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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门弟子


二十、 因巧生拙



  望江楼的茶桌已撤光,只留下楼中央的一张小方桌,铺上特制的天鹅绒薄垫,上面再铺
以洁白的桌布,用四根铁棍压平。
  四方四把太师靠椅,旁边的两张茶几上,各置一只扁平的小皮箱,里面装着雨打精致的
高级“扑克牌”。
  两三百位观众,已候在楼上。潘大爷走进来,立即报以如雷的掌声,表示对他的欢迎。
  潘大爷端出一副严肃的神色,频频颔首,向让开两旁的观众招呼。
  他坐下不久,一个中年人奉上香茗,他,就是“四条!”输给顾小宝的“四条9”的那
位姓张的。
  姓张的附在潘大爷耳边低声道:“大爷还是防着一点,那天我跟那小子同桌赌了一场,
他确实有点鬼门道,大爷歇手了十多年,别阴沟里翻了航空母舰,当真栽在那小子的手
里……,,潘大爷没有吭声。
  姓张的见潘大爷没有别的指示,离开了小方桌,到楼梯口去了。
  时间已经逐渐接近……当楼梯响起一阵步履声时,楼上便起了一阵骚动,顾小宝昂首阔
步地走了进来!意外的,他后面竟然跟着那位跟黄绿衣打过一架的书生。“原来昨夜顾小宝
接到”挑战书“后不久,正路路独行。
  书生已系舟登岸,也向城里走来,二人不期而遇。
  顾小宝原存有结交之心,忙向书生一拱手,道:“兄台好雅兴,深夜泛舟,临江奏曲,
不但是高人,还是一位雅士。”
  书生微然一愕,想不到自己一举一动全落在人家眼里,朗朗星眸,如寒电般向顾小宝扫
了一眼。
  及见对自己说话之人,丰神如玉,品貌不凡,双目神光炯炯,便知也是武功不弱的人
物!
  当下朗声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人生何处不相逢,兄台如有兴一谈,不妨联袂
而行,至城市酒坊,夜饮三杯!”
  这书生爽朗得很,对顾小宝毫无戒备之心。
  二人这一施展轻功,似是较上了劲,但始终保持着并肩,即使相差,也只不过一步之
遥。
  书生抱拳道:“兄台轻功已致上乘,兄弟何幸,得遇高人!”
  顾小宝也抱拳还礼,道:“好说!好说!兄台才是出世神龙,昼间斗那黄绿衣之事,兄
弟虽然未窥全豹,但后来曾听伙计述说,便有失之交臂之感。不意又在此间相遇,故冒昧出
见,兄台不嫌唐突么?”
  书生朗朗星眸一瞬,突又问道:“适才江心之事,想来兄台已全看见,不知这抚琴姑
娘,兄台可知是谁?”
  顾小宝见他问及小倩,不由微微一叹,道:“这位姑娘确是广寒仙妹,不但情操高洁,
武功也令人高深莫测,身世小弟倒也全知,见台不是说去夜饮三杯么?我们去酒楼一谈如
何?”
  书生见顾小宝态度诚挚,并非狡诈之徒,当下笑说一声:“好卜’二人把臂前行。那消
片刻已抵成都,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护城河,登上城墙,来到市区。
  书生造向远处灯火辉烁处一指,道:“那儿便是‘杜康居’,尚还雅洁,我们到那几夜
饮如何?”
  二人全是爽朗性儿,顾小宝答应一声:“好!”
  “杜康居”是成都唯一大酒楼,经常通宵达旦,酒客如云,此刻虽是已过三更,猜拳行
令之声,依然不绝。
  二人酒过三巡,才互通姓名,原来书生姓武,名天琪,乃括苍山海沧逸叟之徒。顾小宝
便将自己下山所遇,详述一遍,才又将挑战之事说出,武天琪毅然自告奋勇陪他前往。
  正主儿出现,整个望江楼顿时鸦雀无声,突然静肃下来。
  于是一一顾小宝和潘大爷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两个位子是双方公证人坐的。
  一方是成都总捕头马振球。一方是武天琪,其余的人均在周围三尺距离之外观战,不得
擅越固定的绳索之内。
  潘太爷确是只狐狸,故意问道:“我们是友谊赛,还是真刀真枪地拼?”
  顾小宝微微一笑,道:“潘大爷年高德劭,又是川西道上一鼎,自然是嫌小不怕大,在
下只好舍命陪君子!”
  潘大爷不动声色,取出了一叠银票,置于台面上,遂向马振威道:“总捕头,我们现在
可以开始了,麻烦总座取一下牌。”
  马振成神色肃然,打开茶几上的小皮箱,随手取出一到精致的纸牌,当场拆开密封的纸
盒,将二至七的小点子取出,然后置于桌中央。
  “请!”
  潘大爷以地主的身份,表示礼让。
  顾小宝毫不客气,抓起了桌上的半副牌,以勤俭的手法,将婢洗乱了,然后交给潘大爷
“签字”。
  这二场轰动整个江湖的豪赌,便在数百双眼睛的凝视下,展开了序幕……刚开始,双方
都是沉住了气,采取了稳扎稳打的战术。
  不到三个时辰,四副牌已用完,马上又补充了四副。
  晚饭后,战况更激烈了,潘大爷台面上的一百万两,已输去二、三十万两。
  不久一一就是一副“冤家牌”,潘大爷一副出门“三条A”的牌,碰上顾小宝的同花,
使他一百万两银票,悉数搬了家。
  潘大爷头上冒出了冷汗,立刻下达命令,调动头寸,总算他神通广大,不到顿饭光景,
就有手下送来二百万两银票。
  现在双方的实力已很接近。正好轮到潘大爷发牌。
  他以神乎其技的手法,发给了顾小宝台面上从“10”到“K”的红心,而他自己的牌
面,则是从“且矿’到”K“的黑桃同花!
  双方都是“9”、“A”两头的同花顺,潘大爷的“黑桃”
  比“红心’大下级,由他开价。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出了一万两。
  顾小宝的底牌当真是张“红心A”。
  笔者前面说过,凡是喜欢赌博的人,都有一种贪念,尤其是喜欢错“梭哈”的人。
  拿不到一手好牌的时候,总希望有一手好牌,等到掌握了一手好牌之时,就自然希望大
大地赢一笔。
  像顾A、宝这一副“同花大顺”的牌,一个赌徒毕生也难拿到一次,机会自然不能错
过。
  但顾小宝竟不屑一顾,竟然弃牌不跟。
  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尽都是以守为攻,以静制动。
  果然是棋逢对手,彼此都在争取有力的一搏。
  时间在悄悄溜走,这前哨战接触,顾小宝略微占了点上风,但双方仍然没有机会短兵相
触。
  潘大爷只要发现牌不好,马上就丢牌,绝不硬挤到底,所以半个时辰下来,顾小宝仅仅
只赢了点“盘子钱”,没有一副牌是发到最后一张的。
  这要死不活的场面,,非但赌的人不起劲,就是观战的人也觉索然无味。
  但是一一那些职业赌徒却是心里有数,知道这正是暴风雨前的一刹那,好戏还在后头。
  果然不出所料,当两个时辰拉锯战后,双方的攻势开始猛烈了,每一张牌的开价,出手
就是一万两以上。
  尤其是潘大爷,采取了银弹战术,存心要用钱压住对方,一百万两的银票上了台面。
  顾小宝倾其所有,不过仅有四、五十万两,一不小心,很可能一副牌就全军覆没。
  因此打得特别谨慎,丝毫不敢轻敌或冲动。
  场外交易依然在进行,虽然顾小宝是暂获小胜的局面,但行情还是看好“热门”,认为
潘大爷终会反败为胜!
  这一场豪赌是空前的,而且参加的只有两人,所以相当紧张。
  每副新牌拆开,双方轮流各发一次,立刻弃而不用。
  潘大爷显得十分吃惊,默默地收起“盘子钱”,一双眼睛凝视着顾小宝久久不眨一下。
  总捕头马振威以公证人身份收牌,有意无意的偷看了一下顾小宝的底牌,也不由心头一
震。
  打“梭哈”要诀,就是要稳、忍、狠。顾小宝拨到这样一手大牌,竟毫不考虑的把牌丢
了,这忍字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
  他不由替潘大爷焦急,一生英名很可能会栽在这年轻人手里。
  接着,是顾小宝发牌。
  顾小宝以同样手法,发出潘大爷刚才那副同样的牌,只是搬了位。潘大爷发进的是红心
从“10”到“K”的同花颀牌面,顾小宝是黑桃从“10”到“K”的牌面。
  照样,顾小宝出了一万两。
  潘大爷显得十分吃惊,点燃了水烟袋,连续抽了几口终于狠下心,跟进之后,加外十万
两。
  当然,他这是“投石问路”,如果顾小宝是“黑桃A”
  或“黑桃9”,他必然会反打。果然不错,顾小宝不但跟进了十万两之后。外加了六十
万两!
  潘大爷震惊了,足足考虑了长达一盏热茶之久,终于狠了心,拍拍台面,道:“六十万
之外,再加一百万两!”
  顾小宝连本带利,也不过一百六、七十万两,一潘大爷这一手,分明是吃准了他赌资不
足,故意刁难。
  顾小宝计算了一下自己台面,一百万两应该有多不少,但是,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另一个
念头,这想法只有他自已清楚,外人无法理解。
  他微微一笑,道:“姜是老的辣,我原想‘偷鸡’,可偏偏被潘大爷识破,我这一跟进
就全军覆没,我认输。”
  说完,将台面上四张明牌翻了过来,同时,对观众一抱拳,道:“今天赌局到此为止,
在下自认不是潘大爷对手。”
  他收起剩余的赌资,毫不恋栈的朝楼外走了,走得很清酒,并未将输赢放在心上。
  外面的夜色正浓,武天琪忍不住问道:“顾兄,对赌这一方面,我是门外汉,但我看得
出,这最后一把你赢定了潘大爷,为什么…?”
  他话未说完,顾小宝接道:“如果我判断不错,这位潘大爷很可能是我同门师叔。”
  武天琪一愕,道:“为什么这么洲”
  顾小宝道:“家师原出身千门,后来……”
  他接着把诸山老人在感情上受到打击,开始隐道之事说了一遍,最后始道:“如果我始
料属实,我怎忍心同室操戈,让师叔他老人家遭此打击呢?”
  武天琪吁了一口气,道。“原来中间有这种变故,顾兄仁心宽厚,兄弟好生敬佩。走!
我们去酒楼作竟夜长谈,如何?”
  二人才到“杜康居’门口,一个伙计迎了上来,道:”二位公子爷,你们来啦!楼上雅
座酒菜全预备好了!“武天琪心中一怔,暗道:“谁给我们订的酒菜?”但面上却未露惊讶
之色,好像是随口问道:“谁来告诉你的呀?”
  店伙计哈腰一笑,道:“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适才府上小厮来说,赌局一散,两位公
子爷就要前来饮酒,吩咐小的留下一间雅座,连酒菜也吩咐过了。”
  武天琪心中虽是诧异,却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
  小柱子挺能揣摸我的心意哩!“说罢,神态安闲的向顾小宝笑道:“我们上楼用!”
  楼上,临街一面,全是隔间的雅座,靠楼梯这面,这是一个通堂,每张桌上,全都坐着
酒客。
  武天琪向酒客微微一扫,并无扎眼人物,便随着伙计,进了右边一间雅座。
  果然桌上酒茶具备,店伙计替二人斟上酒,便返身退出。顾小宝为人敦厚,向武天琪一
举杯,道:“武兄,来!
  咱们干一杯再作长谈!“武天实突然脸色一肃。低声道:“顾兄且慢!伙计所说吩咐酒
菜之人,有些蹊跷,小弟身边并无随身小厮,哪能前来预订雅座?”
  顾小宝这才惊讶起来,忙借灯光向杯中注视,见酒色甚清,嗅嗅也无异味。
  武天琪却由怀中取出一枚金针,试着向杯中一浸,金针立时乌黑,果然酒中有毒。
  顾小宝不由又羞又恼,自己虽非千门中人,但千门伎俩,诸山老人差不多全告诉了自
己,居然毫无戒备之心。
  气得霍然立起,正要发作,武天琪却淡淡一笑,低声道:“别发作用!我们不妨将计就
计,看看是什么人物,在我们面前捣鬼!”
  二人一面谈话,一面也举杯动着,但那酒菜全未下咽,武天琪道:“是时候了,咱们且
装着中毒,看看这人怎么对付我们?”
  说罢,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武天琪这才朗声一笑,道。“好酒……啊!……怎么?我……我不能再喝了……我
醉……醉啦!“声落,人便伏在桌上。
  顾小宝也跟着斜靠壁上,闭目而待。
  就在此刻,忽听隔壁有人低声一笑,随着门帘一动,有人向雅座偷看了一下。
  顾小宝从微睁目光中,看见是一个横眉怒目的汉子,那人一见二人都已中毒,回身招手
道:“来啊!你这法儿真是妙极,这一下,咱们弟兄可露脸啦!回去准会有赏!”
  只听他身后有人说道:“别嚷嚷啦!别被人看出破绽。”
  说完,却故意大声道:“是怎么啦?你这两个朋友全醉了么?不能喝就少喝一点。”
  那大汉也沙哑着嗓门咧嘴笑道:“是倒我先前不知道是他们在此饮酒,等听出声音,却
全都醉了。”
  身后那人又遭:“朋友嘛!就在患难中才见真情,说不得咱们只好把他们弄回去了。”
  随即听到他高声叫伙计。
  一会儿,只听得楼梯“唯!阐”响着,那人又道:“伙计!这二位是咱们兄弟的朋友,
现在酒醉,我们要扶他们回去,酒莱多少钱,连我们的一起算厂店伙计连声应:”是!“伙
计一走,那大汉道:“老三,你去找两顶轿子来,在这城中,他们可是风云人物,我们可不
能背着他们走!”
  身后之人,应了一声,“哪刻树”跑下楼去了。
  那大汉又回身去了隔壁,武天琪趁此机会低声道:“此事另有主使的人,咱们别动声
色,到了他们窝里看看是什么人再说!”
  顾小宝心想:“这位武兄果然机警过人,胸有成竹,这使狡计的人,今夜准得吃他的苦
头。人家有胆子去闯虎穴,难道自己还怕么?”
  当下果然闭目不动。
  不一会儿,只听一阵步履声上楼,随着大汉身后。进来一个瘦皮猴一样的汉子,只听他
低声道:“我已叫人先送信回去了,立刻派人来接应。”
  那大汉道:“猴子!真有你的。可是你也太过小心了,他们已吃下了迷魂散,还怕飞上
天去么?”
  瘦皮猴道:“二哥,话不是这样,这两人手底下硬朗得很哩!万一半路上醒来,咱们二
人挡得住吗?再说,这二人在我们手上弄翻了,咱们兄弟也扬眉吐气,露脸啦!轿子已在楼
下等候,我们一个人抱一个吧!”
  顾小宝心中暗笑,故意将手脚放软,任由他们抱着下楼,放进一顶轿中,耳听那瘦皮猴
吩咐轿夫,道:“抬到迷翠山庄去!”
  两顶轿子,便被轿夫抬着走了。
  跟着,轿前后响起一阵蹄声,顾小宝知道这两个人骑马一前一后,转眼工夫,已出了
城。
  耳中一片江水奔腾之声,原来是在沿着江岸行走。
  约有半个更次,迎面一阵驾铃震响,约有数骑飞奔迎来。
  顾小宝心想:“大概是迷翠山庄的人来接应来了。”
  从轿布中望出去,月色蒙蒙之中,飞奔前来三匹骏马。
  从那飘飞的衣袂中,已看出为首之人,是一个女人。
  走在轿前面的那个大汉,纵马迎了上去,两乘软轿便停在江岸之上。
  只听那大汉对迎来的女人嘟嘟囔囔一阵耳语,似是在述说酒楼中经过。
  因是耳语,顾小宝听不真切。
  回首向左前方武天琪那顶软轿看去,见他全没动静,心想:“这人虽是初入江湖不久,
倒是十分老练。这些龟儿子,哪知我们是清清醒醒的,中了他们什么道儿呢?”
  一会工夫——那迎来的两男一女,同那酒楼上的汉子,已经步向轿前走来,顾小宝这才
看清楚,那女人原仅是个侍儿装束,背插短剑。
  另外两个汉子,虬筋粟肉,太阳穴鼓起很高,显然武功不弱。
  那侍女走到武天琪那辆轿前,笑吟吟的道:“你们让我瞧瞧,是否真的如你们所说的已
醉了!”
  顾小宝立刻心头一震,暗道:“这女人真是机灵得很,竟然起了怀疑!”
  只听那大汉嘿嘿一笑,道:“错不了!俺与老三做事,素来干净俐落,不会温吞水
的。”
  口中在说,人已伸手去掀轿帘。
  就在此刻,只听得那女人又道:“慢着!”
  话声中,回身又向身边两个大汉道:“你们戒备着点儿,听说这两人身手全不赖哩!”
  话完,“呛嘟!”一声,拔出背上短剑,立掌护胸,用剑尖将轿帘挑起。
  顾小宝心中立即紧张起来,心付:“坏了,这女人厉害得很,只怕西洋镜要拆穿!”
  心中才在想,那女人冷冷一笑,抖手一剑,直向轿中点去,身旁两个大汉也同时拉出了
家伙,倏地一分,早将软轿两面围住。
  那女人一剑向轿中点去,这可大出顾小宝意料,心中一震,长身便要扑出。
  就在他将动瞬间,忽听那女人脆声一笑,人已撤剑后退。
  那怔在一旁的两个大汉,得意的嘿嘿一笑,道:“姑娘这可试出来了吧!若非真个中了
迷药,岂不怕姑娘一剑穿胸么7”
  顾小宝暗喊一声:“惭愧!这女人端地机警过人,若然自己稍快半步,岂不被她识
破!”
  只听那侍女道:“可以走了。公主在庄中等候哩!”
  一听侍女说“公主”二字,顾小宝又是一愕,暗道:“难道这主使之人,会是小倩?”
  就在此时。大汉叱喝道:“走!”
  轿夫立即将软轿抬起,随在三骑之后,向前走了。
  前行不远,只见两旁重峦叠翠,浓荫蔽空,那江水奔腾之声,已杏不可闻,这才知道进
人山道。
  弯弯曲曲,这通行去,大约有个把时辰,突然一行人似是进人了一个山洞,四周一片漆
黑,伸手不见五指。
  约莫,又是顿饭时间,眼前一亮,一片灯火辉煌,前面已是一座很大庄院,而且庄前人
声隐隐可闻,显是有人在庄前等候。
  一会工夫,已然到了庄前。
  轿子一落地,庄门之外,早涌来数人,前面侍女,飞鞍下马,笑道:“快去禀报公主,
人到啦!”
  一个丫头打扮的姑娘,应了一声,回身向在内跑去。
  那些人虽然涌来,全都静然肃立,好似在等候吩咐!
  女侍掠掠鬓发,回眸向轿门瞥了一眼。道:“这轿中二人,已经吃过了迷魂散,快把他
们抱进去。”
  两个大汉应声走来。顾小宝忙将眼睛闭紧,任由他们将自己抱出。
  前面早有宫灯引路,穿过两重院落,突觉一行人停在花香阵阵所在。
  顾小宝微启星眸,只见来到一个精致小跨院,庭院中满置盆花,夜风回荡,花香球红袭
人,那绿沙窗内,珠灯难灿,看来布置十分雅致。
  偷眼向武天琪看去,好像果真是中毒一样,心想:“这位武兄行事倒有些令人莫测,要
是我一人,岂会如此让人抱着走路”
  此时已进人房内,见室内更是雅贵无比,珠灯照射下,那些珠镶玉琢的陈设,更是耀眼
生辉。
  房中分设有两张绣榻,罗帐垂珠,绣被幻彩,分明是女人所住的香闺。
  两个大汉将二人各放一张榻上,返身便走了出去,院中随即响起一阵纷沓步声,渐渐远
去,显是众人全都退出了跨院。
  顾小宝微睁眼睛,向武天琪看去,武天琪也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微微摇着头,似是叫他
别出声。
  等了好一会儿,四周出奇的安静,也不见有人前来,顾小宝可有些忍不住了,夜风过
处,院外花香阵阵传来。觉得好闻已极!
  不知不觉间,那香味渐渐浓郁起来。沁人脾肺,有如兰核一般。不由有些诧异起来。
  幸好房中无人,。顾小宝忍不住低声道:“武兄,这香味有些古怪,你觉出么?”武天
琪连忙摇头,似在阻止他说话,那知绿纱窗外,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冷笑。
  二人同时一惊,顾小宝更是失悔,由于自己一时不忍,致使前功尽弃。
  既是被人识破,两人怎能再赖在床上,同时想挺身跃起。
  岂料——人未跃起,二人竟同时惊得“啊!”了一声。
  不知为什么?四肢软绵绵的,不但无法用劲,连动额都不能够,这才知道刘备招亲,弄
假成真,中了人家道儿。
  二人面面相间,一时做声不得。
  这时房门一启,袅袅停停的走进一个衣袂飘香的女人来,顾小宝是冷水浇头怀抱冰,心
中冷了半截暗道:“完了!此番竟又落在这妖女手头。”
  进房之人正是绿衣娘子一一黄绿衣。
  只见她媚目含笑,却有点儿冷森森,但又流露出得意的神态。
  一进门,先是一声娇笑,才道。“两位想不到吧!你们那点鬼门道,瞒得了别人,却瞒
不过我绿衣娘子。”
  说时——回眸瞟了武天琪一眼,接道:“怎么?起来呀!白天那么凶,险些儿让老娘阴
沟里翻船。
  这叫什么来着?啊!对了。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相连,现在却心甘情愿自己送上门
来!“说也奇怪,二人虽是四肢乏力,但神智依然很清醒,毫无异样。
  武天琪朗声哈哈一笑,道:“贱人!臭三八!你用这种方法,暗算小爷,岂是武林人物
所为,我真悔!”
  黄绿衣响起一阵娇媚的笑声,道:“你悔的是哪门子呀?”
  武天琪遭:“我后海早晨店前,不曾将你立劈剑下,为武林清除败类!”
  黄绿衣笑得腰肢儿弯,胸前一对福寿(奶子)乱出,道:“哎阁你真狠心,你舍得,现
在还来及啊!剑不是仍在你身边么?”
  武天琪冷冷一哼,就没有再吭声。
  黄绿衣眼睛像打流星似一转,又落在顾小宝脸上,轻移莲步,竟向床前走来。
  伸手在顾小宝脸上拧了一把,笑道:“小兄弟,你真狠心,姐姐几乎毁在你手里。这回
你怎打算呀?跟不跟我好呢?”
  顾小宝四肢动弹不得,知道说也是白费口沫,啐了一声,便将头转过一边,来个不理不
睬。
  “你还歹!”黄绿衣冷笑道:“在我这迷翠山庄,谁也救不了你,不依我,只有死路一
条。”
  话声中,顺手解下顾小宝腰间那柄风雷剑,映着珠灯看了一阵,好像心中甚是喜悦,
道:“小兄弟,这柄剑给我好不好,姐姐我真个喜欢它哩!”
  顾小宝暗道:“你这是脱掉裤子放屁。”
  蓦地黄绿衣似是想起另一件事,目落庄严之色,道:“那颗神泉冰珠,你找到了没
有?”
  顾小宝不愿跟她说话,也学武天琪一样,眼睛一闭,相应不理。
  黄绿衣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显得很失望的道:“小兄弟,你真乖巧啊!
  到手便吃了,看来你的福缘真个不小哼!你虽是抢吃了冰珠,今天又有什么用,我想要
你死,谁也没法让你活!“顾小宝见她那盛气凌人神态,愤然道:“臭三八!你是仙人放
屁,有什么好神气,一些旁门邪术,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哎唷!小兄弟。”黄绿衣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瞧不起我,武林中谁是正,谁又是
邪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还不是看谁的本事儿大,用智不比那匹夫之勇,一招一式的桥
斗强么?’“武天琪在对面床上,似是听得不耐烦,道:“妖女,你究竟出自何人门下?”
  黄绿衣回过头去。顿又笑靥生春的道:“哎唷!看我,只顾与他说话,却冷落了你,看
你长得细皮做肉的,手上的功夫还真不赖。
  喂!我还设请问你,早晨你那震得人家心儿猛跳的吼声叫什么啊?发自丹田的内力,也
不能那般厉害呀!“顾小宝在一旁接腔道:“武兄,她是瑶山天魔女的衣钵传人人称绿衣娘
子便是,不但行事诡诈,而且擅于‘色眼导魔’之法。”
  武天琪一听,似是立时血脉贲张,星目中陡落悲怆之色,厉声冷笑道:“想不到你这妖
女是天鹰女之徒,我武天琪此番下括苍山,正是要寻找你们!”
  黄绿衣一听“括苍山”三字,惊得退了一步,道:“你…你是海沧逸鬼门下”
  武天琪冷冷一笑,突然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顾小宝顿见黄绿衣现恶毒之色,心中一惊暗忖:“这妖女手辣心毒,若这时突下毒手,
这位武兄便得向判官挂号,阎王面前报到了。”
  思忖间,果见黄绿衣冷笑一声,并指骤向武天琪胸前“巨闭穴”点去。
  顾小宝吓出一身冷汗,正想出声阻止,那知黄绿衣突又皓腕一收,脸上诡变了几下,媚
笑道:“这般俊秀的人儿,死了多可做我才舍不得让你死哩!”
  只听她轻轻一拍手,门外闪进一个丫头来。
  黄绿衣一指武天琪,吩咐道:“把他背出去交给菱儿,叫她替他好好洗个澡,告诉她,
可不许偷腥。”
  回回回回回回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
  当武天琪趴在浴缸边的横搭板上时,菱儿的第一招擦背,更令他通体舒爽。
  这倒不仅仅因为她是女人之故,因为在迷翠山庄的侍女群中,唯有她的手艺是首屈一指
的。
  虽然她们都没有经过名师指点,但长年累月所积的经验;让她们了解到如何才能令人舒
畅,而菱儿又先天条件好。
  最令人销魂惬意的却是她纤纤十指,心灵手巧推送间颇能见风使舵……在温湿的浴室,
约莫泡了一刻时光的武天琪。从骨节缝里感到舒服惬意。这时,菱儿便从手边的瓷盘里,取
出一块于毛巾,轻轻地吸干了武天琪脊背上的汗珠。
  擦于后,又抬起那毛巾的边缘一扬,“啪!”地一声抖了一个脆响,立刻像裹糯米粽似
的,将毛巾卷包在右手掌上。
  “呵!呵呵!舒服,舒服!”
  当菱儿展平了手掌,顺着武天琪的肩头往下推送时,武天琪快活得直哼哼。
  那不紧不慢。由上而下的一擦一勾,武天琪那背脊梁上便跟着卷起一球球的垢泥,那因
为湿水浸泡后的搔痒,渐渐逃得无影无踪了。
  而当她那毛巾擦至后肋间时。就更见功夫了。
  只见她横立起手掌,顺着那一排排的肋骨的间缝斜刺里,一掌接着一掌,柔柔地挂着。
  顿时一一一股舒爽之气,宜往武天琪的身体两侧,麻醉酥地…“武公子,请您‘童子拜
观音’”
  菱儿从浴缸里舀起一瓢水。浇去那污泥垢,便轻轻拍着他的背说。
  武天琪听得一愣,暗道:“洗澡为什么要用上这种招式呢?”
  其实,这是擦背的一句行话,也称切口。
  武天琪是第一次开洋晕,那儿懂得这些,讲明白点,就。
  是四平八稳仰躺着,你不能说“躺平”,也不能说“摆平”,更不能说“挺尸”这类
话。
  什么行当,都有个忌讳,这种切口无非是图个吉利,讨取顾客的欢心。
  武天琪由菱儿摆布好,这胸腹间的擦浴,怕是最令人销魂的了。“按摩女除了掌上的功
夫外,更有一套勾搓的技艺。菱儿是一掌平推至胸肋,而收尾时那指头便卷拢来,轻轻地一
记回勾。
  这时武天琪的肋排间,非但没有一丝被提痛的感觉。相反的,经那一平推、一回勾,轻
轻灵灵的摩擦使他胸腹间升起一股通脱舒服之气。
  他竟情不自禁在闭上了眼睛,独自品味,乃至股腿间的推送时,菱儿才下足了力气,在
这当日,武天琪心猿意马便提不住神了,因为他那条腿是被抬起来,拦在菱儿那丰满的腿面
上。
  武天琪眼睛看得到,身上接触到,心绪岂能定得下来。
  何况,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家。
  人之所以会有痛苦,那是因为人类是有七情六欲的动物。
  “武公子,请您‘金龙归海’!”
  菱儿擦完,便轻轻拍了拍武天琪的腿肚子。
  呵呵!这是何等的滋味,也只有身历其境之人才能体会到。
  当武天琪一骨碌第二次下浴缸浸泡时,那浑身的舒坦就远非刚才可比了。
  你想,那骨骨节节,肋胸经柔中有刚的推、勾、搓、卷的擦抹后,一身的垢泥污物荡然
无存,再经过热水一浸泡。
  那五脏六腑变得分外空灵,他能不快活?浸着、泡着、回味着,又是刻把工夫,武天琪
这才春笋拔节似地从浴缸里站起来。
  这时——在一旁干等着的菱儿,便从那瓷盆里拈起一块于毛巾揩尽了武天琪一身的水
珠。接着,她又从外间悬挂在头顶上的横杆,扯下了一条大浴巾,裹住了他的下体,另一条
便披在他的肩上。
  当武天琪回到前面休息室,将身子放倒在卧榻上时,这才真正领略到了按摩的各种滋
味!
  大凡按摩女。都有一套姻熟而精到的按摩技艺,她们根据各人的年龄、体质、病痛,及
需求来调节轻重、快慢。又能结合人的各处经络、穴位,运用不同的事法。
  其要领为:揉、摩、推、捏、拉、按、点、捶,俗称“按摩八法”。
  于是,那娇消女子的指掌所到之处,会令客人通体的皮、肉、筋、肌、骨,乃至五脏六
腑无一不爽。
  武天琪浑身快活,却苦了菱儿,当她按摩完了那宽而结实的脊背,轻轻地用空心拳头敲
拯时,那一身汗水把她的肚兜,以及下体短裤都湿透了。
  回回回回回回武天琪口到原先卧榻,屋内只剩下顾小宝一人。
  两个武林奇侠,竟让这黄绿衣百般摆布。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顾小宝不由长长叹了口
气。
  武天琪道:“顾兄,想不到我弄巧成拙,害了你跟我落入魔手,兄弟甚是惭愧!”顾小
宝心想:“乌龟头上一个包,烦恼皆因强出头。还不是怪你侍技傲人,不然怎么会着了这具
三人,妖女人的道儿!”
  心里如是埋怨,口中却道:“江湖诡诈,有时出人意外,适才只道是风送花香,原来却
是人为,只怕我们此次不易脱身了。”
  说罢,又叹了一口气。
  二人正在说话,院中又有脚步声传来,来的还不止一人。
  顾小宝抬眼望去,门口走进两个女婢,前面一人手捧食盒,后面一人却捧着一把鹤颈银
壶。
  两个女婢搬来一张小桌,放在两人床中央,将酒菜摆上。向顾小宝嫣然一笑,回身又走
出去。
  顾小宝心想:“我们四肢瘫软,动弹不得,送来酒菜,叫我怎么吃?”
  但人毕竟是要用饮食来维持生命,折腾了大半夜,确也有些饿了,那桌上菜香阵阵传
来,更引得饥肠糟糟。
  一会儿工夫,去的两个女婢,又折身回来,手中捧着盥洗用品,两女分别替顾小宝抹拭
了手脸,全都笑面相向,显得毫无恶意。
  顾小宝此刻是“钱塘江做染缸——任意摆布”,也只得由她们做去,也没吭声。等到手
脸净过,一个女婢附着顾小宝耳边低声道:“不要怕!等会儿才有乐子呢!”
  顾小宝恶毒的狠狠瞪了那女婢一眼,怒哼一声,那女婢一伸舌头,但却笑了,笑得异常
妩媚道:“歹!有什么好歹,看你等会儿还歹不?”
  说完,含笑退立床侧。
  武天琪突然哈哈一笑,道:“顾兄,咱们今夜要犯桃花劫了,必要时我却有法儿自裁,
不知顾兄可会用真力自毁泥丸之法?”
  顾小宝心中惊讶不已,暗忖:“用真力自毁泥丸,乃是内力已致化境之人,才能做到。
这位武天琪年龄和自己相若,竟已至此境界,真是想不到。”
  想着,忙笑道:“小弟惭愧,修为尚未达此境,武兄请为我想想,另外自全之策么?”
  武天琪沉吟未语,忽听黄绿衣在门外笑道:“真是两个傻瓜蛋,让你们快活,享受人间
乐趣,还要自己找死!”
  香风飘处,人已缓步进屋。
  顾小宝本想骂一声:“无耻!”但目光却被黄绿衣的玲珠身影吸住。
  原来——黄绿衣已更衣前来,身上穿一件裸露玉体的纱笼,那纱儿好薄,一身玉肌如
雪,更显如嫩玉一般。
  最使人喷火的,是一对玉峰,颤巍巍的走一步,抖一下,步步含香,似是鼻中也闻到那
种令人神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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