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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中国惩治腐败大案要案纪实 全国最大的一起套汇诈骗案 吴振英 按：三名年轻人利用外汇调拨单做手脚，与海南薛根和承兑汇票上做手脚，鲸吞国家资金的手段同出一辙。这样的案子在银行系统发生已不止一、两件。近几年随着社会物质文明的发展，刺激了一些人心理追求，竟不惜以性命作赌注，铭而走险。这样的事情屡屡发生且都能成功一时，不能不使人深思。各级银行系统，要完善和改进业务监督机制，严格管理，制定一系列措施，保护国家财产，不让犯罪分子有机可乘。 恶魔伸出利爪，瞄向国家外汇金库，一次又一次大量鲸吞国家外汇，套汇诈骗外汇额度总数竟达8000万美元， 非法获暴利1.3亿多元人民币，使国家金融部门蒙受重大经济损失。 此案因数额特别巨大，是建国以来罕见的套汇诈骗案，从而引起了国务院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在公安部领导的直接指挥下，公安部刑侦局会同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公安分局，仅用两天时间，即一举破案。通过干警辛勤努力，追缴赃物总价值1亿多元人民币，挽回了绝大部分损失。破案人员荣立集体一等功。 公安机关是如何迅速捕获这伙嚣张一时的恶魔的呢？ 国务院有关领导下达指令 1993年10月9日下午， 有关单位接到工作人员的紧急报告，清查帐目中发现有些外汇额度调拨单上的印章有问题，金额总计4000余万美元。 中国银行总行领导闻知此事，十分震惊，犯罪分子已将黑手伸进了国家外汇金库，真是贼胆包天。他们深感问题严重，立即向国务院领导报告。 得知情况后，公安部领导带领公安部刑侦局、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及公安分局的领导赶到中国银行总行。他们细细查看了那些国家外汇管理局外汇调拨单上盖的“国家外汇管理局中央业务处”印章，注意到票据上分别有三个人的签名，名字是：许建洪、吕静、马静，其中许建洪的签名最多。 怀疑使用伪造印章的调拨单，立即被送往公安部权威的科研机构鉴定。刑侦科技人员的技术鉴定很快得出结论：印章系伪造。 这起案件不同于一般的盗窃、诈骗案，而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使用技术犯罪手段，直接鲸吞国家外汇金库巨额外汇的套汇诈骗案。 国务院领导听取汇报后，指示公安部：全力以赴，尽快破案，减少损失。遵照国务院领导的指示精神，公安部刑侦局会同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抽调20名精干的侦查员成立了“10.9”专案组，连夜采取侦破行动。 连夜出击 摸查线索 1993年10月9日，一下午5点多钟，“10.9”专案组发出第一道命令：连夜速查许建洪、吕静、马静三名重大嫌疑人的具体情况。 这三名嫌疑人的性别、年龄、工作单位侦查员都一无所知，从何查起？在专案组研究分析的基础上， 侦查员们按照3名案犯的年龄在22—35岁之间，具有较高的文化层次，有接触财会、金融系统的条件，通过调查，发现全市叫许建洪的就是40多名，其中有男有女。究竟哪个是要追查的许建洪，侦查员拉出名单进行筛选排队，有5人纳入了侦查员的视线， 排在榜首的许建洪是北京经贸大学毕业生，现在某总公司财会处工作，今年28岁，住海淀区该公司宿舍。 叫马静的同名同姓的人也有几十个之多，当晚侦查员认定某总公司财务处的马静为重点。只有吕静一时还难以确定具体的侦查目标。 侦查员们将排列出要查找的重点嫌疑人名单和简要情况马上报告专案组领导，领导们对侦查员的分析判断表示同意，指示侦查员分头查找许建洪、马静的下落，各司其职，一查到底，不得贻误战机，走露半点风声。 侦查员小尹带着一组直奔海淀某总公司的宿舍楼，此刻已是晚上10点多钟，宿舍楼内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人们享受着周末家人团聚的幸福。 身着便装的侦查员从楼房管理员那里了解到，许建洪搬走已有两个多月了，细心的侦查员要来了住房登记簿，在许建洪的那一栏里，竟意外地发现了吕静的名字，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许、吕两人是夫妻，结婚后一直居住在这里，最近许建洪交了辞职报告，退出了单位的住房。邻居们都说不清他们搬到哪去了，但提供吕静原是某幼儿园教师，辞职“下海”了。吕静的父母亲就住在石景山区八角村一带。 侦查员在派出所查许建洪迁入地点，不巧正赶上户口微机出故障，不练活，一时没法查清许建洪下落。十分焦急的侦查员只好乘着夜色赶到八角村派出所，查找吕静的家。管界民警当晚没在所里值班，所领导派人把家住东郊的管界民警找回来，配合侦查员工作。管界民警回所已是深夜两点多钟。在管界民警的协助下，侦查员查找多处也没有发现吕静和许建洪的踪迹，但获知他们近日一直没有回家。当晚两条线索都断了。 另一路侦查员也在紧张地查找马静。分队长老吕带领侦查员敲开马静的家门时，房已换了主人，马静已搬走一年多了。他父亲单位分了新房，她已搬入了新居，新居的具体地点邻居都不知道。侦查员换查一夜，费尽周折，也没有弄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参战的侦查员们白天工作一天，晚上又连续奔波了近10个小时，已是精疲力尽，加上晚上没吃晚饭，有的侦查员头晕，方便面又找不着汗水冲泡；有的侦查员吃几口苹果就又呕吐出来。 直到深夜3点多钟，侦查员们才找到开水，冲开方便面，吃下这顿“晚饭。” 黎明前4点多钟，专案组领导调回侦查员研究制订下一步摸查重点：1。想方设法迅速查清许建洪、吕静的落脚点；2。继续查找马静下落；3。去某总公司调查许建洪、马静的情况。专案组要求：现有人员不换，充实力量，明天一早继续工作，直到模上线索为止。 全力以赴 一举破案 第二天，1993年10月10日星期日。一大早，侦查员在某总公司人事处查清：许建洪， 男，28岁，是总公司财务处会计，负责申报外汇额度工作，1993年8月份递交辞职报告，此后一直没来上班。 要查找的马静，女，26岁，与许建洪同一个单位，也是财务处会计。 摸清了二人的情况，认定了他们作案的重大嫌疑，更加坚定了侦查员们破案的信心。 早晨8点多钟， 分队长老吕在访问群众和走访马静的父亲单位后，很快弄清了马静搬入朝阳区胜古在宿舍的情况。马静结婚后，小两口就一直住在这里。中午11点多钟侦查员们潜伏在马静家的楼下，巧妙地得知马静今天休息未外出的消息。事不宜迟，老吕当机立断带人上楼，敲开了马静的家门，将她送进了警车。 带回马静后，老吕和侦查员立即对她进行突审。几个回合下来，马静供认：她利用工作之便帮助许建洪办理过外汇额度；追问许建洪下落时，马静称近来与许建洪设有来往，不知他的藏身处。 由此推断许建洪是此案的主犯，查找许建洪的任务更加急迫、更加艰巨。侦查员小尹与战友们干方百计寻找许建洪的踪影，很快摸清许建洪户口迁往朝阳区东坝河南队28号。侦查员于是马上奔到朝阳区将台派出所（东坝河一带属此所管辖），打开将台派出所的户口簿，里面没有记录许建洪办理入户手续。许建洪没办入户手续，但他肯定与这个院有内在的联系，要下功夫在这里获取有价值的线索——侦查员们这么想。这个责任区民警上任时间不长。为慎重起见，侦查员们将星期日休息在家的老管界民警呼回派出所。 侦查员以分局治安处检查外来人口申报暂住证为由，与管界民警小王一同找村里干部了解情况，发现许建洪两口子并没有住在这里。事后查明，许建洪要花16万元买下这个小院，翻盖成豪华别墅。 许建洪、吕静另有住处，那这个住处在哪儿呢？侦查员反复琢磨着…… 下午，专案组领导指示侦查员，今天要千方百计地查清许建洪、吕静的底，摸清他们在什么位置。抓捕主犯刻不容缓，一旦案犯闻到风声，逃之夭夭，转移赃款赃物，销毁罪证，将对侦破案件造成难以想象的困难。 侦查员小伊按照专案组的指示，再次布置将台派出所民警在东坝河南队的管界内继续深入摸查许建洪、 吕静的线索，无论如何要以各种理由，在5点钟以前模查一遍。并留下了联系电话和BP机号，要求随时保持联系，绝对不能漏掉线索，部署后，小尹带侦查员奔石景山吕静父母家去查找，从中摸取线索。 将台派出所民警虽然还不知道要抓的这两个人是什么样的重大案犯，但他们对部署模排的任务一丝不苟， 认真负责。下午5点多钟，派出所管界民警小王在深入摸底走访中，获悉许建洪、吕静二人在某宾馆有包房，便立即将这条重要线索，报告了专案组。 专案组接到报告，马上接通了某宾馆保卫部的电话，现代化的宾馆管理系统只几分种就检查出许建洪确在宾馆包租了两套公寓住房。 某宾馆保卫部在专案组的要求下，派出多名宾馆保安员严密控制住许建洪的住处，许建洪如果在场，插翅难逃。 北京市公安局刑警队李副队长也带领侦查员赶到某宾馆，在保卫部的密切协作下，包围了许建洪的住处。一名侦查员守住楼梯口，李副队长和徐分队长径直来到许建洪的住处，他们在门口稍停一下脚步，侧身听到房内有说话的声音，断定许建洪就在里面。身高体壮的李副队长果断地猛然推开房门，敏捷的冲进房内，只见靠门口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圆脸、戴眼镜、身着西服的男青年正要起身。根据特征，他推断这个人就是许建洪。 许建洪未等起身，李副队长一只有力的大手已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建洪两眼闪动着惊恐的目光。他不止一次地想到这上天会到来，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他望着侦查员锐利的目光，无奈地回答：“许建洪。”“证件？”许建洪从西服兜内拿出身份证。 徐分队长听见卫生间里有“哗哗”的流水声，立刻堵住卫生间的门。稍许，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她就是许建洪的妻子，同案犯吕静。 侦查员们当场搜出赃款人民币27.4万元； 收缴现金和存折人民币650万元，美金116.84万元、港币261672万元；各种债券16万多元，还搜查出存放在宾馆院内价值数百万元的高档豪华轿车卡迪拉克一部、宝马两部、奥迪2.6E型一部，2.2E型一部， 以及6部手持电话等大量赃物。此后，市公安机关又收缴和扣押了许建洪用赃款购买的汽车40部。以及股票、存单等，总价值1亿多元。 萌生贪念 倒卖额度 抓捕三名案犯的当晚，北京市公安局公安分局抽调多名精干预审员，连夜开展专案审讯。 经过预审员连续数十个昼夜卓有成效的审讯，查清许建洪、吕静合伙套汇诈骗案的犯罪事实。许建洪是此案的主犯，他伪造印载套汇诈骗50多笔，诈骗外汇额度8000多万美元，倒卖后获赃款1.3亿多元人民币。 马静曾帮许建洪申报过外汇额度。在审查期间，预审员还深挖出马静利用工作之便，大肆贪污公款的罪行，遂将其移送检察机关另案处理。 许建洪是如何从一名大学生演变成一个十分自私而又极其贪婪的犯罪分子的呢？翻开预审员许征的审讯记录，可以清晰地看出许建洪从一个质朴的农民子弟而成为阶下囚的犯罪轨迹。 许建洪是江苏省武进县贫困地区的农民娃，1984年他以优异的成绩告别了家乡，考入了北京的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会计专业。三年后他毕业留在了北京，分配到某总公司财会处， 当了一名会计，此后他调入下属一家B公司，负责办理公司申报使用外汇额度的工作。或许是经常过手大笔的款项，他渐渐地窥见倒卖外汇额度是既安全而又能迅速发大财的捷径。由于他工作有便利条件，进出帐由他一人管理，做起手脚，别人难以发现。 许建洪开始试着小打小闹，倒卖本公司的外汇额度。如此一来二去，他得到可观的物质利益，大笔的现金像变戏法似地成了他的囊中物，这对在农村生活了十几年的许建洪来说如同梦境一般。由于他精通会计业务，手段隐蔽，所以没有露出破绽。侥幸心理使他对金钱的贪欲迅速膨胀。 许建洪手里的外汇额度，对某些企业和个人，如同救命的草，一些急需外汇的部门，以及也想从中分一杯羹的人，纷纷找上门来，使许建洪发了大笔不义之财。后来， 许建洪听说总公司要调他回财会处，他很不情愿，他守着B公司这块肥缺不愿走，是啊，离开这里就失去了便利条件，如同断了财路，他并不满足已经猎取的超过他工资数十倍、上百倍的套汇款，他还要拥有更多的金钱财富。 私刻公章 猖狂鲸吞 他终于想出一条妙计：以假乱真。 1992年10月，他搞到了一枚可以乱真的假印章，这使许建洪有了通向国家外汇金库的“万能钥匙”。他知道只要盖有这枚印章的外汇调拨单就可以瞒天过海，直接套取国家宝贵的外汇，转手倒卖出去，白花花的银子就会滚滚而来。 许建洪至今仍然没有忘掉第一次用伪造印章套汇诈骗的每个细节。1992年11月中旬，他为某新技术公司诈骗外汇额度230万“美元，转手之间，他就得赃款130万元人民币，一夜之间成为百万富翁。在他套汇诈骗的50多笔“生意”中，他最多一次套汇诈骗高达315万美元，获取暴利280万元人民币。 吕静得知丈夫用假章弄来大笔现金，曾经担心过，但沉甸甸、闪着迷人光彩的金钱，也使她心旌摇落。吕静再也不回她当了几年教师的幼儿园，去过那平淡的生活。她辞去公职，跟随许建洪一起“下海捞世界”。 握有非法获得的雄厚资金，许建洪已开始开公司、办企业。他在国家机关工作，一时还不能在外兼职，但他四处联络，与人洽谈生意，每成功一笔，则由吕静出任企业、公司法人，在合同单上签名画押。他们夫唱妻随，一时也红红火火。1993年4月以来， 他们就成立了经营汽车配件、日用百货、五金交电、印刷、餐饮等业务的商瑞贸易开发公司、北京金瑞火锅城、金瑞美术摄影中心等八家。 许建洪工作多年，未能捞得一官半职，心中愤愤不平，他知道手中有钱就大不一样。靠着钱的娃力，他给自己戴上了一顶又一顶总经理、董事长的帽子。他从天津保税区购进一辆气派十足的黑色加长美国卡迪拉克高档轿车，出人乘坐得意非凡，高兴时自己开着兜风玩耍。吕静出入也有最新款式的高档宝马牌轿车侍候。 许建洪花了350多万元，购买了5部奥迪2.6E、一部2.2E轿车，招聘了6名司机，为他服务；通讯设备，全部使用“大哥大”。 不仅如此，许建洪还挥霍巨资购买多处房地产。他在上海金山区圈地45亩，投入332万元人民币。在河北省三河县燕郊，他看上了一幢面积443平米的豪华别墅，花费416万元人民币买下。在北京方庄小区，他买了三套三居住宅，又抛出去153万元人民币。 钱来的容易，花出去也从不感心疼，他挥金如土，一掷千金。一次，他在自由市场闲逛，看上几个清代花瓶，卖主嘴要价30万元，他连价都不还，甩出30万元，抱着花瓶扬长而去。他看一个精制的鸟笼子要价20万元，他就像花20元那样轻松，提走了鸟笼子。他还花巨款130万元买了一套五件翡翠首饰。 许建洪胃口大，什么都要玩一把，他想在股票市场上大显身手，就购买了上海各种上市股票200多万元。 有横财必有横祸 许建洪在木断鲸吞国库的外汇同时，也在积累着罪恶，在作一场毁灭性的人生赌博。俗话说得好，有横财必有横祸。巧取豪夺人民的血汗，是不会有好结果的。1993年7月份， 当他套汇诈骗数额已升到了8000万美元的时候，他内心也曾感到极度的恐慌：说不好哪一天就陷了。他对预审员说：“那些日子一听到警车的叫声，就心惊肉跳，以为警车奔我而来。” 自私与贪婪相结合，会孵出许多损害别人的毒蛇。许建洪妄图给自己塑造成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他要依仗经商，把自己打扮成董事长、总经理，以改变原有的社会地位，并打着为慈善事业捐赠的幌子，提高知名度，赢得人们的尊重，收买人心，为最终走入政界改换门庭捞取政治资本。他梦想有了名誉、有了地位，得到了一个巨大的“保护伞”，就不会使他发家的罪恶行径败露于市。可惜，他的美梦太短暂了，在全国整顿金融秩序、疏通国家经济血脉中，他的美梦彻底破灭了。金融体制的改革，放开了外汇市场，人们可以按照需要自己交易，从而也堵塞了那些企图利用外汇额度坑骗国家、集体财产的人的“致富之路”。 许建洪的堕落完全是咎由自取，他由一个农民子弟的蜕化成损害别人的毒蛇。多行不义必自毙。许建洪为自己铸造了一副沉重的镣铐，他将戴着这副镣铐走到人生黑暗的终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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