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病太岁张方果然聪明机敏,童林的心思一下就被他猜中了。 原来童林是最重义气和感情的人,他怕王凤去探蓬莱岛遭不测,故此才说了几句假话。其实他并没派人去剑山,一是没有称职之人,二是因为剑山如同虎穴龙潭,他不忍心叫别人白白送死,这副危险的重担,他准备由自己来挑。另外童林是个很内向的人,他还有点刚愎自用的毛病,因此他这种打算没向任何人透露。 张方凭着超人的聪明,一猜即中,不过他可没把话说出来,翻着雌雄眼在一旁打自己的主意。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出一个鬼点子来。他向年羹尧请示道: “大人!明天我打算去捅一下马蜂窝,您看怎么样?” 年羹尧一愣:“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 “昨晚发生的事情,决不是偶然的,乃是有计划有步骤的大叛乱,主谋者必是英王富昌和谭天等人。可惜他们错打了如意算盘,弄巧成拙,自食恶果,这些家伙必然恼羞成怒,疯狂报复咱们。为此,咱们就应该做好相应的准备,正像方才王老侠客说的那样,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究竟他们正在想什么?做什么?你我大家都一无所知。小人就想揭开这个谜,准备明天去趟剑山,了解群贼的动向。这不就是捅马蜂窝吗?” 童林笑道:“你与王老侠客说的不是一个意思吗?我已经派人去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张方做了个鬼脸说:“你派你的人,我干我的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又说了,你派的人是暗的,我要干的是明的,咱们多方插手,双管齐下,岂不是更好吗?” 年羹尧点头说:“张方说的有理,不妨一试。你就说说你的打算吧!” “是。”张方晃着脑袋说,“如果大人同意的话,你就把咱们活捉的那五个俘虏给我,再把老道万俟羽休的尸体也交给我。我以送尸和交还俘虏为名,去一趟剑山。只要我进了贼窝,不就知道他们的动态了吗?” 王凤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太危险了。他们还能让你活着回来?” 年羹尧也摇摇手说:“不行,不行!风险太大了。” 孔秀插言道:“唔呀张方!你就没想想,他们有多恨你,恨不能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掏你的心。你这一去真好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不赞成,我不赞成!” 接着众人七嘴八舌都说话了,意思都一样,没有一个不反对的。张方哈哈笑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朝廷的安危和造福于百姓,我张方宁愿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大人,您甭听他们的,干脆就答应了吧!”见年大人沉思不语,他又说:“大人尽管放心,谁死我也死不了。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心里有底。” 年羹尧一看张方出于至诚,而且说的又那样有把握,只得点头同意了。 “谢大人,谢大人!”张方拜了又拜,直乐得手舞足蹈。 牛儿小子插话说:“有件事我想不通。我师兄好不容易抓住的五个贼,干吗还给他们送回去呢?你小子安的是什么心?” 张方尖声笑道:“这就叫攻心战,可以起到分化瓦解的作用:让他们既感激天恩,又称赞咱们心胸豁达,决非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那么残酷无情,避免他们抱成团拧成绳地跟咱们拼命。这乃是一种战术,你懂吗?” 年羹尧笑着说:“张方说的对,各位就不必难为他了。” 童林问张方:“你准备带多少人去?” “多了没用。除了车夫、仆从十余人外,再给我配备四个人就可以了。” 童林环顾了一下小弟兄,然后说:“我看就叫阮合、阮璧、徐云、邵甫跟你去吧。” “好唻!谁都可以,能给我助威就行。” 童林正色道:“既然钦差大人恩准了你的计划,你们就要千方百计把事情办好,且不可麻痹大意,既要安全地进山,又要安全地回来,懂吗?” 五小一齐站起身来,说:“是!” 天灵快问张方:“你估计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也好前去接应一下。” 张方道:“这可就难说了。假如不发生意外的话,明晚掌灯之前我们准时回来就是了。” 年大人不放心,又叮嘱了一番。天灵侠笑道: “大人尽管放心。张方这小子比猴子还精,他是不会吃亏的。” 当晚,童林不敢大意,仍照常巡逻值夜,天灵侠也陪着,公馆内外戒备得更严了。 一夜平安无事,东方破晓。张方比谁起得都早,到外边布置去了。日出卯时,众人也都起床了,洗脸漱口,用罢早饭。张方回来了,冲阮合、阮璧四个人一点头: “走吧!都齐了。” 阮合问道:“你还没吃饭呢?” 张方用手一拍肚子:“两碗豆浆,一斤油条早存到这了。” 五小告辞出来,但见公馆门前停着三辆马车。头辆车是空的,铺着草垫子,是给五小准备的;第二辆车上装的是万俟羽休的薄皮棺材,用大绳子拢着;第三辆车上绑着五名贼寇,全都是背朝里,面向外,手脚全都拴到大车的挂钩上。一共是三个车老板,十四个壮汉,每人手里都提着家伙,背着弓箭。他们都是本地人,善于爬山越岭,手底下都挺利索,是副将曹健为张方挑选出来的。 张方围着三辆车左看右看,又检查了众人的武器和装束,才吩咐起程。剑州街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秩序井然,做买做卖,依旧如故,街上的行人还是那么多,人们都用惊奇的眼光,打量着张方一行。 张方走在最前边,晃着夹扁头,仰着饼子脸,甩着带弯儿的胳膊,迈着两条罗圈腿,神气十足,洋洋得意。阮合、阮璧、徐云、邵甫小哥儿四个以及那些伙计们也都挺胸叠肚,威风凛凛。 鞭子响,车轮转,时间不长就出了西关,顺着驿道奔江边就走下去了。他们走一程,累了就坐一会儿车,坐累了就下车走一会儿,大约一个多时辰以后,众人来到朴家店。张方喘口气说: “众位,咱们歇会儿吧!喝点水,喂喂牲口,会抽烟的抽袋烟。” “好唻!”众人都有点乏了,把车停到了镇子口,各找地方坐下休息。 如今朴家店还没有恢复正常,很多人家都关门闭户,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年大人早已下令把曹健和阮氏兄弟调回剑州,另派都司铁山领兵五百在此把守。张方也没去衙门惊动他,在这歇了两袋烟工夫,又整队出发了。他们走下金蛇岭,不多时来到岷江江边。这里有清兵水勇把守,码头上停泊着几十只战船,水面上还有不少船巡逻。因为江对岸就是剑山管辖地区,所以这儿就成了前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剑拔弩张,戒备森严。 张方一行刚到江岸,就见一个守备迎了上来: “这不是少侠客吗?这是上哪儿去呀?” 张方拱手道:“请问守备老爷,今天这儿谁当班?” “是游击将军李春国当班。” “劳驾,请他来一趟,有事磋商。” “请稍候。”这个守备去不多时,把李春国就找来了。 这位游击将军是个大块头,人称李大胖子,四十来岁,满脸放光,头顶钢盔,身披铁甲,腰悬佩刀,怀里抱着号令旗,很有点威风气概。他与张方早就认识,因此笑脸相迎: “原来是张少侠,失敬,失敬!” 张方一摆手,也笑着说:“哪里,哪里!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李大胖子往车上看了看,近前一步问道:“您这是上哪儿去?有事只管吩咐。” 张方压低声音说:“特奉钦差大人差派,要过江去剑山一趟,请你给派条船,还得管送管接。”张方说罢把年大人的手谕往前一递:“知县打爹,公事公办,请过过目吧!” 李大胖子接过手谕一看,上写:“特命张方偕阮合、阮璧、徐云、邵甫四人及车夫三名、侍从十四名去剑山另有公务,各关卡、哨所一律放行,并得供应所需,不得有误。”下边有钦差大臣的关防和签名。 李大胖子看毕,把手谕还给张方,忙说:“卑职这就去准备,请各位稍候。” 时间不长,李大胖子就回来了,拱手道:“都安排好了,请少侠们登船吧!” “多谢!” 张方转身向众人一挥手,跟着李大胖子直奔渡口。只见岸边上停靠着一支铁甲舰船,船周围有护板,船头船尾有大炮,高高的望楼上还有哨兵,红绿大旗顺风飘扬,“哗哗”直响。船上还配备了百名官兵,一个个全身戎装,精神抖擞。 张方先叫人把车赶到船上,然后对李大胖子说:“日落之前我们就能回来,还用这条船吧。” 李大胖子说:“请放心!这条船今儿包给各位了,听凭张少侠的调度。” “好唻!回头见,回头见!”张方领人弃岸登船,吩咐一声:“开船吧!” 水勇们扬帆搬舵,提锚撤跳,缓缓地离开渡口,然后调转船头,直奔对岸驶去。 这里是岷江的中游,江面宽阔,河道弯曲,水流湍急,两岸如同刀削,笔直陡峭,形势险恶,江水拍打着岩石,掀起层层浪花,怒吼着向下游冲泻。张方乘坐的这支铁甲船,就好像瓜瓢似地,忽上忽下在江中飘动着。张方站在船头上,手扶着护板,两眼盯着对岸,但见,江岸陡峭,蜿蜒起伏,好似长蛇一般,岸上密排木桩和鹿角,尖朝着大江,无论是人还是船,都不能靠近。江岸上望楼林立,高入云表,往上看人影晃动,肯定是哨兵无疑。透过薄雾,眼前闪出一座水寨,一无寨墙,二无栅栏,一色用战船排列,密密麻麻,纵横交错,也看不清摆的是什么阵势。旗分五色,灯分五种,迎风招展,使人眼花缭乱,只是离得远,看不太清楚。 突然,空中哨声刺耳,原来是对面射出两枝响箭,紧接着炮声隆隆,炮弹在船前船后开了花。把张方震得直扑棱脑袋,赶快命令停船,并叫水勇打旗语,向对方表示来意。站在望楼上的旗号兵,手执一红一绿两面小旗,不住向对方舞动,时而交叉,时而上下,“唰唰”直响。对岸果然停止了炮击,从水寨中撞出四条快船。这种船又细又长,两头上翘,其快无比,人们管它叫“浪里飞。”每条船上有水手二十名,炮手五名,弓手十名,“水鬼”十名,正副头目两名,随员三名,共五十个人。四只“浪里飞”好似离弦之箭,眨眼来到近前,“唰啦啦”,把张方这条铁甲船就给包围了。只见对面那条船的船头上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高个的是个胖子,长得五大三粗,好像一头小牛,阔口咧腮,相貌十分凶恶;矮个的是个瘦子,尖嘴猴腮,大包牙撅撅嘴,活像一只水耗子。书中代言,他俩乃是剑山水寨的两个大头目,黑胖子名叫丁奎伍,人送绰号“混江牛”;小个子名叫李占英,人送绰号“混江鼠”。 丁奎伍把掌中的分水长矛一晃,厉声喝道:“尔等是什么人?竟敢侵入剑山水域,难道活腻了不成?” 铁甲船上的水勇们一个个剑拔弩张,严阵以待。船头上的铁炮已对准了“浪里飞”。 张方一不慌二不忙,晃着夹扁头,尖着嗓子答道: “请不要误会!我们可不是打仗来的。我乃钦差大臣年羹尧的特派使者张方是也,有要事要见你们英王或者是军师、大帅。” 丁奎伍把嘴一撇,蔑视地说:“你以为我们的王驾千岁、大帅、军师是那么好见的吗?真他娘的自不量力!有什么事就对我说吧。” 张方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堂堂的特派使者面前说三道四,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多重,身价有多高!” “你敢骂人?”丁奎伍一跳多高,吩咐左右:“来呀!冲上去全给我绑了。” “嗻!”水寇们各亮家伙就想动手。 “等等!”张方冷笑道,“方才我可说得明白,有要事要见你们头领,可不是为打仗来的。你小子胆敢动武,要误了大事,看你承担得了不!” “混江鼠”赶紧一拉“混江牛”,低声说:“来头可不小哇!莽撞不得,莽撞不得。” “混江牛”丁奎伍一听也对,忙挥手把小贼叱退,然后又跟“混江鼠”商量了一阵,才对张方说: “姓张的!我可不是怕你,既然你说有要事,咱们就先公后私。不过一切得按我们的规矩做。” “可以,请讲吧!” 丁奎伍咧着大嘴近似嗥叫地说:“船只原地停泊,不得前进。只许你一人进山,其他人都呆在船上。” 阮合怒道:“我们还带着两车‘货’呢!一个人怎么能照顾得过来?” 丁奎伍也吼叫道:“这我管不着,反正只许一个人进山。” 阮合还要跟他争辩。被张方给拦住了:“好,一个人就一个人。我去!” 阮璧道:“这怎么能行?你要吃亏怎么办?” 张方笑道:“这就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即便咱们都去,人家要想收拾咱们也不费事,反不如我一个人利索。” 阮氏弟兄素知张方诡计多端,有一定的主意,所以就不强拦 张方问丁奎伍:“我说胖伙计,我一个人进山怎么个进法呢?” “对不起,坐我们的船吧!” “好唻!劳驾,劳驾!”张方低声对阮合等四个人说:“沉住气,不必为我担心,船上的事就拜托四位了。” 张方说罢,把衣服和兵刃归整了一下,点手叫丁奎伍的船只靠近些。丁奎伍赶紧照办。在两只船还相距二丈多远的时候,张方一抖身越过护板,双腿一飘,轻轻荡在“浪里飞”上。船头上下晃动了几下,张方也随着上下晃了几晃,但稳如泰山,就像钉到船上似的。众水寇一阵惊讶,你看我,我看你,赞叹不已。 张方往船头上一坐,冲丁奎伍说:“劳驾,请开船吧!” 丁奎伍答应一声:“返航!” 另三支船仍然监视铁甲船未动,只有丁奎伍这条船返回水寨。“浪里飞”在高大的船队楼下穿行着,走了好半天,才在江边靠岸。丁奎伍陪着张方下了船,从喽罗兵手里拿过一块黑布,在张方眼前晃了晃说: “请委屈一下,戴上这个。” “请便。”张方把脸背过去,丁奎伍亲手把张方的眼睛蒙上,牵着他的手往里走去。 张方深一脚,浅一脚,晃晃悠悠地跟着往里走,只觉得左转右转、迷迷糊糊,但他尽力保持清醒,计算着路程和方位。又走了一段时间,张方觉得好像进了一所宅院,耳边响起脚步声和说话声,听声音人还不少。 “站住!”丁奎伍说话了,顺手把黑布摘下。 张方揉揉眼睛,又闭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二目。原来站在一间屋里,这间房屋又高又阔,四梁八柱,斜山转角,好像一座大亭子,正中央并列三张桌案,三把豹皮高脚椅,椅子上坐着三条大汉:中间那个是张白脸,长眉细眼,两撇黑胡,脑门上有块黑痣,足有眼睛大小,身穿宝蓝色裤褂,外披缎面皮袍,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按着桌案,冷冰冰的面孔,毫无表情;上首坐着个红脸大汉,三十来岁,豹头环眼,颏下一部大连鬓胡子,相貌凶恶;下首是个黑面大汉,穿青挂皂,粗眉大眼,光嘴巴没胡子,二目凶光四射。丁奎伍正在他们三个面前小声嘀咕,可能是禀报方才的经过,嘀咕完了,他往后边一退,垂手站立,连个座位也没有。 张方不等他们问话,先开口了:“哎哟各位,大家辛苦了!虽然咱们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但是人不亲艺亲,艺不亲祖师爷亲,我在这给诸位有礼了。” 他说着向四位作了个罗圈揖。中间那个白脸的头头,略微点了点头,厉声问道: “你就是病太岁张方吗?” “不错,正是在下。” “听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求见我家王爷或是军师、大帅?” “对,一点不假,烦劳各位给我通报一声。” “我看没这个必要吧?”那人说着往椅子上一靠,两眼看着天花板,漫不经心地说:“不管多么重要的事情,对我说说就可以了。” “噢,原来是这样。”张方眼珠子转了转,丁字步往前一站,倒背着双手,把斗鸡眉一挑,拉着长音问道:“请问三位的大名,在剑山担任何职?” “啪!”那个黑脸大汉把桌子一拍,怒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有你问话的必要!只许我们问你,不许你问我们,懂吗?” 张方冷笑道:“朋友!请你客气点好不好?常言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问你们的名姓,为的是说话方便,并无别的意思,你何苦发火?再说,我是钦差大臣的特派使者,是找你们办事来的,可不是你们抓的俘虏。你这样无礼,只能说明你的无知,旁的什么也得不到!” 黑面大汉刚要发火,被中间那个白脸的制止住了。他仍旧面无表情地说: “既然你想知道我们三位是谁,我就告诉你,我们是亲师兄弟,我叫‘冷面二郎赛杨戬’杨德兴。”他用手一指那个红脸的,“他是我二师弟,人称‘火炼金刚’,名叫梁德宽。”他又指着下垂首那个黑脸的说:“这位是我的三师弟,人送绰号‘镔铁塔’,名叫马德宝。我们都在英王驾下称臣,官居水寨总指挥使和副指挥使。” “噢?原来是三位头领,失敬,失敬!不过,我觉得你们三位的‘官’还小点,恐怕做不了主吧?” 冷面二郎杨德兴道:“那要看什么事情了。一般说来我们可以说了算。你就谈谈什么事吧!” “好唻!照这么说我就告诉你,我这次来是向你们送还五个俘虏和一具尸体。这五个人是……”张方从腰中取出一张名卡,朗声念道:“殿前侍卫横江蟹冯志,殿前侍卫超水燕子陈洪,五品王官戏水猪褚万发,五品王官插翅飞熊周景满,六品侍从武官铁鞭将上官云达。死尸是副军师无形剑客万俟羽休。” “啊?”群贼一阵骚动,杨德兴、梁德宽、马德宝互相看了一眼,面带惊慌。杨德兴从桌子后边转到张方面前,问道: “人和尸体都在何处?” “全在我们的铁甲船上,你们的人不让进来,我有啥法?”这下张方占了主动,得意地说,“你们是收呢?还是不收?从速给我个答复,不然的话,我可就告辞了。” “请稍候,请稍候。”杨德兴把丁奎伍叫到跟前,低声向他交待了几句。丁奎伍点点头,一抹身如飞去了。 张方心里明白,丁奎伍是到里边请示去了,他冲着杨德兴一笑: “这回你们明白了吧?来者为客吗,请叫人搬个座吧!” 杨德兴冲喽兵一呶嘴,喽兵搬过一只方凳,让张方坐下。张方又说: “人就活在金木水火土之中,缺一样也不行,我打算讨碗茶喝。” 杨德兴白了他一眼,喝令喽兵:“献茶!” 张方架着二郎腿,晃着夹扁头,边品茶边跟杨德兴瞎聊天:“听声音你是本地人吧?”杨德兴点了点头。张方又问:“贵庚啊?”杨德兴打了个手势。“噢,三十六岁。” 张方用手指头掐算了一会儿说:“丙辰年生人,水命,数大马哈鱼的。” 杨德兴气得鼻子都歪了。十二属性当中,哪有属大马哈鱼的?这不是拿人开心吗? 张方又问:“娶媳妇了吗?有孩子没有?是男是女?找婆家没有?……” 火炼金刚梁德宽大怒,用力一拍案子:“住口!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再要胡言乱语,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张方笑道:“你这就不对了。我跟你们三位挺投缘,所以才问个家长里短的,值得你动这么大的肝火吗?噢,我明白了,一处不到一处谜,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大概你们剑山的人光懂杀人厮斗,不懂得人情世故吧?” 把三个贼气得直翻白眼。因为他们三张嘴也说不过张方啊! “副军师驾到——!”突然门外有人高呼。 杨德兴、梁德宽、马德宝急忙整衣站起,到门外迎接。张方照旧坐在那里喝茶水。不多时就见人影儿晃动,脚步声杂乱,杨德兴几个往两边一闪,从外边走进一个年迈苍苍的老者。只见他身材高大、魁梧,面似三秋古月,抹子眉,丹凤眼,狮子鼻,四字口,一部银须长可过胸;头戴灰鼠暖帽,身穿古铜色裤褂,鱼麟裹腿,布袜洒鞋,腰中挎着一柄长剑,二目如电,举止庄重。在他身后跟着羽士清风侠杜清风、野飞龙燕雷、赛南极诸葛洪图、浪里狂风朴八海、鱼龙变化曹士镖、青莲长老法曾、鼎湖居士阮文良和闪电大刀神东方雷。真是人多势众,气势汹汹,好似众星捧月一般,把这位副军师拥进房中。这位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往当中一坐,其他人分坐两旁。 杨德兴近前几步,一躬到地:“回禀副军师,这位就是官方的特派使者张方。” 那老者手捻长髯,二日凌厉地打量着张方。病太岁早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因此毫不介意,依然是谈笑自如。他冲着这位副军师一抱拳: “哎哟,我说老爷子,您老体格还那么结实啊?多年不见,您还是那个样子,没想到,没想到!” 副军师一愣:“张方,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您忘了?” “噢?老朽怎么想不起来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您这叫贵人多忘事嘛。再说剑山的事情又多又乱又忙又不太顺当,您光顾发愁了,哪还有工夫想这些事,对不?” 杜清风怒道:“张方,少套近乎!你根本就不认识我们副军师!” 燕雷也在旁边吼道:“绝命大剑是新从云南到剑山来的,你怎么认识?” 这家伙一句话就把张方点醒了。云南有二绝,那就是绝命大剑谷也良和绝命老叟雷春霈。由他们二人发起,在云南无顶山创办海滇派,与少林、昆仑、峨眉、武当抗衡。现在海滇派已勃勃兴起,弟子徒孙多达千余人。二绝还筹集了重金,在无顶山的无极岭上建立了“尚武堂”,每年都聘请各大派的一等高手在尚武堂献技和讲学。去年九月九日重阳会时,本来请二绝参加,结果他们有事没出席,使盛会大减风采。张方早就听说过二绝的大名,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贵为海滇派鼻祖之一的绝命大剑谷也良居然做了剑山的帮凶。看来事情更复杂了。 病太岁接着燕雷的话说:“怎么样?我说认识吧!一见面我就认出他是绝命大剑谷也良来了。海滇派的鼻祖嘛!” 杜清风狠狠地瞪了燕雷一眼,心中埋怨道:你胡说什么!张方这小子有缝就钻,跟他说话得加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再说绝命大剑谷也良,他把话题一转说道:“张方,你说你奉命送还五名俘虏和一具尸体,果有此事吗?” “这还能错得了吗?千真万确。他们都在船上。” “好!现在我就派人把他们接来,请你陪着走一趟吧。” “可以,请吧!” 书说简短,张方陪着谷也良以及杜清风等人乘船来到江面上,他叫谷也良等候,独自先回到船上。阮合、阮璧一看张方平安回来了,又惊又喜,忙围住张方问道: “怎么样?他们刁难你没有?” 张方把胸脯一拍:“太公在此,诸神退位!你们就放心好了。不过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我回来是陪他们领俘虏和尸体的,至于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还很难预料。” 张方叫水勇们一齐动手,把五名俘虏先送到谷也良的坐船上。送过去一个,张方念一个名字:“冯志!陈洪!褚万发!周景满!上官云达!”冯志等五个贼寇回到飞虎船上,满面羞怯,很不自然地向杜清风等人打了招呼,又拜见过副军师谷也良,然后垂手退在人群背后。 张方又命人把无形剑客的棺材运到飞虎船上。群贼一见,顿时就开了锅。杜清风手拍棺材大哭道: “老剑客,您死得太惨了!贫道一定给你报仇雪恨呐!” 野飞龙燕雷怒不可遏,从喽兵手中夺过一口朴刀,怪叫着直奔张方。 “呀——”他刚把刀举过头顶,突然两眼发直不动了,原来早被谷也良打中穴道。群贼一愣,霎时声息皆无。谷也良环顾众人,庄严地说: “无规矩不成方圆,有本军师在此,一切得听我的。谁敢妄动,与燕雷同!” 群贼纷纷后退,谁也不敢奓翅了。 谷也良对张方说:“少侠客!有劳了,请到里边款待。” “不必,不必了,您的心我领了。小可还有公务在身,告辞了,告辞了!”张方笑着说罢,转身就要回船。 “等一等!”谷也良伸手把张方拦住,冷笑了两声:“张少侠!你还打算走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扣留我们不成?” “哈哈……”谷也良大笑不止,“少侠客你多心了。老朽无非是要尽地主之情,酬劳酬劳各位,顺便交个朋友罢了。” 张方反问道:“我要不去呢?” 谷也良道:“大概不能光听你的吧?” 张方把夹扁头晃了晃:“我这个人就是有个犟劲儿。我就是不去,你想怎么样?” 谷也良狞笑道:“那可休怪老朽不客气了!” 张方把眼一瞪:“我病太岁早就想领教领教海滇派的武功,今日幸会,岂能错过!” 要知张方怎样对付谷也良,且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