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生晖

    1939年9月30日

    “嘟嘟”的哨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刹那间，月光下都是攒动的人影，很快我们就打好背包去吃饭。由于刚起床，口干，
又是吃干饭，干上加干，只吃了平时的一半。
    紧急集合出发。一支蛇形队伍在月下山间爬行着。我们班担任前卫兵，二、三班为
尖兵排，相隔50米距离。
    夜，静悄悄的，明亮亮的。
    尖兵班连我共3个人。我们感到无限的愉快，时而无声行进，时而低声谈笑，煞是有
趣。大队默默地蠕动着。月夜行军，和白天相比，真是另有一番情趣。此情此景，对我
这个第一次行军的人，更是处处感到新鲜。
    当空的月亮，西斜下沉，天色暗淡起来。忽然，东方出现曙光，渐渐地，火红的太
阳向四面八方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约在早7时，我们到了边校。稍事休息，大队又继续前进，进入由此向南的延水大川。
这个川口离真武洞5里，离目的地保小驻地白家坪只有10里了。
    大队在真武洞大休息，我们尖兵班走过真武庙2里多的地方，才发现与大队拉开距离
太远，便停了下来。半小时后，大队继续前进。刚拐过山脚，就听见山坡上保小的小朋
友喊着：“大队来了，去欢迎啊！”接着，几个小学生从山坡上跑了下来。
    大队在学校门口停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感到胜利到达的喜悦。
    院子里，有一个年级正在上课。我们走近参观，见一位女教员正在给孩子们讲授自
然课，讲的是蜻蜓。她把蜻蜓和抗日联系起来，说：“蜻蜓捕蚊子，就像抗日军，蚊子
就像是汉奸。”真是处处不忘抗日宣传，让小学生也懂得抗日的大道理。
    中午，吃了一顿香喷喷的小米干饭、猪肉菜，吃得有滋有味。
    午饭后，我们与保小教员赛了一场篮球后，然后举行了两校联欢会。会上，一个年
约十三四岁的小朋友致欢迎词，他的讲话真叫人惊讶，不但口齿清楚，发音洪亮，而且
文词流畅。我们也有一个同学致了答谢词。
    尔后山我校董纯才校长训话。
    保小同学还为我们演出了一场话剧。虽说不上精彩，但表达出小朋友的热情。演出
结束，天已近黄昏，保小又特意做了一顿饭，非让我们吃了再走；我们也不客气地接受
了这份“礼物”。
    晚饭后，整队起程返校。保小的小朋友们，列队大道两旁，欢送我们。队伍通过时，
小朋友高举拳头，喊着口号：
    “学习大哥哥们的吃苦精神！”“希望大哥哥们多给我们指教！”
    “边师、保小永远联合起来！”口号声震动了山谷。我们也边走边喊：“学习小弟
弟们的活泼战斗精神！”
    离开延安保育小学，队伍蠕蠕地前进着。
    天慢慢暗了下来，天色已模糊不清。又走了三四里，便原地休息。这时，月亮悄悄
地从东山嘴上升了起来。倚着背包，合上眼，只觉得夜是这样的温柔、和暖。我们不知
什么时候被夜陶醉，睡着了。
    大约半个小时，大队又向前进。脚步紧跟脚步，绕过弯弯曲曲的道路、河流，好像
永远也走不完、过不完。队伍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越走越瞌睡。
    走了半夜，还有15里，路真长啊！休息了两次，月亮由东方移到当空。又过了两条
川，才看见离学校一二里远山上的庙。啊！快到家了！

    1940年8月4日

    傍晚，国文教员王云畴在宿舍窑洞前的广场上把我叫去。
    他说，我的习作《脱逃》第二稿修改得很好，并说了许多赞扬的话。同时他指出几
个缺点：收尾不太好，对自然景物描写得不够。再就是字写得不好。开头虽好，但段落
之间联系不严密。全面的评论，他将在下星期文艺小组会上讲怎样写作时再谈。
    同学们听见王教员在高谈阔论，一个个从窑洞出来，围在我们身边。王教员先是谈
我的习作，后来将话题转到写作的方法上：
    优美秀丽的自然描写，要和现实环境结合，自然描写是建筑在现实基础上，我们要
的是现实主义文学。
    要掌握立场。有的人以自己的立场写文章，但当中不是变为第二人称，就是变成第
三人称。这是需要准确把握的。
    要有创造性。即使写的不理想，也不要套人家的。
    这时，有一个同志插问王教员对肖三的作品怎么看？王教员说：肖三是师范毕业，
以后出国十余年，近年才回国。因此，他对中国文化不太熟悉，但他要介绍外国作品
（尤其是苏联）相当的好。接着，又转到写作方面，他说：要抓紧中心一环，对于琐细
的不要费力描写。
    继而，他针对我们即将毕业去当乡村教师的情况说：乡村是写作取材最好的地方，
只有丰富的生活，才能写出好作品。许多文豪就是这样成功的。
    同学们聚精会神地听着王教员越讲越有劲，不时地用评论作品来阐述他的观点。他
的文学修养真深啊，同学们无一不佩服。正听得入神时，熄灯铃响了，大家恋恋不舍地
散去。
    今天的收获太大了，也是对我的鼓励，毕业后，下到农村，一定要加紧写作。

    1940年8月29日

    边区师范成立一周年纪念暨第一队毕业典礼大会，今日举行。
    上午，展览会开幕。展览厅内陈设着各种花卉、植物和昆虫标本，还有漫画、国文
成绩和墙报等。清新雅致、整洁美观。门口还贴有征求校花的启事。
    下午3点钟，我们毕业生与来校庆贺的各县的三科长一同会餐。
    会餐后，大会开始。在主席台上就座的有前来祝贺的党中央边区党委和边区政府的
负责人：徐特立、吴玉章、罗迈、高岗、周扬和徐劲几位首长。
    首先，由周扬厅长报告本校成立一年来的工作与今后的教育方针，董纯才校长作了
补充。他希望各县三科长对分配到他们县的毕业同学，在工作上多加指导和帮助，在生
活上主动解决他们物质生活的困难等。
    接着各位首长讲话。首先是吴玉章讲话，他给我们作了原则上的指示。然后徐特立
讲了他当年的教学经验。罗迈在讲话中，对我们毕业同学和各县的三科长提出希望：在
互相学习、互相勉励的原则下，积极办好教育事业。高岗以边区政府副主席的身分讲话
后，徐劲同志讲话。他建议选择落花生为边师的校花，因为落花生深入泥土中结果实，
小学教师是深入农村群众中生根、开花、结果。延安国医研究会会长、著名中医梁金生
讲话，希望我们下到农村，使用中医，宣传卫生，破除迷信。
    留校同学和毕业生代表相继致词。
    在校歌、毕业歌和欢送歌声中大会闭幕。
    入夜，游艺晚会。首先由我们毕业生演出合唱，接着学校歌咏团表演。最后，由教
职员和同学合演五幕话剧《古城怒吼》。时至午夜，尽欢而散。
    我们毕业了！    

　　赵生晖
    男，边师一队学生。中央党校教授，中国延安精神研究会理论研究委员会委员，著
有《中国共产党组织史纲要》；主编《党的组织学》；参加主编《中国共产党建设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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