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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情公子 作者: 李葳 第05节 “欢迎、欢迎,客倌你们两位要打尖不是用餐?”小二殷勤地招呼着。 “都不用。”个子高的简洁地说。 “找人。”个子短的添一句。 小二翻翻白眼,亏他看这两位官倌身着中土公子衣装,颇有几分银两的样子,结果是来找人的,白招呼了。他挥挥衣袖,转个身说:“那你们请自便吧。” “且慢。”个子高的拉住他肩膀。 个子矮的又说:“有没有见到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在这儿住店?” “不知道。”店小二不耐烦地甩开对方的手说:“咱们这龙凤客栈可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客栈,每天来来往往多得是身材高大的客人,我那有闲工夫一人人去看呀。” 个子高的取出一锭银钱在小二鼻前一晃,小二随即眼睛一亮,但还没碰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被个子矮的拦下。“有没有看到近似的客人?” 小二马上换了笑脸,搓着双手笑说:“身材高大的男客官是吗?让我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位……但,能不能再多给我点线索,好让我确定一下。” 个子高的往上一比,个子矮的说道:“大概这等身高,惯着一袭白袍,容貌英俊的青年公子。操着京城口音,人很沉默。” “喔,我晓得了,那一定是住在北厢房的客官。我都称他为哑巴公子呢,打从住店至今,只听他开口过一次,就说要间上房而已。” 个子矮的踢了他一脚。“谁准你这样乱喊他为哑巴!大胆!” 个子高的把银子扔给小二。“滚!” 这是哪来的相声二人组,吓人呀!小二被踢得当场跌倒在地,看不出这两个瘦巴巴的公子哥儿如此有力气。怪不得人家说中原来的人都是些深藏不露的怪客,这两人组也好,那位哑巴公子也好,他还是少惹为妙。 ☆ ☆ ☆ 个子矮的先在门口敲了两下。“没人在吗?” 个子高的试着推门,想不到一下子门就被推开了,但紧接着迎面飞来的两个不明物,让她们俩人默契十足地往左右跳开。高个的先行滚地一圈而起,而矮个的还趴在地上说:“师父,您太狠了吧,多久未见也不该把我们姐妹当外人杀呀。” 仔细一瞧,那还是两只瓷杯。 “拖拖拉拉,该罚。”屋里唯一的人开口说。 “冤枉,师父。”高个儿的拉起了矮个的,一边拍着她的衣服。 矮个的接话说:“就是说呀,师父。咱们姐妹俩一收到您的令牌,十万火急地就赶过来了。期间该办的事一样也没少,您这是天大的冤枉,知道师父召见,我们两姐妹哪敢拖拖拉拉。” “进来吧,顺便把那张假脸皮撕掉。”众多徒弟中,这对姐妹向来是最棘手的。赤蝴蝶话少动作多,黄蝴蝶话多懒做事,俩人不管到哪儿去都是形影不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身上是绑了线,拆不开呢。 俩人进了房门,就动手卸下易容用的假皮。 高个儿的撕下那张外貌平凡、几乎没有任何特征可言的中年男子脸皮后,甩甩长发松口气,中年男子凭空消失后,取而代之站在那儿的是一位走到哪儿都能夺人眼睛一亮的画中仙。 赤蝴蝶顺顺发,单眼皮的艳丽凤眼,水灵灵地看着师父,菱唇嫣然一笑。“好久不见,师父。” “哎呀,姐姐真狡诈,趁人家动作慢,就抢着跟师父打招呼了。”黄蝴蝶慌张的撕着脸皮,但不管她怎么扯,总是笨手笨脚的卸不下那张同样没什么突出之处的少年脸皮。最后还是赤蝴蝶看不过去,帮她取下。 “哇,得救了。这面具闷死人了。”黄蝴蝶也跟着摇摇头,两条俏丽的发辫跟着从头顶上滑下,有着和姐姐相似容貌的黄蝴蝶,就好像是缩小版的画中仙,眼、耳、口、鼻都小巧可爱,讨人喜欢。 “师父,仙儿好想您喔。” 也不管他又是皱眉又是摇头,黄蝴蝶说缠就缠的把手绕在他颈上,整个人窝到他怀中,坐上他膝盖说:“四郎哥最讨厌了,故意把我们姐妹遣离京城,独占师父。仙儿天天只能在边疆以泪洗面呢,看着明月就想到师父,猛掉眼泪。您瞧人家眼睛都哭小了。” “那是天生眼睛小。”赤蝴蝶看不过去的说。 “哼!”黄蝴蝶立刻嘟起嘴来抗议说:“宝儿姐姐住口。你老站在四郎哥那边,总为他说话,我不理你了!” “仙儿,你还是老样子,欺负着宝儿不喜欢解释的个性。”他解开她的双臂,淡淡地说:“你们两个在边疆真的过得还好吗?想回京城,就说一声。我会让四郎给你们京里的活儿。” “不必,师父。”赤蝴蝶立刻摇头说。“我们很好。” 仙儿吐吐舌尖,不情不愿地说:“说实话,这儿比起又闷又啰唆的京城的确有趣多了,我也不想回京城去。刚刚说我把眼睛哭小也是骗师父的,人家的确天生眼睛小。这样师父总放心了吧?”接着她马上转向赤蝴蝶说:“别瞪我了,宝儿姐,我这不是坦白投降,伏首认罪,你好啰唆。” 啰唆!赤蝴蝶明明一声不吭。 “别斗嘴了,”只见他早已稀松平常,见怪不怪。“要紧事先说,你们侦察到什么消息没有?” “仙儿,说吧。”赤蝴蝶把报告推给妹妹。 “是,姐姐大人。”哀叹一声,每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都会落到她头上。不过是晚生了姐姐两年,就成了姐姐的传声筒,真伤脑筋。假如姐姐这习惯不改,她真怀疑自己是否连姐姐的洞房花烛夜,也得跟到床上,帮姐姐喊疼。 连忙终止这荒谬的想像,仙儿忍住腹中笑意,赶紧正色说道:“师父猜得没错,黑蝴蝶已经落入黑铁族的凤勒手中。根据我们姐妹易容改装潜入凤勒的宫中探听得来的消息,有一名很像是子萤姐姐模样的女子,近日来被囚禁在凤勒的寝宫中,传言中她暗杀凤勒不成,现在成为凤勒的阶下囚。为了确认那是不是黑蝴蝶,我们姐妹俩还轮流埋伏在凤勒寝宫外,有一次逮到凤勒不在,偷窥过一眼。” “她很不好。”赤蝴蝶面色凝重地说。 “瘦了不说,还憔悴得很。也不知那凤勒到底如何对待她的。但是我们姐妹实在无力救出蝴蝶,凤勒身边的禁卫森严不说,那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最后他连朝政都不顾,天天锁在寝宫中。这可很不寻常呀。”黄蝴蝶说得口沫横飞。 “得尽快救她。”蝴蝶强调。 “没错、没错,虽然我们姐妹俩没什么自信能救出黑蝴蝶,毕竟连黑蝴蝶都杀不了凤勒,我们又怎么可以是他的对手。但有师父在,我们相信师父应该可以把黑蝴蝶救出来吧。坦白讲,我猜黑蝴蝶已遭凤勒的毒牙,宫中都这么传的……说凤勒迷恋上这个新玩具,正在兴头上,舍不得放手呢。过去他玩女人最长的记录不过是三天,这回黑蝴蝶已经被他关了半个月。怎么说……都清白难保。一旦凤勒厌倦,铁定会杀了她。在那之前,咱们一定要救黑蝴蝶回来。”黄蝴蝶激动地说。 “黑蝴蝶的极限已到。”赤蝴蝶一想起她们惊鸿一瞥的黑蝴蝶,心里就一阵阵难过。眼看自己的同伴遭遇如此不幸,要不是师父曾交代不可轻举妄动,必先要向他报告,自己和妹妹可能会冒死相救。 他沉默地点点头。 “师父,这是凤勒宫中最详尽的地图与守卫分布图。”黄蝴蝶交上一卷纸卷说:“要是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我们还可以再度回到凤勒的宫中去调查。”“不必了。” “师父?”难道师父不打算去救人? “你们姐妹去调查从这儿下江南的路途,找出最快的一条路。”他收起桌上的纸卷说:“等我把黑蝴蝶带出来,你们负责断后,引开追兵,故弄玄虚,不要让凤勒的找到就行。其余的就交给我。” “师父,您一个人?”赤蝴蝶不掩担心神色。 “而且为什么挑江南呢?回京城去,就有咱们整个影蝶门的伙伴呀。谅敌人在我们的地盘上,也不能有任何动作才是。” “我一个人就行。人多不见得好办事。萤儿是我徒弟,由我一个人去救。至于为何选定江南,因为敌人也知道咱们的据点在京城,他头一个找到的地方也会是京城。到时不免会千万京城一场风暴。不如挑个敌人绝对想像不到的地方。” 赤蝴蝶和黄蝴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文风不动的表情下,早已不知转过多少点子秘想法,细细运筹规划了。其实她们姐妹都不止想过一次,师父若想当欺世骗人的大魔王,也绝对会成为天下第一的魔头。谁都看不穿那年轻俊秀脸庞下,藏着什么心思。 幸好老天有眼,师父没有误入歧途。 “去吧。随时等候我的消息。” 两姐妹点点头,有师父亲自出马,就不需她们出场了。 ☆ ☆ ☆ 鞭子“咻、咻”凌空划破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雪白光裸的背部,留下道道红痕,经过控制的力道平姜子萤没有千万怵目惊心的伤痕,却已经够教人疼了。 随着鞭子每落一次,她就抽痛得一咬牙,但始终都没有呼痛过。 对于痛楚,在意识上已经渐渐麻木,这些鞭打算不了什么,身子的疼痛只要咬牙就可以撑过去,真正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心灵被践踏的痛苦。 就在她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意识飘荡到另一个世界时,迎面无情的冷水泼向她,刺骨的冰冷再度把她拉回现实。 子萤抬起愤怒的眼,瞪着身前的敌人。 “还有气呀?孤家以为你睡着了呢。”凤勒放下水桶,冷酷的黑眸打量着湿淋淋的她说:“开始时嚣张的怒骂,现在转为无言的抗议是吗?” 双手高高被悬吊起,被迫站立的姿态,子萤就算想睡也睡不着。 “我的耐性已经越来越有限了,平姜子萤。” 三天过去、七日过去,甚至到现在半个月之久,这名顽固反抗的女子身上,始终没有出现过任何屈服求饶的迹象。一天天过去,凤勒也逐渐由抱持姑且一玩的游戏态度,转为认真的想要折服她那坚毅不挠的精神,他要令这骄傲美丽的尤物跪在自己脚边,放下她的反抗,承认自己归属于谁。 此刻即使要他付出自己手边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眼也不眨地拿来换取她的顺从。 但,他逐渐增强的渴望,仿佛受到命运的嘲笑,她眼中的叛逆与鄙夷却背道而驰地与日俱增。 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但他每每接触到她盈满着恨意的眼睛,就像被无形的刀剑刺中,有着失败者的错觉,那双眼睛宣示着她恨不得一口咬住他的颈项,吸他的血、嗑他的骨。 一次次的挫败,令他失去惯有的冷静耐性。 此刻的凤勒就像是没有长大的孩子,因为要不到糖,所以愤而想砸毁糖果店。向来只知道战斗、征服的他,不知道其他令人屈服的方法,只能以如此幼稚不成熟的态度,面对这初次挑战他耐性的女子。 同样的,错过了敌人表现在眼前的脆弱,子萤也一样不懂得“拐弯抹角”、“委屈”的方式。她在不知不觉中,和凤勒一样挑选了最糟糕的战斗方式——直来直往,硬碰硬。 他们同时拉着一条名为“恨”的绳子拔河,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耐性……一条冷血的蛇有什么耐性?谢谢你让我听了一个大笑话。”子萤回以嘲讽说。 凤勒脸色转为铁青。 “烙刑、鞭刑、绑着我吊着打,还有什么招数没有用上的?还是你黔驴技穷想不出来呢?原来自称伟大的凤勒,也就只有这点能耐吗?很可惜,这些对我都起不了作用,除非杀了我,否则你永远都会活在我的恨意中,凤、勒!” “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狂怒的掐住她的颈子,五指一缩,断绝她胸口的空气来源。 终于能够解脱了。 子萤心中苦笑着,她被他捉到后的第三天就已经不想活了。凤勒以为他才是唯一失去耐性的人吗?她也已经濒临两条路的抉择,一个是逼凤勒杀了自己,因为她不能自杀,自杀有愧爹娘。另一条路则是等在不远处的疯狂,只要疯了,也无所谓痛苦、仇恨。 她以为自己不懦弱,但她错了。有些时候,逃避是唯一的解脱之道。过去自己曾经唾弃过“逃避现实”的人,但如今她却盼望上天能给她一点慈悲,干脆就让她发狂发疯,可以不要再承受这种受人监禁、折磨的苦日子。 虽然从失败被捉的那天后,凤勒没有再碰她的身子,但他却无时不刻像块巨石的压迫在她的前方,以各种不同的手段试练着她,不让她睡、不给水喝……种种酷刑就像是等着她自我崩溃投降。 要不是现实与虚幻中,自己心头始终有爹娘、师父、四郎哥、其他的“影蝶门”伙伴,花蝴蝶、白蝴蝶等人的影子,不时交错出现,让她不自觉得自己空虚无助,她早就已经不行了。 但是坚持到这地步,又有何意义呢?她杀不了凤勒,这是她懊悔不已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不能杀了这个天底下最该死的魔头,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大家伙儿,忘了世上曾经有我江子萤这号人物,忘了黑蝴蝶的我,我要先走一步了…… 死亡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将会忍受不了凤勒施加的折磨,而真的投降于他。假如真发生这种事,她死也无法原谅自己,把爹、娘遗忘而向这种人屈膝,她平姜子萤岂有苟活的道理。 “呀!”寝室门口的女仆吓得掉落手中的晚盘。 任谁走进屋中,看到主子正掐住一名女子的颈子,而且对方显然已经快要窒息,都会惊吓得尖叫吧。这一声尖叫对子萤来说不知幸或不幸,凤勒从疯狂的暴怒中回过神,松开手。 “咳……咳咳咳!”猛然吸入的空气,让肺部剧烈地咳喘起来。 凤勒瞪着自己的手,他竟然失控了?对一名被自己五花大绑、无处可逃的弱女子,被怒气架越理智,差点失手杀了她?! 自己不动如山、掌控自如的脾气,竟被一名女奴操纵在掌心上,任意玩弄,甚至被她激怒,差点就给了她最得意的“胜利”——求仁得仁的死在他手上。凤勒不禁滴下一滴冷汗,如果他杀了她,这将会成为他最大的失败,一个让平姜子萤嘲笑到地府的把柄。 “滚!给我滚出去!”他转身把怒气发泄在那无辜的小女仆身上。 “是、是,对不起,大王。”小女仆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服侍大王这些年来,还头一次看到他如此险恶的怒火。 “把春姬叫来!马上,立刻!”他需要发泄这股无名火,要是现在碰平姜子萤,他绝对会杀了她。 “是、大王,是!”小女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 不一会儿春姬就匆匆忙忙地赶来。“大王,您召唤我?啊呀!” 凤勒拉着她就往床上一扔,粗暴地扯着她的锦袍,春姬惊呼叫喊着,但马上就被凤勒堵住唇,过不多久就融化在他激情的吻与着了火般的爱抚下,发出迭声的娇吟。 “大王……您今儿怎么了……啊……” “闭嘴!” 这不是他要的女人,当他抚摸着春姬那饱满娇小的身躯,脑中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要这个女人,他要的是——有着永不降服的灵魂,一双点燃他潜在未知的热焰的女人——平姜子萤。 为什么!每个女人,就像现在的春姬一样,只要尝过他给予的快乐,个个都会像是追逐着花香的蜜蜂一样,对他百依百顺、任他予取予求,没有例外。为什么他却偏偏固执的想要那个始终满脑子要杀他的女人。 “啊,大王,别停……”春姬荡漾春情的眼,贪婪地看着他。 他在做什么!凤勒愕然地瞪着春姬。 “怎么了……大王?春姬哪儿做错了吗?”好骇人的神情,春姬一身热火也跟着冷却,大王怎么会一下子热情如火,却又转眼冷得像要杀人。 凤勒甩开她纠缠的手,俊挺的眉宇间有些狼狈。“孤家失了胃口,你走吧,春姬。” “大王!” 回头一看到仍旧被绑在自己寝室的女子,凤勒又摇头说:“不,你留下,春姬。为孤家看守着她。”丢下这句话,凤勒自己反而离开了寝室。 大王怎么了?春姬怀着怀着满腔的疑问,不觉把目光移到屋里另一个女人。大王离开前,曾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有着春姬从未享受过的“专注”。大王从不曾如此专注地看着谁,注视谁。 大王的反常,一定和这无耻的暗杀者有关。 她也不拉拢自己敞开的衣袍,就这样走下床,来到平姜子萤的面前。 “说,你对大王做了什么?得他如此生气?” 莫名其妙的质问,莫名其妙的怒火。子萤从刚刚捡回一条命后,脑中一直是一片空白,不管凤勒做什么、说了什么,她都毫无感觉。直到现在,春姬的脸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她才叹息地说:原来自己还活着。 “说话呀!”春姬激动地捉住她的手说。 有什么可说的?她无话可说。 “我不会同情你,你听到没有?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是你不好!”春姬说哭就哭地掉下眼泪说:“大王为了你,已经把我们丢下来整整半个月都不见人影了,今天听到他召唤,我高兴得不得了,结果……这算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你有什么地方特别,有什么和我不一样,为什么能大王用那种眼神看你!”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子萤可笑地看着她,自己完全不懂。 “不要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欠你,论仇恨,我们都是一样的,平姜子萤。” 这句话子萤倒是听得真确。“一……样……的?” “我也是某王族的王女,和你一样,因为我爹爹战败,所以被献到凤勒大王的身边,作人质也做他的妾,换取我们一族的活路。”春姬目光灼灼地说:“可是所有大王打胜的战争中,唯有你们平姜一族被驳压领地,充当奴隶,受一辈子的奴役。你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吗?” 她见子萤不回话,便又继续说:“因为你爹爹的错!到死前都还不肯投降,到最后落得一族毁灭家园城池被烧光的地步。凤勒拿你爹爹的下场作为其他部族的借镜。你们一族人在整个黑铁…,不,整个回纥部落都是活生生的标本。谁敢反抗、谁敢不投降,连平姜族都输得如此凄惨,没有胜算的仗,就连军心都聚合不起来,除了弃械投降还有其他选择吗?” 爹爹……子萤从小就自娘亲口中听到爹爹临终的往事,未曾谋面,但有一身傲骨的爹爹。 “你就像你那爹爹一样,愚蠢得令人难以相信。”春姬扭曲着脸,吐出这句话。 “不许你侮辱我爹爹。” “你才应该给我听好,平姜子萤。”春姬反过来吼她说:“没有你爹爹的顽固,就不会让你们一族人遭受如此不人道的待遇了。就为了成全一族之王的威严,却陪上全族的人成为奴隶,这还不是你爹爹愚昧自大是什么?假使他在败战后肯对大王低头,肯接受大王的招降,大王也不会做到如此赶尽杀绝。”子萤宛如被人当头棒喝。 “咱们回纥就是因为分崩离析的部族太多,始终各行其是,所以才会如此软弱不振,总是被中原来的大军个个击破。可是自从凤勒大王一统咱们回纥部族后,连中原的伟大皇帝也不敢小看咱们的力量,派人前来和凤勒和谈。要不是凤勒,现在咱们个个部族还是一盘散沙,被人当成不成气候的边疆小卒。” 子萤咬紧牙关,不是这样的,爹爹才不是为了自己的尊严…… “战败是很可耻、令人悔恨,可是更可耻的是不能接受自己战败的事实,把罪怪到征服者的头上。你爹爹就是这样,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有什么意义,赔上一族的人性命,象征你们平姜族伟大吗?那改不了你们是败战之兵的现实,反而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春姬恨恨地瞪着她说:“你没有出现就好了,何必回来寻仇,就算你杀了大王,能改变什么?只是让我们回纥又陷入混乱不安,被其他部族侵略,一样是灭亡而已。” 自己是破坏者吗?自幼娘亲只告诉她要记住这份深海血仇,她也从未抱持过疑问。但……其他人眼中是如此看待凤勒的吗”她不懂自己对还是错了,谁来告诉她,听过这番话,自己该如何想才是对的! “我一点都不同情你,平姜子萤。”春姬朝着她再次大喊。“我希望大王会杀了你这个大麻烦,我希望你消失,把我们的大王还给我!” 子萤从春姬的脸上看到熟悉的鬼魅——恨。 自己局限性是这样对着凤勒怒吼咆哮出自己的恨吗? 原来自己也成了被人憎恨的对象呢? “呵呵呵……啊哈哈哈……”子萤从低声的笑,最后越笑越大声,眼角也笑出泪来。 春姬看着她那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接近哭的脸。“你疯了是不是,被骂成这样,你还办法笑得出来。” “嗯,我也希望我是疯了,但正因为我很清醒,所以才只能一笑解千愁。”子萤怜悯地看着她说:“你根本无须恨我,春姬。我也不须你的同情。被绑在这儿,是我的选择,就像是你选择要做凤勒的妾一样。这没有谁对谁错,没有谁赢谁输,我们都只能以自己选择的方式活下去。我既然挑了这条与凤勒作对的道路,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你!”春姬以为自己给予这名女子的打击,会令她倒地不起,却没料到她的反应竟是如此。 “凤勒放在我身上的注意,也许只是因为没有人胆把背向着他。假如你也想获得他的注意,何不放胆一试呢?结果也许会出乎你意外。” “你……你在怂恿我反抗大王……”春姬后退一步。 “你有胆子吗?”她挑战她。 “我,我绝不会做出任何惹怒大王的事。”一旦被大王发现,她承担不了那可怕的下场。可是,她心底有个声音被挑起来,假如能够获得大王的注意…… “可惜。”子萤看着她冷笑说:“我还以为你恨不得能杀了我。” “你要我杀了你?!”这下,春姬肯定这女人疯了。 “如果你下不了手,那么就放了我,让我逃离凤勒的王宫。如何?一举两得,既可获得凤勒的注意,又可一举除去我这个眼中钉。”她小心翼翼地诱惑她说:“只要你解开我的锁链……” 春姬绞紧双手,内心进入天人交战。 子萤紧紧盯着她,这是自己逃亡的最后机会,能不能让春姬上勾,脱离凤勒的掌握,或者注定要功败垂成付诸流水,就在春姬的一念之间。 “我不会帮你。”春姬终于说。 失败了。她要是身边有墙壁,一定会沮丧地去撞墙。 “我放你走,不是要帮你,而是为了大王。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妖孽霸占他的注意。大王是我的。” 子萤重燃起内心的希望之光。“你愿意放我走?” 春姬点点头。 她能离开了,她可以重获自由了!子萤兴奋勾起唇角,漾起微笑。 “她愿意没用,要孤家允准才行。” 刹那间,子萤的笑容冻僵了。 凤勒一脸阴蛰森冷地走入屋里,仿佛来自地狱的妖魔之王,笼罩着他周身无形的黑色烈火正在狂猛地燃烧着。 ------------------ 转自书香门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