合眷老少释放回家,满心欢喜,自同靖南王耿精忠囚禁刑部天牢狱中,不觉流光迅速,双圆如飞,过了二春,至壬戌年正月,康熙主敕下圣旨:“命吏部尚书朱茂贵做监斩官,将耿精忠、刘进忠二逆伏法,碎剐示众,并将耿精忠全眷老少人等,共一百一十八名,斩决示众。”旨意一下,朱吏部同锦衣御卫点起御林军和刀伕刽于手约有一千余人,都在天牢门前伺候。巳牌时候,把将众犯吊出天牢。押到案前,狱官禀知朱吏部顺天府府尹。只得把犯徭牌呈上堂,画了伏状,便把刘、耿二犯,推上木驴,四道长钉,三条绑素。朱吏部判了两个剐字,上坐下抬。朱吏部又将耿府老少人等,各各判了一个斩字。只听一声令下,叱咤一声,军马起行,破鼓碎锣鸣,犯徭前引,混棍后推,两把尖刀,举一朵纸花,摇耿、刘两犯在前,耿府老少,各插一朵红绫子纸花,在后文武众将,众人犯拥推至市曹十字路口,枪刀团团围住,顺天府观看的人,真乃压肩迭背,何只三二千人?只待斩官到开刀。那众人仰面看那犯徭牌上写道:“犯人耿精忠一名,位受极品,不思报恩,背主谋泄,斩害督抚大臣,律剐示众,犯人刘进忠一名,身受封疆,无可报主,造反谋泄,斩害官军,耗散国用,律剐示众。”正无一刻,法场中间人分开处,只见朱大人同众文武官齐到,勒住了马,刽子列开,行刑之人,执定法刀在手,监斩官传令呼曰:“碎剐斩讫报来。”一声炮声大响,画角齐鸣,行刑之人,举尖刀先把耿精忠、刘进忠吃剐碎尸;众刽于刀手,将耿府老少男女人等,一百一十八名,一决斩讫回报。朱吏部冈文武官进创复旨。
只说市曹十字路口,众尸首横七倒八,号令示众三日。
这靖南王嫡亲胞弟耿精雄,哭诉康亲王,启奏圣上,欲收兄长合眷尸首埋葬,以表同胞一点之心。康亲王依准,待本藩明日早朝见驾,请旨施行。不在话下。
且说康熙主圣上五更三点,升坐文渊阁,众文武三呼朝贺毕,两班侍立,殿头官叱毕,康亲王上殿贺礼毕,内监持出锦墩坐定。康亲王把将耿精雄献仙霞岭前事有功奏知:“今念同胞之情,全眷尸首街塞市遭,伏望圣恩仁慈赦宥,准耿精雄收贮埋葬。”康熙主听奏,龙颜喜曰:“朕寻思耿精雄,虽是从兄谋叛,实是被兄压制秉机抚师过岭有存君国之心,有忠有孝,其功可嘉封为御前参将之职。”康亲王领旨,召耿精雄进殿,拜谢皇恩,圣旨赐他收埋市曹骷髅,耿精雄三思谢恩。康熙主曰:“朕思刘文若,是个识穷天下高明远见的人,视逆子心怀谋叛,先有首疏进京启奏,实有爱国之心,其明可喜,故不追回,诰授恩赦全眷老少释放宁家。朕观奏章之言,有存忠报国之语,朕心大喜,再颁行圣旨。留封刘文若为荣禄大夫之职,食御俸三年,即敕命天使礼部左侍郎吴冬钊领旨往山东封赠。”
吴侍郎领旨,朝事毕,起驾回宫。文武众官出朝,各回府衙。
再说朱吏部一日偶在西轩上坐,家人进茶后,传唤刘兴、刘德到来,吩咐曰:“你家老爷已正国法,今早圣上临朝,恩上加恩,封赠你家主太封君,命天使带圣旨,往山东府中前去,侍本部堂修书一封,付你先赍回府中报说,不可延迟。”刘兴等领命,朱吏部写了书札,付与两个家人收藏,刘兴、刘德收拾行装,明早起行,拜别堂上朱大人即起身。这且缓表。
分说耿精雄把将市曹众尸首收埋已毕,入朝复旨。康熙主敕命,耿参将在御营听训。不在话下。
又说刘兴、刘德于途中饥飧渴饮非止一日,奔到山东刘府入见太封君太夫人,取出朱大人书札,呈上长公子。定玉接过,拆开送上太公观看,已知进忠伏法身没,眼泪交流。
二位公子痛哭一番,内堂之中,太夫人与王夫人闻听刘兴、刘德凶信,合家老少俱已哭泣起来。太公观至书中,圣上恩封职食御俸,忧喜交集。不在话下。
当日公子定玉,想着父亲亡故,同胞弟定金商议,禀上公公,又告知妈妈与母亲,择定日期,将父亲冠帽袍衣,安置棺内,设立灵位,追荐斋七丧事,哭泣祭祀。合府老少披蔴挂孝,众亲戚姻眷,尽到刘府祭奠。不在话下。
同城马甘泉,同莫朝梁备办祭礼筵席,到刘府奔丧献奠主公,痛哭一番,定玉、定金兄弟泣谢礼毕,设席款待众人,以及合府老少亲戚眷属,俱送柩出棺,上金屏山安葬,闹了二十余天。
又说礼部侍郎吴冬钊,奉旨带诰谕敕命来到山东济南府。
刘太公得报,准备香案,迎接圣旨先命定玉、定金兄弟改换穿带吉服,至十里长亭迎接。天使吴侍郎同济南府历城县直到刘府,文若太公冠带朝服先在门前伺候。只见天使已到,上前参礼,接进堂上,安放香案前,吴侍郎开读圣旨诰谕。刘文若跪下听宣已毕,太公拜谢皇恩,定玉兄弟搀扶公公起身,请接过诰命,请天使夫人同太府尊与知县序礼茶毕,摆上筵席畅饮,酒至三巡,公子定玉送出白金五百两为程仪,是晚送进西轩安宿,明早设席饯行。太公送出府门,知府众官送至长亭作别回衙,定玉兄弟送二十里别回。
自今二位公子勤读书史,小心奉侍堂上公妈甘旨,孝顺母亲,至丙寅年二月初旬,朱氏太夫人已归大梦。及至秋季,太封君魂游天府,同享寿八十有五岁。定玉、定金得尽儿孙之礼,生则尽其爱,死则致其哀,身后一切,毋烦赘述焉。
后人有诗叹曰:
扫尽公旗便好休,干戈何必乱蜉蝣?
飞熊哪得千年寿?文岳空成十面谋。
又曰:
英雄盖世终归土,武略超群尽白头;
花落一朝莺燕恨,旁人何暇为君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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