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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同性恋调查》

作者: 陈礼勇

房 缘


杨守峰撞上房门,室内女人的哭泣没有使他丝毫犹豫。杨提着沉重的行包,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有不到一个星期,杨就要去德国留学,怎样关好背后的这扇窗门是他离开中国之前最后的一件事。

  体制下的盛大合谋

31岁的杨是中国科学院某研究所研究员,品学兼优的他一毕业就进了这个让人艳羡的单位。他的婚事自然也为周围“热心人”关注。

  1999年秋天,同事为杨介绍了在国家某部委工作的张姓女孩。张比杨大两岁,北大毕业,才华出众,众人眼里,她年纪轻前途广。张杨二人被他们的朋友视为理所当然的一对,他们在等待喝这对新人喜酒的快乐。但是对于婚期,杨要比张犹豫得多。

  “她是一个聪明乖巧的女孩,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会想法让我高兴起来。我对她也很好,但不是爱恋的那种。说实话,我总觉得我心中有一道坎迈不过去。”杨的这道“坎”即:他是同性恋。杨说自己是“同性恋”时,没有这个“圈子”里常见的忸怩和愧疚,他说这是他想要的一种生活。

  但是,像中国大多数同性恋者一样,杨对生活的顾虑不得不使他在做出这种选择时需要承受更多的压力,包括生存居住这些基本的物质欲望。在他这个年龄,那些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住宅令人望而却步。

  2000年开春,张的单位最后一次福利分房。能否赶上福利分房的这趟末班车,是包括张在内的所有人认为改变他们生活境遇最大的一次际遇。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登上这辆未班车的机会,张的单位要求只能结了婚的人才能获得住房的权利。

  “她显得很着急,每次见了我都提分房的事,而我们俩之间真正谈感情的话少得很。”实际上,感情对于这两人来说都显得不再重要,在他们眼里,能否得到这套价值五十多万的住房比什么都急迫。杨不停地接到张希望尽快结婚的暗示。

  “但是在最后做出和她结婚这个决定之前,我觉得我必须跟她说我是同性恋,我和她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杨希望以他的坦白获得这个未来妻子的理解,更多的,杨指望张不要干涉他继续与同性朋友交往的自由。实际上,杨也需要婚姻这个道具。

  “我觉得我帮她忙,也是在帮我自己,我的父母,单位,整个社会都需要我披上婚姻的外衣,我不结婚就是‘有毛病’。婚姻有时候并不都是因为爱情,它只是一种需要而已。”杨还举出他周围那些因为爱情以外其他原因结合在一起的异性恋者。

  而对张来说,之所以仍接受了杨的“条件”,除了她看重的分房这个不复出现的机遇外,这个国家公务员相信她的爱会“改正”杨的“毛病”。

  于是,2000年的“五一”节,这两个各怀心思的男女在同一张结婚证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婚姻成为这两个性向殊异者一场盛大的合谋。

  一个女人失败的心计

  但是,杨张二人对婚姻的期望都过高,这让他们的共同生活一开始就矛盾重重。

  “她夜里总是要求我,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种事越勉强越不行。我都害怕回家过夜。可是,我又觉得她挺可怜,嫁给了我,虽然房子得到了,可是也毁了她的青春呀。我只好抱着她,就像搂着一盆火,烫疼了我的心。我恨不得立马把它扔出去,越远越好。”这是杨第一次对外人形容他的夫妻生活,之前,张也从未流露过对丈夫的不满。在所有人眼里,他们夫妻相敬如宾,和气美满。

  然而,只到了归鸟返巢的时候,在别人无法亲临的暗夜深处,这对同床异梦的夫妻才感受到无可救药的痛。那段时间,杨从网上认识了来自泉州的同性恋者崔,两人在网上互吐衷肠,一见如故,网上一聊就是大半夜,二人结下金兰之约。杨回家越来越晚。

  后来,崔为杨辞去他在当地的工作来到北京。杨瞒着张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和崔在这里置下安乐窝。

  杨借故留宿在外的次数增多,这引起张的怀疑。“我相信她是深爱我的,她害怕失去我。只要加班、或稍晚一些回家,甚至出外办点事,她都要打电话查问我。她总以为我是在外面找男人。”杨为遭受妻子的怀疑感到委屈,在他心里,除了崔一个人,他没有像他妻子想象中的那样与男人乱搞。他开始厌恶这个“变得歇斯底里”的女人。

  凭女人的直觉,张发现了杨与崔的秘密。张对自己的痴情感到失望,作为一个女人,她用尽了所有的手段,仍无法挽留丈夫的心。她不得不拿出被人当作泼妇一般不屑一顾的做法。在杨外出的时间里,张分别给杨和崔的老家父母打电话,告诉两对老人他们儿子的“不轨劣迹”,妄图借家长之威父母之慈给这个孤独的女人一些帮助。

  “我父母也没有太责怪我,而是要我想想我老了怎么办。他们嘱咐我,外面的世界太乱,要我好自为之。”因为张总是向杨的父母投诉他们的儿子待她不好,在老人眼里,这一切是因为儿媳的泼辣所致,所以,当她告诉他们杨是一个同性恋者时,深居小城的老人明显袒护他们的儿子。

  但是崔则不这么幸运。“他的家人以为是我把他们的儿子带坏了,不让他跟我来往,把他召了回去。”杨说是崔带给他对生活的热爱和快乐,他希望尽早结束和张的婚姻,然后把崔再接来。杨相信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日久弥坚。

剥去婚姻的社会色彩

  显然,张的这起千里状告逆子激起了杨的愤怒:“如果她不这样做,我们的关系可能还要维持得久点,但是这样做的后果是加速我们分手。”杨称他现在只要一回到那所以婚姻换来的房子就感到恐惧和压抑。他决定离婚。

“我尽可能地做出一切让步,只要她同意离婚。”作为条件,杨愿意将房子留给张,但张仍迟迟不给他答复。这个孤立无援的女人到底在想什么,谁也无法知道。

  杨为此苦恼不堪。他希望重新获得婚姻之前的一个同性恋者的自由看来尚需时日。为了逃避,杨申请去德国留学。

  “当婚姻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后,剩下的就是要将它解体,还其本来面目。”杨的留学签证顺利通过,七月十日是他飞离中国的日子。杨希望以时间和距离来冲淡婚姻的社会色彩,尽管他知道这对于一个女人的残酷。

  “我是一个坚定的同性恋者。”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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