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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林燕妮

第六章 就是想告诉你


  朱丽莉显然不知道范斌会来,同时也显然习惯了他的不宣而到,眉开眼笑地欢迎。她没有化妆,衣服也穿得很随便。
  “我们在你家吃晚饭成吗?”范斌熟络得无可再熟络地问。
  “当然可以,我多烧两个菜便成了。”丽莉说。
  “有没有洋葱炒牛肉?”范斌像回家似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有。洋葱和牛肉,这还不容易,冰箱里常有,就是奇怪你吃不厌!”丽莉说着发觉宁三还站着:“呀,你这位小姐请坐,对不起,我去替你们倒两杯茶来!”
  “宁三,对不起,忘了叫你坐!”范斌说:“一到了这儿,我便连礼貌也忘记了!丽莉,这位是宁小姐!”
  宁三实在猜不透他们的关系,显然范斌常到这儿吃饭,丽莉会随时替他烧饭。
  这时,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赤裸着湿漉了的身子,抱着条浴巾走了出来,范斌一看见便张开双臂让她爬到身上。
  “小莉,怎么不揩抹身子便跑出来!”丽莉忙放下了茶杯走过去替小莉揩身子。
  “我在浴缸听见范叔叔的声音!”小莉躲在范斌怀里说。
  “宁小姐,真失礼,小莉光秃秃地跑出来!小莉,叫阿姨!”
  “阿姨!”小莉大声而清楚地叫了。
  “这是你的女儿吗?”
  “是呀,她跟范斌一向玩得疯的!范斌,你一身都湿了!”
  “不要紧,我揩干小莉!”范斌边说边用胸口揩她,把她放进怀里搓着。
  “是呀!”小莉哈哈地笑,觉得很有趣:“范叔叔比毛巾好!”
  丽莉拿了小莉的小裙子出来,递在她手中:“快穿衣服,小莉!妈妈烧饭去,你乖乖的!”
  丽莉跑了进厨房,又像忘了什么的跑回客厅:“我烧饭去,你们先坐着;很快使成了,很快,很快!”
  “怎么样?你看见了!”范斌伸着长臂指向厨房。
  “她就象个家庭主妇!”宁三说。
  “丽莉很好客的。谁没饭吃,都可以上来吃!”范斌与有荣焉地说。
  “那你常常没饭吃了?”宁三语带双关地问。
  范斌笑着不答她。
  丽莉果然很快便弄了几味小菜出来,其中当然有范斌要的洋葱炒牛肉。
  “丽莉烧的东西很好吃!”范斌说:“快多吃点,回美国后你便要捱热时汉堡包了!”
  “宁小姐住在美国吗?”丽莉问。
  “不,我只是往那边念书而已。”
  “她念书很帅的,优异生!”范斌说:“成绩表每科都是A!”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丽莉有点出奇地问:“范斌,怎么不早请宁小姐来吃饭?”
  “也……也不算很久!”宁三说:“我是文宓的表妹,你、大概认识我表姐吧?”
  “噢,见过,也不算认识。”丽莉耸耸肩。她记得范斌介绍过;但是文宓完全没有友善的表示。听见宁三是文宓的表妹,丽莉担心地望望范斌,范斌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示意不用担心,
  几个人谈谈聊聊的吃了顿饭,范斌还开了电视机看,宁三看看表,晚上十一时多了,得回家了。
  “范斌,我得回家了!”宁三说:“朱小姐,谢谢你请我吃饭,真好吃!”
  “那里!那里!叫我丽莉姐好了,要是不嫌弃,请多来吃几顿便饭!”
  丽莉目送二人离去,关上大门,独个儿坐着看电视。
  “你喜欢丽莉吗?”范斌在车子中间。
  “喜欢,她这人很好,很热情。……你好象很在乎我喜不喜欢她!”
  “当然,她是我最在乎的朋友!”
  “怎么文宓没提过她?”
  “文宓不喜欢她。大概是看不起她吧!她倒是一心准备喜欢文宓的。”
  “那你又准许文宓不喜欢她?”
  “她不喜欢,我没办法。”
  “方璧君呢?”
  “她吃丽莉的醋,老是给她没趣。我想,如果我有母亲的话,她连我母亲的醋也吃了!”
  “你很想有母亲吗?”
  “当然想。”
  “我也想。”宁三说。
  范斌不明白她说什么:
  “宁太太不是好端端的?怎么你也想要母亲!”
  “宁太太不是我妈妈。”宁三说:“我是爸爸在外头生的。这事我没告诉过人,我的妹妹们也不知道。”
  “这个我倒料不到!不过,你的家人很疼你呀?”
  “也没什么不好。爸爸顶疼我的,大哥疼我还多过他的亲妹妹们。”
  “那你没有什么好怨的了!”
  “不是怨,只是,人总会想念自己的亲妈妈的,也许只是好奇吧!不过,我想,要是妈妈在,我可以跟她谈很多的事,谈念书,说你!”
  “宁太太不可以谈吗?”
  “她象家长多过象妈妈,谈不了心,她对我没有那份亲切感。”
  “那你自小跟谁谈心?”
  “也没跟谁谈,爸爸、大哥都是男人,我总不能跟他们淡裙子、谈发型、谈女孩子的事……他们没兴趣的。”
  “为什么告诉我?”
  “不晓得为什么,就是想告诉你!”宁三想了想:“大概,遇上投缘的人,自然什么也会说;再孤僻的人,也得找个人说心事的!……范斌,我们试试不交谈一会好不好?”
  “什么?”
  “你不作声,我也不作声。”
  “干什么?”
  “待会才告诉你!”
  “好,让你做导演!”范斌说:“你想我沉默中有什么表情?忧郁?愤怒?开心?”
  “你心里觉得怎样,脸上便怎样!”宁三说:“好了,由现在起,各想各的,不说话。”’
  驾了半小时车,范斌不时望望宁三,宁三也不时望望他,只是大家都不说话。有时,范斌会自己出神,宁三也自己出神。再驾了一会,范斌拉拉宁三的手,指指自己的嘴巴,表示想说话。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宁三侧着头笑。
  “你在搞什么鬼?告诉我行吗?”
  “很好!很好!”宁三脸上带着舒适的微笑。
  “什么很好?”范斌不明所以。
  “你刚才觉得怎样?”
  “很自在。”
  “没有不安吗?”
  “没有。”
  “我也很自然:不觉得拘束不安。”
  “什么意思?”
  “只有真正的朋友,才可以无言相对而仍然感到自在。”
  “你真麻烦!”范斌没好气地摇着头:“快到你家啦,怎么样?”
  “干脆送我到门口吧!”
  “不怕人家看见了?”
  “我打定主意了,管它哩!”
  车子在宁家门口停下,宁三下了车说再见。宁三站在大门口灯下,久久没有按铃,范斌亦久久没有开车,一阵夜风吹起,宁三瑟缩了一下,范斌情不自禁地下车把她搂着,深深地吻她。
  “快进去,不然着凉了!”
  宁三宜看到范斌的车子不见踪影,才舍得按门铃。
  踏入漆黑的客厅,宁三看看四周没人,准备悄悄上楼去,料不到客厅里的一盏灯“嚓”地亮了,坐在灯旁沙发上的宁国起。
  “大哥——还没睡?”宁三的心在跳。
  “我从睡房下来,看你在门口站到几时!”宁国起说。
  “大哥……”
  “除了我家的女人,他没有别的女人可追吗?”
  “不是他追我……”
  “不要告诉我是你追他!”
  “大哥你不要有偏见!”
  “不是有偏见,而是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宁国起说:“你才回来两星期,你见过人家几次?认识人家多少?这么就打得火热?你怎知道他不是为了追不到文宓,硬要憋一口气而追你?”
  “一定不是!”
  “你怎知道?”
  “他起初还不想见我!大哥,不是他追我,是我追他!”
  “这算是什么作风?你以为这样很新潮?”
  “这不是新潮作风,这是最古老的作风!大哥,我听从我的心!”
  “我不希望你再见他!”
  “你不要担心……”
  “回房间睡觉去!”宁国起低声地喝令。
  宁三一语不发,掉头便往大门走。
  “你到哪儿去?”宁国起不料她有此一着。
  宁三不作声,只朝外边跑。
  “站住!”宁国起威严地喝住她。
  “大哥!”宁三停了步:“我不想跟你争吵。但这是什么年代?还有富家女跟穷小子出身的明星来往,家庭反对,忍痛分手,此恨绵绵的故事?我不要恨你,也不要恨自己,我当然还会见范斌!”
  宁三冲出门口,不管宁国起说什么。
  黑漆漆的路上,一时没有的士,宁三只顾向前跑,希望碰上一辆的士。正在跑问,背后响起胡胡的马达声,这是宁国起的跑车追了出来。
  “宁三,别牛脾气,上车!”
  “我不上!”
  这时有辆的士经过,宁三一步跳了上去,宁国起知道妹妹性情刚烈,越追她越要跑,干脆由她去了。
  宁三叫的土驶到范斌家去,她从没到过他的家,范斌亦没有请过她去,然而,半夜三更的,她实在无处可去。
  宁三战战兢兢地按门铃,她不是怕范斌开门,而是怕佣人开门,一个女孩子,深夜摸去大男人的家,而那佣人,又是未见过她的!
  按了半天门铃,听不见有人来开门的脚步声,再按了一会,半点反应也没有。宁三以为看错了地址,再看看,又分明是这儿。只是,按来按去老没有人开门,那种失望和焦躁,是她从没尝过的。
  难道范斌去了拍戏?
  难道他还有约会?
  难道佣人是不留夜的?
  宁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街上走来走去,既不服气回家,又想不起能可以到哪个朋友的家去,孤零零地在路上级步,涌起了一眶泪水。
  这时,街头有辆车转进来,车头灯就象两只没脸孔的眼睛,宁三眯着双眼看,原来那是范斌的车子。
  范斌料不到宁三会在这时候在他门前解围,忙跳了出采,一把拉着她。
  “你找我?”范斌担心地问。
  宁三点点头,忙把刚才急得快掉下来的眼泪吞回去。
  “怪你什么?”
  “我没有斯文有礼地说话。”
  “别作状,你可以很斯文的。”
  “我还可以说很多粗话,七岁时我已经每句粗话都运用自如了!”
  “不要说粗活,我不喜欢听!”
  “当然,我也不喜欢听,但那是我的背景。你知道,片场不是念莎士比亚的地方。”
  “呀!罗密欧,你在哪儿?”宁三齐玩笑地在做戏。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范斌跟宁三笑作一团。
  “你的大哥怎么办?”
  “管他哩!”
  “明天一早起床,我带你去大牌档吃白粥油条,然后,我们搭小巴,然后,你得跟我从清水湾步行出九龙。不许说走不动!”
  “好玩呀!”
  “唉!”范斌摇头叹了口气;“我是叫你体验小市民生活,你却只说好玩!天天如是你便不觉得好玩了!”
  “你不怕满街人盯着你,追着你签名?”
  “那是我的麻烦,也是我的安慰。做我们这一行,是需要掌声的,我多谢他们!”
  “掌声怕把你宠成自大狂了?”
  “本来是想自大的,可是你的家人老是给我脸色看!喂,我签个名字,写宁国起影迷留念,你拿回去给你大哥好不好?”
  “别发疯!大哥没有太多的幽默感!不过,别恼他,大哥是好人,只不过思想偏狭点。”
  “也不一定的,我从设机会跟他好好地谈。也许他会很喜欢我,说:呀,你和宁三是天生一对,我要马上把妹妹嫁给你!”
  范斌虽然在开玩笑,宁三听在耳里,却开心得心都甜了。
  “然后,”范斌原来还没说完:“我说,我得考虑一下,唔,追溯八百年前,我先祖是一品大官,你们宁家有没有祖先做过一品大官呀?没有?那不行,门不当户不对,我不要你妹子了!”
  “要死!”宁三槌他,晃着长腿赤着脚满屋地追他打。
  “够了!够了!我一还手,拍你还不飞了出屋于外边!快去睡一会,不然明天两个大黑眼圈的象熊猫了!”
  宁三乖乖地去睡,穿上了范斌又长又大的睡衣。
  范斌把房间让了给宁三,自己到客厅里去。
  “不怕黑?”
  “不怕。”宁三说。
  “我就在客厅,有事便叫我。”
  宁三其实不累,她只是想服从范斌的命令。躺在床上,宁三把头皮在枕头里,嗅范斌留在枕上的男人气息,回味着刚才范斌说宁国起要把妹子嫁结他的话。想呀想的,越来越没有睡意,于是蹑手蹑脚的走出客厅,看范斌的睡态。
  一走出客厅,范斌原来没有睡也没有换衣服,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拿着杯酒抽烟,淡淡的月色映在他脸上,刚才的兴高采烈没有了,回复一脸的沉郁和沧桑。范斌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象个悽戚的诗人。
  宁三走过去,坐在他足旁地上,把头倚在他膝上。范斌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
  “为什么你的样子好象不大开心?”宁三把脸颊在他膝上磨。
  “我不是不开心。”
  “你常常都有很多心事?”
  “也许是吧。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宁三把手伸上去,牵着他的手。
  “象今夜,有你在我家中,我很开心。但是,不知道哪一天,你又不再来了!”范斌有点伤感。
  “我是要跟你一同开心,一同不开心的!”宁三轻吻范斌的手,长长的睫毛垂下,秀发揩着她温柔的嘴角。
  范斌一欠身,长臂一捞,把她拉了在膝上,将她的头按在胸口。
  “宁三,你是我很亲爱的人。……睡一会,你累了!”
  宁三在范斌怀中沉沉睡去,连梦也没有做。醒来,发觉自己躺在范斌的床上,而范斌却不知道在哪儿。
  “范斌!范斌!”宁三惊惶地叫。满屋子乱找,找来找去,人影也没有。
  在走近大门时,宁三突然听到隐约的男女对话声……
  “你不能跟我住!”男的说。
  “文宓已经嫁了!”女的说。
  宁三忍不住把大门打开,站在外边说话的,赫然是方璧君与范斌。宁三料不到方璧君会在门外,而方璧君更料不到宁三会在里面,还穿着范斌的唾衣,两个女人一时都呆住了。
  “原来她在里面,怪不得老不让我进去!”方璧君升起了一脸妒意:“哼,穿我穿过的睡衣吗?”
  宁三低头望望自己身上范斌的睡衣,羞恼地红了脸,转身跑回房间,关上了门。
  “宁三!宁三!”范斌追进去敲门。
  “我在换衣服。”宁三的语气完全没有喜怒。
  隔了半晌,房间里面静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范斌再敲门,宁三没理会,范斌把门钮一旋,门呀的一声开了,原来没上锁,只见宁三已换好衣服,默默坐在床沿。
  “你不要误会!”范斌忙解释:“我不知道她会来!”
  “我来也要通知你吗!”方璧君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家!”
  “璧君,这是我的家!你尊重一下我好不好?”范斌极力按住怒气,他知道方璧君闹起来时是无可理喻的。
  “我走了。再见。”宁三低声地说。
  “这样聪明点!”方璧君在冷冷笑着:“你来干什么?人家还惦着文宓,有空又去跟朱丽莉睡觉!”
  “璧君你不要乱说话,你对待起我?”范斌怒吼着。
  “你又对得起我?”方璧君尖叫着。
  宁三没心情听他们说什么,她只是想尽快离开。方璧君刚才的话,令她觉得象个妓女。
  “宁三你不要走!”范斌一手拉住她:“你别听她说!”
  这时,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那是宁国起。在忙乱问,没人记得把大门关上。
  “宁三,跟我回家去。”宁国起威严地说。
  宁三本来就要走,做梦也想不到大哥居然会找到这个地方,不禁呆在当场。
  “范先生,我妹妹还未成年的。”宁国起冷静地说。
  “你们走!你们都走!都给我滚!”在委屈和愤怒之下,范斌将方璧君一把推了出去,宁国起不屑地望他一眼,拉着宁三的手踏出大门。
  范斌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震得墙灰簌簌掉下。
  宁国起铁青着脸驾车。宁三脑子里是一片混乱,怔怔地坐着。
  “说话!”宁国起恼怒地命令。
  宁三没作声。
  “你在他家干些什么?”宁国起再问。
  “没干什么……”宁三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只是聊天,他把睡房让了结我,他在客厅坐了一晚。”
  “那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又在那里?”宁国起当然记得方璧君在文宓家大闹那回事:“她是他的太太吗?”
  “不……范斌没有太太,她只是……我也不知道,大哥你别问我!”宁三苦恼地说。
  “你受受教训也好!伟大的爱情?你根本不知世途险恶!”
  “大哥,不要再说!”
  “我会告诉爸妈你到了同学家过夜。”
  “你怎会找到他的地址?”
  “文宓告诉我的。”
  “你打电话问她?大哥,你怎可以……”
  “不问她问谁?”
  “她说什么?”
  “没说什么。”
  宁三觉得很羞愧,很没脸。连文宓也知道了!方璧君的话,令她后悔到过范斌家。……人家还惦着文宓,有空又去跟朱丽莉睡觉……
  宁三被宁国起带走后,范斌颓然坐在客厅里,恨不得放一把火把整个世界都烧掉。
  他料不到方璧君会来,更料不到宁国起会来,他和宁三刚有个温馨的夜,谁知刚到天明便一切都被破坏无遗,最令他难以接受的,便是如斯美丽的事会在几分钟内变成丑恶。
  范斌拿起了酒瓶,灌了几大口酒。他觉得要爆炸,要捏死好多人!
  “咯1咯!咯!”
  几下轻轻的敲门声。
  跟着是方璧君的声音:
  “斌,让我进来!”
  “我不要见你!”范斌大声叫道。
  “斌,让我进来,我看你一会便走。”
  “好吧!好吧!反正我也无事可做!”范斌自言自语地开了门。
  方璧君象个鬼影般闪了进去。
  “你大清早来干什么?”
  “我……我昨夜睡不着。”方璧君有点虚弱地说。
  “找我也不会令你睡得着!”范斌望了她那憔悴的脸孔一眼。“又吃了多少颗安眠药了?”
  “五、六颗,老是睡不着。”
  “早叫你别有事无事地吃镇静剂、安眠药。这样吃下去,再多吃几颗你也一样睡不着!”
  “你叫我怎么睡?每次见面,你不是骂我便是赶我!”
  范斌叹了口气:
  “璧君,你以为我想骂你赶你?每次都是你迫得我这样做的!你反省一下每次见到我的行为,不是令我下不了台便是令人尴尬,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你不要离开我!”
  “壁君,我跟你说了两年,我们完了,你尝试过爱我,我尝试过爱你,然而我们爱得不愉快又不成功。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明白吗?”
  “但是文宓已经嫁了!”
  “那不是文宓的问题!即使没有文宓,我们也没可能再在一起!”
  “斌,我爱一个人,是一生一世的!我也生自己的气,为什么每次见你,都弄得那么僵,都令自己那么讨厌!……我知道我今早说的话不应该,但是,说都说了,你不要恼我!”
  “璧君,你常在有别人面前嚷那些私人的事,什么文宓,什么朱丽莉,又什么要生要死的,人家会以为我是什么人了?”
  “原谅我!”
  “我没有恼你。”
  “可是你也不再爱我了?”
  范斌点点头。
  方璧君泫然低头:
  “其实,你老早已经说过了。是我自己不要脸,老来找你。”
  “璧君,我们可以做朋友,间中见见面,吃顿饭,不要吵,也不要闹,别把我迫得每次都要骂你赶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过。”
  “这样,我不要见你了,我不要做你的朋友!你是我唯一所爱的人,我怎能……怎能只当你是朋友?”
  范斌一时说不出活来,他怜她又厌她,无可奈何地又喝了几口酒。
  “给我一点!”方璧君伸手要酒。
  “不要喝!你吃了五、六颗安眠药,我不能让你喝酒!”
  “斌,你还是疼我的?”
  范斌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方璧君永远给他带来混乱。
  “你现在在哪儿工作?”范斌想改变话题。
  “还不是在老地方做秘书!”
  “璧君,我常想送你一样礼物……”
  “我不要!”方璧君神经质地摇着双手:“不要再给我张一百万的支票……唉,我宁愿你送我一束花!可惜,要你送花给我比要你送支票给我难!……算了,我以后不再见你!”
  “你回去睡觉吧!”
  “不,我上班去。”
  “我送你。”范斌心里百感交集,这是个他曾爱过的女人,如今,他不能否认,她也是他最怕见的女人。他想起可爱的宁三,他打算送了方璧君上班后设法找她。
  宁三被大哥带回家里,有种失恋的感觉。原来范斌只是即兴跟她玩玩,原来他始终没忘记文宓,职来朱丽莉是他的情妇……然而,范斌跟她交往,一直都是那么真诚,宁三难以相信范斌骗她。可是,事实就如她今晨所见,她能当自己是范斌所爱的人吗?
  宁三把房门上了锁,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大哥和父亲都回办公室去了,妹妹们都上学去了,只有宁太太和佣人在家,没有谁会骚扰她,那一重锁,她不晓得是锁什么。
  有过几个电话找她,可是她都是没等到佣人说完是谁打来的,便已经把电话挂上。
  宁三从美国跑回来,是准备迎接她和范斌的天堂,如今,她有被人从天堂中扔了出来的感觉。
  宁三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两天,谁也不开门,什么电话也不听。宁先生央求她下楼吃饭,宁国起塞个字条说:“宁三,跟大哥去看电影?七点半,买了票!”但是宁三什么反应也没有。她知道她总要出来,可是她害怕想及要出来那一天。
  第三天了,全家都拿她没法。
  下午,正当宁三呆坐在地上时,有人轻轻地敲门,那种温和的敲门声,是宁三这几天没听过的,她怀疑那是谁。
  “宁三,是我,阿弟……喂,你不开门给别人,也开门给我呀……宁三,你不开心?阿弟坐在门外陪你不开心。……好,我坐在你门口了,你不想开门便不开吧!我陪你!我想,假如我不开心,不肯见人,你也会想办法陪我吧?也许,只有你明白,朋友互相关心,不一定要见面的。”
  宁三跟威廉的弟弟,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不过她总觉得,阿弟了解她,而她亦了解阿弟。这个朋友不多的孤独男孩,巴巴的跑上来说这几句话,令宁三很感动,可是,她实在不想见任何人。
  过了个多两个小时,宁三都没听见脚步声,难道阿弟仍坐在门口?
  宁三轻轻在门内敲了两下,门外传来两下温和的敲门声答应着她。
  “阿弟!你仍坐在门口?”
  “是。你想找人说话时,我可以隔着门跟你说几句。只是,你的佣人间中在走廊的另一端,狐疑地盯着我,令我不大自在。”
  “你回家吧,阿弟,多谢你的心意,我明白的。”
  “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下你。你都没出来,你仍是不开心!”
  “阿弟,你真是……好吧,你进来吧!”宁三无可奈何地开了门。
  阿弟弯着腿走了进去,手中拿着一包东西。
  “你的腿干什么?”
  “坐得麻了!哎!矮了!站不直!”
  “搓一搓,慢慢就好了!”宁三说。
  阿弟缓缓站直了身子,放眼望望房间,奇怪地问:
  “怎么这样整齐,我还以为你自己关了三天,房间会一团糟,东西摔得满地都是!”
  “我不摔东西的!”
  “我摔的!”阿弟边说,边从纸袋里拿出两个汉堡包,两罐可口可乐:“带给你吃的!”
  “我不饿!”宁三说。
  “我饿!想不到等了两句钟才可以吃!”
  “你自己吃好了!”
  “你不吃我也不吃!”阿弟固执地说。
  “你以为我怕饿死你吗2”宁三没好气地说:“吃不吃是你自己的事!”
  “我又失败了!还以为可以哄你吃点东西!”阿弟很不开心地放下了手中的汉堡包。
  “算了!算了!别这个样子,我陪你吃一点点。”宁三有点内疚。
  “到底是什么的一回事啊?”阿弟关切地问。
  宁三低着头不肯说。
  “我也不一定要知道的。”阿弟把汉堡包递给她。
  “没有人需要知道!”宁三苦涩地说;
  “我刚才在大门口,盘算着好不好上来找你的时候,看见有个人驾着车子在你家门口兜来兜去,似乎也象我一样,不知道好不好上来。”
  “车子呢?”
  “我进来的时候仍在兜着。”
  “驾车的是谁?”宁三装作不经意地问。
  阿弟神秘地一笑:
  “好象是电影明星范斌。”
  宁三一所见这名字,眼圈红了起来。
  “他好象很苦恼。”问弟说。
  宁三没说话。
  “那你是认识他的了!”阿弟察言辩色,猜到了几成。
  宁三默默地喝着可乐。
  “你想坐关坐到几时?”阿弟问:“我走了你出不出去?”
  宁三无精打采地说:
  “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最糟糕的事!”
  “我回美国去好了。”
  “这个样子回去?”’
  “没办法。”’
  “你其实是不想走的?”
  宁三叹了口气。
  “你很爱他?”阿弟何。
  宁三扁了扁嘴,想哭。
  “你真没用!”阿弟说,
  宁三无奈地耸了耸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别骂自己,我也很没用的!”阿弟安慰她说。
  “别担心,我没事。”
  “谁又会有什么事了?人再不开心,都是没事的,多讨厌!”
  宁三同意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阿弟终于走了,宁三自己把房门打开,下楼吃饭,宁国起没回来,宁太太和宁先生知道女儿的脾气,没问什么。
  阿弟在街上慢慢地踱看,看看刚才那辆兜来兜去的车还在不在。
  车子似乎不在了,阿弟有点失望地继续走,走到刚转弯的地方,发现车子泊在那儿。
  “范斌先生?”
  “嗯?”正在出神的范斌被阿弟吓了一跳。
  “我在三个多小时前便看见你的车子在兜采兜去。”
  范斌皱着眉头打量他。
  “我是宁三的朋友,刚去看过她。”
  “她叫你找我?”
  “不是。她根本没提起你。她把自己在房间关了三天,我想……我想你应该去找她。……请原谅我多事,她说要回美国去了。”
  “请问……”
  “我叫阿弟。……我想我应该告诉你。别说是我说的!”
  阿弟截了辆的士走了,范斌双手握着方向盘沉吟着,他不想冲进宁家大门,把事情弄得更僵,然而,不跟宁三当面谈谈,事情又无法弄清楚。
  范斌跑去附近的汽油站拨了个电话,可是宁三不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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