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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同行

作者: 桑德拉·斯坦福德

第九章 “情敌”路窄


  走下门廊的女人正是莉莎所想象的那样,除了一点,个头和莉莎差不多,苗条得象个少女。蓝色牛仔裤更显出匀称的长腿,身着方格衬衫,领口敞开,脚蹬一双西部式皮鞋,披肩金发随着她向前跑动而起伏飘忽。眼睛闪着活泼,金色的皮肤显出对户外活动的热爱,鼻子上散布着几颗颇为动人的雀斑。她至少比托尼大十五岁,这着实令莉莎不解。
  “亲爱的,”她叫着,张开双臂,跑向托尼。“见到你真高兴!”
  托尼拥抱住她,提起她转了一圈。“你看上去真精神,麦淇,我亲爱的。”他笑着把她高高举起。麦淇玩笑地用拳头捶打地宽壮的肩膀,“马上放下我,你这个大猩猩!规矩点儿。”
  莉莎看着这馆闹的问候场面,感到很难堪。托尼称麦演“我亲爱的”,而另一方面虽说她叫他很不雅致的绰号,也明显说明她很钟爱他。莉莎觉得一生从未有过的碍手碍脚。整个上午她都在担心这一时刻,而此刻却比她料想的更为难湛。她艰难地咽下喉头的梗塞,低头看着地面。
  “放下我!”麦淇又一次下命令。“你真不礼貌,托尼!你还没有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呢!”
  很不情愿地,莉莎抬起头。这次托尼遵命了。那个女人站住了,可托尼的手仍搂着她的腰,俩人一起向她走来。“晦,我是麦淇·波顿,”她边说边伸出手。她的笑热情感人,蓝眼睛象知更鸟蛋一样柔和,眼角布满笑纹。“对刚才的闹剧表示道歉。托尼有时总爱忘记他的行为举止应符合他作为一个有身份的成年人,又变得象一个顽童。”
  托尼哈哈笑道:“你总让我觉得年轻,麦淇,你自己就是这么年轻。允许我向你介绍莉莎·耐特。”
  “见到你很高兴,莉莎。”麦淇说,听起来并非言不由衷。
  不顾她自己的意愿,莉莎发现她情不自禁地喜欢这位中年妇女。她微笑着,略带羞色:“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进去吧,”麦淇对他们俩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你都为我做了些什么?”托尼急不可耐地问,让莉莎觉得他永象麦淇刚才称他的——一个小男孩。
  “鸡肉和苹果布丁,”麦淇一面回答,一面领头走上门廊楼梯。
  “噢,你又在惯我,”托尼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已经知道什么味儿的了。”
  麦淇在门廊停下,疼爱地拍了一下他的脸颊,“好吧,这些日子我已经没什么机会为我的两个男孩子做这个了。”
  她扫了莉莎一眼,似乎不把她当外人撇在一边。见到她脸上莫名的表情,惊问道:“托尼没跟你解释过我们的关系?”
  莉莎摇摇头,觉得脸上泛起了红晕:“没有……没有确切地。”
  麦淇看上去一时很狐疑。她一只手插在后臀,小拇指点着裤兜,追问道:“关于我他告诉了你些什么?”
  “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只是说你是他最好的姑娘,他爱你爱极了。”莉莎和盘托出。
  麦淇转向托尼,一根指头指着托尼的脸:“安东尼·保罗·耐金特,”她很严厉,“如果不是看你个头比我大,我就打你屁股,谁让你对这个姑娘胡说八道!”
  毫无悔意地,托尼后仰着脑袋,开心大笑:“啊,是真的嘛,不是吗?”他反问。“我真的特别爱你,而且你也知道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姑娘。”
  “我以后再收拾你。”麦淇的语音很尖刻。她转回身看着莉莎:“我亲爱的,我从他十四岁起才开始抚养他,只好对他缺礼少貌的粗鲁表示歉意。我想我应该把他管教得好一些。”
  莉莎瞪起眼睛:“你是说你是…”
  麦淇笑了:“我是他的养母。”
  托尼把一只胳膊持在她的肩上,低头冲地笑着,带着毫不掩饰的挚爱:“这位夫人,”他充满感情地告诉莉莎,‘给我属于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她收养了一个受过惊吓,整天绷着脸,只知道胡闹瞎打的穷孩子,把他培养成一个有教养,懂得人生价值的自信男子汉。你能怪罪我爱她爱得神魂颠倒吗?”
  “嘿,快住嘴!”麦滚桶着托尼的助侧,“你在让我难堪。况且,我还有许多生菜没做呢。即便如此,”她的语调又严厉起
  “你说我的好话这次也不能轻易饶过你。你也太坏了,竟让莉莎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也奇怪,”她对莉莎说,“你既是那么想,今天怎么会跟他来的。”
  莉莎一裂嘴:“他威胁我,如果我不愿意来就绑架我。”
  麦淇狠狠地瞪着托尼,摇摇头:“儿子啊儿子,你是怎么了?你过去是个多么好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莉莎总要来料理她的东西,”托尼的一只手冲着大门口比划了一下——“而我只能用有些过火的行为迫使她搭我的车而不去搭公共汽车。”
  “啊,恋人的把戏,”麦淇很明智,“我知道了。这就是为什么你让她以为我是你的一个女朋友。真的,托尼,这样的事儿有时会事与愿违的。”
  他一笑:“真差点儿。尽管我最终多多少少地透露给她你不是,我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她和我们一块儿过周末。”
  “我想象得到!”麦淇拉起莉莎的手“快进屋吃饭吧,我将把是否该给托尼饭吃的问题交付上你全权处理;”
  “什么?”听上去托尼很不服气,他跟着进了门,“你们不
  会吧,不能这么残忍地不让我吃鸡肉和苹果布下。”
  “那全看莉莎怎么决定,”麦淇寸步不让,“你的确该受到某种处罚。”
  “莉莎?”托尼恳求道,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就象一只饿坏了的小狗。
  她冲着他笑了,瞬时觉得开心极了,却装出认真考虑这一问题的样子,“你可以吃午饭,”终于她发话了,“条件是你必须保证下次不再这样戏弄我了。”
  “我保证。”他用热情、明亮的黑眼睛望着她,吼着嘴动情地笑了。见麦淇走向厨房,他悄声说:“现在宽恕我了?”
  莉莎摇摇头:“一点儿也没有。”可语言缺乏说服力,因为她收不住自己的笑容。经过前一夜的痛苦绝望,这样迅速、纯情的欢乐真是有如炎热中吹过的一阵和风,让人心旷神恰。
  饭桌上,托尼问麦乳“你的巡航如何?”
  “很好,我们在船上遇见些很讨人喜欢的人。懊,我还很为自己感到骄傲,”麦淇笑着说,“我一次也没晕船。”
  “真运气,你回港时为什么不到马里布我的寓所来?”
  麦淇挤弄着鼻子:“实话告诉你,我需要安安静静地休息。我挺喜欢我的朋友鲁思,说实在的,可经过她一个星期的喋喋不休后,我需要独自清静几天后再到旧金山去拜访艾米。我真的不打算这次旅行去看她,但她发现了我在加州,非要我去不行。”
  “你想一个人清静,嗯?”托尼貌似不经意地问,“顺便问一声,吉米怎么样?”
  麦淇一下子变得很不自然:“好了,托尼,别再说了!”
  托尼冲莉莎扶眉弄眼:“吉米·惠特尼是个鳏夫,拥有一个牧场,就在沿公路往南五公里左右。这两年来,每次麦模来他都跑得把路踩乎了。他甚至请求我允许他和麦淇结婚,可她总让他吊着,可怜的人!”
  “我并不认为他在受什么苦,”麦淇说,“我在索尔旺听到传闻,至少有三个女人在追他。如果真是这样,我怀疑他有多少时间坐着想我。”
  “那么今天晚上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来吃晚饭?”托尼问,着穿了她施放的烟雾弹。
  “七点。”麦淇回答。
  托尼与莉莎被逗乐的目光一对,又挤了济眼睛。麦淇看见了,不情愿地一笑,但她的眼光镇住了他,使他不敢就这个话题再多扯一句。
  他们吃着饭。莉莎得知麦淇有个十九岁的儿子叫比尔。比尔今年刚在纽约州上完大学一年级,这个夏天到一个建筑公司工作。他原来的家在芝加哥。自从比尔去年高中毕业后,麦淇就把房子卖了,在北卡来罗纳州离她已婚的姐姐不远处买了所房子住下来,她自己就是在那儿出生长大的。
  “自从我丈夫卡尔五年前去世后,那就不象个家了。”
  她跟莉莎解释说,“可我挺着住在那儿,因为比尔还在上高中。如果我在他失去父亲后又让他迁离,只能使处境更难。”
  “可还是难,对吗?”莉莎问。“我父母在我父亲退休后卖掉了在俄克拉荷马州的房子,搬到了亚利桑那州。尽管他们现在爱上了那儿,还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的。头几个月,他们甚至觉得他们犯了个错误。”
  “我也一样。”麦淇承认。“离开卡尔和我新婚时一起购置的房子真难,我们在那儿养大了一对讲逆。可到了时候你就必须撒手,重新开始。卡尔不在了,托尼在这儿,比尔在纽约,那儿没有什么可以留住我的了,虽说我曾回去一次看望朋友们。但总的来说,我在姐姐附近住得很快活。毕竟,家庭是真正重要的。”她笑着,“关于我说得不少了。说说你吧,莉莎。你干什么工作?”
  “你不会相信的,”托尼抢在莉莎开口之前,“她是个记者。”
  麦淇睁大了眼睛,当真很吃惊的样子:“不开玩笑?你真的开始同记者改善关系了?”
  “时好时坏,”托尼淡淡一笑地承认,“但很不稳固。”他对莉莎炽热地一笑,仿佛想要融化一座冰山。
  麦淇晃着脑袋:“我不敢相信,你写些什么呢?”她问莉莎,“显然不是关于托尼吧?”
  “你是说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吗广莉莎笑逐颜开地说,“我当然想要写关于他的经历,我这辈子从未在一个大有潜力的内容上受到过如此多攻击,让我这么泄气,几乎重新考虑我的职业选择。”
  “可你准备写吗少麦淇说,“我是说,你还准备写他吗?”
  莉莎摇摇头:“不!”她平静地说,“现在不了。我已向他允诺不准备写了。”
  “然而她让我很感兴趣,”托尼说,“如果我决定允许一名记者采访的话,莉莎会被允许的。”
  他的眼睛望着她的,凝视得那样温柔,莉莎不禁心荡神弛。她又一次陷入他的滋力迷惑,被不可抗拒地、全无理智地吸引过去。前一天晚上的痛苦插曲被无羁的新生希望所掩去。因为她爱他,她是一个无法挣脱情网的羁难者,与托尼同呼吸、共患难。他生气,她也沮丧;他受伤害,她也感到他的痛楚;他打趣,她便忘却烦恼;当他温存地、脉脉含情地这样望着她,世界仿佛消失了。她的心情就象季节更替一样自然纯真地追随着他的。他就是她的希望与梦想,她完整的另一半。他已激起了她的情爱,偷走了她的心,把自己深深地嵌入她的心房:没有他,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到五点时,莉莎的车修好了。他们进城取车前,莉莎洗了个澡,托尼给烤架放上煤炭,点上火。在他们离开的时间里煤炭可以烧得差不多,等他们回来就刚好烤他才从冰箱中取出的大块牛排了。
  下午三人过得很愉快。他们查看奶牛和牛犊,给牛群添上饲料。然后,托尼劈好壁炉用柴,莉莎和麦淇轮流在木屋外割草。
  托尼都不记得他曾有过如此快乐的时光。世界上他最钟爱的两个女人很快便和睦相处,让他格外高兴。他内心深处曾存有小小的忧虑,因为他渴望这样的和睦。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对麦供的爱,或者说他觉得自己欠。她的债。他知道她和卡尔为他做的是他永远无法偿还的,即使活上一千年。但如果她看不上莉莎,或莉莎不喜欢她,都会叫他食寝不安的。
  他不想再欺骗自己了。他已经爱上了莉莎,情深似海,义无反顾。他不知道怎么会发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但这是确确实实的。在他们做爱的那天晚上他就确知无疑。只是因为谨慎,对他人敞开心胸的踌躇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情债。他曾经以为自己爱上了卡门,可看看那个结局!而现在他对莉莎的情愫与对卡门的截然不同,一个深至灵魂,一个浅在表层。但是在他的经历中,他爱过的女姓都背叛伤害了他。他的亲生母亲正是最不忠实的一个。在她抛弃他以后的岁月里,他从未能无所保留地爱一个女人,除开麦淇,而这又是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在亲密层次上的爱性质完全不同的爱。
  但是他还不能确知莉莎对他的情惊。他知道她在乎,可到什么程度?就算她对他有些感情,他昨夜的行为也破坏去许多。尽管这一天她逐渐和解冰释,但直觉知道她在乎,可到什么程度?就算她对他有些感情,他昨夜的行为也破坏去许多。尽管这一天她逐渐和解冰释,但直觉告诉他,需要使出赫尔克勒斯的力气去攻破她的防线。
  麦淇在这儿倒帮了不少忙。她的存在让莉莎放松不少,不然她会更加戒备。托尼决心缓行慢进,重新建立起他在疯狂时刻所毁灭的。他注意到,当他轻松从事,不露声色时,莉莎也显得没事儿。可每当地含情脉脉地望着她时,她便紧张烦燥,坐立不安。
  在他们取车的路上,托尼一心想着保持一副轻松自如、不动情感的面孔。当莉莎告诉他她从未去过圣·芭芭拉教堂时,他答应以后有时间带她去。”从1786年以来祭坛上一直燃着一根蜡烛。”他告诉她。
  “我记得在哪儿读到过这个,’陈莎说,“希望以后能亲眼见到。”
  “会的,”他静静地强调。“如果你真的对教堂感兴趣,索尔旺镇郊有一个,重新修过了,保存有许多有趣的宗教品。”
  “索尔旺不就是他们举办丹麦土风节的地方吗?”
  托尼点点头:“那儿有许多丹麦面包坊。或许我们明早开车去,买一些糕点当早饭吃,那糕点可是棒极了,盖世无双。”
  他们回到牧场时,吉米·惠特尼已经到了。他坐在烤架旁的一张细布椅上,啜饮着啤酒。“希望你不介意,托尼,我自作主张把牛排放上烤了。麦淇叫我干的,因为我们吃过后要到圣·色色拉去和我的几个朋友玩桥牌。”
  “好的,”托尼答道,他把吉米介绍给莉莎。这时麦淇走出房间,拿着野餐用的一块桌布和盘子。
  吉米·惠特尼是个块头很大但和蔼可亲的人。他幽默风趣,谈吐自如。对着莉莎就象对着托尼或麦淇一样侃侃而谈。莉莎觉得有他作伴心情很舒畅。晚饭后莉莎坚持一个人洗盘子,不要麦淇帮忙,以便让她和吉米早些动身。两人友好地争执了一小会儿,麦淇让步了。上年纪的一对驱车走了。
  托尼帮着莉莎收拾。尽管他把话题严格限制在中立的范围,甚军不看她一眼,但她还是感到异样的不安。她对现在单独和他在一起这一事实极为敏感。她再也不相信他会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再者,她也不相信自己在他越过雷池的情况下会做出的反应。
  厨房收拾得一干二净后,托尼猛地冒出一句:“我们到外边走走吧!”
  话音之尖利几乎近于狂怒。莉莎往他脸上扫了一眼,想找出原因。他的五官有些扭曲,甚至有点儿失色,虽然他正竭力控制着感情。
  莉莎为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狂怒感到迷惑不解。
  她几乎发问,转念又闭上了嘴。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经够复杂神秘的了,悬而未决,让人精疲力竭。
  装着什么也没注意到,她点点头,把擦盘子的毛巾挂在架上,“好啊,”她的话音不带任何特殊的语调。“吃完那大块牛排真需要走走。”
  外面天气尚未全暗,虽说傍晚的山风还带着凉意,但已经能嗅到即将来临的初夏气息。温柔的静温随着夜幕的降临撒向乡村上舍。远处的山峰在天空的映衬下黑拗拗地象凸凹锯齿。这永恒的美,摄人魂魄的魅力与壮观,只能出自大自然的造化。
  很长时间俩人都不言语,只有他们的脚步声是唯一的动静,但这沉默并不令人难堪。刚才在厨房笼罩托尼的那股奇怪情感似乎出门后便烟消云散了。他们的沉默仿佛是周围静溢环境的自然延伸,而不是一个双方被迫觉得要匆匆填补的空白。
  他们一直走到草坪篱笆的尽头,大约足有半英里,才打破沉默。此时已是暮色苍茫的黄昏了。
  “天很快就要黑了,”托尼说,仰望苍穹,“今夜只有弦月。我们最好趁现在还看得见路就打回吧。”
  莉莎欣然回转。他们踩着来的凹凸不平的路悠闲地逛着。
  “我喜欢麦淇,”她说,终于有了想说些什么的愿望。
  她感到了,不是看到的,托尼的笑容。
  “我知道。她也喜欢你。”
  “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她是谁,却要把她搞得这么神秘?”
  “正是你想到的原因,”他也不拐弯抹角。“我要让你妒嫉,象我曾经有过的那样。我成功了吗?”
  莉莎举起一起手,象要挡开这个话题:“托尼,我真的不想讨论──”
  他抓住那只手,紧紧握住,“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话音因动情而变得急促。“昨天晚上都怪我搞得一团糟。今天一天我都装得若无其事地想法逗你,绕过所发生的一切。可这并不能改变该死的现实。我干的确是不可饶恕,莉莎,我明白。”他松开她的手,擦着自己的额头。“想到你和那男的在一起,我就气疯了,认定在我对你倾心爱恋时,你却在若离若即地玩弄我。你说得对,我总爱武断地乱下结论,这些都不提了,但没有什么能改变我所做的了。我能做的只有乞求你的饶恕,再给我一次机会。”
  再给一次机会……一次机会做什么?暗淡的暮色中莉莎阴郁地注视着托尼。托尼的道歉听起来很诚恳,他的样子甚至挺凄惨的,比起今天上午恢谐喀戏的样子真是大相径庭。然而她怎样才能对他确信无疑呢?可能他真的爱她,甚至和她爱得一样深,但这并不能排除在地下次动怒时又发生类似情况的可能性。
  “我相信你是真心感到懊悔,托尼,”她说,“我接受你的道歉。可是……”
  “可是广他问得那么轻柔,在夜晚静静的微风中不过是呼出的一息。
  莉莎转过身,一面继续向前走,一面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词。“我怎么才能知道某一天不会又来一次象昨晚的大爆发?我……我真的认为再也经不住象那样的情形了。”
  “我知道,”他自卑地说,“正常情况下我并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莉莎。当然我可以看出,在我干出那些后你对这一点很难相信。当时我驾驭不住自己,我一方面渴望得到你,又为此恨自己;一方面自以为是地恨你。自从那天夜里我送你回家,见他在等你,这一切怨恨都在我心头部积噬咬。你昨天晚L一来就爆发出来了。我不是在找借口开脱,只是解释一下。你明白我说的?”
  莉莎勉强作出一丝微笑:“事实上,从一个很古怪的角度,你说的有道理。”
  托尼重重地叹了口气,嘴角一扯:“这样我们就有些进展。”他把她拉人怀抱,拥抱得那么动情温柔。“想死我了。”
  他贴着她的腮边耳语。“你都想不到我有多想你。”
  泪水涌上刺痛了莉莎的眼睛,她向后挪了一点儿,仰起脸望着他的脸庞,明亮的黑眼睛与紧抿的双唇写着真诚。
  “我也想你,托尼,”她带着颤音,“虽然如此,我还是不认为我已经准备好来……嗯,来……”
  “把你自己再次托付给我?”
  她点点头。
  他用一只手上下抚摸着她的胳膊:“我能理解,尽管我不喜欢这样。”他低哑着噪音,“我想和你在一起,莉莎。别误解我的意思,我将让你决定什么时候,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这一时刻的来临我要的是出于你对我的信赖,知道我不会再象那样伤害你。我不要你存有任何疑虑与恐惧。”
  他又一次把她拉近,露出扭曲的笑容,“然而我不能保证一点儿都不碰你。我的自我控制有其限度,尤其是当你啊娜多姿地站在那儿时,双唇柔和诱人。”
  他柔柔地吻着她,潜在的迫切具在其中。他的手轻轻地托着她的头,热烈而诱人地吻着她的唇。随着情欲的高涨而变得迫切,却全无希望征服的痕迹。莉莎觉出了他说的是实话,他正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看起来托尼唯恐如果露出他欲望的真正强烈程度,她会象只受惊的小动物那样跑开。
  他的吻蕴含着无限的承诺,莉莎觉得在托尼撩人心扉的爱抚下,她的僵硬也渐渐松弛许多。但是爱与恨的交织仍在她的大脑中摇乎不定。她发现自己对他的热唇甜甜亲吻做出热烈的反应,然而一丝疑虑仍旧不散。如果她露出软弱投降的蛛丝马迹,她知道他抚爱的性质便会顷刻变化。
  但是她做不到,恐惧使她存有戒心。所以她不嫌弃他,也不做出要求更多的表示。她还没有足够的准备让自己敞开,对可能再次受到的创伤毫不设防。
  当他们再一次对视时,她看出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托尼放开她,干巴巴地说:“我们最好回去吧。”
  一阵荒唐的失望扫过她全身,这是对他温暖的大手不再抚摸她,他的嘴唇不再吻压她,使她全身颤栗的燥热没有得到满足的失望。他们走回木屋。莉莎对自己矛盾不一的反应大感厌恶。托尼抚摸她,她感到神经紧张;他不抚摸她,她又觉哀伤抑郁。这样冲突矛盾的情债完全无助于平静心境,她紧张得如坐针毡。
  托尼好象也不比她轻松多少。他冲了咖啡,他们一面在门廊上喝咖啡,一面观赏点缀夜空的星斗,扯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莉莎知道他们俩人都在做戏,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心中最为重要的问题。他们什么时候……还是怎么样从这一点往下谈呢?她想知道。托尼说这全取决于她,可她会有能力迈出第一步吗?她真的不知道。沉闷紧张的气氛笼罩着他们,疑虑也在加重。过去几小时里他们俩都努力,真正地努力,装出悬而未决的问题并不存在。他们用任何能想到的话题来打发长长的时间,而事实却是他们都极其清楚对方的真实存在,无法装成普通熟人。从她那晚第一次到马里布寓所起,他们就已超过了雷池,现在要想走回头路是不可能的了,她知道,他也知道。但是昨天晚上造成的隔阂仍旧横在他们之间。
  情感的挣扎一时有如洪水,莉莎的根根神经都绷得象技紧的铁丝网。她站起来,说道:“我真累了,托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上床睡觉了。”
  他也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被四周的黑暗遮去了。“当然不,”他很礼貌地说,“你可以睡在我的房间里,麦淇用另一间卧室。”
  “那你呢?”她略带迟疑地问。
  “见鬼!”托尼勃然大怒,“我不会偷偷爬上床对你施强,如果这就是一直让你担心的话。我还不至于坏到那个份上!”
  他转过身,把背冲着她,双手紧抓门廊栏杆,视线伸向黑夜的深处。
  “我并不是想暗示──”莉莎费劲地开口说。
  托尼刺耳的话音打断了她的话,他仍旧背冲着她:“我可以在沙发上睡一夜,我发誓你会绝对安全的。现在你去吧,好吗?”
  她打了个冷颤,她自己的痛楚引出了他的痛楚。俩人间的极度紧张正迅速扩展成难以逾越的沟壑。莉莎不知道是否该走到他的身边,因为她很想,然而疑虑制止了她。
  “托尼?”她斗胆试探,近乎耳语。
  他说话时仍旧有些粗哑,但至少不是那么怒气冲冲:“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发火。太难了,离你这么近,又知道…”他清了清嗓子,“不说了。晚安,莉莎。”
  “你…不会有事儿吧?”
  “当然,当然。晚安。”他又说了一遍,告别的语气这么重,莉莎不禁全身发冷。
  托尼一动不动的僵硬姿势很是怕人。终于,不知如何是好,莉莎走进屋去,轻轻地关上门,碰锁合上了,对莉莎仿佛象征着折磨她心弦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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