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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十指令


七、 赤兔与雪玉



  鹅风堡依偎在山谷崖畔,格调优雅,房舍别致,气势雄伟。
  虽然二十年前鹅风堡遭到了一场空前的浩劫,庄园内的殿房、月桥、凉亭被毁去十之
八、九。正厅楼顶檐角的油漆也已剥落,但那牢固的石墙瓷瓦,仍然屹立无恙。
  纵然在经历浩劫的摧残和无情岁月的侵蚀,这座古堡式的庄园,一草一木依然留存着它
的剽悍和威严。
  达就是鹅风堡的精神所在!
  鹅风堡早已退出江湖,不再管江湖之事,但鹅风堡的名字,在江湖上仍然象“少林”、
“武当”、“丐帮”三大门派一样的响亮。
  当年鹅风堡的少主人“飞竹神魔”杨玉曾大义灭亲,用“销魂一指令”绝功杀死了父亲
杨凌风,平息了武林的血风腥雨,拯救了千万人的性命,然后背着“恶魔逆子”的罪名隐入
了深山。然而,武林中的人谁也不曾忘记他,包括一切崇拜者和仇人在内。
  只要鹅风堡一声呼唤,武林中便会一呼百应,风呜雷动。
  这就是鹅风堡声誉所在!
  由于敬慕和感激,胆怯与惧怕,二十年来无论是黑白两道、三教九流、十八帮派,谁都
没敢惊扰鹅风堡,鹅风堡除了处理两次干系到庄丁的事宜之外,也从未过问过江湖之事。
  然而,今天却有人找上鹅风堡的麻烦了。
  后院。小厅房。
  三对二摆设的靠椅上坐着五人。
  三张主家的靠椅,正中坐着鹅风堡的庄主凌志云,左首坐着二庄主凌志远,右首坐着凌
志云的女儿凌云花。
  两张宾客的靠椅,左首坐着天下第一捕快姜铁成,右首坐着从李家屯禾坪逃跑的青竹帮
八臂哪咤宋兴武。
  五张严肃冷峻的脸。
  “爹!”凌云花呼地从靠椅中站起。
  这位曾被称为“小精灵”的鹅风堡小公主,现在已是三十多岁的少妇了。她螺髻高耸,
环佩叮当,杏脸桃腮隐着无比春意,真可谓徐娘未老,风韵犹存。只是此刻脸上,现出一抹
浓浓的哀愁和明显的焦虑。
  “别急。”凌志云右手按住女儿助肩头,左手将南天秘宫的宫牌递还给姜铁成,“真是
南天秘宫绑架了我的孙女儿?”
  姜铁成冷冷一笑:“凌庄主不相信在下的话么?”
  “哪里!哪里!”凌志云笑着,攒紧了眉头,“只不过鹅风堡已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与
南天秘宫也素无交往,不知南天秘宫为何要劫持小孙女?”
  “是呀,”凌志远接口道:“南天秘宫为什么要劫持小红玉呢?”他说话急促,脸上的
焦急之信不逊于凌云花。
  姜铁成眼中闪烁着慧黠之光:“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去问南天秘宫的宫主南天神僧了。在
下只不过是路过帝王庙,偶遇白虎帮与南天秘宫联手劫杀伍如珠和红玉姑娘,这才出手相
勋,若是二位庄主不相信在下……”
  凌志云急忙道:“哪里话!姜捕快行侠仗义,出手搭救了伍如珠,又赶来鹅风堡报信,
我们正感恩不尽呢。”
  宋兴武一旁插嘴道:“南天秘宫那个戴竹笠的人,一进庙会就盯着了小红玉,这是我亲
跟看见的,当姜捕快出手搭救小红玉时,就是那人抢先劫走了小红玉……”
  凌云花打断宋兴武的话:“宋壮士的话没错,伍大姐也是这么说的!爹,你还犹豫什
么?快帮女儿找回红玉吧,我再也不能失去她了!”说着,两串泪珠已是夺眶而出。
  凌志远“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弹身而起:“南天秘宫真是欺人太甚!难道鹅风堡就
这么窝囊,受人欺凌不成?二哥,下令向南天秘宫讨人!”
  凌志云上牙咬住下唇,阴沉着脸没有吭声,一缕鲜血从咬破的下唇嘴角往下流淌。
  二十年前,他曾经铸成大错,几乎使鹅风堡毁于一旦,今日他身为庄主。决不能再做出
损害鹅风堡的事。
  姜铁成向宋兴武使了个眼色,站起身来说:“在下只是看在杨玉的面上才来此报信,情
不信全由二位庄主,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凌云花一双眼睛乞求似地看着爹。
  凌志云手微微一摆:“送客。”
  两名身着黄色衣装的庄丁应声而出,将姜铁成、宋兴武迭至门外。
  姜铁成突然扭回头说:“哦!我差一点忘了。杨红玉中的毒必须在七日之内解除,否则
就没救了。”说完,又扭头走向花庭。
  “姜捕快!请留步!”凌云花飞身跃出厅门。
  凌志云、凌志远都没有拦她。
  “我们在哪里能找到那个戴竹笠的南天秘宫杀手?”凌云花问,闪烁的眼光中透出一抹
凶焰。
  姜铁成没有回头,却向身后抛出一句话:“十月十八日午时在风城望江楼。”
  姜铁成和宋兴武走出鹅风堡,穿过蜈蚣镇。
  镇口。
  姜铁成将一对判官笔递还给宋兴武:“咱们该分手了。”
  “是,是。”宋兴武点头哈腰,应诺连声。
  “你在京都助那桩案子就算完了。”
  “谢捕快大人!”
  “可你在天津的那桩案子还没完。”
  “请……捕快大人开恩……”
  “你现在再替我去办一件事。”姜铁成脸色十分冷峻。
  “请捕快大人吩……咐。”宋兴武从姜铁成的脸上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沉重压力。
  “赶到神龙帮秘堂去……”姜铁成压低声音下达指示。
  未等他把话说清楚,宋兴武已叫嚷起来:“不!我不去!你杀了我吧!我才不会去神龙
帮送死呢。”
  仙是神龙帮在李家屯禾场上的漏网之鱼,哪还有重新去送肉上砧板的道理?
  姜铁成犀利目光注视着宋兴武,一字一吐道:“你是李家屯三和联手行动中唯一的活
人,你怕什么?”
  宋兴武惊愕地瞪圆猴脸上的细眼:“什么?都……死了?阴阳郎君吴荫君,俏娘巫春花
也……都死了?”
  “没错。”
  “是谁……杀的?”宋兴武感觉到两腿有些儿发抖。
  “紫衣女郎丁香公主。”姜铁成沉声道。
  “不……不可能……”
  “所有的人,包括禾场上的人都是她杀的。”
  “不!这更不可能!”宋兴武没明白姜铁成话中的含意,不觉又嚷了起来。
  姜铁成伸手按住他的肩头,平缓他说:“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你明白吗?”
  宋兴武顿时醒悟,一双小眼睛勾勾地盯着姜铁成冷漠的脸。
  天下第一捕快也会干这种嫁锅于人的缺德事?
  良久。宋兴武小心地问:“这事怎么向神龙帮龙老大说呢?”
  姜铁成淡然道:“怎么说那是你的事。我只能告诉你,禾场上的八人是中五香梅花针而
亡,吴荫君、巫容花、尤宁三人是死在屯口的小石桥旁,其中巫、尤二人是被刀削飞了脑
袋,吴荫君则是死在自己的宙魂银芒之下。”
  “这……”一贯口齿伶俐朗宋兴武变得支吾起来。
  姜铁成拍拍他的肩膀道:“告诉神龙帮,若要找丁香公主,十月十八日午时到凤城望江
楼来。”
  宋兴武细眼深处灵光一闪,姜铁成想要将这趟水搅混,来个混水摸鱼或是渔翁得利?
  姜铁成目光逼视着宋兴武继续道:“此事若办好了,天津一案一笔勾消,此事若办不
好,不用我说,话一露馅,在神龙帮堂你就是必死无疑。如果你不去的话,我想神龙帮迟早
也会找上你。”
  “小人明……白。”宋兴武两颊滚下一串汗珠;
  “你去吧。”姜铁成松开压在宋兴武肩头上的手臂。
  宋兴武挥袖擦去头上汗水,从咬紧的牙缝中进出一句骂人的话:“好的!瘦猴精,我操
你祖宗十八代……”话音未了,人已窜过镇口,倏然不见。
  姜铁成右手二指纳人口中,一声唿哨。
  一匹骏马飞奔而至。
  这是一匹罕见助赤红千里驹,臀部上烙有皇宫御马厩的印记,那一身赤焰如火的鬃毛,
在微风中轻轻飘飞,再加上宛若精钢般的肌肉和蕴含无比劲道的修长四肢,使人一见便被它
的神姿震慑。
  这也难怪,它本是御马厩千匹神驹申傲踞首位的赤兔神驹!
  圣上亲赐此马,命姜铁成江南办案。姜铁成所办案之重大,由此可见一斑。
  赤兔神驹奔到姜铁成身旁。
  姜铁成纵身上马,一声响哨。
  赤兔神驹昂头一声长嘶,猛然撒开四蹄;一线红光洒下一溜火星,从镇口麻石路面闪
过。
  姜铁成仗着赤兔神驹,要去追赶楚天琪。他一定要在楚天琪赶到望江楼之前,将御印金
牌换回来。
  楚天琪策马狂奔。
  一路上,他已换了好几匹马了。然而,前面仍不见丁香公主的那一簇马队。
  自己在追丁香公主么?
  为什么要追丁香公主:是偶然的好奇;还是莫名的依恋?
  他不知道。他只是想见到那一簇马队。
  离凤城只剩下一天的路程了,他却还有一天半的时间。
  他出宫以来从未认过输,这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他无法追上丁香公主的马车。
  他沮丧极了,耳畔犹又响起了青衣铁骑的嘲笑声,那笑声中仿佛还夹杂着丁香公主的冷
笑。
  青年人本就争强好胜,象他这样从小就受秘宫要超过一切对手思想熏陶助青年,其情更
甚;然而,争强好胜的人?一旦胜了就沾沾自喜,一旦输了就垂头丧气,这也是一贯通病。
  眼下的楚天琪就是这样。
  他早已将准备约会的事抛到九霄云外,独自在与自己呕气。
  真笨,真呆,真没用!竟会被人打下马来!
  她会怎么看待自己?
  “咴——”坐骑立起前蹄,把魂不守舍的楚天琪险些掀下马来。
  “好的!你也敢欺辱小爷?”他恨恨地骂着,高高举起马鞭,准备给坐骑狠狠一鞭。
  马鞭停在空中,头扭向了身后,楚天琪怔住了。
  一匹赤红骏马驮着一人,如同一团火球,从身后大道上滚来。
  马匹奔跑速度之快,姿势之美,令楚天琪叹为观止,惊诧莫名。
  这是什么神驹?
  马上之人又是何方神圣?
  思念之际,风声叱咤,马匹已从身旁擦过。近身之时更觉神驹之快,连坐骑上的人也未
曾看清。
  唉!一声长叹,发自心底。
  蓦地,神驹速度放慢,划个漂亮的圆弧,横截到楚天琪的面前。
  楚天琪的坐骑竟蹬着铁蹄连连倒退数步,这是自认甘拜下风的表现。
  “妈的!不中用的东西!”楚天琪勒紧缰丝,从低压的竹缘里忿忿地骂着胯下的坐骑。
  “哈哈……”姜铁成在赤兔神驹上不由发出一阵大笑。
  “是你?”楚天琪惊异地抬起头。
  “不错。”姜铁成敛住笑声,沉声问,“杨红玉怎么样了?”
  楚天琪将手往路旁一片小树林一指:“那边说话。”不待姜铁成回答,他已策马奔向小
树林。
  他有许多话和疑问要问姜铁成。
  姜铁成略一迟疑,亦拨转马头跟上。
  奔至小树林旁,楚天琪跳下马背,将马接在一颗小树上,走入林间。
  姜铁成也跳下马背,跟着走入林间。他没有栓马,任赤兔在林旁自由吃草闲游。
  两人在林间的一块小草坪中站定。
  姜铁成从怀中掏出南天秘宫宫牌扔过去:“给你!”
  楚天琪接住宫牌看了看塞入怀中,然后摸出御印捕快金牌,但没扔给姜铁成。
  姜铁成眉头一皱:“怎么啦?”
  楚天琪捏着金牌沉声道:“在下有几个问题想问阁下。”
  姜铁成冷声道:“请问。”
  楚天琪平板着脸:“阁下在江湖出现,莫非京都又发生了与江湖人物有关的重案?”
  “不错。”姜铁成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此案是否与六残门和南天秘宫有关?”楚天琪眼中光亮灼灼。
  “本捕快从不说无证据的话,因此在破案之前无可奉告。”姜铁成声冷如冰。
  楚天琪想了想,又问:“你与段一指是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仅是朋友,他能如此买你的帐?”
  “他欠我一笔人情不能不还。”
  “你为什么要救杨红玉?”
  “和你一样。”
  楚天琪还想问什么,姜铁成突然提高声调道:“够啦!现在是该我问你的时候了。杨红
玉怎样了?昊无毒是否已经解开?”
  楚天琪将压住脸面的舱缘顶起,两道冷漠的寒芒盯着姜铁成:“杨红玉还在昏睡,段一
指说要一百天用一百付药才能解开她体内的昊无毒。”
  “很好。”姜铁成眼中光芒一闪,段一指果然践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计划正在逐步
实现。
  “很好?这是什么意思?”楚天琪警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姜铁成立即改口道:“段一指能解开天下无人可解的昊无毒,这不是很好么?难道不
好!”
  一团红火从林旁缓缓移过。
  楚天琪眼睛一亮:赤兔神驹!姜铁成的坐骑是皇宫御马厩中的第一号神驹!
  赤兔神驹停立在林隙口,恰在楚天琪的视线之中。它正微昂着头,迎风而立,一身肌肉
如铁浇铜铸,四蹄正在不急不躁地交叉刨踢着地上的碎石。锵锵响声和溅起的火星,仿佛告
诉人们,它有一股使不完的无穷无尽的力量。
  赤兔是力与美的化身,它健勇优雅和傲然不羁的气质,已深深摄住了楚天琪的心。
  “喂!请将金牌还给我!”姜铁成沉声喝道:“难道你想赖么?”
  楚天琪痴呆面无表情的疤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深沉而别有含意的飘忽笑容:“所谓赌
赢、赌输、不赌赖,这次我赌输了,但这金牌我是不会赖你的,接着!”他优雅地轻挥衣
袖,手中金牌嗖地飞向空中。
  金牌是投向姜铁成身后的密树丛,姜铁成不得不返身跃起,伸手去接金牌。
  在此时,楚天琪身形一骤,一声长哨,身若百里流光,倏地笔直划射而出,穿林直扑赤
兔神驹。
  调虎离山!姜铁成闻声,刚刚抓到金牌,半空中蓦然划个美妙的半弧,迅速掠向林外。
  楚天琪一个巧翻身,正落在扬蹄咆哮的赤兔神驹背鞍上,他拍拍马颈,连打三声短哨,
赤兔神驹兴奋地扬起头,呼地冲上大道。
  姜铁成扑出林外。迟了!迟了一步!
  赤兔神驹驮着楚天琪,就象一朵驭风飞行的艳红云霭,轻灵地通向远方。
  逆风中送来楚天琪一句话:“我到沙坪为你辛苦了一趟,这马借我骑几天……”
  姜铁成果立在路旁,良久,良久,脸上才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赤兔神驹在官道上风驰电掣般飞奔。
  楚天琪伏身在马背之上,只觉得耳边盈满呼呼的风声,两旁景物化为光影,倏地倒退消
失。
  他第一次驾驭千里神驹,心中格外的振奋和舒畅,抱住马颈的双手手指不自觉地轻抚着
马脖。
  赤兔十分精灵,颇通人意,在主人的爱抚下,不时地发出声声畅快的长嘶。
  突然,他发现了前面官道上的一团尘烟。
  丁香公主的马车队!
  他终于追上了丁香公主的马车队!
  他顿时精神大振,瞄了一眼还相距六、七十丈外的车队,一拍赤兔颈脖,气势如虹地喝
道:“乖乖,给我追!小爷今日非要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不可!”
  亦兔仿佛听懂了楚天琪的话,精神猛振,昂然嘶啸如龙吟入空,就在啸声扬至最高亢之
时,赤兔有若怒龙发威,四蹄猛蹬地面,身形如箭,笔直地射向前方。
  厉风呼啸,沙石刮面刺痛。楚天琪紧抱马颈,双目专注的凝视着前面飞驰的马队,眼见
双方的距离逐渐缩短。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随着距离的减短,青衣铁骑助身影已清晰可见。
  青衣铁骑已觉察到有人在追赶马队,于是催马扬鞭往前疾驰。
  显然青衣铁骑的坐骑也是名驹,但即使是名驹也有优劣,此刻外行人也可以看出,青衣
铁骑的坐骑根本就无法与赤兔相较。
  渐渐,三十丈距离变成二十丈、十丈、五丈……
  蓦地,赤兔发出一声高亢激昂的欢叫,冲向马队。
  与此同时,马队中也响起一声响逼云雷的嘶鸣。
  “呼!呼!呼!”数支马鞭交叉成织,独向楚天琪。
  楚天琪马背上微弓上身,左臂如闪电伸出,倏地将击来的五支马鞭一齐抓住,“嘭!
嘭!嘭!”几声巨响,五条青衣汉已从马背上摔下滚落道中。
  “嗖!嗖!”护在马车旁的两个青衣铁骑见状,情知不妙,居然将手中长枪投向赤兔。
  楚天琪急切之间,猛提缰丝,断然喝道:“跳!”与此同时,手中马鞭甩手飞出。
  赤兔反应极其灵敏,应声弹身人空,腰腹猛扭,长枪从亦兔肚腹下擦过!
  “哇!哇!”两声厉叫,投枪的两个青衣汉,捂着血淋淋的脸从马背上摔下。
  此刻,马车窗门蓦地打开,窃内挥出一鞭抽向赤兔。
  身在半空助赤兔,要避开这一鞭是万不可能!
  赤兔愤怒地掀唇厉嘶,猛挫腰腹,后蹄凌空猛踢猝甩,硬生生偏开一尺,然后四蹄骡
缩,在半空中“咔碰!”互蹬,弹向前方。
  赤兔虽然无法避开车窗内击来的这一鞭,但它这一招却给楚天琪争得了时间。楚天琪右
手斜挥,袖内寒芒闪烁,短刃正击在长鞭上。
  “咔嚓!”长鞭鞭尾被削去七寸!
  赤兔弹出七尺,安然落地,向前冲出数丈。
  楚天琪得意地拍拍赤兔颈脖:“走!”
  他已将失去的面子加倍收回,又削断了丁香公主的鞭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不料,“咴——”赤兔发出一声长鸣,居然踌躇不前。
  这是怎么回事?
  “咻——”一声嘶鸣来自脑后。
  他回过头去,马车旁一四周身雪白如玉的千里驹,正朝着亦兔引颈长嘶。
  他是个驭马的好手,一眼看出那白马是一匹母马,原来如此!他忍不住“噗哧”一笑。
  “咚当!”一声震响,马车顶盖被撞开,一条紫色的身影从车内弹出,一个翻身,落在
白马背上。
  丁香公主伸手解开系在车辕上的缰索。
  楚天琪伏到赤兔耳边道:“赤兔,你老婆要追来了,还不快走!”
  赤兔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身子已电射窜出。
  “喝!”丁香公主一声叱咤,白马跃过车辕,卸尾急迫。
  两股旋风卷起两道尘埃,红白两道影子如同闪电在官道上闪过。
  初时,两匹马都跑得十分卖力,顷刻之间,已将青衣铁骑抛得无影无踪。
  半个时辰之后,赤兔速度放慢。
  白马渐渐追近,三丈、
  二丈、一丈……
  “快!追上去!”丁香公主叱喝之声已清晰可闻。
  一丈……七尺、六尺……三尺!
  楚天琪扭回头,丁香公主面巾洞里的明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赤兔猛地一窜,速度骤然加快,距离又渐渐拉大,六尺、七尺……一丈、二丈、三丈!
  白马调整一下速度,准备突击冲刺。
  赤兔速度也随之放慢,仿佛也在调整。
  白马全力冲刺,厉声长嘶。
  赤兔行如流光,啸声入云。
  两马之间,始终保持着三丈距离。
  随后,浑身汗水淋淋的两马,速度忽快忽慢,嘶鸣之声,此起彼落,交相呼应。
  一场闪电似的追遂,已经变成了两马之间的戏耍,它们仿佛早已把背上的主人忘掉,兀
自在挑逗、欢嘶。
  丁香公主勒住缰丝:“喂,咱们歇歇吧。”说话间,她已纵身跃下马背。
  楚天琪早就在等待她的这句话,闻言立即弹身下马:“行,奔了一天,也够累的了。”
  楚天琪松开疆丝,赤兔发出一声兴奋的欢嘶,小步跑到白马跟前。
  白马报以一声欢嘶,靠近赤兔,磨鬓擦耳,十分亲热。
  丁香公主仔细看过赤兔臀部上的烙印,感叹地道:“果然是赤兔,难怪我这‘雪玉’追
不上它。”
  雪玉?这匹白马难道是皇宫御马厩中的第二号神驹?楚天琪走了过来。
  果然,他在白马的臀部上发现了御马烙印。
  丁香公主为什么能拥有皇宫御马?
  她究竟是什么人?
  心中疑云顿起,思绪翻滚。
  他还未开口,丁香公主问话了:“有了肖玉的消息?”
  她冷漠的态度和冰冷的语调,使他宛若掉进了冰窟,刚才一点追逐马队的兴奋和高兴,
顿时化为乌有。
  他没有答话,只是缓缓地摇摇头。
  她眸光一闪:“没有肖玉的消息,你来找我干什么?”
  他咬住嘴唇,竹笠下脸上的刀疤一阵痉孪,他一声不响地从怀中掏出夜明珠递了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丁香公主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
  “这桩买卖我退了。”他语调中带有几分怨气。
  “难道你不懂江湖买卖的规矩?”
  “难道江湖规定能强人买卖?”
  丁香公主明亮的眸子盯着他,良久,“噗哧”一笑:“难道我就不能与你开个玩笑?”
  那笑声象三月的暖风拂过,那笑容就象一朵绽开的丁香花,仿佛没有任何过节,仿佛刚
才没有发生过打斗,似心有感应,似好友重逢。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
  刹时,楚天琪窒塞在胸中的阴云被暖风吹散,荡然无存!
  他并不是个易动情的男人,但不知为什么每当他见到丁香公主时,便不能控制住自己。
  殊不知,愈不动情的男人,愈是痴情汉!他从怀中掏出那朵她在山合送给他的,早已枯
萎了的紫丁香,向她提出一个一直索绕在他脑际的问题:“你喜欢丁香花?”
  丁香公主微微一笑:“是的,我喜欢丁香花,尤其是紫丁香。”
  “你有四季不败的丁香花?”楚天琪又问。
  “没有。这丁香花是师傅在温室里培植的,所以四季都有,但不是四季不败。”说着,
丁香公主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朵紫丁香。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清香钻入楚天琪鼻孔。
  “奇怪……”楚天琪喃喃道。
  他的丁香花,也是师傅在温室里培植的!
  丁香公主瞧着他,半晌,方问道:“你也喜欢丁香花?”
  “是……是的。”他从衣襟里摸出一束丁香花的枯枝,“在宫里,师傅每天都给我一束
新鲜的丁香花。”
  “哦!”丁香公主惊呼一声,接过丁香花枯枝仔细看过,诧异道:“这也是温室培植的
丁香,和我的丁香花品种一模一样。”
  玉丁香?楚天琪可从没听说过这个名称。
  “你师傅是谁?”丁香公主问。
  楚天琪未加思索:“南天神僧。”
  “你师傅和我师傅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罗,怎么……”丁香公主沉思道。
  “你师傅是谁?”楚天琪问。
  “我知道你是谁了?”丁香公主答非所问,“你是南天秘宫一号杀手冷血无魂追命手楚
天琪!”
  “不错,正是在下!”事到如今,楚天琪只好供认不讳。
  “你为什么会有玉丁香?”
  “我不知道,也许生下来就有。”
  “生下来就有?”
  “如果要说,那话就长了!”
  “说说看。”
  “当年一伙客商路过武陵山遭强人杀害,恰遇南天神僧路过救起一个婴儿,那婴儿的衣
兜里就放着一朵紫丁香……”
  一幕幕幻景在楚天琪眼前重叠、幻现,迸溅的鲜血,斜横的尸体,野狗啃咬的残肢,路
边的白骨……
  他语含悲哀,声似杜鹃泣血,充满着对父母的思念,人生的凄凉。
  丁香公主目蕴泪花,心头泛起了一丝孤寂,这是她从未体味过的情绪。
  赤兔和雪玉已跑入山坡草坪,嘻笑追逐,撒懒打滚,玩得十分尽兴。
  不觉之间,夕阳西坠,田间炊烟四起。
  遥望远处沐浴在晚霞中的神龙峰,景色宜人,美不胜收。
  优美的山峰和丛林,火红的晚霞,外表看来是那样的宁静美丽,但数不清的罪恶却在它
的掩护下发生,就象深山隐处有数不清的污秽一样。
  不约而同间,楚天琪和丁香公主四目相视,两人发出一阵大笑。
  笑声高昂而含悲,似乎有无比的悲愤,直可穿云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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