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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
卷第三百八 神十八
李回 李序 蔡荣 刘元迥 郑翦 柳澥 马总 崔龟从
李 回 唐故相李回,少时常久疾。兄軿,召巫觋,于庭中设酒食,以乐神。方面壁而卧,忽闻
庭中喧然。回视,见堂下有数十人,或衣黄衣绿,竞接酒食而啖之。良久将散,巫欲撤其
席,忽有一人自空而下,左右两翅。诸鬼皆辟易而退,且曰:“陆大夫神至矣。”巫者亦惊
曰:“陆大夫神来。”即命致酒食于庭。其首俯于筵上,食之且尽,乃就饮其酒。俄顷,其
貌頳然,若有醉色。遂飞去,群鬼亦随而失。后数日,回疾愈。(出《宣室志》)
唐代做过宰相的李回,小时曾得病很久不好。哥哥李軿为李回请来了男巫女巫,在院里
摆上酒食供果,求神佑助。李回在屋里脸朝墙躺着,忽然听见院里人声嘈杂,一看,是院里
有好几十个鬼,有的穿黄衣有的穿绿衣,抢着吃摆设的酒食。过了好半天人们快散去时,巫
师想去撤掉桌子,忽然有个人从空中飞下来,左右长着两只翅膀。那些鬼怪都吓得四下奔
逃,边跑边喊,“陆大夫神来了!”巫师也惊呼,“真是陆大夫神到了!”于是让赶快重新
摆上酒菜,那神就扒在桌上,吃完了菜,又喝酒,不一会儿喝得满脸通红,有点醉了才飞
走。那群鬼也都消失了。过了几天,李回的病就好了。
李 序 元和四年,寿州霍丘县有李六郎,自称神人御史大夫李序。与人言,不见其形。有王筠
者,为之役。至霍丘月余,赁宅住,更无余物,唯几案绳床而已。有人请事者,皆投状。王
筠铺于案侧,文字温润,须臾满纸。能书。字体分明,休咎皆应。时河南长孙郢为镇遏使,
初不之信,及见实,时与来往。先是官宅后院空宽,夜后或枭鸣狐叫,小大为畏。乃命李六
郎与疏理,遂云诺。每行,似风雨霎霎之声,须臾闻笞捶之声。遣之云:“更不得来。”自
是后院遂安。时御史大夫李湘为州牧,侍御史张宗本为副使。岁余,宗本行县。先知有李序
之异而不信,乃长孙郢召之,须臾而至。宗本求一扎,欲以呈于牧守,取纸笔而请。序曰:
“接对诸公,便书可乎?”张曰:“可也。”初,案上三管笔,俄而忽失一管,旋见文字满
纸。后云:“御史大夫李序顿首。”宗本心服,归而告湘,湘乃令使邀之。遂往来数日,
云:“是五狱之神之弟也。第七舍弟在蕲州,某于阴道管此郡。”亦饮酒,语声如女人,言
词切要,宛畅笑咏。常作笑巫诗曰:“魍魉何曾见,头旋即下神。图他衫子段,诈道大王
嗔。”如此极多,亦不全记。后云:“暂往蕲州看舍弟。”到蕲乃七月中,仍令王筠送新粳
米二斗,札一封,与长孙。邻(邻原作郢,据陈校本改。)近数(数原作姿,据陈校本
改。)州人,皆请休咎于李序。其批判处犹存。(出《博异志》)
元和四年,寿州霍丘县有个李六郎,自称是神人御史大夫李序。他和人说话时人们看不
见他。他还有个仆人叫王筠。李序主仆到霍丘县一个多月,住在租的一间房里,屋里没什么
多余的东西,只有一张桌子一个吊铺。有人来求王序预卜吉凶。李序就给写出来。仆人王筠
先把纸铺在桌上,不一会纸上就写满了字,文字通畅,字也写得很合体,写出来的吉凶事后
来都能应。当时的镇遏使是河南人长孙郢,起初听说时不信,等看见是真的,就常和李序来
往了。长孙郢的府第后院很空旷,半夜常有夜猫子狐狸号叫,一家大小都很害怕。就请李序
来整治。李序答应了。他到府第来时,看不见本人,只听得一片风雨飒飒声,片刻就听见拷
打哭叫声,并听见李序大声斥责道:“都快滚,不许再来!”从此长孙郢的后院就安宁了。
当时做州官的是御史大夫李湘,上面派了一个副史张宗本。年末时张宗本到各县巡视时听说
了李序的事,不相信。长孙郢就把李序召了来。李序来后,张宗本就请李序给李湘写封书
信。取来纸笔后李序问:“就在诸公面前写,可以吗?”张宗本说可以。起初桌上有三支
笔,突然就少了一支,接着就见纸上写满了字,后面还写着“御史大夫李序顿首再拜”。这
下张宗本信服了,他去告诉州官李湘,李湘就派人把李序请来,两个人交往了好几天。李序
说,“我是五狱神的弟弟,我的七弟在薪州。我在冥间管理本郡。”李序也喝酒,说话的声
音像女人,很善于辞令,谈笑风生。他有一首嘲笑巫师的诗说:“魍魉何曾见,头旋即下
神。图他衫子段,诈道大王嗔。”这样的诗很多,就不一一记载了。后来,李序说要到薪州
去看弟弟。他到薪州是七月中旬,到后让仆人王筠给长孙郢送去新米二斗和一封信。当时,
邻近几州的人,都请李序帮助避灾,他批写的字现在还留存着。
蔡 荣 中牟县三异乡木工蔡荣者,自幼信神祈。每食必分置于地,潜祝土地,至长未常暂忘
也。元和二年春,卧疾六七日。方暮,有武吏走来,谓母曰:“蔡荣衣服器用,速藏之,勿
使人见,乃速为妇人服饰。有来问者,必绐之曰:‘出矣。’求其处,则亦意对,勿令知所
在也。”言讫走去。妻母从其言。才毕,有将军乘马,从十余人,执弓矢,直入堂中,呼蔡
荣。其母惊惶曰:“不在。”曰:“何往。”对曰:“荣醉归,怠于其业,老妇怒而笞之,
荣或潜去,不知何在也,十余日矣。”将军遣吏入搜,搜者出曰:“房中无丈夫,亦无器
物。”将军连呼地界。教藏者出曰:“诺,”责曰:“蔡荣出行,岂不知处。”对曰:“怒
而私出,不告所由。”将军曰:“王后殿倾,须此巧匠。期限向尽,何人堪替?”对曰:
“梁城乡叶干者,巧于蔡荣。计其年限,正当追役。”将军者走马而去。有顷,教藏者复来
曰:“某地界所由也,以蔡荣每食必相召,故投恩耳。”遂去。母视荣,即汗洽矣。自此疾
愈。俄闻梁城乡叶干者暴卒。干妻乃荣母之犹子也。审其死者,正当荣服雌服之时。有李复
(按,疑当作复言)者,从母夫杨曙,为中弁团户于三异乡,遍周其事。就召荣母问之。回
以相告。其泛祭之见德者,岂其然乎?(出《续玄怪录》)
中牟县三异乡,有个叫蔡荣的木匠,从小就信神。每次吃饭时总往地下放些饭食祭祀土
地神。长大以后一直这样做。元和二年春天,蔡荣病了六七天。有天傍晚,有个武官跑到家
里对蔡荣的母亲说,“赶快给蔡荣穿上女人的服装,他平时的衣服东西也快收起来别让人看
见。如果有人来问你就骗他说,蔡荣不在家,问到那里去了,你也别说出准地方,说个大概
就行。
“武官说完了就消失了。蔡荣的母亲和妻子记听从了武官的话。果然,刚给蔡荣穿好女
人的衣服,就来了个骑马的将军,带着十多个佩带弓箭的随从,一直闯进屋里喊蔡荣。母亲
惊慌的说,“蔡荣不在家。”将军问,“到哪儿去了?”母亲说,“蔡荣喝醉了酒回来,不
好好干活,我用鞭子抽了他一顿,他赌气跑了,已经十几天没回来。”将军叫人在屋星搜,
搜查的人说,“屋里没有男人,也没有男人用的东西。”将军连声呼喊土地神出来,那个武
官就出来了。将军斥责说,“蔡荣到哪里去了,你这个土地神能不知道吗?”土地神说,
“他是一怒之下独自出去,没说上那儿去。”将军说,“大王的神殿后面倾斜了,须要找蔡
荣这样的巧匠去修。期限快到了,谁能替他去?”土地神说,”梁城乡有个叫叶干的木匠,
手艺比蔡荣还好。我算他的阳寿也到了,正应该让他去。”将军一听就上马去了。过了一会
儿,那武官又来了,对蔡母说,“我就是这里的土地神。因为蔡荣每顿饭都请我来同吃,所
以我要报答他。”说完就走了。母亲去看蔡荣,见他出了一身大汗,从此病就好了,不久就
听说梁城乡的叶干突然死亡。叶干的妻子,是蔡荣母亲的干女儿。计算叶干死的时候,正是
蔡荣穿上女人衣服的那个时辰。有个叫李复的,姨夫杨曙当时在三异乡当中弁团户,很了解
这件事,就找来蔡荣的母亲询问,把荣母所说的情况告诉了李复。敬神如此虔诚,难道这不
就是一种回应吗?”
刘元迥 刘元迥者,狡妄人也。自言能炼水银作黄金,又巧以鬼道惑众,众多迷之,以是致富。
李师古镇平卢,招延四方之士,一艺者至,则厚给之。元迥遂以此术干师古,师古异之,面
试其能,或十铢五铢。皆立成焉。盖先以金屑置于汞中也。师古曰:“此诚至宝,宜何
用?”元迥贵成其奸,不虞后害,乃曰:“杂之他药,徐烧三年,可以飞仙;为食器,可以
避毒;以为玩用,可以辟邪。”师古大神之,因曰:“再烧其期稍缓,子且为我化十斤,将
备吾所急之器也。”元迥本炫此术,规师古钱帛,逡巡则谋遁去。为师古縻之,专令烧金。
其数极广,元迥无从而致,因以鬼道说师古曰:“公绍续一方,三十余载,虽戎马仓廪,天
下莫与之俦,然欲遣四方仰归威德,所图必遂者,须假神祈之力。”师古甚悦,因而询之,
元迥则曰:“泰岳天齐王,玄宗东封,因以沈香刻制其像。所以玄宗享国永年。公能以他宝
易其像,则受福与开元等矣。”师古狂悖,甚然之。元迥乃曰:“全驱而至,或恐卒不能
办。且以黄金十五斤,铸换其首,因当获祐矣。”师古曰:“君便先为烧之,速成其事。”
元迥大笑曰:“天齐虽曰贵神,乃鬼类耳。若以吾金为其首,岂冥鬼敢依至灵之物哉!是则
斥逐天齐,何希其福哉!但以山泽纯金而易之,则可矣。”师古尤异之,则以藏金二十斤,
恣元迥所为,仍命元迥就岳庙而易焉。元迥乃以铅锡杂类,镕其外而易之。(易原作置,据
明抄本改。)怀其真金以归,为师古作饮食器皿,靡不办集矣。师古尤加礼重,事之如兄。
玉帛姬妾居第,资奉甚厚。明年,师古方宴僚属将吏,忽有庖人,自厨径诣师古。于众会之
中,因举身丈余,蹈空而立,大诟曰:“我五岳之神,是何贼盗,残我仪质?我上诉于帝,
涉岁方归。及归,我之甲兵军马,帑藏财物,皆为黄石公所掠去。”则又极骂,复耸身数
丈,良久履地。师古令曳去。庖人无复知觉,但若沉醉者数日。师古则令画作戎车战士,戈
甲旌旗,及纸钱绫帛数十车,就泰山而焚之。尚未悟元迥之奸。方将理之,而师古暴疡。不
数日,脑溃而卒。其弟师道领事,即令判官李文会、虞早等按之。元迥词穷,戮之于市。
(出《集异记》)
刘元迥是个狡滑奸诈的人。他说自己会把水银炼成黄金,又花言巧语讲神论鬼迷惑人,
很多人信了,他也由此骗了不少钱,过得很富足。李师古任平卢节度使,招纳四方有才能的
居士。凡是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受到优厚的待遇。元迥就跑去投奔李师古,说他会炼金术。
师古不信,当面试他。他当时就出了好几钱金子,原来这事先就偷偷把碎金末放在水银里骗
了师古。师古说,“这真是个了不起的技术,但怎么用法呢?”刘元迥想狠狠算计一下李师
古也不考虑什么后果,就对师古说,“如果把水银里加上一些药物,慢慢炼上三年,吃了就
可以成仙。为用来做食器,可以防毒,用来作玩物,可以避邪。”师古完全相信了,说,
“你可以慢慢烧炼,先给我炼出十斤,以备我急用。”刘元迥本来就是炫耀炼金术骗人的。
这时就打算骗了师古的钱,得空就逃掉。但师古笼络刘元迥以后,让他专炼金,而且要的数
量相当多。元迥没法作假,就拿鬼神之道骗师古说,“大人您镇守一方,三十多年来,虽然
你的车马库存财产可以富甲天下,然而要想四方的人都感于你的威德,你想要的也都能得
到,那就必须借助于神仙的帮助。”师古兴奋地问怎么借助神力,元迥就说,“你应该供奉
泰山的天齐王。当年唐玄宗东巡到泰山,用沉香木刻制了天齐王像供奉,所以玄宗当了一辈
子皇上。如果您能以更贵重的东西换下玄宗的那尊天齐王神像,那你的富贵就会和唐玄宗一
样了。”师古很有野心,就听信了。元迥就说,“如果把那尊天齐王像整个换下来,怕不好
办,只要用十五斤黄金铸成天齐神的头,换下来,你就可以得到天齐神的祐护了。”师古让
他马上炼金作头,快快办成这事。元迥大笑说,“别看天齐神是个大神,其实他不过是个鬼
怪而已。如果用我所炼出的极贵重的金给他铸头,那些鬼怪还会依附于天齐神鸣?他们会把
天齐神赶走,那您还能受到他的祐护吗?你只要把人间平常用的黄金给天齐神铸个头就可以
了。”师古更觉得惊异,就把家里的二十斤黄金给了元迥让他铸成金头,拿到泰岳庙去换天
齐神的头。刘元迥把李师古的二十斤黄金归为己有,弄了些铅、锡之类的金属铸了个头,到
庙里去给天齐神换上了。又用师古金子的一少部分做了些饮食器具送给师古,假称是用自己
所炼的金子作的,师古就更加器重他了,把他敬为兄长,赠给他财物、美女和宅院。第二
年,有一天李师古设宴招待属下的官员和将士时,有一个厨师从厨房里一直跑到李师古面
前。然后突然变成了一丈多高的大个子跳到了空中,对宴会上的众人愤愤地说,“我是五岳
庙里的天齐神,是那个盗贼残害我,把我的头给换了?我向天帝去告状,去了一年多,回来
后,我的车马卫队和仓库里的钱财已被黄石公抢掠一空!”越骂越凶,越长越高,竟身高好
几丈。过了很久,那厨师才一下落到地上。师古叫人们把厨师拖走。厨师一直不省人事,昏
昏沉沉象喝醉的好几天也不醒来。师古就叫人画了很多兵车战士、刀枪战旗,还装了几十车
纸钱,到泰山前烧化。这时师古还没有完全看穿刘元迥的鬼计,刚想弄个明白,就得了暴
病。不几天,师古因脑袋溃烂而死了。他的弟弟李师道继为平卢节度使之事,叫判官李文会
和虞早一齐审讯刘元迥,刘元迥说不清楚,被判死刑,拖到市上斩首。
郑 翦 穆宗有事于南郊,将谒太清空。长安县主簿郑翦主役,于御院之西序,见白衣老人云:
“此下有井,正值黄帝路过,汝速实之。不然,罪在不测。”翦惶惧,使修之。其处已陷数
尺,发之则古井也。惊顾之际,已失老人所在。功德使护军中尉刘弘规奏之。帝至宫朝献
毕,赴南郊,于宫门驻马。宰臣及供奉官称贺,遂命翰林学士韦处厚撰记,令起居郎柳公
权,书于实井之上,名曰《望瑞感应纪》。仍赐郑翦绯衣。(出《唐统记》)
唐穆宗驾幸南郑,打算去太清宫祭祀。当时长安县的主簿郑翦负责皇帝的护卫和起居,
在行宫的西院值班。忽然来了个白衣老人对他说,“这下面有口井,正是皇帝要去过的地
方,你快把他填上,不然你会犯下大罪。”郑翦十分害怕,赶快找人来挖开地皮,一看下面
已陷下去了好几尺,原来是一口古井。惊讶之余再去找白衣老人,已不见了。于是赶紧把古
井填好。当时功德使护军尉刘弘规把这事奏报给皇上。皇上在太清宫祭祀完毕回到皇宫,在
宫门下马后,文武大臣都祝贺皇上平安还宫。穆宗就命翰林学士韦处厚撰写文章,命当起居
郎的柳公权写下来刻成碑,竖在那口填实后的古井上,碑文名叫《望瑞感应记》。皇上还为
此特赏给郑翦穿红袍。
柳 澥 柳澥少贫,游岭表。广州节度使孔戣,遇之甚厚,赠百余金,谕令西上。遂与秀才严
烛、曾黯数人,同舟北归。至阳朔县南六十里,方博于舟中,忽推去博局,起离席,以手接
一物。初视之,若有人投刺者。即急命衫带,泊舟而下。立于沙岸,拱揖而言曰:“澥幸得
与诸君同事。符命虽至,当须到桂州。然议行李,君宜前路相候。”曾严见澥之所为,不觉
懔然,亦皆肸蚃如有所睹。澥即却入舟中,偃卧吁嗟,良久谓二友曰:“仆已受泰山主薄,
向者车乘吏从毕至,已与约至桂州矣。”自是无复笑言,亦无疾。但每至夜泊之处,则必箕
踞而坐。指挥处分,皆非生者所为。阳朔去州尚三日程,其五十滩,常须舟人尽力乃过,至
是一宿而至。澥常见二紫衣,具军容,执锤,驱百余卒,在水中推挽其舟。澥至桂州,修家
书才毕而卒。时唐元和十四年八月也。(出《河东记》)
柳澥少年时家里很穷。他到广州时,广州节度使孔戣侍他很好,给了他不少钱让他到西
上求前程。于是柳澥和秀才严烛、曾黯三人一同乘船上路。船走到阳朔县南边六十里,三个
人正在船里赌博着玩,柳澥突然推开赌具,从空中接了一件东西,看着象一张名帖,就急忙
让船夫停船,穿戴整齐上了岸,向空中作拜说,“我柳澥今后有幸和各位一同共事了。现在
我的任命虽然已经到了,但我还有很多行李私事要处理完,请你们在前面等我。”同船的曾
暗和严戣见此情形都又惊又怕,也模糊糊地看到了空中有什么。柳澥又回到船里,接着叹了
半天气才对两位朋友说,“我已被任命为阴间的泰山主簿,刚才接我的车马仆从已经到了,
我和他们相约,等我到桂林后再去上任。”说完,就再也不说不笑,也没有生病。只是每到
夜晚船停泊后,他就躬身坐着,办理公事,说的那些话和事都不象是活着的人。阳朔离桂林
船要走三天,经过五十个险滩,船夫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过去,然而这船却走了一天就到了
阳朔。原来柳澥看见有两个穿紫衣的军官,手执锤,指挥着一百多个兵在水里推船。柳澥到
了桂林,刚写完一封家书就死了。这件事出在唐代元和十四年八月间。
马 总 马总为天平节度使。暇日方修远书,时术人程居在傍。总凭几,忽若假寐,而神色惨
蹙,不类于常。程不敢惊,乃徐起,诣其佐相元封告之。俄而总召元封,屏人谓曰:“异事
异事,某适有所诣,严邃崇閟,王者之居不若也。为人导前,见故杜十丈司徒,笑而下阶相
迎曰:‘久延望。甚喜相见。’因留连曰:‘之此官,亦人世之中书令耳。六合之内,靡不
关由。然久处会剧,心力殆倦,将求贤自代。公之识度,诚克大用,况亲且故,所以奉邀。
敬以相授。’总因辞退,至于泣下。良久,杜乃曰:‘既未为愿,则且归矣。然二十年,当
复相见?’”总既寤,大喜其寿之遐远。自是后二年而死,岂马公误听,将祐增其年,以悦
其意也?(出《集异记》)
天平节度使马总,有一天公余时正在写信给远方的友人,当时有位术士程居在他身边。
马总写着写着忽然打起盹来,但脸色却十分惨白,不象平时。程居不敢惊动,慢慢走出去找
到马总的左相元封告诉了他。不一会儿,马总把元封叫来,让左右退下,然后说,“怪事怪
事!我刚才去了一个地方,府第高大森严,比帝王的宫殿也不差。有人领我走进去,竟看见
了已死的司徒杜十丈。杜司徒笑着迎下台阶对我说,‘已经盼望你很久了,见到你真高兴。
我在阴间这个官,也相当于阳间的中书令了,而且天地之间的事我都管。然而长久地处理繁
忙地公务,心力交瘁有些承受不了,希望找个贤能的人换我的班。你有才有识,定能担此大
任,而且我们在阳世时又是好友,所以我特意把你请来,准备把我的官职授给你。’我苦苦
推辞,最后都哭了。过了半天杜司徒才说,‘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就先回去吧。不过二十年
后,我们还会再见的。’我就回来了。”马总醒后,高兴地对别人说,他还有二十年的阳
寿。然而过了两年就死了。并不是马公听错了,而是在阴间杜司徒把两年后相见故意说成二
十年,好让马总心里高兴罢了。
崔龟从 崔龟从,长庆三年,以大理评事从事河中府。一夕,梦与人入官署,及其庭,望见室内
有人当阳,仪卫甚盛。又一人侧坐,容饰略同。皆隆准盱目,搦管视状,若决事者。因疾趋
及阶,拜唯而退。行及西庙,视庑下牖间,文簿堆积于大格,若今之吏舍。有吏抱案而出,
因迎问之:“此当是阴府,某愿知禄寿几何。”吏应曰:“二人后且皆为此州刺史,无劳阅
簿也。”及出门,又见同时从事,席地而樗蒲。归寤,大异之,仿佛在目。唯所与同行者,
梦中问(问原作顾,据明抄本改。)之,其姓名是常所交游,及觉,遂妄其人。明日入公
府,话于同舍,皆以为吉。解曰:“君梦得君,(明抄本君作官。)而又见樗蒱者,蒲也。
君后当如主公,节临蒲州矣。”尔后每入祠庙,辄思所梦,尝屡谒河渎。及为华州,拜西岳
庙宇神像,皆非梦中所见。开成中,自户部侍郎,出为宣州,去前梦二十年矣。五月至郡,
吏告曰:“敬亭神实州人所严奉,每岁无贵贱,必一祠焉。其他祈祷报谢无虚日。以故廉使
辄备礼祠谒。”龟从时病,至秋乃愈,因谒庙。及门怳然,屏上有画人,抱案而鞠躬,乃梦
中之吏也。入庙所经历,无非昔梦,唯无同行者。归以告妻子。明年七月,龟从又病,苦下
泄,尤不喜食,暮夜辄大剧。因自诊前梦,以为“吏所告者,吾其终于此乎?”因心祷之。
既寐,又梦晨起视事如常时。将就便室,及侧门,有家吏姚珪者,附耳言曰:“左府君使人
传语。”闻之心悸而毛坚,意其非常人。就室未及坐,有一人,戎服提刀,奔趋而入。视其
状魁岸,面黝而加赤,不类人色。紫衣黦剥,乃敬亭庙中阶下土偶人也。未及语,龟从厉声
言曰:“我年得几许?”遽应曰:“得六十几。”梦中记其言,及觉,遂忘其奇载,意者神
不欲人逆知其终欤?迟明,自为文以祝神,具道所以。命儿侄将酒牢庙中以祷。先是疾作,
医言疾由寒而发,服热药辄剧。遂求医于浙西,医沈中遂乘驿而至。既切脉,直言公之疾,
热过而气壅,当以阳治之,药剂以甘草犀角为主。如其言,涉旬而稍间,经月而良已。自以
为必神之助,又自为文以祝神。因出私俸,修庙之坏隳,加置土偶人,写垣墉之画绘皆新
之。大设乐以享神,自举襟袖以舞。始长庆感梦之时,绝不为五木之戏,及至江南,方与从
事复为之。龟从后入相,罢为少保归洛。大中七年卒。(出《龟从自叙》)
长庆三年,崔龟从以大理评事的职衔在河中府当从事。一天晚上,他梦见和一个人一同
走进一个官府,进了大厅,见正面坐着一个仪态威严的人,还有一个人侧面生着,容貌服饰
和中间坐的人一样,都是高鼻大眼。那个人正拿着笔看公文,象是在决断大事。崔龟从赶快
拜礼告罪退出来。走到西庙,看见屋檐下的窗子里一排一排架格堆放着卷宗档案,好象是官
府的办公处所。这时看见一个官员抱着卷宗走出来。就迎上去问道:“这里是冥府吧,我想
知道我的寿数怎样,官运如何?”那官员说:“你们两个以后都会当上这个州的刺史,不用
查簿子了。”崔龟从走出大门,又看见自己的一个同事,正坐在地上用樗蒲玩赌博的游戏。
梦醒后,感到十分奇怪。梦里的事好象就在眼前。只有那个和他一起走的人,在梦里问他时
是自己的熟人,醒后却想不起来了。第二天崔龟从到衙里去把梦中的事说给同僚,大家都说
这梦很吉利,并解说梦见玩樗蒲,就是预示你将到蒲州当节度史。从此以后,崔龟从每到一
个神庙,都想起梦里的事。曾去过河神庙,到华州时也去过西岳庙,看了所有的神像,都不
象梦里的人事。开成年间,他从户部侍郎任上调到任宣州刺史,离开作梦已经二十年了。五
月到了蒲州郡。郡里的官员告诉他,这个州的人特别信奉敬亭神,每年不分贵贱穷富,都要
进祠祭祀,平日庙里也香火不断,以往每一任州官上任后都备上祭礼上庙祭祀。当时崔龟从
正在生病,到秋天病好了才去敬亭神庙上香。一进了庙门就恍然有所醒悟,看见墙上的画中
有个人抱着案卷在行礼,正是二十年前梦里遇到的那个官员。进庙以后看到的一切都和梦境
相符。只是还找不到那个同行者。从庙上回来告诉了妻子。第二年七月,崔龟从又病了,腹
泻不止,到了夜里就更重,不能吃饭,病中自己回忆二十年前的梦,心想那个官员说的意思
是不是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心里就不断的祷告。刚睡着,又梦见自己象平时一样进衙办事。
刚到休息室的侧门,一个家中的管事人附在他耳上说,“左府君派使者来给你传话。”崔龟
从立刻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心想一定是阴间派人来了。进屋还没坐定,就有一个身穿军服
提着刀的人闯了进来,这人身材高大,面孔黑红,紫衣服旧得掉了色,定睛一看,才想起他
就是敬亭神庙大殿前的泥神像。还没等那人说话,崔龟从就厉声问道,“我的阳寿倒底是多
少年?”那人很快答道,“六十多年。”梦中记住了这句话,醒来以后,竟忘了那神人说的
是六十几年了,暗想大概是神人不能告诉他究竟能活到那一年。天明以后,就自己写了一篇
文章,把这些事都写上了,然后让儿子侄儿带上酒、肉到敬亨庙中祭神。起初他生病后,医
生说是因为受寒,就给他服热性药,结果病情加重了。于是就求浙西一位名医。医生骑马赶
来,一号脉,直率地说,“你的病是热引起的,应当服以甘草犀角为主的清热药。”于是就
按医生的话服药,十天后就见好转,一月后痊愈。心想这一定是神的佑护,又写了一篇祭神
的文章。并拿出自己的钱,修补庙里破败的地方,重塑了大殿前的神像,把墙上的壁画也重
新画了,请来了鼓乐班子,他自己也随着乐声跳起舞来。当初长庆年间梦见去阴间之后,再
也不玩用樗蒲赌博的游戏,到了江南,才和同僚们又玩这种游戏了,崔龟从后来当了相国,
在任太子少保时退休回洛阳,大中七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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