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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体奥运》 作者: 佩罗蒂提 第十章 为胜利者举行盛宴 如同圆月的光芒使得夜半星辰黯然失色， 冠军的身体在众多的希腊人群中光彩夺目。 ——巴基利德斯(Bacchilydes)，《致五项全能冠军 的颂歌》，公元前450年 宙斯圣林的四周是众多的庙宇和一座高山，圣林有着露天竞技场的音响效果。第二天黄昏，空气中回荡着“向冠军致敬！”（tenella kallinike）的呐喊声。佩戴花环的胜利者，被带往圣殿的道里特神庙。获胜的五项全能运动员和胜利的马术选手受到人们的尊敬。不过，上演最华丽、最喜庆的表演的是四马战车获胜者。通常他年轻富裕、神气十足，在奥林匹亚庆祝胜利要求在开销上不遗余力。 公元前416年，魅力十足的雅典人阿尔西比亚德斯——我们知道，此人在比赛中驾驶了七驾四马战车——取得了第一、第二和第四名，这是在奥林匹克历史上史无前例的事情，令人敬畏，甚至受到希腊国王的敬畏。为了铭记非凡的成就，阿尔西比亚德斯决定为其胜利宴会的豪华程度制定一套新标准，不仅招待他的支持者，还招待人数众多的所有观众。作为对他一起应付雅典盟友的赞助的一部分，雄心勃勃的政治家为了庆祝弄来了财政支持：基齐库斯提供了动物牺牲品，莱斯博斯岛提供了食物和美酒，以弗所提供了宴会帐篷。奥林匹亚从未有过如此奢靡的盛宴。当时最伟大的剧作家欧里庇得斯为阿尔西比亚德斯写了这首胜利诗，他获胜的消息如同野火一样在整个希腊蔓延开来。 最为盛大的宴会要有60或70名客人参加，需要花费一万德拉克马，这相当于一个熟练工人工作30年的报酬。华美的帐篷被烛光照亮华美的帐篷被烛光照亮，房间内到处是从遥远的城市用马车送来的躺椅。这里的用餐礼仪非常严格，如同在雅典人或米利都（Miletus）的闺房内一样。在可以开始饮酒之前，必须用餐完毕。客人们左手扶撑着，用手指抓饭吃，用右手吃正餐，左手吃面包。对于食用食品的种类和数量时，使用手指的数目也有详细的规定，同时面包与肉类食物的数量要搭配。 对希腊人来说，盛宴是男性享乐的场合。很少邀请受人尊敬的妇女，不过要举行成功的盛宴，就会仔细挑选美丽的名妓或者交际花，如同挑选佳肴和美酒一般。男主人会同高级妓院的“老鸨”（pornoboskoi，或妓院老板）联系，精心挑选这些妩媚的女子，来提供诙谐机敏的交谈。性机构还可以提供吹奏长笛的性感女孩和弹奏里拉竖琴的英俊男孩，他们通常上演色情表演，扮演神话中的爱人，像狄奥尼修斯和阿里阿德涅(Ariadne)。音乐已经遗失，不过我们知道，旋律通常是宗教圣歌的变奏，诸如《宙斯主旋律》或《阿波罗合奏》（一个希腊人幽默的开玩笑说，交际花最喜爱的歌曲应当叫做《贪婪的老鹰》，意指她们能够在那些倾慕她们的男性身上敲竹杠）。 我们从卢西安的一部戏剧的对白中可以了解一个高级妓女在宴会上的行为，在这部戏剧中，一名妇女教导她的女儿在举止上应当如何去做： 科洛比勒（母亲）：首先，一名交际花的穿着要像一名贵妇，时髦得体、清香宜人。她受所有人的欢迎，不过不要对每件事都傻笑，她笑起来要甜美迷人。无论何时她受邀参加晚宴派对，她永远不能喝醉——男人们无法忍受你丢丑——她也永远不能表现的像头笨猪、狼吞虎咽。她用手指尖拈起食物，她不会在嘴里塞满食物后咂嘴，也不会狼吞虎咽，让两颊高高鼓起。她会浅斟慢酌，绝不会大口喝酒，只会轻轻啜饮。 科琳娜（怀疑地）：哪怕她口渴也是如此吗？ 科洛比勒：尤其是在她口渴的时候。她说的话绝不超过她应当说的，绝不取笑其他客人，只把目光放在为她付账的那个男人身上。当她要与谁睡觉的时候，她并不放荡，但绝不会表现的像是并不在意。 在胜利酒宴上可以得到高级妓女，成为许多男性绚丽梦幻的主题。一名名叫尼娅拉的非常过人的妓女，在公元前374年参加了一场为四马战车获胜者举行的狂欢派对。当她富有的男伴在长椅中睡着后，“许多人与尼娅拉性交，而她已经酩酊大醉，”讲解员解释说，“甚至连男主人的仆人也不放过这个机会。”卢西安描写了另一场宴会上的一名“女同性恋”的妓女，她剃掉了头发，穿的像个男人，并为那些用来淫乐的舞女付资。当受人尊敬的妇女受邀参加这些晚宴庆典时，她们常常看不到这类情况。女哲人希帕基亚在辩论中以机智战胜了参加晚宴的其他客人，不过她发现她的聪敏并不受欣赏：一名男性客人发现他“无法与她的逻辑相抗衡，于是开始脱她的衣服”。 好胃口! 在这些奥林匹克狂欢盛宴上的菜谱上有些什么呢？人们可能会争论，西方高级烹饪术在公元前六世纪从西西里和意大利南部传到希腊。西西里这个幅员辽阔、阳光明媚的岛屿是一片富足的土地，到处都是膘肥体壮的家畜、郁郁葱葱的橄榄树和松软的奶酪；居住在意大利南部城市那些喜欢玩乐的锡巴里斯人，成了享乐主义同义词。西西里人书写了历史上首部食谱，并将他们的技术传播到内陆，特别是在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时候。（几个世纪之后，意大利南部的希腊人教罗马人如何烹饪，但这些学生在挥霍奢靡方面很快就青出于蓝。罗马人偏好高度风干的和大胆创新的食物以及使用大量调味品的口味，最终使得传统的希腊烹饪具有了简单纯朴的地方色彩。）在苏格拉底时代到来之前，即公元前五世纪，引入的小亚细亚和非洲的风格，与希腊的烹饪术进行了融合。奥林匹亚的厨师不得不从遥远的地方运送他们自己的配料，但这似乎并未降低奢华的程度。尽管希腊人通常赞同哲人的名言，即：一个人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是为了吃饭，但是运动会——至少对巨富来说——是一次进行令人眼花缭乱的饕餮机会。 奥林匹亚盛宴中典型的食谱包括的佳肴美味有：烧烤母猪的子宫、猪肉炖苹果和梨、煎炸灌入肝脏的羊肠、橄榄油拌捣碎的鹰嘴豆、烤小牛肉串、整只小猪内填放小鸟肉、蛋黄、板栗、葡萄干和五香肉。当地的猎人带来刚刚从附近的山中猎到的野猪、雄鹿和瞪羚。希腊人最最喜爱的奢侈的食物——鱼，因为其内陆的位置以及夏季的炎热在奥林匹亚少得可怜。不过，当美食家可以抓住冲上海岸的鱼——海鲈鱼和羊鱼、甲壳类动物和金枪鱼，哪怕是鳝鱼的时候，他们会灵感突至，说是“控制了喜悦的领地。”在早期的食物作品中，操办运动会宴会的厨师高兴的感受着制作高质量的鱼肉片：“噢，这么一条鱼温柔地躺在我的面前！我用它做了多么美妙的一道菜啊！……第一位品尝其美味的客人一下子跳了起来转身就跑，手中拿着菜碟绕着运动场跑了一圈，其他人紧随其后。我自己也高兴地叫了起来……我发现了永生的秘密；一旦人们闻到这道菜,他们就会死去，而我可以仍然行走如常。” 所有食物中大量掺杂着甜品和坚果，包括甜美的水果、椰枣、饱满的无花果、杏仁、榛子、雅典蜂蜜蛋糕，以及所有希腊人喜欢的甜品乳酪饼——这是古代厨师所写的许多学术论文中的主题。 用餐之后，会进行内部打扫，然后开始饮酒。 饮酒是一种大众行为，不是为了酗酒，而是为了促进交谈，它被希腊人视做最好的平民化乐趣。宴会主人充当斟酒侍者，将酒与水一同放入一个公用的大容器中——水要稍稍多于酒——常常加入盐水或香料，诸如没药。我们知道，有成千上百的品种可以选择：几乎每个希腊侨民都有葡萄园，并且将其产品装在双耳陶瓶中出口。行家可以衡量出酒的价值：是甜、干、还是半甜；是芳香还是无味；是“瘦”还是“肥”。在一部希腊喜剧中，酒神狄俄尼索斯是最优秀的美酒酿造家。他喜欢产自萨索斯的琼浆玉液，“有着苹果的清香”；喜欢甘美的曼迪恩(Mendean)酒，这种酒是那么甜美，以至于“众神饮酒后把自己松软的睡床都弄湿了”；还喜欢一种香醇的Chian佐餐酒，这种酒非常温和，“是无害的——而且不使人痛苦。” 最私密且最理智的酒会大概有10～15名客人，是著名的希腊式酒会，受到有钱的学生和大学教师的喜爱（这些人绝不是书呆子，正如餐桌上的健谈者阿瑟尼斯所写的著作《哲学家盛宴》（Deipnosophists）中所写的。）这里酒和色情舞蹈有助于促进高深的学术辩论。哲学、科学、诗歌、几何学——这些知识分子无所不谈。主人们甚至可以买来“交谈指南”，其中列出了许多主题，便于在聊天的时候可以拿出来探讨。合适的讨论要点包括： ◇为什么荷马称盐是神圣的，而不说油呢？ ◇为什么年长者眼光长远？ ◇为什么A是字母表中的第一个？ ◇为什么小猪在成为祭品的时候会高声尖叫，而绵羊却保持沉默？ ◇你如何避开恶毒的目光？ ◇在《伊利亚特》阿芙罗狄忒的哪只手被狄俄墨得斯所伤？ 尽管这种上流酒宴和那种在四轮马车内不拘小节的狂饮远远不同，但贵族礼仪在夜晚时分肯定会乱作一团。宴会失去控制，大容器（被称为双耳喷口杯）丢得满地都是，角制容器取而代之。酩酊大醉的与会者死于极度兴奋。剧作家欧布鲁斯建议明智的客人在第三杯时就住手，因为“喝了第四杯会变得骄傲自大，第五杯会高呼呐喊，第六杯会纵酒狂欢，第七杯会导致黑眼圈，第八杯会引起诉讼，第九杯会变得乖戾，第十杯会发疯。” 爱好淫逸和辩论的教授带着金发年轻人嬉闹，老练地开着玩笑，将他们的收入抛掷在拍卖吹奏长笛的漂亮女孩上。达到兴奋的顶点时，他们常常排成被称做是komos的康茄舞队形，和身边的乐师一起围着宙斯神庙翩翩起舞。 被拒绝的移民者 古代的一些最伟大的知识分子是狂热的体育爱好者，他们实际上是西方文明中的名人。根据许多学者的看法，柏拉图在当时有一个绰号：科林斯地峡运动会年轻的男摔跤手（来源于platus，意思可能是“肩膀宽阔的人）。他实际上名叫阿里斯托克勒（Aristocles））。剧作家索福克勒斯(Sophocles)，在运动场内也可以看到他，他是一名著名的手球运动员；战胜了波斯人的西米斯托可斯将军于公元前476年参加了运动会；数学家毕达哥拉斯也可能曾是一名受人尊敬的运动教练。但奥林匹克运动会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临时批评家。在希腊思想家之中常有一种不大但有力的反运动的暗流。可以理解的是，在一个理智至高无上的时代，一些人争论着意识重于身体，提出迷恋运动是轻率的，甚至是庸俗的。 曾与亚历山大大帝进行巧辩的愤世嫉俗的第欧根尼，就是一个极端的唱反调者，在公元前四世纪，他对运动场进行了抨击。最能证明的例子发生在科林斯地峡运动会上，当时他从领奖台上夺走了一个胜利花环，并戴在自己的头上，声称他在生活的竞赛中是个胜利者，并称精神成就多于肉体成就更值得奖励。“那些大腹便便的恶棍有什么好处吗？”他问一群聚在一起的人们。“我认为应当把运动员拿来当祭品。他们的灵魂猪狗不如。谁才是真正高贵的人呢？当然是那些勇于面对生活的艰难、日夜与困苦作斗争的人——不是像某只山羊，为了一点点的芹菜或橄榄叶或松叶，而是为了他整个一生中的幸福和荣誉。” 后来，当第欧根尼看到运动场进行跑步比赛时，他注意到，兔子和羚羊是速度最快的动物，但也是最胆小的，对此他感到有些讽刺意味。他后来抢走了另一个胜利花环，将它戴在一匹马的头上，这匹马不停踢踹着另一匹马，他宣布这匹马是搏击比赛的获胜者。最后，第欧根尼提到了运动员的守护神大力神，大力神清洗了奥吉亚斯王肮脏的马厩，作为其第12件苦役——然后第欧尼斯蹲在地上，清空了他的肠子，意味着竞赛者已经打扫干净。 “这时，人群散开了，” 我们读道，“大家嘴里嘀咕着：第欧根尼疯了。” 第欧根尼持批判态度已达数世纪。在公元前五世纪，欧里庇得斯认为希腊的祸根就是运动员，因为他们非常自负。许多斯巴达人认为奥林匹克运动会毫无用处，因为运动会不能提高军事技术。数世纪后，罗马道德学家嘲笑体育和鸡奸之间的联系：历史学家塔西佗认为希腊运动员只吸引那些不负责任的人和性变态者。但是公元二世纪医生盖伦反对运动的呼声最高，其生涯中指导小册子《论选择职业》认为运动员是最无用的人：“人人都知道运动员头脑非常简单。在他们强有力的血肉之躯下，他们的灵魂如同陷入泥潭。但是，事实是他们也不能享受身体的祝福。忽视旧的健康标准，放弃所有事情，运动员像猪一样把他们的生命都用于训练、吃饭和睡觉。他们的教练养胖运动员并锻炼他们的肢体。运动员很少能活到老，即使活到老，他们也被疾病折磨成为伤残人士。那时他们既不健康也不美丽。他们变肥,变得臃肿。他们的脸松弛丑陋，这都归功于拳击留下的创伤。” 盖伦指出，数年后眼睛流粘液被挖出；打碎的牙齿脱落；不断扭曲的关节得了关节炎。 “甚至他们身体状况在巅峰时，他们的自负对社会也毫无用处。难道你能用手中的铁饼打仗吗？事实上，运动员比新生的婴儿还虚弱。” 盖伦怎么解决的？当要选择一个职业，何不尝试做医生。 但是在奥林匹亚，反对体育运动的声音却很微弱——淹没在体育迷的欢呼声中。体育迷们非常支持这些运动员，因为他们推崇忍耐、优美体态和道德意志。除此之外，许多希腊的思想家也加入其中，在胜利的宴会上醉熏熏地嬉戏打闹，令晚上更加开心愉快。 关于一个严肃的发现 当康加诗句环绕在圣林四周时，有一处地方你是无法保持一张微笑的脸的。在佩罗普斯的坟前，一场阴沉沉的葬礼于死后的第二天天黑后举行（对于古希腊人来说，实际上已经是第三天：新的一天是从天黑开始算起的）。一只黑色的公羊被切开喉咙，它热气腾腾的鲜血渗进了土地，滋养着地下世界的这位英雄。这是对于人类悲惨命运的一个提示。在古典音乐时期，异教徒对于死后重生并不抱什么希望。甚至连佩罗普斯这样的英雄也注定要在冥界过完永生，他们的灵魂像蝙蝠一样在冰冷的黑暗中飞来飞去。据记载，这个忧伤的想法经常在最高兴的宴会上抬起它丑陋的头，“如同花丛中的一声巨响”（罗马诗人卢克莱修语），使得这个欢快的场面蒙上一层阴影。 如此悲观的想法不得不被推到一边。这里永远是喝不完的酒——这些宴会一直持续到黎明破晓时分。第二天，这些久醉不醒的寻欢作乐者便堆积在祭坛上，像被遗弃了一样供奉给众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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