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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逸飞传:视觉人生 作者: 杨长勋 人约黄昏 四、人约黄昏 《人约黄昏》与《海上旧梦》不同,《海上旧梦》是艺术片,没有故事,没有对话,而《人约黄昏》是故事片,故事情节引人入胜。强化可看性的因素,《人约黄昏》的票房不错,头10天,就超过260万,这让陈逸飞感到欣慰。 跟《海上旧梦》一样,《人约黄昏》也以上海为背景,满画面都是弄堂。 很多人以为陈逸飞对电影报的玩一玩的心态,弄一部《海上旧梦》是偶尔为之,以为他从此金盆洗手,不会再去触电,不会再去弄电影,以为是下不为例的。没有想到,陈逸飞又开始准备剧本,运作拍摄,启动第二部电影。陈逸飞正在考虑投拍的资金如何运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香港著名导演和制片人吴思远,双方产生合作的意图。陈逸飞先请吴思远欣赏自己拍摄的艺术片《海上旧梦》,吴思远跟陈逸飞一样是上海人,看完《海上旧梦》深受感动。吴思远感到陈逸飞这位画家导演,除了能营造画面的艺术美感,在影片的整体艺术上也很有创造力,便提出两人来一次合作,最好是从票房率较高的故事片着手。陈逸飞说他自己也想来一次故事片的实验,而且手头已经有了一个基础较好的本子。陈逸飞把由小说《鬼恋》改编的剧本《人约黄昏》给吴思远看,吴思远佩服陈逸飞的艺术眼光,决定合作,一言为定,一个投资,一个导演。1994年年底,吴思远投资1500万港元,陈逸飞开拍故事片《人约黄昏》。剧本根据徐訏的小说《鬼恋》改编而成。陈逸飞得到剧本以后,去找《鬼恋》的原著来读,以便更准确地把握本子。陈逸飞去向沈寂听取对徐訏及其著作《鬼恋》的意见,不想沈寂极力推荐,逸飞便从包里取出《鬼恋》及其由此改编的本子,两人意见不谋而合。沈寂先生清晰地记得陈逸飞由《鬼恋》改编的剧本而与他见面的情景。而且,由于陈逸飞向他打听《鬼恋》作者徐訏的家属,促使他历经周折,最后终于找到了徐訏的夫人和他的女儿葛原,应是文坛的一佳话。沈寂的力荐,增强了陈逸飞对原著及本子的信心。由于香港影星梁家辉和北京名模张锦秋的联袂演出,使《人约黄昏》大为添色。 陈逸飞为电影里的人物营造生存空间,让他们在这个环境中尽情地展示。陈逸飞想让片中人物去他过去曾经住过的弄堂活动活动,便去将那段路铺成石子路,使这条路还原到旧上海。路铺好以后,陈逸飞让男主角和女主角扮着自己的角色在石子路上相遇。影片中的女鬼穿着一双高跟鞋有模有样地出现在石子路上,进入一家烟纸店,在那里卖起烟来。就在这里,一个男人出现了。这一女一男之间,故事开始展开。地点是上海,时间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所谓旧上海。这个男人,是一个留洋归来的报社记者,是一个“人”,爱上了那个女人,自称“鬼”的神秘女子。这出爱情悲剧,情节上扑朔迷离,艺术上凄美动人。 在陈逸飞的心目中,影片中的女子应该是他想象的那种旧上海的大家闺秀,美丽,优雅、神秘,万事不求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似那种天女的感觉。陈逸飞由此遇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去哪里找扮这个女“鬼”的女演员,历来自己的视野中就没有发现这样一个人。几经寻找,众里寻她,终于在香港贸易发展局举办的北京“东成西就”时装展示上看中了模特张锦秋。看着张锦秋手夹烟卷的冷傲神态,陈逸飞像在梦中牵手三十年代的一个上海女子,像圆梦式地兴奋。果然,张锦秋在片中很逼真。 《人约黄昏》在艺术层面和美学层面的成就,也受到肯定。梁天明写过一篇评论文章《一丝残梦尽隽永——看陈逸飞的新作〈人约黄昏〉》,对这部影片的美学特征进行了评述。“这部影片最重要的美学特征就是追求画面深邃、意味隽永,电影语言的运用到位。影片中的每一个镜头就像一幅有思想有感情的油画,可以让人单独地静静地欣赏。如果组接起来,它们就是流动的油画。这是陈逸飞经验悟性、艺术灵气、审美趣味的充分体现。那人声鼎沸的茶馆、灯红酒绿的舞厅、孤灯独明的烟店、热气腾腾的澡堂等,都是生活的原汁原味,真实地记录了历史的痕迹,展示了旧上海的风土人情,构成了一幅时代画卷。陈逸飞以画家的视角来审视每一个镜头,没有平庸的用光和画面,也没有人为调度的场景,更没有内涵的表演。可以说,陈逸飞将画面的构图、用光、运动都纳入了他意象美学的轨道,显示出一种现代气息,而这全靠内在的造型修养。”《人约黄昏》的过人处,除了陈逸飞营造的浓郁的旧上海气息,恐怕还有顶级画家带来的独特的画面感,也有他在后期制作中的种种独特处理,带来的不凡的效果。 五、逃亡上海 这是陈逸飞的第三部影片,仍以上海为地域背景和文化背景。由《海上旧梦》、《人约黄昏》、《逃亡上海》三部电影都以上海为表现对象,也称陈逸飞“上海三部曲”。 《逃亡上海》由陈逸飞独资并担任制片人和导演,这个影片与中国电影合拍片公司合作。影片表现的是二战期间犹太人被迫害后的逃亡经历,这些欧洲逃亡者以中国为目标,大多落脚上海。当时,希特勒对欧的犹太人进行残酷迫害,他们被迫远离故土,背井离乡,无家可归,浪漫四方,艰辛漂泊。更可怕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到处求人避难,都被拒绝。三万左右的犹太难民,在遭到诸多国家和地区拒绝接纳以后,最终还是中国的上海接纳了他们,而且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上海克服重重困难,保护了犹太难民,抚慰了犹太难民,成为犹太难民的方舟,继而成为他们的乐土。向犹太难民伸出援助之手的只有中国的上海。犹太难民到上海以后,大多被安排在虹口霍山公园一带安顿下来。居住下来的犹太人,很快建立了他们自己的社区,还办起了学校,形成犹太人群体区,被人们称为“小维也纳”。在上海居住下来的犹太人,有很多知识分子,包括相当多的音乐专业人才,他们把欧洲的“音乐之声”带到了上海。数万犹太人集中生活在东方大都市上海,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这给欧洲“纳粹”造成极大的压力。“纳粹”经过一番考虑,决定借助临近上海的日本人的势力,派出盖世太保与日本协商,计划在上海以集中营的方式继续迫害犹太人。这时候,中国人,上海人,保护了犹太人,避免了一场大关押,避免了一场大屠杀。犹太人感谢上海人,把上海人视为救命恩人。这段上海人的光荣历史,不为更多人所知。影片通过这段历史的展现,表现了中国人民在二战期间的卓越历史贡献,表现当代艺术家的历史关怀和历史情怀。 为增强影片的现场感,除了在上海拍摄,陈逸飞还安排剧组相关人员到美国、以色列、德国、波兰等地去拍摄。在这些国家拍摄,方便了很多当年逃亡上海的犹太人出现在镜头里,使陈逸飞的这部影片中出现了许多当事人。有一些犹太人愿意来上海出镜,陈逸飞就请他们来上海,人数多达几十人,剧组把他们的机票和食宿全包了。这些当年的当事人的到来,丰富了影片的内容,添加了影片的史料价值。 陈逸飞与犹太人有缘,说来话长,这里不展开说。有人甚至以《犹太人成就了陈逸飞》为题写文章。说起他拍《逃亡上海》,也算是他与犹太人的缘份。 从题材看,从拍摄方式看,这部影片是一部大型的纪实片,纪录片。陈逸飞却不想停留在这个层次上,他在具体的技术操作和艺术处理上把《逃亡上海》提升为艺术片。每当有人称这部影片为纪录片时,他总是不同意这个称谓,他说这是一部艺术片。 陈逸飞把纪录片的艺术性视为重要一环,表明了他严格的艺术准则。陈逸飞旅美期间的起步和腾飞,得到犹太人哈默的重要支持,最早为他举办画展,最早购买他的12幅画作。再有就是,凭借哈默在纽约犹太圈的影响,扩大了陈逸飞的画作在犹太人群体中的知名度。陈逸飞后来拍摄《逃亡上海》,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客观上回报了犹太人。1999年MARLBOROUGH画廊为陈逸飞在纽约举办“跨世纪”个人画展,来了一位生命进入最后阶段的犹太妇女,看完画展,她提出要购买陈逸飞的作品,并说自己来日不多,虽对各类油画多有收藏,但还是想把陈逸飞的作品作自己一生的最后一次收藏,划一个句号。可见陈逸飞与犹太人的缘分。陈逸飞的《逃亡上海》当然主要是基于对一段历史记忆。 董鼎山先生知道陈逸飞要拍犹太人二战期间在上海落脚的片子,十分高兴,并利用自己在纽约的资源,积极支持。陈逸飞为了拍好《逃亡上海》,遍仿自己在国际国内的相关友人,动用自己在国际国内的各种资源。 《逃亡上海》表现的是希特勒为首的德寇制造战争,残杀犹太人,犹太人在欧洲无处安身,格林柏格的父亲经销布匹,幸免被杀,带着家眷和儿子从奥地利从海上逃亡上海。不久,格林柏格的伯父、舅父全家也举家逃到上海。没有从奥地利逃亡出来其他41位亲属全部被纳粹残杀。相比之下,格林柏格一家能逃出来是幸运的。格林柏格在上海居住下来,他父亲经营一家裁缝店。影片叙述格林柏格7岁的时候患上小儿麻痹症瘫痪在床上,以听音乐解闷,他喜欢听小提琴曲,尤其喜欢听海菲茨的小提琴曲。见儿子寂寞无奈,就买了一把小提琴给他,本想去请老师来教他,不想他无师自通,能自己演奏一些简单的小提琴曲,让父母吓一跳。随后格林柏格跛着腿到上海虹口区周边的餐馆作演奏,赚了些小钱,他感到自豪。偶然的机会让他认识了犹太音乐大师韦顿•伯格,韦顿•伯格也逃亡上海的,格林柏格在琴弦上的才华被大师发现,收其为弟子,给其作音乐上的辅导。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韦顿•伯格一直在上海从事音乐教育,把上海视为自己的故乡。新中国成立后,韦顿•伯格成为上海音乐学院的教授,著名音乐家谭抒真、黄胎钧、陈传熙都是他的学生。跟自己的老师一样,格林柏格战后也留在上海学习音乐,并以音乐为社会服务,五十年代格林柏格才返回奥地利,继续自己的音乐事业。影片描绘了音乐大师格林柏格的整个人生,也叙述了格林柏格少年时代从奥地利逃亡上海,青年时代在上海生活的经历。逃亡上海的犹太人有相当多的音乐人,那时活跃在虹口一带的音乐人200多,他们用音乐赞颂上海,呼唤未来。为配合表现这种音乐情境,陈逸飞让整个影片伴配着音乐,创造了影片独特的音乐氛围。 陈逸飞在拍摄《逃亡上海》的同时,套拍了《上海方舟》。陈逸飞给两个片子作了分工,《上海方舟》侧重于表现逃亡上海的犹太人的整个群体的经历,侧重于纪录,《逃亡上海》在本质上也是纪录片,但它以两个人物为主线来叙述,在纪录的基础上追求故事片的效果。《上海方舟》是叙述群体故事,《逃亡上海》则以群体为背景,以个人为线索,追求可看的效果。 关于陈逸飞执导的前几部影片《海上旧梦》、《人约黄昏》、《逃亡上海》和纪录片《上海方舟》,他自己有过一次比较完整回忆。 陈逸飞说他拍电影是对自己的一个挑战。陈逸飞说他拍完《海上旧梦》、《人约黄昏》、《逃亡上海》、《上海方舟》等电影之后,还会迎接新的挑战。陈逸飞实践了自己的挑战诺言,与“理发师”握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