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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十指令


十一、鹅风堡卷入旋涡



  十七骑奔入田间,直到楚天琪身旁停下。
  丁义、张之、徐少明等十三人跃下坐骑。
  “怎么回事?”楚天琪阴森着脸,冷声问。
  丁义扳着脸没出声。张之道:“是鹅风堡人杀的。”楚天琪望着丁义:“怎么会搞成这
个样子?我只是要你们挡住他们。”丁义淡淡地:“是他们先动手杀人的。”
  “真是这样?”
  “嗯。”
  楚天琪目光一转,犹如两道冷电掠过众人的脸:“是吗?”
  “嗯……”张之支吾了一下道:“丁五哥没有说明,只是要我们动手,我们以为大哥今
日的对象就是他们,所以……”
  丁义狠狠地瞪了张之一眼,张之的话语便突然止住。
  楚天琪陡然变色,复而神色迅即宁定,淡淡地说:“算啦,此事回宫禀告宫主以后再
说。”
  他和丁义素来不和,他不愿意为此事扩大他俩的矛盾。
  丁义冷然一笑,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楚天琪又问:“你们怎么会来望江楼?”
  “什么?”张之和徐少明等人齐声嚷道:“不是你叫我们来的么?”
  楚天琪沉着脸:“不是,我根本没传呼你们。”
  张之转向丁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五哥,不是你叫我们……”
  丁义接过话:“不错,是我叫他们来的,可我是接到了大哥的宫牌传令才召集他们
的。”
  楚天琪目芒一闪,姜铁成留住他宫牌的目的原来在此!
  他很聪明,猜的不错,可惜的是他只猜对了一半。
  丁义继续说:“当时我们兄弟正在西山宫营休息,一位中年汉子骑着一匹神驹带着大哥
的宫牌前来传令,命我们速去凤城望江楼,那中年汉子我不认识,但大哥这宫牌我是认得
的……”说到这里,他阴阴一笑又道:“为了以防万一,大哥的宫牌我让兄弟们都见过了,
你们说是不是?”
  徐少明、张之等十二人,一齐点头道:“这话没错。”
  张之道:“我仔细看过那宫牌,的确是大哥的宫牌,没错。”
  丁义向楚天琪微微掠了一眼道:“现在大哥说没有传呼我们,这事就奇了,难道大哥的
宫牌已……丢失了么?”
  楚天琪从腰囊中掏出宫牌:“宫牌在此。”
  “哦!”丁义诧异地,“那么那块宫牌怎么解释?”
  “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有两块一号宫牌?”
  “那块宫牌是假的?”
  十二位少年杀手顿时议论纷纷。
  “别说啦!”楚天琪脸上如罩严霜,声音冷冰得令人害怕,“这件事,回宫后我向宫主
解释。”
  “大哥”,张之瞟着丁义道:“刚才我们在石坪遇着丁香公主了。”
  听到“丁香公主”四个字,楚天琪禁不住身子微微一抖。
  这细微的一抖,丁义觉察到了,脸色不觉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她找……到肖玉了!”楚天琪声音微颤。他正处在不平常的几乎失控的状态下,所以
不曾注意到丁义的脸色变幻。
  “没有。”徐少明答道:“我们都不知道肖玉是准,丁香公主还给了五哥一颗夜明珠,
托我们兄弟在宫内寻找肖玉。”
  “哦。”
  “不错。”丁义从衣襟中摸出夜明珠高高举起,神情十分得意,“丁香公主送了我这颗
夜明珠,她叫咱们兄弟找什么肖玉,我看这八成是个借口,兴许她看中秘宫什么人了。”
  “哈哈……”十二人迸出一阵开心的大笑。
  丁香公主若看中秘宫的人自是一件开心的事。
  “说不定她看中的就是我们中间的哪一个。”
  “一定是五哥!五哥英俊潇洒,气度不见,是秘宫的美男子,而且武功又好。……”
“准没错!否则她送夜明珠给五哥,还叫五哥去……去什么楼约会干嘛!”
  楚天琪脸上刀疤胀得紫红。
  丁义晃着手中的夜明珠,眯着眼道:“丁香公主兰质惠心,仪态高贵,花容月貌,丽质
天生,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若是为这样的女人,丁某纵是肝胆涂地,粉身碎骨,也
死而无怨!”
  徐少明舔舔嘴唇,咽下一口水道:“这样的女人,只要让徐某抱上一抱,徐某就平生心
愿已遂,可放心撒手尘寰了。”
  “瞧她那手指如葱似玉般的好看,身上的肤肌更不知如何的惊人眼目,若能让我看上一
眼,再挖去两目,我也心甘情愿!”
  这些秘宫的少年杀手,年纪虽然不大,却已大多是风月场上人。这也是秘宫精心培育的
结果。
  往日兄弟们常开这样的玩笑,楚天琪也不在意,今日这些污言秽语却象钢针般刺痛着的
耳膜。
  “住口!”稻田上响起一声霹雳般的震吼。
  嘻笑声顿止,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向楚天琪,怎么回事?楚天琪卓然挺立,背朝兄弟,仰
面视天,卸没再出声。
  大哥今日怎么啦?谁也不敢问,连丁义也不敢,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惹震怒中的楚
天琪。
  四周除了风吹枯草的沙响,一切寂静如常,但是这份寂静却为这些秘宫的少年杀手心头
带来了无可言喻的压力。
  半晌。楚天琪缓缓转过身。
  “听着!请弟兄们在宫内找一下是否有个叫肖玉的年轻人,若有消息即往西子楼告之紫
香姑娘。”说罢,他手一扬,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飞向张之,“这是报酬。”
  张之接过夜明珠轻“哦”一声,然后高高托起。
  夜明珠在阴光下忻射出七色光彩,奇丽无涛!
  这是一颗罕见的夜明珠,无论从整体、成色和光彩,丁义的那颗夜明珠根本都无法与之
比拟。
  丁义的脸色一下变得灰青,捏住小明珠的五指暗自在颤抖。
  楚天琪摘下一坐骑上的皮囊住徐少明一抛,弹身上马:“回宫!”
  “是!”十二人应声跃上马背。
  十余匹驮着杀手和尸体皮囊的健马,斜刺里冲上小道。
  丁义冷冷地瞅了徐少明一眼,阴森的脸上露着冷酷的笑,拍马冲过田间。
  徐少明忙着将皮囊拴上马背,然后翻身上马,恨恨地骂道:“妈的!美女没抱着,倒抱
着了死尸!真他妈的,霉气……驾!驾!”
  十六匹坐骑卷起一片尘烟,驰向西山南天秘宫营地。
  他们谁也不知道,南天秘宫正在进行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而这变化将决定他们每一
个人的命运。
  鹅风堡。议事厅。
  二十四支牛角蜡烛在熊熊燃烧。
  蜡光照亮了三十二张庄严肃穆且含悲哀、愤怒的脸。
  并排的长桌首位上,坐着庄主凌志云、二庄主凌志远、少夫人凌云花。下面依次绝着内
庄主事林伟雄、主簿林伟英、九堂六场三斋一塔的庄丁头目陈青志、蔡小波、刘国秦、刘定
保、曹锦如、周安等十九人。
  桌旁侍立着外庄执事和庄丁头目宋吉卿等八人。
  上首位还有一个座位空着,那是鹅风堡老总管于歧凤的座位。
  鹅风堡近二十年来没有召开过这种议事大会,所以厅内气氛十分严肃。
  厅中央四张木板上并排着的四具庄丁尸体,更使厅内气氛增添了几分肃杀和紧张。凌志
云目光扫过厅上众人,然后开口说道:“诸位,鹅风堡在当年消灭乐天行宫复庄之后,已在
武林大会上宣布不再管江湖之事,时至今日已有二十年了,我本想将鹅风堡变成个世外挑
源,自己安度晚年,也让大家过过安静的日子,可是事与愿违,想不到麻烦事仍然找上门来
了。”
  所有的人都肃容在听,不用庄主解释,他们已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庄主要做什么,他
们等待的只是庄主宣布的决定和具体的行动指不。
  凌志云顿了顿,又继续说:“西山南天秘宫劫走了本庄小姐,并在望江楼设下埋伏,杀
死了本庄邱震等四位前去要人的兄弟,此事干系重大,所以特请诸位前来共同商议个对
策。”
  庄丁头目蔡小波待庄主话音刚落,便拍案而起,厉声道:“这还有什么商量的?发武林
帖,重出江湖,向南大秘宫讨人!”
  刘定保立即应声道:“南天秘宫培养杀手,专于那杀人买卖,本就是个黑道上的组织,
它这次竟敢欺辱到鹅风堡的头上,庄主,咱们就干脆来个替天行道,挑了这个秘宫!”曹锦
如道:“常言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南天秘宫劫我往小姐,杀我庄丁,实在是欺人太甚。庄
主一定要告示天下,讨还这个公道!”
  “诸位,”内庄主事林伟雄撩起衣襟缓缓站起,“庄主,二庄主,少夫人。”他向凌志
云、凌志远、凌云花三人分别打过招呼后,才又继续说话,“南天秘宫与鹅风堡素无恩怨,
也无交往,这次突然劫持小姐,依我看必定事出有因,在这原因未查清之前,是不是先
再……再忍耐一下。有道是‘知已知被,百战百胜’,如今对方企图不明,虚实不知,不要
轻举妄动为好……”
  林伟雄虽然年纪还不到五十,却是庄内办事最稳妥、老成之人,所以这桩干系到鹅风堡
的大事,从他的办事角度来看,自有另一番见解。
  “大哥!”未待林伟雄把话说完,林伟雄的弟弟林伟英呼地站起,“你休要长他人的志
气,灭自己的威风!凭鹅风堡的实力和在江湖上的信誉,南天秘宫怎能相比?南天秘官既敢
惹咱们,咱们还能怕了南天秘宫?再说救人如救火,小姐被劫,身中剧毒,若不及时抢救,
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对得起拯救鹅风堡的杨少主人?”
  “这……”林伟雄被胞弟几句话说得无言可对,支吾几声默然坐下。无论怎么说是救人
要紧。
  “发武林帖,向南天秘宫讨人!”
  “救回小姐,摧毁南天秘宫!”
  “向南天秘宫宣战!”
  “为死去的庄丁报仇!”
  “重出江湖,再振雄风!”
  象火星迸溅在干柴堆上一样,厅内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庄丁头目们个个群情激昂,振
臂高呼,喊声在厅内回荡。
  凌云花噙着泪水坐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鹅风堡叱咤风云,主宰着武林的命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凌风渡口设个小小的码
头,阎王帮也要迢迢千里前来向鹅风堡请示……鹅风堡一封鹅毛武林站,九派十三帮谁不俯
首听命?多么热闹、多么惬意的日子!
  眼前这清闲的终日无济事事的生活,怎能和过去的热闹日子相比?她简直不敢想象,自
己这昔日调皮捣蛋,最爱热闹的小姑娘,这二十年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重出江湖!不管
丈夫杨玉怎么反对也一定要重出江湖!
  这是鹅风堡重出江湖的极好机会!
  这一次她有充分的理由,不容杨玉拒绝的重出江湖的理由。
  为了女儿和儿子,谁能阻止她重出江湖?在庄丁的吼喊声中,她霍地站起,大声道:
“发武林贴,重出江湖!”
  “重出江湖!”庄丁头目齐声呼喊。
  “慢!”凌志云高挥双臂站起身来。
  喊声顿止,厅内一片肃静,只有石壁还在吼声的余被中微微颤动。
  凌云花一双晶亮的闪烁着异样光彩的明眸紧盯着凌志云,那眼光中有乞求、期望和威
胁。
  凌志云瞅着凌云花道:“重出江湖,此事重大,还得与杨玉商量以后,再作决定。”
“爹!”凌云花咂起嘴,抓住凌志云的衣袖,“杨玉隐居在无果崖,根本就不管庄里的事,
这事要问他干嘛?你是庄主,你作主,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要摧毁南天秘宫,让鹅风堡的名
字再次响遍武林!”
  “可是……”凌志云还在犹豫,自从上次庄内变故之后,他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要!我要!”凌云花脑腮上接出两中泪花,双手将爹的手臂一阵猛摇,“我要救女
儿!要救儿子!要,要!”
  她仍象当年一样任性娇横。
  “救儿子?”凌志云微微一怔。
  凌志远立即起身,将嘴贴到他耳旁:“有消息说当年是南大秘宫的九僧劫走了肖玉,现
在南王府的郡主娘娘和丁香公主都在南天秘宫寻找肖玉,我们可不能……”
  凌志云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不过是不是等于总管回来才说。”
  凌志远膘了凌云花一眼道:“于总管此去长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米,我看是事不宜
迟,我想如果于总管在此,他也一定会同意的,因为无论怎么说,总不能明知小姐身陷贼
穴,而见死不救吧。”
  凌志云咬咬牙:“好,就这么办!”
  凌云花闻言立即俎代疱替庄主下令:“林主事!”
  “在!”林伟雄应声出座,走至厅中。
  “立即拟写武林帖贴上鹅毛,快马送往九派十三帮堂。”
  “是!”
  “蔡头领,立即派人前往西山南天秘宫递送生死帖,命九僧十日之内将小姐和肖玉送归
鹅风堡。”
  蔡小被望了庄主一眼道:“少夫人,这肖玉可确在南大秘宫?”
  凌志云马上道:“云花,肖玉之事尚无证据,还是不要提它为好?”
  凌云花秀发一摔,柳眉斜扬:“我就是要提;且不说肖玉是否在南天秘宫,南天秘宫能
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就不能找南天秘宫的麻烦?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蔡小波明白了凌云花的意思,无论怎么样也要找上南天秘宫的碴!于是,他兴奋地应
道:“遵命!”
  “刘头领,你速去岳阳丐帮分舵,将本庄重出江湖之事告诉分舵主洪小八,请他代中庄
主告喻天下。”
  “是!”
  “曹头领,通知全庄庄丁准备摧毁南天秘宫。”
  “是!”
  武林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鹅风堡又将面临一次更为严峻的考验。
  夜空,没有明月,没有星光。
  山坳崖峰混连着灰沉的云大,浓得宛似墨泼漆洒的乌云,在空中层叠叠的堆垒着。山坳
的鹅风堡里燃起了点点灯火,在灯火的映树下,天空的黑云就象灵举低垂的黑纱幕帷。
  不吉祥之兆!
  难道鹅风堡又要遭到一次空前的浩劫?难道灾难又要再一次降临到杨玉和凌云花,这对
不幸的夫妻身上?天才知道。
  无果崖,久违的无果崖。
  光秃如削的山峰直刺云天,储色的石岩上,没有一颗树,没有一根草。
  陡峭的山崖,没有任何植物的秃顶岩石,也许这就是无果崖名字的来由。
  然而,在阳光掩映下,在流灿跳跃的红光中,无果崖卓立于苍茫之中,似乎在笑做着足
下的绿色大地。
  这就是无果崖的不同凡响的气势。
  穿过无果崖壁下的石潭,顺着山洞石阶而上,便可到达无果崖崖坪。
  和山峰相比,这里是一片绿洲,松木如荫,花草交织,泉水瀑瀑。
  崖坪左侧的一堵石壁中嵌着一座石庙。
  这就是当年断魂谷门令主白石玉隐身的地方——隐身庙。
  现在隐身庙内还住着一人,他就是当年威震武林,大义灭亲的飞竹神魔杨玉。
  不过,杨玉并没有在此隐身,他虽住在无果崖隐身庙,江湖上却是人人皆知,个个俱
晓。
  对这位众人褒贬不一的神奇人物,有人敬他如神明,有人咒他如魔鬼,有人恨他恨得人
骨,有人怕他怕得要命,然而无论是谁都不愿去惹他。
  于是,十几年来,他就在此过着既是清闲又是无聊的生活。
  慵倦的阳光懒懒地在崖坪上倘祥。
  两只飞鸟掠过坪空,消失在崖谷的绿林里。
  一张石桌旁,两人对坐,正在奕棋。
  左酋的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汉,中等身材,浓眉俊目,一身粗布蓝衫,他正手捏白子,
低头看着棋盘在凝目沉思。
  阳光投在他清瘦的脸上,使得他有一份出尘的风采,从那种成熟俊朗的韵味,可以窥见
他昔日必是个具有出奇魅力的男人。
  他就是凌云花的丈夫,那位为了拯救武林,独力摧毁乐天行宫,在武林大会上杀死了自
己亲爹的飞竹神魔杨玉,现在是这山崖石庙的主人。
  与杨玉对坐奕棋的是位身材魁伟的老和尚,他便是空然寺年逾八旬的天一掸师。
  石桌旁还站有一丑妇,那是奉凌云花之命从鹅风堡火急赶来向杨玉报信的伍如珠。
“叭!”杨玉将白子落在棋盘中央一块黑子圈中,然后缓声道:“大师请。”
  伍如珠抿了抿嘴道:“杨大侠,夫人她还说……”
  “说什么?”杨玉随口问。
  “发给南天秘宫的生死帖和告示天下的武林帖都是用你的名义发的。”伍如珠一双吊灯
眼直瞪着杨玉。她认定杨玉听到此话后,定会暴跳如雷。
  没想到,杨玉毫不在意的轻哼一声道:“哦,是吗?”
  天一禅师手指微微一颤,一颗黑子落在白子旁边,看势是意欲截住黑子。
  杨玉又抓起一颗白子,凝目沉思。
  伍加珠眼珠一翻,咬咬牙,气呼呼道:“你不关心鹅风堡的命运,可夫人和鹅风堡的每
一个人都关心!你不爱自己的儿女,可夫人疼爱!夫人说,这次你若再不出山,她就永远再
不见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丈夫,她就……”
  在伍如珠的连珠炮似的谴责中,杨玉落下手中白子,配声道:“你的话说完了吗?”伍
如珠微微一怔:“完……了。”她要说的话早已说完,而且还多说了许多夫人不曾说道的
话。
  “你走吧。”杨玉手臂微微一摆,“大师,该您落子了。”
  天一禅师目光一闪,黑子落下,与上手落下的黑子呈犄角之势。
  “可是……”伍如珠还想说话。
  “去吧。”杨玉话音出口,手中又有一颗白子落入盘中。
  伍如珠跟随杨玉多年,深知他的脾气,不敢再多言,只得噘起嘴转身就走。
  “嗯,”天一禅师身子一动,象是要唤住伍如珠。
  杨玉手一摆:“大师又该你了。”
  天一禅师黑子应手落下。这黑子貌似钳截白子飞龙,实际上却墙死了自家一个气眼。
“叭!”白子落中黑子死穴,将已成特角之势的一片黑子点死。
  杨玉道:“大师,您今日下棋怎么如此心神不定?”
  天一禅师推开棋子道:“杨施主,好定力!老衲佩服,佩服!”
  杨玉目芒一闪,没再说话。
  天一禅师正色道:“依老衲看,杨施主这次是非出山不可了,可谓是:人在江湖,身不
由己。”
  杨玉淡淡浅笑:“我早已退出江湖,把江湖上的一切早都忘了,此话从何说起?”“杨
施主虽已志了江湖,但江湖仍没忘记杨施主,据老衲所知,杨施主虽已隐山近二十年,但现
在江湖上提起杨施主的名字,乃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佛法无边,难道无解脱之法?”
  “杨施主一心向佛,心诚意切,老衲深知,但施主为何终不能超见解脱?只因一段尘缘
未了,就象当年你大伯凌志宏一样,那般的修性,也不得解脱,这就是老衲所言的身不由
己。”
  杨玉垂头思忖片刻道:“大师所说‘尘缘’,不知何指?”
  天一禅师二指拈须,双目凝视着杨玉道:“杨施主当年武林大会杀父,虽是大义灭亲之
举,却也是大逆不道的不孝之罪,古语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杨施主此次若又置儿女不
顾,纵有百竭诚心,也决难归入佛门。”
  杨玉脸上阴云密布,双眉紧蹙,可以看出在他那冷摸的外表之下,藐含着无限沉痛。天
一禅师轻咳一声,又道:“恕老衲直言,杨施主除此之外还有一段情孽……”
  杨玉全身一抖,两目精芒毕射:“如此说来,我只有重入江湖才能替自己赎罪?”“杨
施主并没有什么罪要赎,而是应该要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
  “真的么?”
  “真的。”
  “这是大师的看法?”
  “是的,不过以老衲看来,该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杨玉沉默半晌,复又抬起头来,望着天一禅师道:“据我所知,当年劫走玉儿,现在劫
走红儿,这都是一个阴谋,目的就在逼我出山。”
  “那么施主就更没有不出山理由。”天一禅师道。
  “大师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揭露这个阴谋?”杨玉问。
  “我说过,你应该把自己要做的事做完。”
  “可是我已是一身罪孽,若是再踏入血腥之中,岂不更是罪孽深重,定入地狱?大师菩
萨胸怀,悲天悯人,望指我一条出路!”杨玉抬头望着天一禅师,沉郁而迷悯,那神情就象
一位虔诚的乞求超度的罪人。
  天一禅师道:“杨施主,‘菩萨胸怀,悲天悯人’这八个字老衲不敢当,常言有句话,
杨施主可曾听过?”
  “大师指的哪一句?”杨玉问。
  天一禅师沉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杨玉顿时哑然,良久,仰天一声长叹。
  此时,伍如珠复又从崖坪山洞口钻出。
  杨玉扭过脸:“你还没走?”
  伍如珠垂手道:“禀主人,天下第一捕快姜铁成在洞外求见。”
  杨玉和天一禅师迅速地交换了一下跟色。
  姜铁成来此干什么?很显然,本来就复杂的事情,现在变得更加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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