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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体奥运》 作者: 佩罗蒂提 第三章 倒计时 ◎粉刷体育场的化妆室：16个希腊银币（付给巴斯恩） ◎除草并平整体育场跑道：21个银币（付给斯密尔耐奥斯） ◎挖掘并平整跳远坑：220个银币（付给斯密尔耐奥斯） ——出自德尔斐奥运会准备工作账本，公元前246年 每隔四年的春天，厄利斯城便会派出三个神圣的司仪——奥林匹亚圣地就在该城邦的管辖区域内——宣布即将到来的宙斯运动会日期。希腊人期盼这几位盛装官员的大驾光临，就像等待一个多姿多彩的节日。一名司仪骑着骡子，穿过牧场和河谷，他的华丽身影很远就能辨认出来：他穿着紫色长袍，头戴橄榄冠，手执圣旗，或是一支雕有一对盘蛇的权杖——这是众神的信使，长着双翼的赫尔墨斯所使用的。他的行囊里装着奥运会的赛程。日期是通过一套复杂的公式算出来的，要保证五天的会期中间那一天恰好是夏至后的第二个月圆之日。这意味着奥运会通常是在八月或九月初召开——那是每年收割季节和摘收橄榄季节之间的农闲时分。 三个司仪非常享受这史上最初的大型公务旅行：他们各自穿梭于希腊大陆和爱琴海上的岛屿之间，每到一站都受到了君王般的款待。司仪每到一个城邦，一进城门就开始受到热情款待，并受到当地“侨办”——厄利斯设在当地的办事处人员的迎接。来宾沐浴之后，便被宴请去享用当地的美酒佳肴。次日，他将被带到该城邦的委员会或议会，在那里，他用美妙的声音宣读本届奥运会的邀请书，以及奥运会神圣休战协议，并被致以崇高的敬意。然后继续享用精美的国宴。 奥运会神圣休战协议是古代世界里最非凡的传统之一。协议强制要求全境休战——对于希腊人的连年征战，这几乎是一道被施了魔法的禁令——协议还规定,由宙斯亲自执行协议条款。在这神圣的和平时期，不可以进行任何军事进攻，不可以审判案件，不可以执行死刑。此举主要目的是为了保证运动员和观众能够安全抵达奥林匹亚，并使整个厄利斯地区在大会期间不受侵犯。最初奥运会前后一个月都是休战期，但是当来宾开始从更边远的地方，从希腊在意大利和小亚细亚的殖民地赶过来的时候，休战期延长为前后各两个月。（遥远的地方，比如荒远的岛屿和希腊在地中海沿岸的殖民地可能是通过信件来通知的。）协议条款是在公元前776年时，为举办第一届奥运会而制定的，并铭刻在一个巨大的金色铁饼上，悬挂在奥林匹亚的赫拉神庙内。尽管曾经发生一些臭名昭著的例外状况，休战协议一直都得到了遵守。 司仪们比奥运会提早两个月到达，正式开始60天的奥运会的开幕倒计时。但是对于奥运会组织者自己——厄利斯城的当地贵族来说，筹划早就开始了。奥运会会期可能只有五天。有些游客可能会认为,这不过是夹杂着些兴奋的混乱集会,但是,这其实是经过了幕后组织者的精心组织，否则奥运会将完全是一盘散沙。这些幕后组织者不仅要准备好体育设施,培训裁判,拉赞助,还需要计划后勤供应事务。 举办奥运会是一项需要全身心投入的工作。 世袭的主办方 今天，几乎没人听说过厄利斯城。它的遗址坐落在奥林匹亚以北40英里处，现在仅剩一片残垣断壁；即使在古代，那里基本上也是一座寂静的边陲乡镇。然而，厄利斯人世代都是辉煌的奥运会的正式管家。 这是个由地主们构成的紧密的小团体，他们的财富来自饲养牛群和马群。他们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实力举办古代世界这个最伟大的盛会，但是他们在这项无可动摇的希腊传统中却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厄利斯的国王伊菲托斯(Iphitos)在公元前776年宣告了第一届奥运会根据神的旨意召开。当时希腊正饱受瘟疫和战乱之苦，绝望之下，伊菲托斯征求了德尔斐神谕。他被告知惟一解除诅咒的方法就是在他的城邦之外40英里的奥林匹亚举行体育比赛。伊菲托斯照办后，瘟疫消失了。在随后的数个世纪里，厄利斯的统治阶层从本阶层选择出奥运会的裁判，并事无巨细地操办该项盛会。 幸运的是，这些厄利斯人看起来还是一个经验丰富，受过良好教育并能力较强的小集团。他们在古典主义时代就建立了一个高效的体育组织，其中有一个万能的奥委会，由24个时间充裕的农牧主组成，总管整个赛事，总体安排赛程，或增加新的项目。这是一个立法委员会，将规则代代相传下来。但是每届奥运会最显眼活跃的官员是十个奥运裁判，他们被尊称为希腊法律卫士，其职责比今天任何奥运会裁判都要宽泛得多。 这十个裁判不仅仅执法赛事，还要安排奥运会日常事务，甚至还要监督奥运选手的最后训练。他们各有分工：三名裁判被派去执法马术比赛，三名负责五项全能，三名执法其他项目，第十名裁判负责协调其他裁判的工作。在奥运会期间，他们可以实施罚款或发出鞭笞的指令，并且他们所有的判决都是决定性的；只有向奥委会提出上诉，才可能推翻判决，但是运动员不会轻易采取这样的行动。在比赛前十个月的选拔期开始之后，这些高级官员就获准像奥运会司仪一样身着紫色长袍，在厄利斯城里逛来逛去，这样的服饰是为了向伊菲托斯致敬，他曾经是第一届奥运会上的惟一裁判。社会各界对这个职位的争夺一定非常激烈，他们都是贵族，都来自厄利斯城的统治阶层。选拔裁判的程序非常复杂，无疑也不乏争论，结合了投票和抽签两种方式。该职位是一项至高无上的荣誉，尽管事实上这项工作极为费时，没有报酬，花费巨大。裁判们常常用自己的资金来补贴意外的花销，比如另外雇用场地管理员或为牧师购买新的长袍。 尽管奥运会裁判非常公正,简直到了神奇的地步,但厄利斯人可以参加比赛这一条偶尔还是会引起不满。在厄利斯那个紧密的圈子里，一个裁判可能会看到自己的朋友或亲戚参加比赛。更古怪的是，裁判本人也可以让自己的马参加马术比赛，也就等于自己参加了比赛。根据希罗多德的说法，厄利斯城在公元前590年,曾向古代智慧的发源地埃及派遣特使，就强化奥运会规则征求意见。法老审查了整套规则，表示为了使裁判工作完全公平，避免所有徇私舞弊的可能，厄利斯城公民不应该获准作为运动员参加比赛。特使们客客气气地向法老表示感谢，感谢他明智的建议，但是从来没有予以采纳。然而，丑闻还是非常罕见。大体来说，厄利斯裁判还是非常受尊敬和爱戴的，而且奥运会在希腊所有比赛中，名声是最“清白”的。比如，一个希腊体育迷就曾经评论说，厄利斯裁判表现得“好像是和奥运会运动员一起接受审判，小心翼翼，不敢犯任何错误。” 从牛圈到体育场 至少在一方面，举办古代奥运会还是比在现代社会要容易一些。由于今天奥运会场所遍布全球——而每个主办城市为举办这场奢华盛会，都会遇到一大堆后勤问题，而在发源时期，这项盛会只需要固定在一个绿阴掩映的地点举行即可。奥林匹亚是圣城厄利斯城外约40公里处的一个宗教建筑密布的圣地，连续293届奥运会都在这里举行。 此地的自然环境美丽动人——散发出“在这片山峦起伏的土地上很少能感受到的平和的魅力”。（某历史学家语）一片肥沃的冲击平原上，20多座大理石建筑拔地而起，北面青松覆盖的群山，南临阿尔斐斯河，西依哥罗底亚斯河。圣地的核心，即宙斯的神域小得惊人：希腊人称之为阿尔提斯(Altis)，其实就是面积仅有6英亩的用墙围起来的封闭区域。但是这是未启蒙世界中的最伟大的朝圣中心，因为这里有三座著名的神庙，分别供奉宙斯，他的妻子赫拉，以及他的母亲瑞亚。在这些高大建筑之间，还星罗棋布地散落着大约70座祭坛，包括希腊万神庙，佩罗普斯（Pelops）英雄墓和许多雕塑，石碑、神像和平民纪念碑。在两届奥运会之间，这个边陲城镇平静的精神生活不会受到外界打扰，这里只有大约50名职员，包括（一则碑文告诉我们的）三个牧师、一名长笛手、一名倒酒师、一名钥匙管理员、一名屠夫兼厨师和一名导游，来接待寥寥几个虔诚的朝圣者和游客。 奥林匹亚当然是美妙的，但作为大型集会的场所，它还有很多不足之处。那里是一个偏远地区，几乎没有什么住宿的地方，而且体育设施也惊人地简陋，并且经过长长的休会期，已经年久失修了。公元前三世纪，神域边上建造了一所摔跤学校，但是直到公元五世纪才建造了体育馆，此前运动员都是露天运动的。神庙群的东边坐落着一座体育场和一个跑马场，但是过了赛季，就没人维护了。事实上，当地村民平时就把这里当做羊圈和牛圈。经受了冬雨的冲刷和夏日的暴晒之后，体育场两边的斜坡已经是灌木丛生，跑道也不再平坦。为了使体育设施恢复使用，每隔四年的春天，奥林匹亚就会有一群人蜂拥而至，开始清理，蛰伏的圣地从睡梦中惊醒，这支劳工大军要对这里的环境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翻新。 劳工大军从厄利斯城跋涉40英里，赶着他们的骡车，沿着专门修建的大路来到这里，这条大路上铺着平滑的石头，并修筑了两条车辙。新鲜的白土和砂浆这样较重的物资要从伯罗奔尼撒半岛的西岸，用驳船逆流运输15英里才能到达。其他人手可以从奥林匹亚的许多避难者中找到——难民有权在希腊的任何圣地寻求庇护，直到解决了他们的法律问题为止。厄利斯城的能工巧匠们，在奥林匹亚干活儿的手艺是世代相传的，他们在周围的空地上支起帐篷，建立了一个工人营地。在春天那煦暖的阳光里，他们开始挖出摔跤场地，铺上新鲜的白沙，平整跑道，挖出新的跳远坑和水井。 在德尔斐发现的一则公元前246年的碑文可以让我们更深入地了解希腊体育场所是怎样维修的。碑文上面列出了德尔斐本地很有名气的皮提亚(Pythian)运动会付给劳工的费用，该运动会是在与奥运会不同年份的夏季举行的。（一位现代历史学家曾经通过比较当时和现在的橄榄油成本，巧妙地把价格换算成了今天的货币。40升的一罐橄榄油在古希腊成本是18个银币，而今天一升橄榄油的超市价格是10美元。这样，一个银币相当于我们的22美元，尽管在做比较的同时应该知道，一个熟练的希腊工匠在波利克里兹（约前495～前429）时代每天只需支付1个银币薪水，也就是22美元。）希腊人所惯有的专业精神和对细节的追求将在奥林匹亚的工作中彰显得淋漓尽致： ◇挖掘和平整体育馆的练习跑道：814美元（付给阿加扎罗斯）。 ◇维修体育场入口：566美元（付给尤西达莫斯）。 ◇维修得墨忒耳女神神像后的墙壁：1298美元（付给克莱翁）。 ◇建造跑道的36个转弯旗杆：528美元（付给阿加扎罗斯）。 ◇清理卡斯达连喷泉和它的蛇法女妖喷头，并修建护栏：396美元（付给克莱翁）。 ◇270蒲式耳白土，用来铺垫铺好的练习跑道，每蒲式耳6.42美元：1732.50美元（付给阿加扎罗斯）。 在奥林匹亚，古代雕像随处可见，美术专家大批涌入，监督修缮工作。珍贵的金属重新焕发了光泽，神庙的彩色山墙得到了润饰。宙斯神庙屋檐上的狮子头状的水龙头必须经常更换——曾经有102个这种非常优雅的精美物件用来排干冬天的雨水，但是由于太重，很容易折断。同时，当地的村民将新鲜的橄榄油涂抹在40英尺高的宙斯神像上，以保护珍贵的象牙不受湿气的侵蚀。（这些工人被称做“抛光机”，人们认为他们是创作宙斯神像的艺术家菲迪亚斯的后代。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到公元二世纪，神像超过500岁的时候，游客们发现神像内部遭到了鼠害，他们称，老鼠的叫声使得信众心神不宁。） 与此同时，招待来宾的任务就落在了私人企业身上。奥林匹亚位于地广人稀的乡间，流动商贩聚集到那里，争夺着诱人的市场。这些小商贩们必须拥有营业执照，而且厄利斯城指派了一名市场督察，当场对以次充好和价格欺诈行为进行处罚。商人们来监督自己包房的建设情况，并带来成群的牲畜，圈起来以备祭祀之用。 奥运盛会开始初现雏形，它看起来像一个乱七八糟的露天集市，虽然令人印象深刻，但是这熙熙攘攘的场面还不是最热闹的。 真正的热闹还在厄利斯城内，在那里，奥运会开始前整一个月，踌躇满志的运动员们就陆续抵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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