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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七剑


第 二 章 引人入峒



  傍晚时分,抵达南阳,刚一进城,便见有人迎了上来,拢住马头,陪笑道:“相公请到
小店休息,小店就在前面大街上,卧龙客栈,南阳城里首屈一指,房间高雅,过往的达官贵
人,都在小店落脚……”
  这人像背书似的滔滔不绝!
  南振岳初到南阳,既有客栈伙计前来招呼,也就乐得让他牵着马匹,直到客店门首下
马。
  这南阳客栈,座落在大街上,一排五间,果然十分气派!
  这时早有马童接过马匹,店伙领着他进入店门,一路陪笑说道:“这前院都是商贾行旅
住的,人多嘈杂,小店后进自成院落,清静宽敞,相公随小的来。”
  客店后进,另有一道腰门,小天井中放着十几盆花卉,环境相当幽静。
  店伙打开右厢房门,侧身让南振岳进去,随着端上洗脸水香茗,一面伺候道:“相公可
要小的替你老准备晚餐?”
  南振岳摇头道:“不用了,我要出去逛逛。”
  洗了把脸,走出店门,此时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往来,十分热闹!
  南振岳主要是想瞧瞧骑自己那匹黄骠马的人,是否也会赶来南阳落脚?是否会凑巧碰
上?
  但失望的很,街上虽然不时有马匹经过,并没发现自己那匹黄骠马。
  他漫无目的地逛了一转,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吃过晚餐,回到客店,跨进后院,只见小
天井前,正有一个人靠着藤椅,在院中纳凉!
  此人一身白罗长衫,手摇折扇,身旁一张小几上,沏了一壶香茗,举头望月,悠然出
神!
  南振岳没瞧清他面貌,但看去年纪不大,敢情是位读书相公,心中不觉暗自忖道:此人
倒会享受清福!
  那白衣书生瞧到南振岳进来,忽然站起身子,拱拱手道:“兄台请了,房中烘热,何如
在这里稍坐?晶茗纳凉,稍解客中岑寂。”
  南振岳和他这一对面,只觉此人不但生得眉目清秀,仪表栖脱,而且吐属隽雅,一派斯
文,心中先已有了极好印象,连忙拱手还礼道:“兄台雅兴不浅,兄弟自当遵命。”
  白衣书生大喜过望,忙着叫道:“伙计,快端一把椅子来。
  店伙不迭应是,端来藤椅,又替南振岳沏了一壶茶送上。
  南振岳抬手道:“兄台请坐,萍水相逢,还没请教贵姓?”
  白衣书生含笑道:“小弟姓龙,草字学文,兄台呢?”
  南振岳说了姓名,两人年岁相仿,自然容易谈得来!
  龙学文说的都是南方的风物人情,和经书诗词,南振岳的师傅洪山道士,不但从小督促
他练武,平日也教他读书,这时倒和龙学文越说越觉投契。
  龙学文喝了口茶,目光一闪,笑吟吟的问道:“不知南兄这次是上那里去的?”
  南振岳因自己此行,毋须隐瞒,这就说道:“家师宿疾复发,其中一味主药,据说只有
云南乌蒙山才有,兄弟此行,就是求药去的。”
  龙学文忽然面露喜色道:“啊,云南乌蒙山,小弟先姨丈曾在宣威做过官,五年前,小
弟还在那里住了几个月,也时常到山下去玩,这乌蒙山方广数百里,有许多地方蛇虫出没,
人迹不到之处,不知南兄要去那里?”
  南振岳听说龙学文在那里住过,心中大喜道:“小弟从没去过,龙兄从前住过,正好请
教,不知龙兄可知黄栗树的地名?”
  龙学文大笑道:“巧极,巧极,南兄如果问到别的地方,小弟恐怕不知道的多,黄栗树
就在宣威城西北二十来里处,是和贵州交界的一个小镇,小弟曾到过那里,所以知道。”
  说到这里,忽然眼珠一转,沉吟道:“南兄要去宣威小弟倒有一事相托,不知南兄是否
方便?”
  南振岳道:“龙兄请说,兄弟办得到的,自当代劳。”
  龙学文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自从先姨父在任上故世,家姨母就在宣威附近定居下
来,已有多年不通信息,小弟想请南兄顺便捎封信去。”
  南振岳爽朗笑道:“既是顺路,捎封信的事,小弟自可办到。”
  龙学文站起身子感激的道:“小弟这就去写。”
  说完进屋,一会工夫,手上拿着一封信柬出来,双手递过,笑道:“小弟已在里面写好
地名,只是麻烦南兄,心实不安。”
  南振岳目光一瞥,只见信封上写着:“敬烦南兄袖交姨母大人面启”等字样,信封开着
口,他既说里面已写好地名,自己不便再看,接过之后,就随手揣入怀中,贴身放好,才
道:“些许小事,龙兄何足挂齿?”
  他因龙学文去过云南,便向他问了到宣威去的走法,龙学文详细说了,两人又谈了一
会,才各自回房就寝。
  第二天早晨,南振岳开门出去,只见店伙已在门外伺候,迎着谄笑道:“龙相公一早就
走了,他连你老的帐,都已会过,临去还赏了小的一锭银子。”
  南振岳听说龙学文已经先走,也并未在意,盥洗之后,吃过早点,也赏了店伙一锭银
子,便自上路。
  南振岳幸而遇上龙学文,不然,这条漫长的路程,准会多走上不少冤枉路,也差幸那个
黑风婆门下,和自己掉换马匹,这匹青鬃马,脚程不知快了多少。
  这一路上,晓行夜宿,没再遇上少林寺的人,也没有再遇上佟飞虹和枯竹老人,顺利的
赶到宣威。
  他按照龙学文所说,找到黄栗树,这里不过是一个偏僻小镇,数十户人家依山而居。
  南振岳略一打量,只见镇口不远,有两间草屋,屋外搭着松棚,放了两张桌子,挑着酒
招,正是兜揽路人息足卖茶卖酒菜的小店,当下一带马僵,在棚边落马。
  他这阵马蹄声,早已把屋中的人惊动,迎出了二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朝南振岳堆笑道:
“客官请坐。”
  南振岳抱抱拳道:“老丈请了,请问老丈,这里可是黄栗树?”
  那老者朝南振岳打量了一眼,点点头道:“小地方正是黄栗树,不知客官找谁?”
  南振岳心知已到地头,忙道:“在下找木郎中来的,老丈可知他住在那里?”
  那老者微微一怔,笑道:“木郎中从前就住在咱们村子里,专门替人看各种疑难重症,
附近几十里,没有人不知道他……喏,喏,客官,他原来就住在前面山脚下,还种了许多草
药……”
  他伸手指指山脚下那片乱草丛生的荒地,干咳了一声,续道:“五年前,他忽然搬走
了,连种的草药,都搬得一株不剩。”
  南振岳听得一窒,急忙问道:“老丈可知他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老者摇摇头道:“不知道,附近几十里生了急病,前几年,还时常有人来找他,可见
他是搬到远地方去了,唉,他本来不是本地人,但在咱们村里住了十多年来,大家处熟了,
他悄悄的搬走,连说也没说一声,咱们这里的人,大概还都在想念着他哩。”
  南振岳很感失望,自己几千里路,巴巴的赶来,没想到木郎中早已不在此地。
  他深感后悔,那天没向了因师太问问清楚,七色草是如何形状?否则即使找不到木郎
中,自己也好到山中寻觅。
  师傅旧伤复发,偏偏又非这种草药不可!
  那老者眼看南振岳站在棚前,一声不作,怔怔出神的模样,连忙笑道:“客官请坐下
来,喝杯水茶。”
  南振岳抱抱拳道:“多谢老丈,不用了。”
  回到宣威城中,也有几家专质草药的铺子,但问起七色草;都答称不知道,看快近中
午,就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想起龙学文托自己投递的那封家书,他曾说里面写有地名,抽出一瞧,除了龙学文写给
他姨母的问候书信之外,果然还夹着一张字条,上写:“家姨母姓左,住龙峒九思谷。”
  南振岳不知龙峒在什么地方?恰好店伙送茶进来,这就招手问道:“伙计,你可知道龙
峒在城里什么地方?”
  店伙被他问得一楞,摇摇头道:“客官,咱们城里,没有龙峒这个地名。”
  南振岳道:“那么城外有没有了”
  店伙陪笑道:“这个小的不大清楚,客官有什么事,可要小的替你老问问柜上?”
  南振岳道:“不用了,我就要出去,自己去问吧。”
  喝了口茶,就起身出去。
  走到柜上,掌柜的是一位老先生,见南振岳走近,便站将起来招呼。
  南振岳问道:“请问掌柜,这里附近,可有叫龙峒的地方?”、掌柜也听得一怔,沉吟
了半晌,才道:“咱们这里,可没有名为龙峒的地方,就是城外附近百里之内,小老儿也是
极熟,也没有一个地方叫龙峒的,不知客官有什么贵干?”
  南振岳心中暗暗称奇,龙学文明明说他姨父曾在宣威做过官,姨父死后,他姨母就在这
里定居下来,怎会连地名都没有?
  心中暗想,一面说道:“在下敝友有一位姓左的姨父,曾在贵县做过官,在任上故世,
左夫人就在贵县定居下来,许久没通音信,托在下捎来一封书信……”
  掌柜没等他说完,连连点头道:“有,有,没错,只是左夫人住在那里,小老儿却不清
楚。”
  南振岳知道龙学文说得没错,取出那张纸条,递了过去,道:“掌柜请瞧,这就是敝友
写的地名。”
  掌柜瞧了半天,搔搔头皮道:“龙峒九思谷?莫非是龙峒峰?”
  南振岳道:“龙峒峰在那里?”
  掌柜迟疑的道:“那可远着呢,唉,不可能,左夫人那会住到没有人迹到过的龙峒峰
去。”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还没回答南振岳问他的话,口中啊了一声,又道:“龙峒峰是乌蒙
山最高的一座山峰,客官走出大门,朝西望去,就可以看到云雾里面,有三座最高的山峰,
中间一座就是龙峒峰,,第二座是大里峰,比大里峰低一些的叫乐安峰,这名字不知是谁给
取的,大家只是这么叫着,甚至谁也没有去过。”
  南振岳听得暗暗皱眉,想到纸条上写的“龙峒九思谷”这个“谷”字,当然就是山谷,
那么难道真是龙峒峰?
  龙学文托自己带来的虽然只是一封普通问候信,但自己受人之托,既然答应了他,就得
把信送到,何况自己原是为七色草来的,如今木郎中不知去了那里,附近采药的人又不知道
七色草之名。
  了因师太曾说此草生于幽谷之中,不是轻易就可以找到,由此可见此草在乌蒙山也是稀
见之物,七色草,想来必有七种颜色,异于旁草,自己既然来了,反正总要入山去的,不如
就上龙峒峰去找找看,顺便把信送去。
  想到这里,就会了店帐,正待出门,掌柜的瞧他要走,连忙叫道:“客官慢走,那深山
里面,从没人迹到过,客官单身一人,千万去不得。”
  南振岳点点头道:“多谢掌柜好意,在下还要赶路。”
  走出店门;牵着马匹,在街上准备了几天干粮,就策马而行,奔出城门,在马上纵目望
去,果见远远云端,隐绰绰矗立着三座插天高峰!
  心中暗想自己只要朝着山峰奔去,大概总错不了方向,这就一抖缰绳,朝西奔去。
  入山渐深,先前还有山径可循,走到后来,连樵径也没有了。
  幸好坐下这匹青鬃马,敢情跑惯山路,虽在丛山峻岭之间,翻山越涧,依然如履平地,
走得甚是轻快!
  南振岳坐在马上,只是遇上山坳幽谷,野草丛生的地方,必定要跳上马采,仔细踩采一
番,一路上虽然看到许多不知名的野草,但那想找得到一株生有几种不同颜色的草类?
  一个下午,晃眼过去,天色渐渐昏黑下来,距离那座最高的插天山峰,看去少说也还有
几十里路程,这天晚上,一人一马,就在丛林中渡过。?
  第二天他索性不再骑马,把缰绳圈在鞍上,只是让它跟着自己走去。
  这青鬃马居然善解人意,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中午时光,赶到峰下,龙峒峰已经到了!
  但他经过一天的踩采,可以断言,像这样蛇虫杂处,猛兽出没的人迹罕至之处,左夫人
——龙学文的姨母,决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因此,你毋须再找九思谷,专心一意的寻觅七色草。
  龙峒峰,气势雄奇,一片参天古木,山腰以上,全被云雾缭绕,隐绰绰的矗立天际!
  南振岳随着山势走去,行不多远,发现有一个山口,石呈黝黑,四周寸草不生,形态十
分险恶,使人有陡森荒凉之感。
  南振岳略一打量,觉得这个山谷,除了砂石,寸草不生,自己似乎用不着进去!
  不,七色草生长幽谷,说不定在这座山谷之中,心念一转,不再犹豫,举步朝谷中直
入!
  这条山谷入口,不但曲折甚多,而且越走越狭,两边陡壁如削,寸草不生,脚下也尽是
大小石块,长满青苔,走在上面,滑不留足!
  约莫走了半里光景,峰回路转,眼前地势开朗,却是一座小山谷,一条乱石累累的山
涧,依然向里延伸,山下树木,敢情生机久绝,只剩下一片色呈灰白的枯树,越发显出险恶
凄凉!
  头上偶然传来一两声怪异的鸟啼,凄厉刺耳!
  南振岳只是沿着山涧,往里深入!
  但就在他走近狭谷入口,目光一瞥之际,发现石壁上镌着三个大字!
  “九死谷”
  “九死谷?”南振岳看得蓦然一怔,莫非“九死谷”就是“九思谷”不成?他心下不自
禁暗生警惕!
  稍一停顿,继续朝里走去!
  这情形和方才一样,狭壁尽头,果然又是一个略呈宽,敝的幽谷,迎面是一座馒头似小
山的前面,有一座高大石坟,山涧从小山侧绕过,继续向里延伸而入!
  南振岳步近坟前,瞧见一块一人来高的石碑上,镌着:“皇清赐进士出身实授宣威州知
州左公讳邦亮之墓。”
  不错了,自己误打误撞,果然找到了地头,看来左夫人就住在此谷无疑!
  心念方动,只听一阵喋喋怪笑,一个干枯之极的声音,说道:“什么人,闯进九死谷来
了?”
  南振岳循声望去,原来石坟右侧,还有一间石屋,此刻只见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婆子,从
石屋中探出头来!
  南振岳慌忙拱拱手道:“老婆婆请了,在下受一位朋友之托,替左夫人送信来的。”
  那老婆婆口中冷笑一声弓腰曲背,颤巍巍的走出石屋,两颗眼睛,骨碌碌的向四周打
转,哼道:“左家的人死光断绝,有谁要你捎什么信来?”
  南振岳听她出口伤人,尤其她这一哼,嘴唇一掀,露出两根尖尖的獠牙,好像要择人而
噬一般,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厌恶,一面正待掏信!
  老婆婆拦道:“不用掏了,你可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九死谷?”
  南振岳心中不禁有气,自己好意送信,她却这般恶言相向,忙掏出信封,冷冷的道:
“在下只是受人之托,信已送到,为什么叫九死谷,在下倒是不知。”
  那老婆婆不但不接,连看也不看,狞笑道:“九死谷,入谷之人,九死一生,我叫你不
要掏信,就是你死了,我自会从你身上掏取送与夫人。””
  南振岳勃然大怒道:“老婆婆你好没来由,入谷之人九死一生,在下倒是不信!”
  老婆婆嘿嘿的连声怪笑,说道:“岂但是你,入谷之人,谁都难免一死,你两个同伴,
也是死定了!”
  南振岳怒声道:“在下没有同伴。”
  话声方落,只听身后有人冷嘿一声,两条人影,疾然泻落!
  南振岳回头瞧去,这两人正是红脸峨冠的佟飞虹和貌相奇古的枯竹老人,心中不由一
惊,这两人跟着自己入谷,自己竟会一无所知,老婆婆的眼光,当真厉害!
  枯竹老人面情冷寞,一顿手中手杖,厉声喝道:“老婆子,你快去叫黑风婆出来!”
  老婆子喋喋笑道:“你们找到了鬼门,我看还是找阎王爷去的好!”
  佟飞虹自从现身之后两道眼神只是打量着老婆婆,此时插口道:“老哥可曾看出,这婆
子极似昔年横行西南的虎婆子漆寡妇!”
  枯竹老人点头道:“佟道兄之言甚是,听她口气,就是个作恶多端之人,今日既然遇上
了,正好把她除去!”
  老婆婆双目精光一闪,咧嘴厉笑道:“错不了,我正是虎婆子,你们要是惹怒了我,还
要活生生的啃人骨头,单凭你们三个,能奈我何?”
  南振岳听她说出“还要活生生的啃人骨头”,再瞧着她两颗尖尖犬牙,好像她已在血淋
淋的啃着人骨头一般,心头感到一阵恶心。
  佟飞虹浓眉陡轩,从肩头撤出长剑,朗声道:“老婆子,今日留不得你!”
  枯竹老人道:“正该如此!”
  别看虎婆子弓腰曲背,路都走不稳,此刻话声出口,只见一条黑影,像直线般朝佟飞虹
飞去,双爪疾落,连人扑到!
  这一着,奇快如电,锐不可当!
  佟飞虹没想到虎婆子说动手,就动手,来势会有这般快法,心中甚感惊骇。
  暗想:无怪她口出大言,武功确有过人之处!
  一时连手中长剑,都来不及发招,左手疾拂,身躯飘出了六七尺远。
  虎婆子嘿然冷笑,如影随形而上,双爪挥舞,长身急扑而至!
  她当真不愧虎婆子之名,扑出的身法,活似一条猛虎,风声飒然,威势奇猛!
  佟飞虹长剑当胸直竖,依然引身斜退,但就在这斜退之际,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
匹练乍发,一剑朝外劈出,转动剑风,带起翕然轻啸!
  南振岳不由瞧得暗赞一声,佟飞虹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剑,由退反进,使得漂亮已极!
  虎婆子左手翻动,朝他剑身抓去,似有夺剑之意,右手中食两指,却在佟飞虹面前晃了
一晃,招式未接,身子忽然朝后退去!
  佟飞虹一剑出手,正待连续劈出,瞥见虎婆子不避锋芒,朝剑身抓来,还当她手上练有
特殊功夫,不畏刀剑?
  心中方一迟疑,虎婆子右手中食两指,已晃到面前,才知对方左手只不过是个虚招,目
光自然朝她右手看去!
  那知虎婆子这两招全是虚招,等佟飞虹目光注视她右手中食指两指之际,她人已后退数
尺,弯腰曲背,左手当胸箕张,右手依然伸着中食两指,定在空中,目注佟飞虹,一动不
动!
  佟飞虹武功精深,经验老到,眼看对方像一只大虾蟆似的蹲着不动,心知对方此时正在
凝聚全身功夫,一发之势,必然强猛无比,好像拉满了的弓弦一般,必须伺机而发,自己如
果躁进,正好授人以隙,为她所乘!
  要知道这种情形,武林中也是常有之事,双方知道单凭招式拼斗,已无法取胜,就不惜
比拼内力。
  在这种情形之下,只要其中一人,稍有疏忽,就会被对方乘隙进招,万钧一击,不发而
已,一发便可立判生死。
  佟飞虹那肯上当?也立即停住身形,功凝百穴,气布剑身,全神贯注着虎婆子,丝毫不
敢分心。
  枯竹老人站在佟飞虹身后,两道目光,也只是注意着虎婆子的动静!
  这样,过了半盏热茶光景!
  虎婆子突然势子一收,眯着水泡眼,挥挥手,尖笑道:“你们两个都已累了吧?快到边
上歇息去,等我收拾了这小伙子,一并听候夫人发落。”
  佟飞虹一声不作,收剑入匣,和枯竹老人,随着虎婆子指点,乖乖的朝石坟边上走去。
神情萎顿,好像果然甚是疲累,需要歇息,两人并肩在石阶上坐了下去,好似对方才动手之
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这可把南振岳瞧得心头大感惊骇!
  佟飞虹,枯竹老人数得上当代一流高手,武功大非泛泛,怎会在这一瞬之间,失去战
力,听任对方摆布?莫非这老婆子使的是什么邪法不成?
  不错,她方才右手两个指头,停在半空,老半天不动,古怪就在这里,佟飞虹和枯竹老
人敢情只是注意她手指,才会着了她的道儿!
  自己差幸站在边上,距离较远,而且注意了佟飞虹,没去看她,所以投被她邪法所迷。
  心念转动,只听虎婆子喋喋怪笑:“小子这回该轮到你了!”
  说话声中,人已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南振岳手中还拿着龙学文那封信,这时见她蹩近,急、忙一下揣入怀中,大声喝道:
“好个老妖婆,你使的是什么邪法?”
  举手一掌,当胸直劈过去!
  他这一掌怒极而发,掌势未到,掌风已近虎婆子前胸!
  虎婆子因两个强敌,业已受制,似未把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等到发觉掌风有异,立即
右手一挥,平胸而出,迎着南振岳掌势一推:两股潜力一接,陡然涌起一阵旋风,吹得四周
砂飞石走!
  南振岳的掌风,她是接住了,但她弯似的身子,禁不住往后仰了一仰!
  虎婆子不觉一呆,阴笑道:“好小子,果然有点名堂”
  左手突然一伸,疾向南振岳右腕抓去,出手迅如雷奔,话声出口,手指已快要趋近南振
岳手腕!
  南振岳心头暗暗一凛,心想:这老婆子身手俐落,当真快得无以复加!
  但他并不闪避,右手突然一翻,使了一招“武松摔虎”,反向虎婆子左腕脉门上扣去。
  这应变反击,速度之快,并不输于虎婆子!
  虎婆子手臂微微一缩,避开了南振岳反手擒拿之势,右手一抬,伸出中食两指,闪电般
向南振岳眼前晃了一晃!
  南振岳吓了一跳,因为虎婆子这一手,正是和方才对付佟飞虹的方法相同,她又要施邪
法了!
  他连看都不敢朝虎婆子手上看去,左手虚招,身形朝后疾退。
  虎婆子原想引他注意,但南振岳却突然退出去!
  不,后退出去更好,因为双方隔上一小段距离,正是施展“迷心术”最理想也没有了!
  但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一股暗劲,无声无息的朝虎婆子撞到!
  虎婆子似乎未料到南振岳会有此一着!
  不,她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会有如此高深的武学,双掌护胸,身子后仰,一下
跃退了八九尺远,白发飘飞,目光凌厉,盯在南振岳身上,一阵打量,又惊又怒,的道:
“无相神功,你是梵净山神尼门下?”
  南振岳朗朗笑道:“在下是洪山道士门下!”
  虎婆子似乎对梵净山神尼,深具畏怯,一听对方说出是什么洪山道士门下,登时凶焰复
炽,怒吼道:“小子那你是死定了!”
  余音未歇,人已凌空而起,双爪箕张,宛如一头噬人猛虎,朝南振岳当头扑来!
  她恨不得把南振岳立毙爪下,这一扑,衣衫带起了猎猎风声,满头白发,根根直竖,五
尺之内,全在她爪势笼罩之下,威势惊人至极!
  南振岳也渊停岳峙,凌然卓立,口中大喝一声:“来得好!”
  左手扬起,发出一股无形劲气,硬挡虎婆子全力猛扑,右掌同时一招“五丁开山”,悬
空劈去!
  虎婆子挟雷霆一击之势,扑起的身子,陡觉被一层无形的气体挡得一挡,自己扑击而下
的力道,几乎全被抵消,心头不禁大惊!“这小子……”
  她终究是久经大敌之人,这一发觉不对,立即猛吸真气,全身向后收缩了一尺五寸,垂
直泻落!
  还没站稳身子,南振岳一招“五丁开山”强猛掌风,已如浪涛般涌到身前!
  虎婆子这多年来,从没有遇到过这般厉害对手,心中又怒又急,暗暗惊凛:这小子武功
内力,竟然不在佟飞虹、枯竹老人之下!
  狂怒之下,身子再次向后缩退半尺,厉吼一声,奋起双掌朝外推出!
  石坟前,响起蓬然巨震J南振岳、虎婆子各自被震的退后了一步!
  虎婆子白发飞扬,水泡眼瞪得有如铜铃一般,又是一声厉吼,弯身弓的躯,疾如流矢,
直射过去,双爪挥舞,蹦跳如风,刹那间攻出八抓,踢出八脚!
  这八抓八脚,当真像猛虎出柙,招招诡异阴毒,间不容发!
  南振岳也大展神威,身形飘动,运掌如风,他两手一柔一刚,一守一攻连环劈出,还攻
了一十六招!
  双方这一交上手,已成了近身相搏之局,抓掌变化,迅快无比,一会工夫,两人已交换
了四五十招,还是难分胜负!
  两人的搏斗,愈到后来,愈是激烈,掌爪上的变化,也愈来愈快,呼啸生风,扩及两
丈。
  两条人影,却在五尺方圆之内,交错游去,疾如轮转,难分敌我,看的人眼花撩乱,目
不暇接!
  不对,根本就没有人看,又有谁眼花撩乱,目不暇接?
  人,倒是有的,佟飞虹和枯竹老人,不就坐在石坟上平台前面的石阶上吗?但他们对两
人的激烈搏斗,视若无睹,只是悠然的坐着。
  不,另外还有一个人,叉着手站在那里,两只眼睛,一霎不霎的盯在场中!”
  那是一个女婢打扮的青衣少女,她敢情被两人搏斗的声势吸引住了,几乎忘了自己是做
什么来的?
  终于,她开口了,吐出娇脆的声音:“虎妈妈,快住手!”
  老婆子早已打起了性子,连头也不回,尖声吼道:“我非把这小子劈了不可!”
  那青衣女子眼看虎婆子不肯住手,又叫道:“喂,你们快住手呀,虎妈妈,我是夫人叫
我来的。”
  ”严夫人”这两个字,果然大有份量!
  激战中,交互的人影,倏然分开!
  南振岳气定神闲,两道眼神,依声朝青衣少女投去!
  虎婆子却是满脸怒容双爪作势,气息咻咻的道:“夫人有什么事?”
  青衣少女道:“夫人叫他们进去。”
  虎婆子气鼓鼓的道:“小蹄子,又是你在夫人面前,乱嚼舌根,看我不撕破你两片嘴皮
才怪!”
  青衣少女目光瞟了南振岳一眼,粉脸一红,噘起小嘴道:“虎妈妈,你别乱冤枉我,方
才是春花姐姐出来瞧到了,夫人才打发我来叫的。”
  虎婆子恨恨的道:“春花这小蹄子就是喜欢嚼舌,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衣少女脸色更红,跺跺脚急道:“虎妈妈,你再胡说八道,我告诉夫人去……”
  虎婆子听她提到夫人,忽然转怒为笑,尖声道:“好,秋月姑娘,算老婆子说错了,你
带他们去吧!”
  秋月没再理她,转身朝南振岳招招手道:“这位相公,夫人请你们进去呢!”
  南振岳心中暗想: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左夫人了,但佟飞虹和枯竹老人千里迢迢的追
上九死谷,是找黑风婆来的,那么难道左夫人就是黑风婆?
  心念转动,一面说道:“在下原是投书来的,这两位和在下并非一路,但既蒙夫人见
召,他们方才被虎婆婆制住了,理该先解开他们受制穴道才好!”
  虎婆子冷嘿道:“你只管走你的,他们用不着你操心。”
  说着,回头朝石阶上坐着的两人说道:“夫人叫你们进去,你们跟她去,到里面就好
了!”
  说话之时,用手指指秋月。
  佟飞虹,枯竹老人果然点点头,站将起来。
  秋月望望三人,道:“你们随我来!”
  转过身去,飘然朝谷中行去!
  佟飞虹,枯竹老人一声不作,跟着秋月就走,南振岳跟在两人身后,青鬃马不待招呼,
也自跟在南振岳身后,得得的朝里走去。
  几人走得极快,何消片刻,已到峡谷出口;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足有数里方圆的盆地,
四面青山如屏,重峦叠翠,隐隐围绕!
  一眼望去,紫泥阡陌,畦亩之间,种着的,尽是不知名的花卉异草,颜色不同,形状各
异,清流曲折,绿树阴浓,中间隐现楼阁。
  天风吹来,清香扑鼻,使人俗虑尽消,心胸为之一畅!
  秋月领着三人,穿过峡谷,跨过一座横架在山涧上的石桥,脚下加快,迳自朝中间一条
石砌路上奔去。
  一会工夫,奔近一片花林,穿迳而入,来到一座高楼之前!
  只见从门中走出一个长窕身材的青衣女子,朝秋月道:“你怎么去了这许多时间?夫人
刚才已经问过,快带他们进去!”
  秋月,应了声“是”,慌忙领着三人朝阶上走去。
  跨过玄关,(注:家宅正面曰玄关)已可看到里面是一郎敝厅,陈设简朴,但打扫得甚
是干净。
  中间一把交椅上,坐着一个面垂黑纱的素衣妇人,敢情就是左夫人了,她虽然面垂黑
纱,瞧不清容貌,但端坐椅上,自有一股雍容端庄之概!
  南振岳随在佟飞虹和枯竹老人身后,刚一跨进宅关,月听佟飞虹,枯竹老人口中同时
“啊”的一声惊噫,好像如梦初醒枯竹老人身形一停,张目四顾,道:“佟道兄,这是什么
所在?咱们怎会身在此地?”
  佟飞虹也面露惊诧,接口道:“这个……贫道也不清楚,好像……好像咱们方才是进入
九死谷,遇上一个虎婆子酗人……”
  南振岳听得心头暗暗惊奇,想起方才虎婆子对他们说:“你们跟她进去,到里面就好
了”,果然一到里面,两人就清醒过来,这老婆子的妖法当真厉害得很!
  秋月走在前面,躬下身去,道:“禀告夫人,三个闯谷之人,已经带到。”
  左夫人道:“叫他们进来。”
  秋月应了声“是”,回头道:“夫人就在里面,你们进去。”
  枯竹老人冷声道:“你们夫人是谁?好大的架子!”
  秋月没敢作声,和那个长窕身材的使女一同回到夫人左右,垂手侍立。
  左夫人目光微抬,从黑纱中透射出两道湛湛眼神,略为欠身,接口道:“妾身左氏,两
位想必是中原道士的有名人物,不知如何称呼?”
  佟飞虹朝上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崆峒佟飞虹。”
  枯竹老人冷冷的道:“老朽人称枯竹老人,不用姓名久矣!”
  左夫人点点头道:“果然大有来历,这位呢,他是你们的人?”
  南振岳见她用手朝自己指来,立即昂首道:“在下南振岳,受人之托夕替夫人送信来
的,和他们两位并非一路。说到这里探手取出信柬。
  秋月赶忙过来,接过书信,送到夫人面前。
  左夫人连看也没看,口中应了声:“好!”
  一面转过头去,朝佟飞虹两人说道:“两位可知擅入九死谷,九死一生吗?”
  “无量寿佛!”
  佟飞虹朗诵一声道号,单掌当胸,朝上行了一礼,说道:“夫人误会了,贫道和老人原
是找黑风婆来的,误入宝山,并非有意撞闯,贫道谨此谢过。”
  枯竹老人冷冷的道:“老朽活了这把年纪,江湖上多大的阵仗,也见识得多了,九死谷
能把老朽怎样?”
  左夫人轻哼一声,道:“你们不说,妾身也猜想得到,都是受人愚弄而采!”
  枯竹老人怒声道:“老朽受谁愚弄?”
  左夫人平静的道:“两位和黑风婆有仇,这多年来,苦于找不到她的下落,这次可能在
途中听到有关黑风婆的消息,误把此子当作了她的门人,才一路跟踪下来。”
  枯竹老人和佟飞虹听得同时一怔!
  左夫人又道:“但真正黑风婆的门下,也在路上发现了你们,因此故意托此子送信给
我,好把你们引到九死谷来……”
  南振岳听到这里,不禁暗“哦”一声,心想:“原来那龙学文是黑风婆的门下,他和自
己掉换马匹,想来已经发现了少林闯尊者,和枯竹老人等人的追踪,后来又故意和自己打交
道,竟是为了要自己替他把两人引开!”
  “师傅在自己临行之时,曾一再交待,江湖上人心险恶,看来当真不假,像龙学文那样
看去一表斯文,谁知他竟是蛇蝎居心,自己上了他恶当,一无所知,认真的替他送这封信
来!”
  他心念电转,只听左夫人续道:“妾身自从先夫亡故之后,隐居此谷,曾立下誓言,任
何人擅入谷中,九死一生,因此才取了九死之名。”
  佟飞虹道:“贫道看夫人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怎会订下这种凶残规矩,贫道实感不
解!”
  左夫人轻喟道:“这是妾身不得已的苦衷。抄枯竹老人大笑道:“佟道兄难道忘了谷外
的虎婆子?
  佟飞虹突然身子一震,目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抬头道:“夫人莫非就是当年的……”
  左夫人没待他说完,接口道:“当年之事,不提也罢!
  佟飞虹暗暗一惊,心想:果然是这个女魔头,一面稽首道:“那左夫人要如何处置贫道
和老人呢?”
  左夫人道:“例不可废!”
  她这句话,突如霜刃,话声冷厉。
  枯竹老人一顿手中枯竹杖,大笑道:“老朽自知不是夫人对手,但九死一生,总或有
望。”
  南振岳听出佟飞虹口气,似乎已知左夫人来历?
  最奇怪的还是枯竹老人,此公平日目空四海,素性刚愎,此刻居然会对左夫人说出“自
知不是对手,和九死一生,总或有望”的话来??
  左夫人微笑道:“两位此刻已无动手之能了!
  枯竹老人,佟飞虹身躯微震,脸色陡然大变,枯竹老人厉声道:“无形之毒,你……”
  左夫人冷笑道:“你们擅闯禁地,原是该死之人,但两位不是寻常人物,只要肯答
应……”
  枯竹老人厉喝道:“你以为老朽身中剧毒,便可以此要挟!”
  左夫人道:“妾身并无要挟之意:两位中我无形之毒,也可算是应过了九死一生之名,
两位答应不答应,悉听尊便……”
  说到这里,回头吩咐道:“春花,你给他们两人一人一粒’‘百花解毒丸’。”
  那身材苗条的使女答应一声,取出两颗药丸,送到两人面前。
  南振岳站在一旁,听说他们两人身中剧毒,好像是失去动手之能,心中不觉暗暗一惊,
急忙运气一试,觉得自己身上,并无异样感觉,才放了心。
  枯竹老人没想到她既然在自己两人身上暗中下毒,却又愤然送上解药,他从春花手上,
接过一粒“百花解毒丸;抬目问道:”夫人刚才说要老朽两人答应什么,可以说了?”
  左夫人忽然幽幽一叹,道:“妾身隐居此谷,从无人知,两位虽然无意闯入,但此谷秘
密已泄,原想屈留两位,在谷中小住三月,三月之后,妾身也要离此谷他去,两位再走不
迟,但妾身因两位不是寻常之人,故此去留悉听尊便。”
  枯竹老人突然举手把那粒药丸,吞入口中,大笑道:“原来如此,好,老朽答应留下来
便是,佟道兄意下如何?”
  佟飞虹道:“老人答应了,贫道自当无异议。”
  左夫人喜道:“两位高谊,妾身至为感激,只是妾身另有一个不情之请,十年来此谷从
无外人进入,这三月之中……”
  枯竹老人不待她说完,冷冷的答:“这三月之中,如果有人闯入,那是咱们替你引上门
来的了,可是要咱们替你挡驾?”
  左夫人道:“妾身正有此意,只是不敢请也。”
  枯竹老人冷哼道:“老朽和佟道兄答应夫人,只以三月为期,到时自去。”
  左夫人道:“这个自然。”
  说到这里,回头道:“春花,你领他们两位到前谷去,可叫虎妈妈回来了。”
  春花躬身领命,引着两人出去。
  左夫人两道湛湛眼神,落到南振岳身上,愤然道:“都是你替我招来的麻烦!”
  南振岳道:“在下虽是受人愚弄,但不知其中原委,替夫人送来书信,难道有甚不
对?”
  ’左夫人道:“我没说你不对,也正因为你替我送信,原是好意,所以也留你一条小
命,只是三月之内,你也别想离开此地。”
  南振岳急道:“在下赶来云南,原有要事待办。”
  左夫人晒道:“天大的事,也由不得你。”
  南振岳愤然道:“在下要是不答应呢?”
  左夫人轻答道:“你自认还走得了吗?老实告诉你,你此刻已被我封闭了两处经脉,再
也无法施展轻身功夫,不信你就试试!
  南振岳方才运气试过,身上并无异样,这会工夫也没有见她出手,心中那里相信,闻言
立时暗自运气检查。
  那知这一运气,果然发现“足太阴”“足厥阴”两处经络,闭塞不通,心中不由大惊,
不知她什么时候做了手脚,自己怎会一无所觉?
  剑眉一剔,怒道:“夫人乘人不备,暗做手脚,算得什么人物?”
  左夫人冷声道:“你替我九死谷招来麻烦,这已是最轻的量刑了,这种封穴之术,是我
独门手法,若想妄图冲穴自解,落个终身残废,莫怨我言之不预。
  九死谷中,人手不多,没有吃闲饭的人,这三月之中,罚你替我灌浇谷中药草,如有枯
死,惟你是问。”
  接着朝秋月道:“你领他出去看看,顺便告诉他如何浇法,从明天起,这件浇水除草之
事,就由他去做了。”
  秋月躬身应“是”,目送夫人进去,一面低低的道:“南相公,你随我来!”
  南振岳心头虽是极度气忿,但听说要自己灌浇她谷中药草之言,心中不禁二动,暗想:
“自己在乌蒙山中找了无数幽谷,没有发现一株七色草,如今听她口气,这偌大一片山谷之
中,种的尽是药草,可能会有七色草,也说不定自己被她封闭了两处经脉,反正一时也无法
逃走,不如就暂时忍耐着再说。”
  秋月见他满脸愤色,一声不作,站在原地,只当他还在倔强,急忙低声劝道:“南相
公,你还是听夫人吩咐,乖乖的浇水除草,三月时间,一晃就到了,别再使性子啦,来,婢
子领你瞧瞧去。”
  南振岳点点头道:“好吧!”
  秋月抿嘴笑道:“这才是识时务为俊杰。”
  两人走出玄关,秋月将他领到一间石屋,一面说道:“相公委屈点儿,就在这里住吧!
这是浇水的木桶,锄草的锄头也在这里。”:南振岳想起那匹青鬃马,不由问道:“姑娘,
我的马呢?”
  秋月朝他神秘的笑了笑道:“你那匹马从那里来的?”
  南振岳道:“在下是在路上和人家换错了的,本来不是我的。”
  秋月笑道:“原来如此,相公可认识这马的主人吗?”
  南振岳摇摇头道:“不认识。”
  秋月笑得更甜,抿着嘴道:“你方才没把它栓好,差点去啃嚼圃里的药草,它就是喜欢
啃药草,幸亏我发觉得早,把它牵到树荫下去了,待会我替你牵来就是了。”
  南振岳不知她有何好笑,接道:“多谢姑娘。”
  秋月嗤的笑出声采,道:“你这人看来还不坏!虎妈妈时常说,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
好东西……啊,南相公,你武功真好,连虎妈妈都和你打成平手!”
  南振岳听得暗暗好笑,自己真要施展出师傅的“擎天三式”来,只怕虎婆子连一招也接
不住,一面问道:“是了,在下正要请教姑娘,虎婆子可是会什么邪法?”
  秋月低笑道:“那不是邪法,是‘迷心术’,你只要朝她两个指头,望上一眼,就会听
她使唤,其实这个也没有多大用处,要是知道底细的人,只要不看她,她就没法施展了……
啊……”
  她忽然住口,尖声道:”这话,我不该告诉你的,要是给虎妈妈知道了,准会不肯放过
我呢!”
  南振岳瞧他说出来了,又害怕起来,一副天真模样,忙道:“姑娘不用担心,你跟我说
了,我自然不会对别人说的。”
  秋月喜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走出石屋,秋月领着他一路走去,边走边说,种在小溪旁的药草,都是需要大量浇水
的,反之,种在靠近山脚,离水源较远的地方的,就是两天浇一次也没有关系。”
  南振岳一路行去,一路留神细看,只觉亩亩之间,划分整齐,培植的各种药草,也分得
十分清楚,秩序井然,一面问道:“这都是些什么药草,种了这么许多?”
  秋月道:“你不知道呢,都是夫人化了几年心血,从各地觅来的解毒灵药。”
  南振岳道:“你们夫人要种这么多解毒药草做什么?”
  秋月忽然低声道:“十年前,夫人把这些药草从各地找来,原是为了练制一种解毒药丸
用的。”
  南振岳听她口气,问道:“后来可是没有练?”
  秋月道:“是啊,到了五年前,夫人改变了主意,练毒了!”
  南振岳心想:解毒和练毒,完全相反,可见得她们夫人,是个反覆无常的人,口中故作
好奇的道:“那是为了什么?”
  两人边说边走,转过一座小山,只听小溪淙淙,山脚下浓荫夹道,四下甚是幽静秋月指
着树下许多绿油油的药草道:“这些只是性喜阴凉却不用浇水,浇多了水,根就会腐烂。”
  说到这里,忽然低低的道:“这话说来长呢,告诉了你,可不准乱说。”
  南振岳道:“这个自然。”
  秋月道:“你不是在前谷看到我们老爷的坟了,老爷在世之日,就在宣州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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