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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红尘旧梦

作者: 刘东黎

老北大与新青年(2)


于是,北大校园里有保守派、有维新派亦有激进派,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汇聚一堂,"背后拖着长辫,心里眷恋帝制的老先生与思想激进的新人物并坐讨论,同席笑谈,都同样有机会争一日之短长"。在蔡元培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大学,是"囊括大典,网罗众家"的学府。

  说起北大的学术自由,张竞生应当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例子。此人早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就大力倡导节制生育(类似于今日的计划生育),但因"不合国情"而未获重视。不过他在北大讲授西方现代爱情、生育、性育以及有关的社会学说,倒是颇受胡适、鲁迅、周作人等人的称赞。在北大哲学系,他一连任教五年(1921-1926),他的讲义《美的人生观》、《美的社会组织法》相继出版,周作人对《美的人生观》评价相当高:"张竞生的著作上所最可佩服的是他的大胆,在中国这病理的道学社会里高揭美的衣食住以至娱乐的旗帜,大声叱咤,这是何等痛快的事。……总之,张先生这部书很值得一读,里边含有不少好的意思,文章上又时时看出著者诗人的天分……"可以看出,这与蔡元培倡议以美育替代宗教,提高全民素质的思想颇为暗合。

  张竞生将自己的学说统称之为"美的学说",提倡"性格刚毅、志愿宏大、智慧灵敏、心境愉快的人生观";主张学习美国的经济组织法和日本的军国民组织法,认为这样可以使中国"臻于富裕之境","进为强盛之邦"。他还曾在《晨报副刊》上发表著名的"爱情的四项定则":一、爱情是有条件的;二、爱情是可比较的;三、爱情是可以变迁的;四、夫妻为朋友之一种。观点亦颇为新颖超前。梁启超、鲁迅、许广平、孙伏园等都很有兴趣地参与了这场争论。无论反对还是支持,总归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令人慨叹的是当时风气的开放,与我们头脑中预先的设想实在是相去甚远,也可见那时的大学和社会,学术研究是很少有禁区的。此外,张竞生还曾担任过"北京大学风俗调查委员会"主任委员,并于1926年5月以性育社的名义出版了《性史》(性育丛书第一集)。

  北大还有一个特色,就是专有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课,在别的学校绝不会开的,例如梵文,例如佛学。有学生回忆说:"北大经常用最重的待遇礼聘这种绝学的学者,一年只开一门课,每星期讲一两点钟,而这种课常常只有一个人听。这在经济的算盘上讲,也许是不划算的,但是我们不要忘记北大是全国最高学府啊,这里再不养这种专家,则中国文化的某一方面也许就绝种了。"(摘自《过去的大学》)

  北大在蔡元培任上就有了学生自治,这个传统也是开创性的。蔡元培鼓励学生组建自己的社团,傅斯年和罗家伦组织了新潮社,许德珩和其他学生组织了国民社,还有比如毛泽东在北大参加过的新闻研究会等等。这些社团除开展一些活动之外,还举行其他一些文化活动,比如出书、办各种刊物等,都得到了蔡元培的支持。他鼓励学生们藉其所参加的社团来互相砥砺,让北大校园从此呈现一种争奇斗艳、各抒所见的风气和面貌。

  1912年,蔡元培发表《对于新教育之意见》:"政治家是以谋现世幸福为其目的,而教育家则以人类的'终极关怀'为其追求。故而前者常常顾及现实,而后者往往虑及久远。"次年,他又提出:"教育事业应当完全交与教育家,保有独立的资格,毫不受各派政党或各派教会的影响。"

  蔡元培在大学的领导体制上亦有不凡创新。他在北大推行教授治校,即由教授自己来管理学校,这在当时中国自然是史无前例的。北大在他的授意下成立了评议会,作为学校最高的立法机构,决定学校的大政方针。这个评议会的成员,大多是学校里的教授,这些成员亦是由教授自己选举产生,任期一年,年满可以连选连任。各系的教授会也是这种情况,全部由选举产生,教授之间互选产生一名主任。这样,学校的教学、教务工作,全部是由教授会、评议会来决定,校长说了不算,只起后勤保障作用,为教授们服务。

  蔡元培为《教育大辞书》所写"大学教育"词条里这样写道:"近代思想自由之公例,既被公认,能完全实现之者,却惟大学。大学教员所发表之思想,不但不受任何宗教或政党之拘束,亦不受任何著名学者之牵制。苟其确有所见,而言之成理,则虽在一校中,两相反对之学说,不妨同时并行,而一任学生之比较选择,此大学之所以为大也。"对思想自由的捍卫之苦心可见一斑。梁漱溟曾说:"核论蔡先生一生,没有什么其它成就,既不以某一种学问见长,亦无一桩事功表现","只在开出一种风气,酿成一大潮流,影响到全国,收果于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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