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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门弟子


十九、 阴谋离间



  梅儿越斗越气,皆因她夸下海口,要是落败了,那多丢人,还有何面目见人?
  心中一急,不免一味抢攻,因是临敌经验不够,而又急切求胜,就显得心浮气躁,娇喘
吁吁,周身是汗。
  渐浙的,黄绿衣一双彩袖,稍占上风,强烈劲风逼得梅几步步向后门退。
  顾小宝心中不由替香梅儿捏把汗,双掌蓄势,想俟机扑出接应。
  那策杖而立的老者,早已看出顾小宝心意,却向他摇摇手。面上仍是那么安详自在,似
是毫不担心梅儿失败一事。
  就在这当儿,梅儿娇喘之声隐隐可闻。
  动手过招,一方如果已喘气频传,便是落败现象,但老者偏摇手阻他,顿使颀小宝甚为
不解。
  回首向老者望去,老者不但不急,反而哈哈笑道:“梅儿,你怎么把‘平沙落雁’、
‘高山流水’、‘清风明月’三曲全忘了,不是知音不与弹,这位经在谷主人,正是知音
啊!”
  这可把顾小宝气得咬牙,心头又是茫然,暗忖:“这是过招呀!你怎么谈起曲调来哩!
简直……”
  哪知他心中才动,梅儿皓腕之上,“叮叮咚”。一阵急呜,果然恍如“平沙落雁”韵
调,纤腰一矮,真如雁落平沙。
  这一变招换式,全是矮身发出,立时掌风匝地,韵律摇空,有如一曲匝地瑶琴,飞绕在
黄绿衣四周。
  奇诡绝伦招式,为顾小宝华生所罕见。
  绿衣娘子原本脆笑不绝,以为胜利在望,哪知对方身子一贴地,劲力何止骤增一倍,琴
韵声中,寒涛狂卷,竟然连站都站不住,更谈何进招递式。
  这时——
  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匆忙一振双袖,人似彩蝶浮空。那滚滚狂涛,有如千层巨浪,一浪
接一浪地贴地扫出。
  她这才险险地让过这“平沙落雁”的滚地招式,在老者哈哈笑声中,梅儿忽地一声娇
叱,双管如雁翅,冲天而起,娇躯如搏空鹰隼,电网追至。
  绿衣娘子因是突遇奇招,心中不免有些愣然,才听音律一转,梅儿身影又至。
  人在空中,反而有些张惶失措,忙一叠纤腰,拂袖对身。
  哪知梅儿身若流云舒卷,竟比她还要快捷。
  滚滚琵琶铃声。绕身齐鸣,饶她黄绿衣飘萍身法如何快速,但主动一失,人又在空中借
力不得,只觉震耳铃声,震荡得心神无主。
  这可吓得她芳心怦怦,恨得一咬牙,双袖盘头,身子急向下落想脱离那绵身劲力。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容她脚尖点地,右边又响起梅儿呼声,道:“别溜跑,再听一曲
‘清风明月’!”
  绿衣娘子未料到梅儿竟如附骨之蛆,一着失机,竟然摆脱不得。
  急切间疾挥右袖,身子猛向左方窜出,哪知”嘶”的一声,一只右袖已被梅儿齐肩撕
去,而且手腕也想些被人家扣个正着。
  虽是惊险万分,总算被她飞掠出去,一只莲藕似的右臂,裸露在夕阳霞晖里,真是又
羞、又气、又恨!
  她知道,自己人单势孤,若再拼下去,不但讨不了便宜,一条小命可能就要丢在这里。
  暗地一咬牙,头也不敢回,长啸一声,划空奔去。
  顾小宝也被这奇招异式看呆了,真是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这种寓武功于琴韵的招式,
真个是新鲜得很。
  不由暗自忖道:“如果我与这梅儿姑娘过招为敌,只怕还要落败得更快!”
  心中惊讶,也未留意绿衣娘子逃往何处?
  一双眼睛,竟注视在微带娇喘的梅儿脸上,那心中不但惊奇,也好生佩服,本想赞誉几
句,却又不知如何措词。
  只听得老者哈哈一笑,向梅儿点头道:“好孩子,难为你啦!那绿衣娘子,论武功实在
你所学之上。
  只因你那腕上铃声,分了她的心神,感于奇异,一时大意失去主动,才有此番落败。你
此番临敌,想必得了不少心得。”
  梅儿早已收致了那凶巴巴的神态,展靥一笑,道:“师傅,你老人家也别这么讲,这
‘仙音八式’,精深秘奥,她有多大能耐,岂能经受得起,只怪我功力不足,不然,能让她
溜跑么?”
  老者又哈哈一笑,道:
  “若说这‘仙音八式’,自非武林中泛泛武功可比,你若肯细心苦练,将来江湖之
上,恁地皆可去得。
  你有此番体念,便知对敌之时,切忌心浮气现,更不可因对方奇异,分散了心神,适才
你不是险些落败么?”
  顾小宝呆在一旁,听他们师徒对活,亦感获益非浅,不禁产生“到处皆学问”之念。
  同时——
  也觉得这“仙音八式”,真是一个奇异的武学名词,这老人琴艺武功,均超人一等,必
是一位隐世高人,才能由琴韵中创出八式招术,道才这三招,当真是精深奥秘,令人增长见
闻不少,对老人更生无限敬意。
  梅儿虽是倚树娇喘,那眼角儿却注视着顾小宝。
  忽地她绽颜一笑,向老者道:“师傅。太阳都快要落山啦!师姐的事,你不是要跟顾少
侠谈么?”
  说时,禾真神秘地一笑。
  顾小宝心中顿时又是一愣,心忖:“她师姐又是什么人?”
  老者捻须点头,笑容慈祥的向顾小宝道:
  “老朽备了一杯薄酒,想与少侠作竟夕长谈,不意黄绿衣却来扰了雅兴,此地山高秋
寒。少侠若不见弃,就请草堂暂住一宿如何,”
  顾小宝对这老者,已生仰慕之心,又听梅儿姑娘说“师姐之事,要与自己长谈”,不由
心中有些好奇。
  当下一抱拳,道:
  “晚辈误闯宝山,已是不敬,前辈未见责怪,又宠邀叙话,正好敬聆教益。只是晚辈尚
有一位同伴在这附近,待现寻他前来,一同进谒,未知前辈意下如何?”
  老者哈哈一笑,道:“你那同伴,可是那位玩世不恭,喜爱游戏人间的千叶道长么?此
时他只怕身在数十里以外了。明天少侠离此,必可在前途相迟,不用挂念他了,请!”
  说了声请,策杖当先走了。
  顾小宝心中顿又产生一种奇念,暗忖:“千叶道长与自己结伴来此,为什么又离此远去
呢?”
  回首望去,只见海儿用袖口掩嘴微笑,那一对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天真中带一份稚
气。
  此刻老者已策杖走了,心想:“我何不问问这梅儿姑娘,她师傅究竟是当今哪位高
人?”
  还未开口,梅儿姑娘已“噗嗤!”笑道:“你是不是心里感到怪怪的?好啦!我们对你
全无恶意,如果是换了另一人,我早把他撵跑啦!刚才那女人就是榜样。走!师傅他都快进
屋了!”
  顾小宝口头看去,果然,才不过一转眼工夫,那老者已在草庐下策杖而立。
  人家在那里恭候,而且又是长者,他哪能再延迟,只得随在梅儿身后,向茅舍走去。
  此时夕阳已落,上弦月高挂天空,习习晚风,吹来一阵秋凉,那梅儿却在前面边走边问
道:“顾少侠你是不是从玫瑰宫中来的?”
  顾小宝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师徒已早知道自己来历,连数日前发生之事,全在人
家掌握中。”
  当下也不再隐瞒,道:“不错!在下刚在玫瑰宫中住过一昼夜,难道姑娘与五毒门下有
渊源么?”
  梅儿似在前头嫩撤嘴,道:“才不是呢?我师傅素不齿那五毒夫人的为人。只是……”
  话未说完,快又顿住不说。
  顾小宝趁机又问道:“那么令师贵姓?怎么知道我从玫瑰宫来?姑娘愿意告诉我么?”
  梅儿却不答他所问的话,随手折了一根松枝,笑道:“你问师傅去吧!我还要去看一个
人,拜拜!”
  说完一摆手,挥动着松枝,跳跳蹦蹦的径自跑了。
  顾小宝顿觉这梅儿天真未泯,好玩得很,只是性情善于突变,对自己和和气气,适才对
黄绿衣,又是那般凶巴巴。
  女孩子都奇怪得很,最老实的女孩子有时也会使诈,最奸诈的女孩子有时也会像只呆
鸟。
  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所认识的几个女孩子,白丹凤是明朗豪放的武林侠女,小倩是温柔
贤淑的闺阁千金,胡芝兰是个谜样极端危险的女人。
  而眼前的梅儿,却又天真和善中带着几分野性,但这几人中除胡芝兰尚未知深浅,余都
有一身超人武功。
  自己虽曾服过换骨金丹和神泉冰珠,只怕仍不是她们的对手,真是愧作须眉男子汉。
  心中边想边走,此时离那茅舍,不过十来丈远,忽然瞥见那茅舍内有一个女人在向自己
注视。
  只是人在屋内,明处看暗处,看不真切,心急:“那女人莫非就是梅儿姑娘所说的师
姐?”
  哪知一抬头,屋内女人俟又闪身隐去,老者哈哈笑声,已由草庐檐下传来,道:“山居
茅舍,不足接待少侠,快请!"
  老者这般客气,顾小宝只得疾步向前,等他快接近茅屋,老者又伸手向内相让。
  顾小宝跨进草堂,果见草堂中央.已然摆好酒菜,靠壁琴案上,正放着一张古琴,炉香
未熄,香气氛绕。
  两壁各挂一幅字画,陈设古雅,真像一个高人隐士所居之处。
  老者早又相让。道;“请坐!奔波半日,此时想必肚子饿了,有话咱们边吃边谈。”
  这般礼遇,顾小室反而有些局促,忙抱拳相讲道:“冒昧来访,承蒙惠赐酒食。晚辈真
是惭愧得很。”
  相让之下,顾小宝只好打横坐下。
  老人哈哈一笑,道:“少侠不必多礼,老朽山野之人,久闻少侠乃当代情侠,久欲一
见,恨无机缘,今日相逢,倒可畅叙一番。”
  二人分宾主坐定,顾小宝才请问姓名,谁料老者竟哈哈笑道:“山野之人,早已不用姓
氏,要是有缘,曰后自然知道。”
  顾小宝见他不愿吐露姓名,心中顿又生疑。
  就在此时,耳听隔壁卿卿联破,有两个女人低声说话,心中疑云更甚,心付:“难道这
老者与血姑或红姑有关么?”
  心中生疑,不由注视桌上酒菜。
  老人似已看出他心中疑虑,哈哈一笑,道:“老朽虽懂得一点武技,却不愿自列武林,
是以不愿人知道姓名。今日之会,我们且作萍水相逢,淡酒粗肴,尽可放心饮用,绝无恶意
l”
  顾小宝被人道破心事,不由脸上一红,只得举起杯来,与老者一饮而尽。
  老者十分健谈,谈吐中不但武功琴艺,连山川人物,经史政治,无不渊博。
  许多顾小宝不懂得之事,老人也滔滔不绝,真有“同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不由更是心折。
  但酒席半残,尚未听他提及梅儿师姐之事,心想:“梅儿姑娘不是说她师姐之事,要和
自己谈么?怎么这老人又绝口不提呢?”
  此时,老人喊了一声:“梅儿,快掌灯来!”
  左侧房门一启,灯光暴射而出,只见梅儿姑娘手执高烧红烛步出,同时却向顾小宝微微
含笑。
  顾小宝心想;“原来适才屋中说话的人,有梅儿姑娘在内,但不知道另外一人,是否是
她师姐?”
  梅儿姑娘将灯放在桌边,像撒娇似向老人道:“师傅,您老人家怎么啦?谈了这么老半
天,还未谈到正题儿上,人家急都急死啦!”
  老人哈哈一笑,道:“傻孩子!这种事急得的么?……”
  话未说完,突听隔壁房中,传来一声幽幽叹息,老人白眉一皱便将话声止住。
  梅儿姑娘更是一田嘴,似是很生气道:“不说算啦!”
  话刚说完,反身便走,赌气回到屋里去了。
  顾小宝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这时手捻长须,两眸神光炯炯的注视顾小宝,突然哈哈一笑,道:“英雄肝胆,儿
女柔情,你们真是珠联壁合的一对。顾少侠,你知道有人为你断肠么?”
  顾小宝忙离席一揖,道:“老前辈所指的是谁?”
  口虽在问,心中却在想:“莫非是小倩么?”
  老人笑道:“少侠请坐!青年人情有独钟,本非坏事,但若有第三者掺人,有时良缘反
成孽缘,这种事情武林累见不鲜。老朽今夜奉劝少侠,对这件事应该当机立断,千万犹豫不
得!”
  顾小宝心中暗吃一惊,心想:“这老人之言,若非为白丹凤,便是为那五毒夫人之女小
倩而言。”
  在他离开玫瑰宫后,便是一件委决不下的心事,想不到老人当面提出。一时之间,不知
道如何答复才好。
  老人见他低头不语,又道:“那位白姑娘虽不愧武林一凤,但与少侠仅有一面之缘,少
侠情深,视为毕生知己,天涯寻访,本是武林佳话。
  只是——
  正因为你这般多情,可系紧了另一个少女芳心,玫瑰宫别后,不知憔悴几许芳容。小倩
这孩子,虽是五毒夫人之女,但生性与她母亲迎然不同。
  “少侠千万不可以武林派系,歧视她的出身,少侠秦岭黄叶崖事完后,不知对这件事,
有妥善安排设有?”
  顾小宝正色肃容。道:“前辈金石之言,晚辈虽感,亦难解得。小倩姑娘出污泥而不
染,在下万分敬佩。
  一个男人若为了一个女人而沉迷不能自拔,这人就根本不值得重视。我想小倩姑娘也不
喜欢如此人间贱丈夫;晚辈对此事之所以无法决定,正是恩师秦岭有事。
  况且,此事亦不宜背师决定,一切等待黄叶崖事了,大明思师再说,晚辈愚昧,不知老
前华能谅鉴否?”
  老人沉思有顷,点头道;“少侠所说,确是有理,不忘师命,倒是应该,老朽也不能强
人所难……”
  话未说完,突听梅儿姑娘娇呼,道:
  “师姐,你别走啊!”
  风声飒飒,似是有人从那屋中奔了出去。
  原小宝霍地立起,道:“老前辈,那屋中可是小倩姑娘走了?”
  老人点点头,道:“正是那孩子。唉!若是她真个负气走了,只怕会生其他事故?”
  顾小宝微一抱拳,连话也来不及说,掠身追出茅舍,只听远处山间,那梅儿姑娘呼唤
“师姐”之声,回荡在夜空之中!
  他这晃身扑出,循着梅儿姑娘声音追去,虽是半弯明月,高挂天空之上,但山影巍巍,
树影丛丛,哪能看得见人影。
  只得循声猛追,将轻功施展到极限。
  渐渐一…
  前面梅儿姑娘的声音,似是越离越远,而且那声音渐渐隐不可闻,心中更又惶急起来。
  心忖:“若这声音一失,这般荒山峻岭,我由何处去找7”
  当下再猛提气,向前狂奔,不知不觉翻过两座山岭。
  眼前水光耀眼,耳中更是奔流湍急之声,仔细一看,原来竟追到锦江之岸,此刻他心中
反而一喜。
  皆因前有大江阻路,这深夜之时,哪有舟揖渡江,只怕小倩尚在江岸之上寻觅渡船也不
一定。
  心中如是一想,人已猛向江岸扑去,只是这时已再未听到梅儿姑娘呼唤之声。
  等他扑到江岸,才知道这一带江岸甚是陡峭,岸壁高有十来丈,对岸上游远处,灯光闪
闪,隐隐又是一座城池。
  顾小宝知道,二人尚未渡江,忙又沿江向上游追去,果然追去不远,只见前面江岸之
上,白杨树下,隐隐有两条纤小人影闪动。
  他以为是小倩和梅儿姑娘,心中反而犹豫起来。
  心想:“小倩情深,自己在玫瑰宫时便已知道,此时若现身前去相见,岂不被她柔情所
缚?”
  越是文静,越是不说话的女孩子,情感就越是丰富。若是爱上一个人时,当真是死心塌
地。
  因心中有如是想,反而不敢上前相见。
  此时他心中矛盾已极,适才一股劲儿猛追,等到见到人影,又怕相见,反而在一块大石
之后,发起愣来。
  只见那两条人影,似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争执,好像是梅儿姑娘要小倩回去,而小倩又执
意不肯。
  顾小宝轻轻闪晃着身子,向二人争执的地方移去,心想:“我倒要听听,她们说些什
么?”
  哪知近身一看,不由心中一怔。
  根本不是小倩和梅儿姑娘,原来是绿衣娘子和红姑二人,不由暗道:“她们二人怎么会
找在一起?”
  只听得红姑道:“那个姓顾的偏偏被我们宫主看中啦!而我们那位夫人,又溺爱这宝贝
女儿。真是百依百颀。
  所以,这事有些棘手,若是对姓顾的不利,怕将来夫人知道,我担当不起哩!”
  绿衣娘子脆声一笑,道:“你以为他真爱你们家的小倩公主么?那小子呀!可一心一意
的系在白丹凤身上,现在是痴心妄想,将来落得一场空!”
  红姑点点头,道:“嗯!这一点,我知道。只是我们那位玫瑰公主可是死心眼,一切都
护着他。
  你还不知道啦!这次我们夫人,只知他们联袂前往秦岭,还不知他们并未一道走哩?
唉!天下痴心女子负心汉,莫如是这一对儿。”
  黄绿衣一听,突又喜滋滋道:“那,你为什么不禀告你们夫人,把那小子截回去?”
  红姑唉了一声,道:“说起那小子,我也有些生气,那日我为母报仇。他竟然前来多方
拦阻。哼!若非看在夫人赠他一面五毒铁令,早就给他苦头吃了。”
  黄绿衣趁机挑拨道:“这还用说,这小子压根就没将你瞧在眼里啊!万一他将来真的和
小倩公主结为夫妇,只怕你们夫人对你……”
  下面的话并未说下去,代之以一声冷笑。
  顾小宝听得心中怒火高炽,暗道:“这贱人真是冤魂不散,几次纠缠自己,未能称心如
愿,却来挑拨红姑与我为敌
  不由伸手握了握剑柄,恨不得长身扑出,剁她几剑。
  但他到底忍下了,别说还有那手辣心毒的红姑在旁,单是黄绿衣一人,他也没有必胜的
把握。
  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蓦地——
  红姑在一阵沉恩后,又道:“你倒说的是,只是我们那位公主行事任性,不但她母亲宠
爱她,武功更不在我之下。
  万一弄不好,此事便无法收场。不瞒你说,我暗中跟着他们前来,便是为了这件事,你
有什么好点子没有?”
  顾小宝听得心中一震,暗道:“这两个蛇蝎女人,全都想算计我,今后我得格外小心才
好。”
  只听得黄绿衣笑道:“这有什么难处,只要你能将你们那位公主诱离他的身边,我就有
法将他弄走。”
  说时,神秘地一笑道:“我有个好地方,只要将他骗到那里去,我自有方法让你们那位
公主恨他,而且和他反胜成仇。”
  红姑惊喜道:“那是什么地方啊?那方法又是什么呢?”
  只听得黄绿衣格格一笑,在红姑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红姑“呸!”了一声,想是脸儿也
红了。
  接着嗯了一声,道:“嗯!你这方法很好,也亏你想得出来,只是……只是……,,
  黄绿衣又笑道:“只是什么呢?你还怕事情闹大么?到时候不怕五毒夫人不出面,你们
五毒门不是早想领导西南武林么?
  如此一来,正可与他们那些武林正宗的人一较高下。说真的,平素他们也太狂妄了一
点,你们五毒门绝技,还怕斗不过他们么?”
  顾小宝听得心中一栋暗道:“这女人好毒,听他用意,竟想挑拨五毒门来与武林正派为
敌。若然她狡计得逞,只怕武林使是一场弥天浩劫了。”
  一想到这歹女人太歹毒,心中登时按捺不住怒气。一摸剑柄,长身便想扑出去。
  哪知就在他将动未动瞬.间,突听红姑“咦!”了一声,遭。“你看!那船上是谁?”
  话声一落,两条纤影一闪,同时躲入乱石之后。
  顾小宝口头向江面上看去,只见月色如轻纱薄雾,笼罩在江面上。
  一叶扁舟,逆流而上,那船上并无人划桨,仅船头上,站立着一位俏丽佳人。
  衣袂顶风,迎风而立,那小舟在她两只罗袖不断左右轻拂下,便如箭矢一般驶来。
  顾小宝自服脱骨金丹与神泉冰珠之后,耳聪目敏,虽是相距十来丈远,凝神看去,竟被
他看出,那船头迎风俏立的正是柔情似水的玫瑰宫主小倩。
  那船驶到几人隐身江边,突然停了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见她仰着消脸蛋
儿,轻轻一声长叹。
  江风飘起她的秀发,罗衣映月,恍如凌波仙子,谪降广寒。
  只见她口角噙愁。峨眉对月微座,伸出皓腕,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似是幽怨不胜。
  有人说:“女人们在抚弄自己的头发时候,定是心已乱了。"
  此刻的小倩,不知道是心乱,还是江风将发吹乱,也许两者都有。
  顾小宝看在眼里,顿又心中怦怦跳动,暗道:“看来她并非发觉岸上隐身之人,然而,
她突然停舟这深流之处作什么?难道……难道……”
  不知他哪来的一种想法,突然觉得她是否会有意外行动,会不会往牛角尖里面钻……”
  这时他的一颗心,全被这临江长叹的小倩吸引,连隐身石后的黄绿衣与红姑二人也未去
留意。
  他紧张除留心的,注视舟中小倩的一举一动。
  那幽幽叹声,有着无尽的感染力,顾小宝不知不觉,也轻轻长唱了一声。
  叹声才落,忽见小倩慢慢低下头来,缓步向舱中走去。一会儿工夫,舱中已有灯光射
出。
  小舟虽是逆流停在江中,却并未打横,顾小宝被小舟竹篷挡住视线,看不清舱中情形,
又不敢过分的暴露身形。
  正在犹豫是否现身与她相见,将适才黄绿衣与红姑所说告知她时,舟中已有“叮步”琴
声传出。
  听她调理一会琴弦,开始“叮叮咯咯”的抚弄,初如江风习习,渐渐音韵转高,有如铁
马金戈!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营万里无城廓,雨雪纷纷连大漠。
  琴声至此急转直下,吟哦也逐渐微弱,但却清楚传人顾小宝耳际:
  “山迢迢兮水长,照孤舟兮明月光,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罗衫怯怯兮风露凉。”
  此歌乃仿汉乌孙公主之“悲愁歌”。
  乌孙公主为江都王建之女,名细君,武帝元封中,闲为公主。嫁乌孙国王(今伊犁)昆
莫,昆莫年老,不言语,公主悲,乃为作歌。
  吟声凄楚,单那琴音也令人荡气回肠,不忍卒听。
  吟毕,又听她调了一会弦,顾小宝识得琴音,顿觉她琴弦调得太高,与歌声韵律不配,
隐含肃杀之气,不由心中一震。
  只听得她又吟道:“人生斯世兮如轻尘,天上人间兮感夙因,感夙因兮不可低,素心何
如兮天上月。”
  顾小宝听得讶然失色,不但肃杀之气胜于前首“古从军行”,而且忽作变激之声,音韵
可裂金石。
  他已听出小倩心中怨气已深,那似水柔情,只怕要变为怨忽了,不由心中一阵悚栗,暗
道:“万一小倩情爱极而恨,只怕真会引起武林一场浩劫。若果如斯,我顾小宝便是罪魁祸
首了。”
  心中正在彷徨悚栗,忽然对江岸上,一阵幽扬箫声,浸月而来,那箫声韵律悠扬,柔和
悦耳,并非低沉悲戚之调。
  萧声一起,立即将琴声肃杀之气,缓和下去。
  顾小宝心中惊讶不已,心想:“这吹箫之人,显是闻琴而发,这人不但识得琴音,而且
还是一个内功精湛之人。否则隔着偌大江面。岂能清彻入耳。”
  大概萧声起得奇异,公主小倩已由舱内走了出来,向对岸眺望。
  顾小宝也不由向对岸望去。
  饶是他目聪过人,但江雾迷漫,自然看不见人影,但那策声却越来越近,似是那吹群之
人,正在催舟向这边滚来。
  果然——
  一会儿工夫,江心出现一叶小舟,箭射而来。
  那船头之上,立着一个男人,横来在口,渐近,顾小宝心中顿又一惊。
  原来这飞舟而来的吹箫人,正是白天店中与绿衣娘子大打出手的那个器宇轩昂的书生。
  小倩一见此人,似也吃了一惊,甚至不想与书生谋面,罗柏轻拂,小舟野向上游射去。
  此时两舟相隔,不过十来丈远。
  她快!那书生也快,倏听一声龙吟长笑,横飞而来的小舟,突然转向,斜刺里也向上游
追去。
  同时只见他两手抱拳,道:“姑娘休得回避,在下是善意相访!”
  眼看两舟就要相接,但小倩那只小舟,突又活向后退.那书生长笑一声,人已点舟飞
起,好快的身法,电射般向小清船头落去。
  小倩倏地左袖横拂,小舟立时转向江心,横移数尺,同时一声轻叱,右袖已向那飞落的
书生拂去。
  顾小宝虽是隐身岸上,也听到呼的一声,知道这一袖之力,何止数百斤力遭,立时管那
书生担一把汗。
  须知,人在空中,突然遭人骤袭,因无法借力之故,最难闪躲得开。
  何况这时那书生脚下,是奔流湍急的江流,只要被劲风拂着,就算不受伤,但也要葬身
江流之中。
  书生似未防备小倩会突然出招,此时脚离江面不过数尺,顾小宝正在心惊之时,书生已
在长笑声中,人又冲天而起。
  小倩姑娘的袖风,堪堪由他脚下扫过。
  她本是阻止书生近舟,书生人身升空,目的已达,那小舟早又沿开数丈,双袖猛拂,则
舟像离弦箭矢向下游退去。
  等到书生拧身斜落自己船头,小倩那小舟,已出去六七丈远近了。
  书生虽是讨了个没趣,却无愠怒之色,但却听他道:“一个武功不凡的姑娘,为什么白
天要化装成小叫化?因何从琴声中又传出那般动人的忧思呢?”
  顾小宝蓦然明白过来,原来白天店前那打莲花落的小叫化,竟是小倩所扮。为了怕露痕
迹,还咬牙挨了黄绿衣一鞭,心中更有着无限感动。
  如此说来,千叶道人夜间发现之人,必也是小倩无疑。除了她,谁会在深宵露重之时,
尚徘徊在自己客栈门外呢?
  心中正在感叹,那小倩的小舟,已隐人迷茫烟波的江中。由于知道这书生并非夜间神秘
之人,论交之念,不禁油然再起。
  偷偷向江岸大石后黄绿衣与红姑隐身看去,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顾小宝惆怅的返回城内,刚抵旧皇城,迎面走来两名黑衣劲装大汉,朝他一抱拳,道:
“阁下可是‘情侠’顾小宝?”
  顾小宝一怔,道:
  “在下顾小宝,与二位素昧生平,不知有何见教?”
  其中一人高举红色拜帖,道:“在下等奉命所差,在此恭候顾爷,请帖一纸,请顾爷过
目!”
  顾小宝接过拜帖,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素闻台端为诸国后起之精英,‘偷天换日’与‘攀星摘月’又为赌国之绝学,谨备菲
酌,订于明日午时,请驾临批粑巷薛涛故里一睹台端风采神技。
  下款署名赌场老兵。
  天未亮,成都茶楼酒馆,街头巷尾传遍了一则消息。便是:“赌王大决斗。”
  潘大爷潘洪,是成都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在川西道上的赌国独占蓬头,但他的场子在
早几天被人踩了,赢走一大笔不少的…
  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潘大爷咽不下这口气,才发出这份“战书”,而这对手竟然
是顾小宝。
  消息不迳而走,这一场赌局,顿时轰动了整个成都。
  潘大爷赫赫有名,在川西道上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对手顾小宝,却是名不见
经传的人。
  因此,大战的前夕,赌徒们已开始赌外围了,“盘口”高达五与一之比。
  那就是说,赌潘大爷赢的,一两赢一两。赌顾小宝赢的,则是一两赢五两。
  尽管“盘口”的比率悬殊,但潘大爷是热门的,赌徒们趋之若骛,买“黑马”的却是绝
无仅有。
  大战酝酿之际,暗中却有两路人马在活动。
  一批是绿衣谷的人,奉命各处搜寻顾小宝的下落,企图阻拦顾小宝应战,使他未出师便
落个不敢出战的口实。
  另一方面却是五顶峰的人,他们也在找寻顾小宝,这是因为玫瑰宫主小倩的关系,爱屋
及乌,必须尽一切可能,设法对绿衣谷打击。
  这完全不是利害关系,就算潘大爷获胜,与她绿衣谷又有什么干系呢?当然也跟五顶峰
没有牵连,纯粹是江湖恩怨。
  常言道得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黄绿衣便是这种心理,她原想吃顾小宝这只“童子
鸡”,后来知道顾小宝满腔情债都系在白丹凤身上,吃不到,就毁掉,无论金钱、人格,作
彻底的摧毁。
  但是——
  另一批人则与利害攸关,那就是买“黑马”的赌徒。顾小宝胜了。他们便坐获五倍的暴
利。
  以赌为生成职业赌徒,哪讲什么道义,纯是利害相争,只求达到利已的目的,是不择手
段的哩!
  整个成都,几乎都被这两方面的人按遍了,可是他们徒自奔命,却是到处扑空,毫无所
获。
  而这时候,顾小宝却在“薛涛故里”高卧房中。
  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谁也未料到顾小宝竟先潘大爷而抵达。
  沿江下行二里,即批把巷门校书薛涛故里。正临职江上游,有望江楼,为郊外一游感住
所。
  园门木坊耸立,朱江壁绿,园中彩绿修英,清雅幽闲,为成部游览胜处。
  史书上所载“五云仙馆”、“沼锦楼”、“洗笺亭’、“清怨室”、“琉杯池”等,或
毁或名不符实。
  园中荣社林立,批把树人,绿竹雨里,以摆“龙门阵”,成都一市有人百余家,而以此
为最上品。
  薛涛井,旧名玉女律,水极清冽。
  古井前有伍生辉一联云;
  “古井冷斜阳,问几树批粑?何处是校书门巷?
  大江横曲桥,看一楼烟月,要平分工部草堂。”
  由于再进有五云仙馆、吟诗楼、琉杯池。建筑虽不宏壮,但曲径幽道,景致殊为流洒。
  楼上有顾复初一联云:
  “引袖拂寒星,古意苍茫,看四壁云山,青朱剑外;
  停琴仁凉月,予怀浩渺,送一篙春水,彩到江南。”
  此公文笔,允称佳构。
  这位长安校书,能以诗才,出人慕府,历十一镇,周旋于公卿达旦之间,其风雅韵事,
竟得流传千古。
  当天晚上。
  顾小宝就住在薛涛居,养精蓄锐。
  但是——
  在这里,潘大爷已出面包下了整个故居,布置成“擂台“,所有的要道均有“洪门”弟
兄把持。
  可见他这一场大战,弄得相当的隆重。
  而整个成都的职业赌徒、赌场豪客,以及川西道上的黑道中人,也闻风赶来,群英会聚
于一堂。
  剑南山水尽清晖,
  沼锦江边天下稀。
  这是陆放翁对望江楼的吟咏之作。
  一场豪赌就设在望江楼上,同时也惊动了官府。
  为了防止意外,府城所有捕快全出动了,混迹在观战的群众之中,总捕头马振威亲自坐
镇。
  两个赌徒的挑战,居然由官府劳师动众,可说是绝无仅有的事。不论胜败,此举将在赌
国,武林传为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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