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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怨 作者: 任彦芳 七、书呆子被新的光圈套住 1996年1月25日，下午三点，龙迪饺子苑盂花的半地下室的办公室。 张总德泉、王总成璞和陈总都在。 我和妻赶来了，是为了商量如何装修。到了实施阶段，装修队马上要干活了。 楼上一定要装上电视。我们不是要提高档次吗？到你这儿就餐，可以边吃边看，我们在这儿组织活动，没有电视咋行？妻向陈总强调这一点，陈总也点头了。 楼上要打隔断，妻说弄成活动的，下半截木箱，上半部是磨花玻璃，如需要大的场地，把隔断一推就行。陈总、张总都认为此意见好，可孟花总说不行。 说到楼下装修，妻建议从下地下室的楼道一步步说起，把要求具体记上。既然地下餐厅有卡拉OK、雅间……是高档的，从这楼梯就要有吸引力，曲径通幽、渐入佳境之感总要有。下楼处要有一大镜子，让人整理衣冠用；楼梯扶手要漂亮雅观，最好做不锈钢的，像陈总家的别墅那样。陈总说，那怕要加大成本了。 楼梯下要有个卫生间。那人防工程的通气管道要包起来。至于楼上厨房，应打开一洞，用传递带送饭菜，不然，让服务员从楼上往下端，可来不及……。 说到具体装修，陈总心里没有谱，不如张总、王总说得具体在行，大概与他只管哲学的高度概括，不管具体行为操作有关，不过，珊月说的具体办法，他都是同意的。 说完上楼，又去办公室。 陈总催两位老总：“怎么样？就这么定了，上马吧！” 张总问：“先拿钱，让装修队备料吧？” 陈总看看珊月，从皮包里拿出一捆人民币交给了盂花，说：“这是珊月取来的5万元，上次你收的一万元现金，交给你做霓虹灯款了，这次再给你5万做装修用，王总的电器款，回头便给。” 盂花把钱交给了张德泉，一块儿到外间屋数钱去了。 这时珊月想起打收条的事儿，在孟花进屋时，便小声叮嘱：“你得让他给你打个收款条呀！” 孟花走到外屋，张总已把款收好。 “张总，你给我写个收条吧。” “好的。”张德泉把收条写给孟花。 张德泉进里间，对陈总说：“霓虹灯还差几千哩！我上回收的是5千，不是1万。” 陈总用责备的眼光扫视了盂花一眼。 一同吃晚饭，餐桌上很丰盛。 今天，孟花坐在陈总的身边，不断给他的盘里夹菜，碗里加汤。陈总坐得规矩，眼也不扫看孟花，好像不知旁边一个丰乳肥臀的风韵女人在悉心照顾他。陈总在跟两个老总对话：“王总、张总，依你们看，装修立即上马，什么时候能完工？ 当然包括电器音响啦。” 王总说：“我这儿快，装修给我留出线路地方，我几天就完。 电视机订货不成问题，一次进10台，优惠10％”张总说：“明天让装修队去备料……二月初也就全完活了，墙上要加防潮层、隔音层，麻烦一点，干起来也快。不怕慢，就怕站，陈总可别让他们停工待料呵。” 陈总说：“没错，咱们争取春节一过开业吧。” 他转向我们夫妻俩：“你俩找找文艺界朋友，能不能把文化部高占祥部长请来呀？我也争取请几位部长、副部长，到时候准备好纸墨，请部长们给咱们题词。” 我说：“只是饭店开业，恐怕难请领导，最好我们举行个什么活动，请部长们参加。” 陈总连说：“对，对，到时候咱们好好策划一下。搞商业经济活动，知名度很重要。这个饭店一定要打出知名度去！珊月，你准备好演出节目，咱们这儿要设个京剧茶座，吸引京剧票友们来……”陈总知道珊月对京剧的执著，又谈起京剧茶座来，珊月问：“咱这饭店得改名字，叫什么好哇？” 陈总说：“大家帮助想个好名字呀！” 说来说去，名字还是定不下来。 盂花很少插言，她只是专心照顾陈总吃饭。 饭后，陈总还让小高送我们，王总不让，他在路边唤个出租车，我们一同回白塔寺了。 路上，王总说：“这个盂经理和陈曾关系够密切的哟！” 他邀我明天到他和张总的办公室去咦，他们的公司在赵登禹路，我们离得很近，步行不过十分钟。 张德泉、王成璞这两位老总下海经商多年了，他们是有经验的。他们从一次次被人坑骗中闯过来，不愿让和他们一样诚实善良的书呆子也受骗，本着这样美好的心愿，他俩约我过去，要对我做些提醒。他们说，一看你们夫妻俩，就是老实人，没有经商下海的经验哪！你们与陈曾、孟花合作，希望你们合作的顺利，这是大家都愉快的事儿，可我们看陈曾和盂花的关系不一般，你们合作，不能不有所注意哟！可不能糊里糊涂的……今天，当我回忆这次谈话时，我是多么感激张德泉、王成珍的提醒！他们很敏锐地看出我们可能要被陈曾、盂花合伙套进去，但在当时又不好明说。 我今天还保存着他们建议的记录： 一、装修开始了，你们的钱也投进去了……当务之急是成立董事会，研究章程，不能让盂花在这里边瞎搅和。她和陈总如是那么一种关系，这事很不好办。应该是董事会决定，找人承包，层层责任制，要写出承包合同来，多奖亏罚，不然怎么行呢？国营企业把国家吃穷了，你们若不承包，得让盂花把你的投资吃光！亲哥儿俩还要勤算账哩。董事会要检查经营情况，承包总经理要定期向董事会汇报。 二、现在要落实你们双方的投资，陈总到底投了多少？按实际确定谁是大股东，谁当董事长。这个饭馆是去年8月开业的，应该把8月至去年年底的账目结清，如有亏损，由原来老陈他们承担，不能把亏的钱让你们背。从装修开始，应是另一本账。 我把陈总交我的以前的工程决算表拿给张德泉看，问这是不是能证明陈总以前的投资呢？张总看完说：“这不能证明，我现在可以给你拿出这样的表来，它不表明他的实际付款，应该以发票收据为准，况且，这里并未说明是陈曾交的钱哪！今天，你们已经把钱交了，按说都有点晚了——你们应该先把以前的事搞清楚，把今后如何合作的章程定好，然后再拿出钱来呀！ 我想：作为北大校友的陈曾也不会坑我们！ 1月31日，我去和平里饺子苑，想见见会计，看看账上陈总的实际投资数。孟花说：“会计今天不来，周日才来弄账哩，你周日再来吧。” 我到地下室去看了看，装修正紧张进行，看来有个模样了。 只是那个上下传送食物的洞还没有打，这将来怎么送餐呢，需要马上告诉陈总。 周日，我给孟花打电话，问会计可来了，我好过去。盂花电话里说：“会计的小孩病了，今天没有来。” 为何从我们到龙迪饺子苑来，就一直没有见到会计？本来应该是会计办的事，全是孟花一人包揽呢？我们多次和陈曾说，应让会计给我们清理一下以前的账目，下一步合作好“心中有数”，陈曾连连点头称是，让我们和孟花联系，找会计……可直到今天也没见会计的面。陈曾似乎并不急于会计给报账，莫非他心里清楚？还是有别的原因？ 一进二月，张总、王总便给我们打电话，说：“装修停了！ 电器音响还没有动，陈总没有影儿，电话也联系不上，只有找你们，让陈总快送钱来……。”到2月7日，离春节还有十天了，陈曾一分钱没有送来，就是说，把我们投入的6万元现金花完了，陈曾至今还没有投入一分。原来说好，楼下装修他要再投15万元，因为预计地下餐厅加一楼改装，添上音响，一共要20多万元。 陈曾原来答应张总、王总，钱马上就到，可多少个“马上”了，也没有到位，他说话人们便不相信了。张总也感到奇怪：他家开那么多企业，还会愁这10多万元拿不出来？王总办事心里有底：你陈曾让我先垫钱购买音响、电视，我才不买呢！你拿了钱来，我便去购买，没有钱就等着，看谁急！我吃这亏多了，给你买了，你没钱让我垫上，压上我的资金，我怎么办？谁不想用别人的钱周转？ 我们可真着了急，不断地给廊坊打电话找陈总，大哥大的电话费用了上千元！好不容易找到陈总，我报告了这边的紧急情况：“你别的别说了，快把钱送过来吧，不然人家装修队就走了，人家耗不起呀。音响也得马上拿钱来买！” 对方又是安慰的回答：“好，好，我马上带钱过去……”2月9日是周五，我先后接到张德泉、王成珍的电话，说陈总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到北京，带来了10万元，不知准否？如是真的，马上可以行动了。我心想：如再用空话甜活人，谁还相信你？便说应该是真的。听到这消息，妻又高兴了。然而到第二天，张总来电话说：“他说带10万元是瞎掰，他就带来3万元，交给王总了，我这边装修还是没有钱，我安抚人家，叫再等等……看来陈总那儿没钱哪！” 心里又堵上一块阴云。 我翻起陈曾、孟花给我们的装修工程决算表来，就把这些款当做陈曾的投入吧，陈曾在一楼的装修上多报了7万元！他为什么要骗我们？这是北大同学干的事吗？我怎么越来越不认识他了呢？ 我在2月7日的日记中已经写道：“这也启示我接受教训，不能以同学感情代替商业活动呵！” 到现在为止，我可以断定：陈总从开始到今日，一共投入还不到十万元！这就是他总应付我们答应我们，却不愿让我们见到会计，查看真实投资数目的原因吧。 我们交给陈曾现金5万元，交给孟花现金1万元，加上给陈曾购买磁疗床垫、羽绒磁疗被的2万8千元，这也有8万8千元了，龙迪饺子苑应该给我们一个正式收据呀！我们跟陈曾说，他也总是答应，却一直没有让孟花给我们开出来，这又是怎么回事？是陈总太忙把这件事忘了吗？ 他这次拿来的3万元，是他的投资款，还是我们卖给他的磁疗寝具的款，他说给他购的寝具2万8千元算我们的投资，那他就该把款投入进来。这样，他自己合算只投入2千元。 我和妻商量，不能再稀里糊涂下去，应该根据投资情况，重新和陈总签订合同。妻说：“对，应该把咱投钱的情况用文字记下来，以免时间长了说不清楚。” 我睡不着觉，起来，打开灯，写了一个新的“合作协议书”。 合作协议书 甲方：陈曾 乙方：珊月 甲乙双方本着相互支持、真诚、长期合作、共襄大业之精神，签订本协议书。 一、乙方在甲方的原龙迪饺子苑投资扩大为“美食保健康乐宫”，租用北京东城区和平里七区七号楼北侧某工业总公司地质局机关服务公司用房，期限三年，双方合作第一年度为1996年1月1日到1996年12月31日。 二、乙方已于1995年12月30日将现金壹万元存入龙迪饺子苑新开设的中国银行账号，将现金壹万元投入龙迪饺子苑；1996年1月24日在地下室装修前，投入现金伍万元；1996年1月至2月5日为甲方购买双人磁性健康床垫一套及双人磁性羽绒薄被一条，价格为叁万壹仟壹佰元，按照优惠价贰万捌仟元作为对龙迪饺子苑的投资。 以上四笔共合计人民币玖万捌仟元整。 三。甲方作为龙迪饺子苑（即美食保健康乐宫）的管理承包方，具体经营管理，保证利润额，向乙方做出保底利润，在第一年度内不得少于拾伍万元，分三次付给乙方，即：1996年5月1日前付给叁万元；1996年9月1日前付给伍万元；1996年12月31日前付给柒万元。 四、1997年度利润分配在1996年底议定。 本协议在公证后正式生效，如甲方经营有方，利润增加，甲方考虑适当增加给乙方利润，如经费不足，经营亏损，由甲方承担赔偿责任，以同价值的汽车抵押，直到保证乙方利益完成为止。 五，合同终止按照实际投资股份处理所属甲乙双方的财产，甲方实际投资在正式合作开始前核定，确定股份比例。 六、本协议生效后，在此以前双方所拟协议书无效，以此协议为根据，一式两份。 这个协议书的内容在此前都和陈曾谈过，不过由我用文字固定下来而已，它是上一个具体协议的进一步，反映着我们内心的忧虑。我们在陈总满口答应一年保证给我们15万元的时候，我问他：“你给不了怎么办哪？”他说：“我这儿有汽车，拿它做抵押还不行吗？”这里，把原来订的一年按季度分四次忖利润还本的说法改成三次，因为此时已是二月中，装修还没有完，三月分红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们决定找陈总好好谈谈。 妻担心地问我：“你看陈曾能坑咱们吗？” 我想了想，说：“我们毕竟是北大校友，他不会坑人的。” 我相信在北大校园培育的友爱和真诚。 一过春节，我和妻便去廊坊，带着我起草的新的协议书，路上说好，这次不能白去，要有所收获……陈曾满面春风接待我们，问候新春好。我们说，因为没有房子，全家只好到保定临时租用的地方去过春节了。 陈曾说：“春天到了，方兄的剧本该考虑动笔了吧。我想还是先写‘贺子珍’，写出来会有震动的，珊月演贺子珍，一炮打响！我让人去给咱们找有关贺子珍的材料去了。” 他竟不提饭店的事，倒关心起我的创作、珊月的演戏了。一提到事业，我们的心便立即激动起来。……说了半天，我才把话题转到重签协议的事儿上来。我拿出那个协议书，说：“陈总，我们应该重新签一个协议，好照此执行，眼看第一季度要过去了我把协议书交给他，他看了一遍递给我，说：“其实，写不写这个协议，都没有关系，反正你们也不参加经营，饭店的事儿，我看你俩就不用操心了，这10万元就算我借你们的，到年底我给你15万好了。” 珊月笑了：“饭店经营不好，你拿什么给我们？”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这么大家业，从哪儿也能给你们拆兑出15万来，这你们还不放心吗？我最关心的是你们的业务，这可不能再耽误了。以后咱们要长期合作，我想搞个星辰艺术团，或者咱们注册个影视公司，搞电视剧……你们看怎么样？” 陈曾在我们面前，又投出了一个新的耀眼的光圈，吸引着我们向前去，这是我们受压抑的心长期所向往的呵！ 陈总的想法太好了，和我们想的不谋而合！ 陈曾说：“你们考虑一个组建星辰艺术团的方案吧，我投资，珊月当团长，排咱们自己写的戏，第一个戏可以先写你们考虑多年的《杨继盛》，然后再编演《贺子珍》，咱们说办就办，争取7月1日建成。我这人就是想支持有才华的人干事业，挣钱多了有什么用？” 陈曾的组建艺术团的设想，把我们又引到一个幻境中去了，越想越激动。多少年来，我们就是缺陈曾这样有实力又爱才爱艺术的企业家的支持，若早有这种支持，我们的事业早就起来了。 我草拟了组建星辰艺术团的方案： 一、由星辰集团投资，为弘扬民族文化、提高企业知名度而组建星辰艺术团。 二。该团挂靠在北京京剧院，民办公助，陈曾为艺术团名誉团长，珊月为团长，方燕为副团长。 三、艺术团独立核算，自负盈亏，以剧组为基础，根据剧目招聘，时聚时散。 四、艺术团立即筹备，办演出许可执照。 五、艺术团计划： 1、先创编大型历史京剧《铁肩道义》（杨继盛），1996年完成剧本定稿。 2．1996年3—5月调查、申报、组建，争取7月1日建成。 3．星辰集团在1996年7月1日投款10万元做筹备及活动经费，以50万元为注册资金。 4．《铁肩道义》1997年1月1日投入排演，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时正式公演。投入排演前，星辰集团投入30万元，争取国家及多方支持60万元。 5．1997年完成第一部戏之后投入《贺子珍》的创作。 美丽的五彩缤纷的光圈呵，在前面吸引我把全部身心投入进去，忘记了一切。 书呆子完全被这光圈套进去了。 ------------------ 书路 扫描校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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