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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同性恋调查》

作者: 陈礼勇

中国高校的欢腾和寂寞


 他们大多是上个世纪中国改革开放之初出生的独生子女,他们享受良好的教育,苦难作为历史离他们远去。他们和同龄人一样拥有这个时代所有的特点:个性化、享乐主义、性开放、缺乏责任感。明显的,他们比上一代拥有更多梦想和欲望。

  他们追求时尚。他们的爱情出生于互联网时代,QQ是他们的另一重身份。他们使用免费电子邮箱和手机短信与情人聊天。他们比上一代更自信更注重品质,包括同性之爱。

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四同性恋者说,新一届的学弟学妹们正源源不断地补充他们的队伍。对正年青或不

  再年青的中国同性恋者来说,斑斓多彩的大学生活是他们中大多数人必经的一段人生历程,其中迤俪多姿的同性之爱成为他们一生难忘的回忆。几乎中国所有高校,包括北大、清华、北航、同济、复旦、武大等等,同性恋现象已不再是一个秘密。中国高校里的同性恋学生从不曾因为我们关注而增多,也从不曾因为我们忽视而减少,他们是大学校里的一支独特风景。

  现状篇:中国高校的欢腾和寂寞

  学生同志的另类秘境

  2002年8月13日午夜,服务器设在清华大学校园内的同志网站“博亚”对它的访问者提示:“对不起,服务器升级中,请稍候。”半个小时后,这家网站的互联网IP地址“http://166.111.184.99”再也打不开。网站被它的主人自行关闭。半个月后,开通两年多的博亚搬出了设在中国高校里的教育网,将主机托管给一家商业公司。

  博亚由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一位大学生2000年9月利用平行于中国公众网(Chinanet)的教育网(Cernet)免费空间创办,主要为在校学生提供同性恋交友和社区服务。当时北航的网络不稳定,网站于2001年1月把服务器搬到清华,同时网站的管理维护也交由一位清华在读研究生负责。由于中国教育网与公众网分开,校园以外的访问者浏览教育网上的内容仍受到速度慢、屏蔽等诸多限制,但校园内部访问却畅通无阻,这便使博亚成为学生同志网站奠定了硬件基础。另外,无论是网站的创办者,还是访问者,大部分为在校学生,所以,博亚成为学生同志的家园并不稀奇。

  这个个人网站受到越来越多学生同志的关注和参与,访问者来自全国多所高校,包括清华、北大、北师、北航、人大、中科院、中戏、复旦、武大等。这些八十年代前后出生的年青人在讨论他们不能在课堂上、操场上及在其他异性恋同学面前谈论的问题。由于性向一致,他们指望从这里找到同性之爱。

  以博亚为代表的互联网俨然成为当代学生同志寻找自我、渲泄内心情感的一个天然保护地。毫无疑问,这样的网站正在形成以学生同志为主体的区别于其他校园文化的亚文化圈子,它与异性恋占主导地位的校园文化侧身相容,生机勃勃。

  然而,来自博亚上的这种喧嚣被传进校园官僚的耳朵,一个不太愿意在教育网上听到同性恋声音的学校行政官员决定采取行动。2002年8月13日下午6点左右,正在北京近郊度周末的博亚站长接到一个神秘电话。“电话那边显然很严肃,第一句话就问我是否是博亚站长,从听到这句话开始,我就感觉可能会有麻烦了。”这个精通计算机技术的男生说。

  “电话那边询问我的一些个人情况,我如实作了回答。然后,他说有事要和我谈,而且必须面谈。”博亚站长将这个电话过程详细记录下来,并贴在了网站的“关闭说明”中。

  当晚9点多,博亚站长从一百多里外的昌平返回校宿舍。网站社区里一个个虚拟的ID(网名)仍像平日一样风花雪月,一派世外桃园风光,浑然不知半小时后这个桃园将永远从校园里消失。

  “正浏览的时候,打电话给我的那人进来了。本来说好的是第二天上午我去找他的,没想到他竟然找到宿舍来了。”站长对校方突然插手网站显然不知所措。

  “学校发现这个网站涉及同性恋内容,觉得不妥。虽然现在我们社会越来越宽容,同性恋在我国也不违法,但是学校仍然觉得这个网站不能放在校内。另外,还有人反映说这个网站经常开展一些有组织的同性恋活动,这个很不妥!”这是到目前为止校方关闭这家学生同志网站的唯一解释。11月20日,清华学生工作处一位要求匿名的负责人接受中同新闻网采访时证实了这一说法。此前,校方关闭了著名的水木清华BBS版上的“同性特区”。

  清华最后给博亚的处理意见是,立刻关闭网站,并写一个关闭说明。处理意见还包括给站长个人的建议。“他建议我多看些这方面(同性恋)的书,或者到学校心理咨询中心咨询一下,了解一下自己。我没有说什么。”站长在公开的说明中提到了这一点。站长没有说明网站已被清理出校园,他希望这个学生同志网站能继续办下去,在校园以外的地方。

  既使在它的非常时期,博亚仍被校内外的学生同志关切。该网站的一位网友对中同新闻网说,在网站被关闭的半个月时间里,那些靠父母养活的学生同志们自发为它捐款的数目足够它交纳商业公司不菲的主机托管费。由当初的一个个人主页演变为今天学生同志心中的最后秘境,博亚的悲欢命运成为这一代校园同志文化的一个另类代表。

 中国高校与传统教育的矛盾和尴尬

  与博亚网在清华大学的遭遇不同,在中国的其他高校,同性恋的声音却日益公开。在文化中心城市的北京,这一点尤为明显。

  2001年12月13日,一场命名为“首届中国同性恋电影节”的影展在与清华大学引颈相望

的北京大学图书馆南配殿拉开帷幕。虽然距离今天已一年过去,但它的影响仍未停止。

  经过学校官方机构批准直接冠名为“同性恋电影节”的影展在开放的当代大学校园仍有些令人惊愕,同性恋影像如此集中而直观地出现在中国高等学府,这在中国教育史上也是史无前例。影展的举办者北大影视协会的这个创举吸引了包括新华社、三联生活周刊、中同新闻网等50多家华人媒体。北京的一家生活周刊描述说:“出现在‘首届中国同性恋电影节’中的同性恋形象弥补了银幕上的不足。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已经被我们看到的形象提醒我们,这个话题才刚刚开始,有更多的东西正在被我们忽视着,或者被错误地理解了。” 这场影展甚至被某些公开发行的媒体视为同性恋在中国社会中的一个积极信号。人们有理由对北大的这一“宽容”之举表达他们的赞赏。

  举办者将“电影节”冠以“首届”,足可见他们对校方的合作态度给予过高期望——可能的话,他们会举办“第二届中国同性恋电影节”。但是,由于“影响超过学校的预期”,“电影节”在放映完中国大陆导演拍摄的四部地下同性恋影片后被喊停。影视协会会长张江楠后来接受中同新闻网采访时称,尽管影展被当作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和艺术交流活动得到校团委批准,但在这个消息被瞬间放大后,惊动了中国电影检查部门、北京文化部门,甚至张还接到北京市安全部门的盘问。显然来自校外的压力使这个大三学生无法承担。电影节在一片嘘声中落下帷幕。

  现在看来,一些比个人兴趣更强大的爱好被善意地利用了,北大“首届中国同性恋电影节”在一个冬天划上了华丽而凄凉的句号。

  那个冬天被更多同性恋者记住。就在北大影展的一个月前,这里刚刚做完一个关于同性恋的专家报告。11月14日,在北大一间普通教室里,一名英国同性恋问题研究专家在这里就同性恋历史、成因、现状等话题与300多名兴趣盎然的大学生平等对话。北京《华夏时报》以《同性恋现身中国高级讲堂》为题在头版做了报道。

  类似的火爆场面一个月后即12月22日在北京师范大学再次出现。“当时我们伦美社正在搞一个‘伦理美学月’活动,同性恋是八个主题其中之一。我们请北京医科大学胡佩诚教授来做讲座。化学楼化二教室被200多人挤满了,这是八个主题活动中反响最热烈的一个。”伦美社现任社长王娟对中同新闻网说。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承认,以前对同性恋印象不佳,所有被丑化了的同性恋形象来自于大众传媒。“公开地、正面地了解他们,有助于消除偏见。这是理解和尊重的前提。”她说。

  同性恋在普通公众中讳莫如深到堂皇登上中国高校讲堂,一些正试图走出封闭压抑的影子正在校园里日益明朗和活跃起来。然而,一些看起来宽松和喧闹的背后,是教育当局僵硬而冷漠的面孔。中国高校在这个被传统教育有意遮蔽的同性恋话题面前充满了矛盾和尴尬。

  教育的终极目标

  多项针对中国当代大学生的调查都显示了同样的结果:八十年代后出生的一代,性观念和性行为多元化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同性恋话题已越来越多地从课堂以外的其他渠道进入中国未来社会中坚力量的视野,传统的道德观正在被年青一代颠覆。性健康教材的编制和改革被认为是这个传统国家面临性道德危机的一个补救措施。从今年开始,在中国部分省市中学校推行的性健康教育教材开始涉及性指向问题,但这些全部针对异性恋学生编制的性教材,对同性恋要么语焉不详要么避而不谈。据记者了解,目前,中国高校仅有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的潘绥铭教授开设了“性社会学”这门课程讲到同性恋问题。“1990年代初,我申请在北大开设‘性社会学’课程未被批准。教育界的保守和固执显而易见。”曾出版过《同性恋亚文化》的中国社科院李银河博士对中同新闻网说。

  “中国高校做为一个社会的组成部分,它与大环境息息相通、相互影响。同性恋学生这个群体庞大,正确认识和引导民众对同性恋的看法,首先应该从教育抓起。学校应该公开地谈,正视它而不是回避它。这将使中国社会对同性恋的态度产生长远影响。”李是中国不多的同性恋问题研究专家之一。

  但是另一方面,李还希望同性恋者自身能对教育者和公众起到影响作用,权益意识被更多提及。2002年2月1日,李在香港《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栏目中就“中国同性恋者的处境”话题指出,中国同性恋者面临主流社会的漠视,

  正是由于这种有意无意的长期漠视,使同性恋者滋长了一种苟且偷安的心境,躲在阴暗角落,不敢也不愿站出来争取自己的权利和合法地位。这是在像清华大学这样的中国最高学府里录制的一档谈话节目。在这个大多数内地观众收看不到的电视台,李呼吁社会,包括教育当局应该抱着科学、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同性恋问题。

显然,教育和教育界在对待同性恋问题上被寄予更多期望,它的教育终极在于尊重差异、包容多元文化形态。这是一个公民社会最眩目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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